【抗戰檔案】日寇入侵山東淪陷 記憶的證明：中國二戰被擄勞工血與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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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檔案】日寇入侵山東淪陷 記憶的證明：中國二戰被擄勞工血與淚
二、逃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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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連仁，山東省高密縣井溝鎮草泊村人。1944年，他被日寇抓去當勞工，遭到非人待遇，後幸運逃出魔窟。從1945年到1958年在深山穴居13載，過著與世隔絕的辛酸生活。1958年4月15日，經愛國華僑和日本五團體援救，穴居13年的「野人」劉連仁終於回到了祖國。翻開歷史，劉連仁不過是千千萬萬在日本軍國主義殘暴虐待下倖存的中國苦難勞工中的一個，他是日本軍國主義虐待中國勞工的見證人之一。他的苦難經歷，向人們活生生地揭示了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野蠻罪行。
一、陷入魔爪日本軍國主義1937年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後，為彌補國內物產及人力資源的匱乏，採用「以戰養戰」的政策，通過種種殘酷、卑鄙的手段對中國各種物資和人力進行瘋狂掠奪，先後強擄4萬多中國人到日本內地當勞工，進行慘無人道的奴役虐待和敲骨吸髓的經濟榨取，造成7000多名勞工慘死東瀛，眾多勞工殘疾，給幾萬個中國家庭帶來巨大災難，許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日本侵略者從中國大量強擄勞工到本土是日本政府戰時的基本國策。日本侵略者不僅成立了華北勞工協會、戰俘勞工集中營等專門搜刮關押勞工的機關，而且於1942年11月27日和1944年2月28日分別制定了《有關將華人勞工轉移到日本內地事宜》和《關於促進華人勞工移進國內事項》，確立了「移入華工方針」，正式大量抓捕中國人到日本從事重體力勞動。山東是日寇抓捕勞工的重點地區。1944年9月2日（一說8月18日）早晨，年輕力壯的劉連仁和許多老鄉一起被日本兵抓進了被稱作「死亡大軍」的勞工行列。他們先是被運到棗行，後解送到高密城。在這裡他們曾兩次集體逃跑，未成，很多人死在日寇的槍彈下。隨後他們被運往青島，在偽「勞工協會」關了六七天，缺衣少食，又病死一些人。後來，日本鬼子給剩下的人換上軍裝，照了相，逼著蓋了手印，當作「俘虜兵」，運往日本。從此，劉連仁和一起被擄的同胞離開了生養自己的祖國，開始了噩夢一樣的辛酸生活。 十幾天後，劉連仁和數百名被抓的中國勞工飽受折磨，終於來到了日本北海道明治礦業公司昭和煤礦。對中國勞工，日本方面指令：「不必有仁慈愛護之心；用不著洗澡設備；宿舍方面，坐下後，頭上有一兩寸空隙即可。」日本政府態度如此，日本所有勞工企業更是變本加厲地殘酷壓榨中國勞工。 劉連仁他們吃的是豆餅面、橡子面和魚骨粉，這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食後口渴，喝冷水後就瀉肚，腹瀉嚴重者都沒法穿褲子，許多人染上痢疾。一天勞作下來，晚上只有一碗稀的能照見人面孔的稀糊糊。實在太餓了，他們便在野外揪一些野菜、草根來充饑，但這若被日本監工發現就要遭到毒打。10月的北海道，已經是冰天雪地，連樹木也凍裂了。而劉連仁他們還是穿著在青島發的一身單軍裝。日本方面不僅沒有發給他們禦寒的衣物，而且如果發現勞工用水泥袋或稻草袋裹身子取暖，他們就會迫使這些勞工脫下衣服，在山坡上罰站，勞工們被凍得四肢麻木，毫無知覺，有的甚至因此而喪命。
中國勞工在日本的住所叫「華工寮」、「興亞寮」，大部分是用木板搭成的簡易房，也有的是土房子。這種房子四面透風，冬天一到，小房子成了風雪肆虐的地方，早晨起來，被子和頭髮上全是雪霜。為了防止勞工逃跑，日本企業在勞工住所周圍建了高10尺至12尺的圍牆，並在圍牆上安裝了350伏的電網。 在日本，中國勞工的生活條件是如此的惡劣，而他們的工作卻是最苦最累最繁重最危險的。 日本的小礦井，開採條件十分惡劣。黑暗的礦洞里，通風不好，空氣稀薄，人一下去就憋得喘不過氣來，有的人暈死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礦頂用一些棍子支撐著，搖搖欲墜，隨時有塌下來的可能。冒頂、片幫、水淹、瓦斯爆炸等事故時常發生，礦井成了死亡之井。日本侵略者實行一種慘無人道的要煤不要人，以人換煤的「人肉開採」政策，視廣大勞工的生命如草芥。他們強迫中國勞工每天必須完成一定的定額，而要用手工作業完成這個產量，一天干16個小時也算幸運了。劉連仁他們一下礦就成了「機器人」，一刻也不能停，完不成規定的數量，就會受到日本監工的毒打。日本當局還以防止勞工逃亡為借口，根本不給一文工資。在日本人眼裡，中國勞工如俎上之物，可以任意宰割，打死一個勞工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中國勞工常常被日本人打得皮開肉綻，淌著血還得照樣干。繁重的苦役，低劣的食物，殘酷的折磨，加之寒冷的氣候，使勞工們個個骨瘦如柴，病號越來越多。日方不僅不給治療，還把病人視為裝病，押到工地，強迫他們進行超強度的勞動，拚命榨取勞工的血汗。勞工們的病情由輕變重，直到最後病死。 飢餓、勞累、毒打、病痛、塌方像魔鬼一樣奪走一個又一個無辜同胞的生命，僥倖活下來的人一天也沒有放棄反抗。誰不想念自己的親人和祖國呀！不甘屈辱的中國勞工同日本法西斯進行了一次次的鬥爭。怠工、罷工、書寫反抗標語，他們譜寫了一曲曲激昂雄壯的抗爭悲歌。逃跑是中國勞工反抗的重要手段，儘管逃跑失敗被抓回，會遭一頓毒打，甚至被打死，但勞工中九死一生的逃跑事件屢屢發生。只有逃出去，才有回到祖國與親人團聚的希望。逃跑的念頭佔據了劉連仁的內心，他下定決心，與其被日本鬼子折磨死，不如大膽反抗，逃出這人間魔窟。1945年的6、7月里，好容易盼到化了雪。一天，劉連仁瞅著多數日本監工午休的時候，打倒一個看管他們的日本監工，和杜貴陽、陳寶福、鄧撰友、陳國啟等4位難友一塊兒逃出這座吃人的人間地獄。（一說從廁所坑道逃出，路遇4位剛逃出的山東老鄉）
從此5個人一起，開始了異國的流亡生活。哪裡是通往祖國的道路呢？由於缺乏地理知識，他們決定朝西北方向走，據說這方向有通往祖國東三省的旱路。劉連仁和難友們攀山越嶺，避著日本人，日夜不停地向祖國方向奔去。 在荒山野嶺中那些不知名的野菜、蘑菇等成了他們的食物。剛開始幾天，吃野菜還勉強支撐。漸漸地，劉連仁和難友們開始泄肚子，渾身無力。於是，他們試探著吃蘑菇，因為雖然有的蘑菇有毒，但無毒的比野菜可口得多。他們很小心地辨別著，可是有一天劉連仁還是中了毒。他舌頭腫脹，噁心嘔吐，渾身乏力，還泄了幾天肚子，是要回到祖國的強烈念頭支撐著他，終於挺過來了。後來他們又用竹芽子、葡萄嫩枝當食物，但這些都不是能用來充饑的糧食。逃跑後的第13天，5個人被飢餓逼下山來。剛到山腳下，不幸被日本人發現包圍，在這緊急時刻，劉連仁喊了一聲「快跑」！便一馬當先，沖了出去。這一次下山，兩位患難兄弟被抓走了。劉連仁等3人為被抓走的兩位難友痛哭了一場，哭過後，3人繼續向西北方向走。有了上次下山的教訓，3人白天在山裡走，夜裡下山找吃的。後來他們發現了土豆，這比野菜、蘑菇充饑多了，3人漸漸有了氣力。幾天以後，他們走到了陸地的盡頭，便傍著海邊，沿著山丘，後來又沿著鐵路往前走。一路上，不時遭到日本人的抓捕和野獸的進攻，3人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誰知走了兩個月，眼前仍舊是一片汪洋。他們踏遍了半個北海道，卻是在圍著海轉圈子。
北海道的冬天來得格外早，6月里才化了雪，9月里又下起來。下雪了，不能再走了，落下腳印，會引人來找，再遭到毒手。3人只好找了個山洞躲起來，過了冬天，再籌對策。北海道的鬼天氣，風雪很大，3人在山洞裡凍得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大雪經常封住洞口，劉連仁他們就封一次，扒一次。由於土豆和魚乾找得不多，3人只能在十分飢餓的情況下吃一點填填肚子。就這樣，他們很艱難地度過了第一個穴居的冬天。 終於盼得雪化，3個人乍從洞中出來，兩腿麻木，已經不會走了，練習好久，才慢慢恢復。3人決定漂海，好不容易弄到一條小船，可漂來漂去，卻怎麼也離不開海邊。後來他們央求一個漁民幫忙，不僅遭到拒絕，還引來日本人搜山，兩個難友被抓走了，只剩下劉連仁。在茫茫島國，他孤苦零丁，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祖國和親人，心情的悲苦可想而知。他絕望地揀了條繩子去自殺，沒有成功。這倒堅定了劉連仁活下去的念頭。他想，我們是為了不願給小日本當牛做馬，不願死在異國他鄉才跑的，難友們被抓了，我更要活下去，等中國打勝了再和日本鬼子算賬！三、穴居生活
逃亡一年多，4位難友相繼被日本人抓走了，劉連仁抱著祖國抗日戰爭一定會勝利的希望，堅強地活著。
一個人在異國深山老林里生存，沒吃沒穿，野獸襲擊，日方追捕，活下去，可真難啊！劉連仁想法克服困難，白天躲在山上，夜裡下山找吃的。有一次，他在日本農民田間勞作休息的小窩棚里發現了一盒火柴，欣喜若狂，急忙點火烤了一些土豆，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還有一次，弄了一個小火爐和一把鐵壺。又有一次，竟找到了幾件衣服、雨傘和雨布。在第六個年頭，劉連仁還找到一件美式軍用皮大衣，一物兩用，這樣既有了衣服，又有了被子。 就這樣年復一年，冬去春來，數度寒暑，劉連仁在深山裡過著辛酸的生活。 有一次，一個日本女人在山上遇見他，嚇得尖叫一聲，轉身就逃。劉連仁很納悶，到溪邊一照，連自己也大吃一驚，只見那影子蓬頭散發，二三尺長的頭髮跟亂草一樣堆在頭上、肩上；鬍子也長長地糾結在一起；身上穿著一件拎來的日本女人和服。劉連仁難過地大哭起來，日本鬼子，你把一個中國老百姓折磨變成「野人」！後來，劉連仁想法割短了頭髮和鬍子。 同為勞動人民，劉連仁經過長年觀察，發現日本勞動人民的生活也是很艱難的。一年北海道大旱，莊稼乾枯而死。劉連仁心裡牽掛著祖國和親人。這一年，他的生活更加艱難了，但是為了不影響山下農民的生活，他弄食物時，總是這裡弄點，那裡弄點。 劉連仁在山上苦熬著歲月，到1957年，他已經困處深山過了整整12年的「野人」生活，是對祖國和親人的思念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是相信中國會勝利的念頭給了他生活的信心。他盼望著，盼望著……四、返回祖國1958年2月，一位叫誇田清治（另譯龜田清治）的日本獵戶來到北海道石獰郡一個山林狩獵，發現了洞口，但並沒有看到洞里的人。劉連仁怕他引人來查，只好冒著嚴寒，逃了出去。受了多年的摧殘，加上在雪地里一凍，他竟然不能走動了。發現洞口的獵人帶來十幾個人順著足跡，很快找到了劉連仁。13年的穴居生活，使劉連仁的身心受到嚴重摧殘，不僅腰、腿部染上了嚴重的關節炎，而且舌頭僵硬，幾乎不能說話。在華僑會負責人夕占明的親切誘導下，劉連仁費了好大的勁，才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中…國…山…東…高…密…勞…工…劉…連…仁」幾個字，說完便失聲痛哭起來。
可是，日本岸信介政府對劉連仁的遭遇不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歉意，而且為逃脫責任，不惜製造謊言，北海道地方報紙報道了《中國派遣特務劉連仁非法入境被獲》的消息，極為荒唐地誣衊劉連仁是非法入境者，聲稱要以「非法入境罪」對其進行審訊。對一個已被他們嚴重摧殘過的無辜中國人進行政治迫害，伎倆極其卑鄙，用心極其險惡。但愛國華僑、日本各界友好人士和全世界愛好和平正義的人們，不容許日本政府篡改事實。在正義面前，任何謊言都會被擊得粉碎，日本當局不得不低頭認錯。 1958年4月10日，劉連仁，這個震驚世界、飄零異國、穴居13年的「野人」，終於盼到了回國的日子，踏上了歸國的路途。此時，他已經是46歲的人了。 4月15日，劉連仁回到了魂牽夢繞、闊別14年的祖國。天津塘沽碼頭彩旗招展，鑼鼓喧天，劉連仁的遭遇牽動了祖國人民的心。同胞們的熱烈歡迎、親切問候溫暖了劉連仁那顆破碎的心。當國家主席劉少奇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說「歡迎您！歡迎您！祖國人民歡迎您」的時候，劉連仁激動得一時無法言語，許久，他才喊出了「我回家了！我回家了！」在祖國的關懷下，劉連仁全家終得團聚。 劉連仁回鄉後，在政府、親人的精心照顧下，不到兩年工夫，醫好了在日本落下的胃腸病、關節炎、失眠症，改掉了因穴居而養成的半蹲半坐的睡覺習慣，過上了正常的生活。這是劉連仁困處異國深山13年日盼夜盼的事情。他逢人便講：「我劉連仁做夢也沒想到會從地獄一下子走進樂園！我劉連仁對國家既沒有功也沒有勞，只是個普通的老百姓……過去地主和日本人拿著不當人，現在到處受到關心尊敬……我一定當一名好的農業社員，和大家一起建設社會主義，來報答共產黨、毛主席、人民政府和全國同胞的關懷。」 劉連仁是不幸的，他經歷了14年的非人生活；他又是眾多勞工中幸運的，終於回到了祖國，過上幸福的生活。可像劉連仁死裡逃生的又能有幾個？在抗戰八年中，中國被日本侵略者征擄的勞工總數超過1000萬人。這些勞工在日本侵略者的野蠻奴役和殘酷迫害下，受盡了人間的痛苦和災難。其中僅在東北受虐待致死者就達200萬人。據中國人殉難者共同編製實行委員會《關於劫擄中國人事件報告書》記載，按照日本內閣會議和政府次官會議所確定的方針，日本侵略者僅1943年4月至1945年5月間，就從中國各地擄掠勞工169批，共41762人。由於飢餓、疾病和迫害，乘船前死亡2823人，被趕上船的是38939人。除途中被虐待死亡者，實際運到日本各地的中國勞工是38117人。他們被強迫分到135個企業單位服勞役，稍有不慎即遭鞭抽棍打。據日本外務省1946年3月1日《華人勞工工作情況調查報告書》記載：在135個企業單位中，就死亡率而言，在10％以上的有57個，其中10％—29％的43個，30％—52％的14個。在這14個單位中，共有中國勞工6640人，佔總數的36.31％，還有負傷的426人。被虐殺在日本的中國勞工約6800人，尚拋在日本的中國勞工屍骨還有4000餘具，他們的遺屬至今仍不清楚親人的屍骨在何處。抗戰勝利後歸國的勞工，有的體弱多病，失去子女，孤苦零丁；有的終生殘疾，生活不能自理。這是日本軍國主義發動的侵略戰爭給中國人民帶來的災難，日本政府和日本所用勞工企業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