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劉邦」——《晉公子讀史記》之《高祖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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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平民政治家
劉邦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草根天子。
本來,草根百姓的生活大率平凡無奇,而九五之尊的言行又皆有國史可據,兩者應該都不存在著太多迷離恍惚的疑點。
但是當「草根」和「天子」聯繫在一起,它們是會發生化學反應的。
也因為這個原因,在《史記》的十二篇《本紀》當中,劉邦的《高祖本紀》中記載的荒誕傳說數量之多,來源目的之複雜,無出其右。
在《高祖本紀》一開篇的時候,司馬遷就記載了這樣一個關於劉邦出生的傳說故事:
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己而有身,遂產髙祖。
——《高祖本紀》
這個故事說的是劉邦的母親劉老太偶然一次在大澤旁邊睡著了。在夢裡她遇到了一尊神,而夢之外,雷電交加。他的丈夫劉老太公擔心妻子的安全,前去尋她的時候看見一條蛟龍在她上方盤旋。過了沒多久,劉老太有了身孕,這個孩子便是劉邦。
如果我們將這個故事同《殷本紀》和《周本紀》中記載商、周始祖的起源傳說一比較,就會發現這樣一個相似點:
《殷本紀》中說殷契是他的母親簡狄吞食玄鳥之卵而生,而《周本紀》中則說后稷是他的母親姜原踩到了巨人的腳印,感而成孕。
也就是說在商、周始祖的起源傳說中,他們都不是按照人類的有性生殖繁衍下來的後代。並且傳說中只提到了他們的母親,而沒提到他們的父親。
之所以會這樣,大概是因為在最早的母系氏族社會中,人們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當歷史進化到父系氏族社會,後人再回頭去追溯氏族的起源,他們的父系祖先遂成了一筆說不清道不明的糊塗賬了。
劉邦的出生傳說看上去更像是對商、周始祖起源神話的拙劣模仿。
之所以說它拙劣,因為劉邦的父親在他稱帝之後仍然健在,他當然只能是他父親的血脈。
但《高祖本紀》中卻硬說劉邦是他母親夢與神遇而生下的。
於是乎在生兒子這個人生的大事件上,劉邦的父親竟像舞台上多餘的道具那樣,成了一個看客。
之所以要劉老太公做出這樣的犧牲,原因就在於劉邦微賤的身份。
在劉邦之前,中國大地上出現過的歷任國家元首都是世襲貴族。
現在突然殺出一個平民的兒子登壇踐祚,九五稱尊,不為自己紋飾一個美麗的神話,劉邦又怎麼能讓戰國七雄的貴族後裔們心甘情願地服從他的領導呢?
這樣的紋飾對劉邦來說可能是痛苦的。
在公元前195年,成為皇帝的劉邦衣錦還鄉。
在家鄉沛縣,他流著淚對父老鄉親們說:「我雖然定都長安,但是將來死了,我的魂魄仍要回到這裡!」
為了維護帝國統治的穩定,皇帝劉邦選擇了割捨鄉戀,終老西秦。
同樣的理由,他也只能默認他的母親夢與神遇而生下漢朝開國皇帝的故事,而不能公開為他的父親辯白,這應該看作是對世襲貴族政治傳統的無奈妥協。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從前只能由世襲貴族們享用的神話待遇如今竟然被放到了一個平民的身上,這件事本身也具有破天荒的歷史意義,這意味著一個由平民政治家主導的新時代的來臨。
從世襲貴族政治到平民政治,為了這一天,中國此前已經走過了非常漫長的歷史道路。
對上古時期的世襲貴族而言,他們是通過壟斷教育來壟斷政治權力的。
因此在上古三代中國原本只有官學而無私學,官方辦學只招收貴族子弟。
但壟斷與世襲最容易導致腐敗,到了禮崩樂壞,既有社會秩序無力為繼的春秋時期,受教育的權力便首先開始下移。
最早的興辦私人教育的聖人孔子秉持「有教無類」的理念將平民子弟納入到受教育的範圍中來,為暮氣沉沉的貴族政治注入了新鮮的活力。
朝氣蓬勃的平民精英們開始對世襲貴族們的執政能力提出質疑與挑戰。
比如那個「一鼓作氣」的曹劌就曾經非常不屑地說過「肉食者鄙」的話。
但在那個時代,除了曹劌等極少數精英之外,大部分平民仍然將參與政治視為貴族的本分。
因此曹劌的同鄉才會在他去向魯庄公獻策的時候勸他道:「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你純屬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平民登上政壇,開始主導中國的歷史進程是從秦末開始的。
反秦起義的首倡者陳勝說的那句振聾發聵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便是新時代即將來臨的號角。
只可惜,這個有著鴻鵠之志的貧僱農雖然一手點燃了亡秦的戰火,卻沒能最終實現對世襲貴族政治的鼎革。
無獨有偶,曾經因為服徭役而來到京師咸陽的劉邦在看到始皇帝陛下出行的威嚴儀仗時滿心羨慕地說:「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可能誰也無法想像一個匍匐在塵埃里的賤民有一天居然真的能取代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成為新朝的元首。
但劉邦做到了,這是時代對他的成全。
「大丈夫當如是」是劉邦一生偉業的起點。
放眼望去,從平民百姓到君臨天下,這條漫長的人生路還有無數艱辛與坎坷在前方等待著他呢。
貳 屌絲劉季
褪去皇帝的新衣,從前的劉邦是個地地道道的平民。不,或許應該說「貧民」才對,因為他曾經很窮。
之所以說他窮,這可以從劉邦幾兄弟的名字上去做一番推論。
劉邦一共哥兒四個,這四兄弟的名字起得很有意思。
劉邦行三,上頭有兩個哥哥,分別叫做劉伯和劉仲,老三劉邦在發跡之前是被稱為「劉季」的。「劉邦」是他取得天下之後自己改的名字。
嚴格地說起來,「伯、仲、季」並不是名字,而是排行。
如果要問「劉邦」和「劉季」有什麼差別?
「劉邦」是學名,指的是那個君臨天下的漢朝開國皇帝;「劉季」是小名,照成都話說就是隔壁子老劉家的幺兒。
「劉老幺」和「漢高祖」可不是一碼子事情。
沒有學名,意味著劉邦在青少年時期並沒有正經念過書,所以也就沒有先生給起名字。上不起學,估計是因為窮。
但「劉季」這個小名還有另一層值得說的意思。
既然稱「季」,是家裡面的「幺兒」,就意味著他下面不應該再有兄弟了。
對比一下《周本紀》中記載,西周先祖古公亶父的三個兒子就分別叫做「泰伯」、「虞仲」和「季歷」。「季歷」之下是沒有弟弟的。
但劉邦有,而且這個弟弟的名字起得跟三個哥哥大不一樣。
《史記·楚元王世家》說他名「交」,字「游」。司馬遷說得很肯定:劉交是劉邦的「同母少弟」。
劉交的名字跟項羽的名字格式是一樣的——項羽名「籍」字「羽」,司馬遷說項羽小時候是念書的,所以「劉交」這個名字應該也是就學時起的學名。
我們將他的名、字連起來讀,那便是「交遊」。在秦漢時代,為了求學,是要背井離鄉,外出拜師的。
《漢書·楚元王傳》說,劉交曾經投師在荀子的弟子浮丘伯門下,跟隨他學習《詩經》,直到秦朝的焚書令下達,才被迫中斷了學業。
在劉家四兄弟中,劉交是唯一一個接受過正規教育的知識分子。
劉交的經歷說明,在他出生的時候老劉家的經濟狀況得到了明顯的改善,這才有餘力送他去念書。
照這樣推論,他同三位兄長的年齡可能有比較大的差距,因此司馬遷說他是劉邦「少弟」。
老劉家能夠逐漸富裕起來,多半要歸功於劉邦的二哥。
後來劉邦當了皇帝,在未央宮落成的時候大擺筵席。席間他舉起一杯酒向自己的父親祝壽,說了這麼一段話:「從前父親您認為我沒有穩定的收入,不會經營家業,比起二哥差多了。今天您再看看我的家業比二哥如何呢?」
老劉家在劉仲的努力下改善了經濟狀況,這本來是件好事。
但從劉邦回憶往事的語氣看,他對這件事情是介意的。
因為和二哥比起來,劉邦在營生上顯得很笨拙。
《史記·高祖本紀》說劉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他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不屑於在糊口的瑣事上浪費精力。
但在父親看起來,這個「幺兒」就不是個會過日子的人,估計沒少因為這個拿劉仲敲打他。因此時隔多年,劉邦心裡的這口氣都還存著呢。
靠奮鬥而成功的英雄人物許多都有過拮据而難堪的過往。
即如劉邦君臣,他手下的第一員大將楚王韓信,發跡之前曾經向浣紗的女子乞食,還遭受過市井無賴的胯下之辱。
另一員劉邦欽定的託孤大臣,誅滅諸呂、安定漢室的太尉周勃,成名以前是個吹簫的樂手,靠出殯的時候在喪葬隊伍里奏哀樂掙幾個散錢。
劉邦本人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在成年之後,不會經營生計的他成為了秦朝的一名低級吏員——泗水亭長。
做這份工作,對劉邦來說並非屈就,甚至我懷疑這份工作是老劉家上趕著花錢給他買來的。
因為《史記·淮陰侯列傳》曾經說韓信「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
韓信因為窮,因為在群眾中口碑不好,所以不能取得推薦資格成為政府的低級公務員。
劉邦的情況跟韓信差不多,秦法森嚴,標準化程度非常高。
「貧而無行」的韓信不得為吏,朝廷似乎不應該單對劉邦網開一面。
所以他這個「泗水亭長」有可能是捐來的——在出現災荒,財政收入短缺的年份,政府要賣官鬻爵來填補赤字,這是常例。
可即便端上了這個「鐵飯碗」,劉邦的薪水也不夠一家人開銷。
《高祖本紀》說劉邦擔任亭長之後經常請假回家料理農務。這估計是要貼補家用。非但他自己擼胳膊挽袖子下地幹活,連他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也就是後來的呂后、孝惠帝和魯元公主都要一起幫忙,不得清閑。
作為一個頂門立戶的男人,屌絲劉季的生活是如此艱辛,也難怪老父親經常拿二哥來數落他了。
孟子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曾經在貧窮中掙扎的劉邦也有過「窮則思變」的強烈願望,但要想改變命運,他腳下的路又該走向何方呢?
叄 等待
大老王:「說句俗的啊,時間能治癒一切,雖然我無法告訴你這時間有多長。」
黃小仙:「其實他不知道,我是多盼望有人能告訴我這個時間表。讓失戀消失的時間表……」
這是電影《失戀33天》里最讓我感動的兩句台詞。
因為它準確地形容出了一件人生最可怕的事情:等待,不確定的等待。
等待傷痛的淡忘,也等待機會的到來。如果在冥冥之中有一個機會是註定要落在你頭上的,你一定很想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
劉邦就是這樣。
司馬遷在《史記·高祖本紀》中寫了這麼一個小故事:
髙祖為亭長時,常告歸之田。呂后與兩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過,請飲。呂后因餔之。老父相呂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令相兩子。見孝惠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相魯元,亦皆貴。
老父已去,髙祖適從旁舍來。呂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髙祖問,曰:「未遠。」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向者夫人、嬰兒皆似君。君相貴不可言。」髙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徳。」及髙祖貴,遂不知老父處。
——《史記·高祖本紀》
魯迅曾經說過,《史記》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在一套《二十四史》中能當得起「史傳文學」四個字的,也就只有這部書。
為什麼其餘正史中的紀傳人物都更像僵硬刻板的符號,獨有《史記》把他們寫得有血有肉?
我想這跟司馬遷的寫作素材——也就是史料來源是有關係的。
按照修史的通例,正史紀傳的素材應該主要依據文字檔案。
以帝王事迹為例,皇帝每日的起居飲食應該記載在《日錄》當中,至於他同大臣們討論國政的重要言論則照例應由《時政記》來收錄。前者記行,後者記言。
將言行匯總到一塊兒,編纂成一部完整的檔案,便是《起居注》。皇帝駕崩之後,史官將根據《起居注》修撰反映先帝一生功過的《實錄》,而這才是正史本紀的直接素材來源。
這些素材對事實的記錄大都嚴謹而簡潔,很少惟妙惟肖的形容。因此後世的正史紀傳中,傳主往往只有事迹而沒有形象。
同上面的這種撰寫方式不同,文字檔案之外,司馬遷在撰寫《史記》的時候還採用了相當比例的口述歷史。
之所以出現這種特點,是因為在《史記》的撰寫過程中,司馬遷所面臨的主要困難之一就是原始檔案的缺乏。
且不說《周本紀》之前的內容因為年代太久遠,許多重要歷史事件發生在文字出現之前或剛出現不久,客觀上不具備流傳詳細的文字記載的可能,就算是距離他相對比較近的時代,文字檔案的缺失也可能相當嚴重。
因為秦朝的焚書令要求將除了《秦紀》之外的其餘國史全部焚毀,而《秦紀》本身則極有可能在項羽縱火咸陽的時候遭到難以修復的破壞。
為了彌補文字檔案的缺失,司馬遷走訪了全國許多地方,向當地故老詢問他們對前朝歷史的記憶,並將這些口述歷史作為補充寫進了《史記》。
對這部分內容來說,越是細節性的記載其失真的可能性就越大。
比如《項羽本紀》中那久負盛名的「鴻門宴」。
司馬遷說「項王東向坐,亞父南向坐。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除非親歷宴會的人,誰能夠知道這些細節?
但司馬遷寫了,這裡面容或摻入了歷史口述者的想像成分。
同樣的道理,《高祖本紀》中記載的那位看相的老先生,因行路口渴,向田中勞作的呂雉討一碗水喝,順便給呂雉母子看了看相,說「你們娘倆兒都是貴人呢。」
當老先生走後,劉邦來到田裡,聽太太提起了這樁事情,趕緊問一句:「人呢?」「還沒走遠。」
於是劉邦巴巴兒地追上去請老先生給相一面。老先生說:「夫人和兒子之所以富貴,都是因為您。君相貴不可言。」
這個故事的可疑成分很大。
因為對這個相士而言,即便他曾經說過劉邦一家都是貴人的話,那也不一定是嚴謹的專業見解。
有可能只是對呂雉招待他一點吃喝的投桃報李,漂亮話說說就把人情還了,何樂而不為?
甚至有可能這個相士本身就是虛構的。
因為司馬遷說當劉邦飛黃騰達之後還念叨著要報答這位相士當初的吉言,這也就是說其他人知道這個相士的話有可能都源自劉邦的轉述。他要是故意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因此我說這是《高祖本紀》中的一段「故事」而不是「記載」。
從史實的角度說,它很可能是失真的。但從文學描寫的角度說它卻極為生動。
生動並不是因為它證明了劉邦「紫微入宮、左輔右弼」的皇帝命,而是它寫出了一個胸懷大志的小人物在事業起飛之前的等待與彷徨。
《史記》說劉邦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但他的志向卻不為身邊的人所欣賞。
就連他一生中最得力的臂助——後來的漢朝相國蕭何,那時都曾經非常不屑地說劉邦「固多大言而少成事」。
我們不能去責怪蕭何缺乏鑒人的眼光,因為當劉邦在咸陽見到出行的秦始皇時,「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是也!』」(《高祖本紀》)
一個出身貧民的泗水亭長居然在瞻仰秦始皇的時候產生了見賢思齊的奢望,你讓蕭何用哪一隻眼睛能看出來他以後會「美夢成真」?
但是對一個能夠成就大事業的人來說,有一個大夢想將是他成功的第一步,哪怕這個夢想不被別人欣賞。
阿里巴巴的永久合伙人蔡崇信曾經回憶說,當他第一次參觀阿里的時候,他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狹小的房間里黑壓壓地坐了二十多個年輕人,地上滿是床單,這些小夥子們歡笑、喊叫,就像一個吃大鍋飯的大家庭一樣。
而他們的大家長馬雲那時已經經歷過三次創業的失敗。
在1999年創立阿里的時候,他已經35歲了。
同這個年過而立卻一事無成的高齡創業者談起來,蔡崇信發現他眼裡都是大夢想,嘴裡都是大願景,沒有商業模式、賺錢盈利這些瑣碎而具體的事情。
蔡崇信說,對一個屢敗屢戰的創業者來說,這非常難得!
因為被馬雲的壯志感動,蔡崇信放棄了年薪580萬的金領職位,拿著500塊的薪水跟著馬雲一起創業。
正是這位馬雲命中的貴人,阿里後來的財神爺,為資金陷於枯竭的公司帶來了四次脫胎換骨的融資機會。
在劉邦混跡於泗水亭長任上的那些年裡,他最缺的應該就是一個 「蔡崇信」。
所以他爛酒,他玩兒女人,甚至狎侮同事以發泄心中的抑鬱。他像一個在漫漫長夜中倉皇奔走的旅人,找不到光明的方向。
這個相士雖然對他的事業並無幫助,但至少給了他安慰:「往前走,天慢慢兒地就要亮了」。
劉邦眼巴巴地追上去討到的吉言,翻譯出來也不過就是這一句不痛不癢的閑話。
閑話不重要,但是渴望成功的那一雙眼神,很重要!
當然,看好劉邦的人也不僅僅只有這個相士,還有他的岳父呂公。
在決定將女兒呂雉嫁給劉邦的時候,呂公說:「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願為季箕帚婦。」
呂公語重心長地告誡自己的東床快婿:你要自愛,不能過分放縱自己。
這就是說劉邦不僅要等待,而且還得規規矩矩地等待。這樣壓抑的日子得有多難熬,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富貴險中求。要想擺脫平庸的生活,就要捨得放棄到手的溫飽。「泗水亭長」這個鐵飯碗,劉邦很快就捧不住了,不管他還想不想繼續捧著。
肆 沛公
在公元前209年,也就是秦二世胡亥登基的元年,劉邦接受了一項艱難的工作。他將為沛縣押送一批苦力到關中的驪山墓地去服徭役。
秦朝末年的徭役之繁重是今天的人們難以想像的。
有後來人統計,當時徵發來服兵役和徭役的人力合計約二百萬,佔到了全國總人口的15%。
而根據出土的湖南里耶秦簡記載,這些被徵召的苦力僅一年的時間便死亡了七分之一。
因此前往驪山服役是一項被許多人視為畏途的工作。
才剛一上路,就不斷出現苦力逃亡的現象。
對劉邦來說,如何處置這種突髮狀況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如果他不加以制止,那還沒等到驪山,這些苦力們估計就都逃光了,完不成任務,他必將受到嚴厲的法律制裁;
但他要強行加以制止,那極有可能出現陳勝、吳廣起義那樣的群體暴動,到那時他能不能保命都很難說。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劉邦做出了他一生中第一個重要的決定。
當押送的隊伍走到豐邑以西的大澤之中,劉邦讓大家停了下來。趁著夜色對這些苦力們說:「你們都逃命去吧,我也要跑了!」
最終,有十幾個膽大的苦力決定跟隨劉邦,於是乎,從前循規蹈矩的泗水亭長搖身一變成了朝廷通緝的江湖匪類。
在劉邦落草之後,《史記·高祖本紀》中又記載了一個關於他的靈異故事:
髙祖被酒,夜徑澤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願還。」髙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劍擊斬蛇,蛇遂分為兩,徑開。行數里,醉,因卧。
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欲笞之。嫗因忽不見。後人至,髙祖覺。後人告髙祖,髙祖乃心獨喜,自負,諸從者日益畏之。
——《高祖本紀》
東漢學者應劭在解釋這個故事的時候說:
嬴氏的先祖自以為居於西方,受到少昊之神的庇護。根據陰陽五行之說,西方屬金,其色為白。因此從秦襄公到秦獻公,這些秦國國君都曾經專門築壇祭祀白帝。
被劉邦趁著酒勁斬殺的那條白蛇就是白帝之子的化身。
五行學說講火能克金,能絕了白帝之後的,只能是赤帝之子。
這是炎漢的開國皇帝劉邦將要取代秦朝,君臨天下的徵兆。
如果我們把這個故事同之前寫過的陳勝、吳廣起義時「魚腹藏書」的伎倆(參見拙文《焚書坑儒的秦始皇,究竟是一個大膽的改革家,還是恐怖的獨裁者》)合起來看:
陳勝、吳廣的構思靈感來自儒家的「符瑞受命」學說,而劉邦故弄玄虛則有陰陽家的「五德終始」理論給他撐腰打氣。
學術水平可都不低呢。
要知道陳勝是一個為人佣耕的僱農,而劉邦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小吏。以他們的文化水平駕馭這樣的故事是不大可能的。
如果這兩個劇本是他們自己動手,那編故事的成色估計跟燒炭工楊秀清的「天父下凡」差不多少。
對太平天國那套跳大神的鬼名堂,學富五車的梁啟超公開表示瞧不上眼。
那相比之下,在東漢第一學者鄭玄面前都要拿三分架子的應劭憑什麼認認真真給劉邦的把戲作注呢?
答案只能是:無論劉邦還是陳勝,他們的這些故事背後一定有學者捉刀代筆!
自秦朝的焚書令下達,天下私學被一律取締。劉邦的弟弟劉交就是因為這條法令而被迫輟學的。
這些被秦朝剝奪了學術權力的讀書人大概就是要通過這些故事來發泄他們心中對嬴秦暴政的不滿。
有他們在輿論上推波助瀾,才會有更多的平民百姓被扇呼起來參加反秦的鬥爭。
不但陰陽五行理論,甚至連「東南有天子氣」的讖語劉邦也拿過來為自己做宣傳。
本來流行於楚地的「東南有天子氣」是具有大國情結的楚人對秦朝仇恨的象徵,它喻義楚人以秦朝的掘墓者自任,但並非要把這個掘墓者坐實在哪一個具體的人身上(可以參見拙文《東南有天子氣,讓秦始皇恐懼的流言來自哪裡?又指向了誰?》)。
但劉邦的太太呂雉卻愣說,落草為寇的劉邦,他腦袋上那片雲就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所以無論他藏到哪兒老娘都能給他找出來。
這出夫唱婦隨的雙簧實在不怎麼高明,但它後來還真管用了。
在陳勝吳廣起義之後,劉邦的故鄉沛縣也發生了群眾響應。沛縣的父老子弟殺死了秦朝任命的縣令,請劉邦回來主持大局。
他們說:「平日里我們都聽到許多關於劉老幺的靈異傳說。而且卦象上說了,坐沛公這個位置,劉老幺最吉利!」
真正冷眼旁觀的是劉邦從前的同事們。
蕭何、曹參這些文吏都在心裡默默盤算:造反是誅九族的事兒。竊國者侯,竊鉤者誅。萬一舉事不成,出頭的椽子要先爛的。
所以他們都競相把劉邦推向前台。
至於劉邦腦袋上的祥雲,稍微有點兒文化見識的蕭、曹是不會聽他忽悠的。
伍 入關
在沛縣起義之後,擺在劉邦面前的難題主要有兩個:
首先,沛縣地方太小,組織不起一支有規模的起義軍。
哪怕蕭何、曹參、樊噲都全力以赴地協助劉邦組織起義隊伍,全縣滿打滿算也就湊了兩三千人。
相比之下,那個身處沛縣東南方向,跟劉邦一樣被民眾推上縣令之位的東陽人陳嬰,剛剛起事的時候,僅在東陽一縣就招募了兩萬人。
不但起義軍的規模小,實力弱,而且招募來的這兩三千人也並不全都心甘情願地聽劉邦使喚。
在劉邦率領起義軍向北攻擊方與的時候,他留下沛縣世族雍齒鎮守家鄉豐邑。
結果一向對劉邦的領導不大服氣的雍齒在魏國的引誘下反水,這給了劉邦沉重的打擊。
多年之後,已經君臨天下的劉邦榮歸故里,宣布從此免除沛縣百姓的徭役以示優遇。
父老們在感激的同時提醒高皇帝,豐邑是否也可以照此辦理?
劉邦說起往事,仍然耿耿於懷:「豐邑是我生長的地方,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它。我只是不能接受他們跟著雍齒一起來反對我。」
家鄉人帶給了劉邦背叛的傷痛,至於那個帶頭造反的雍齒,劉邦告訴張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他!」
不是劉邦小氣,而是事業草創之際,他手裡就只有這點兒本錢,經不起折騰。
在劉邦舉義的時候,山東六國的貴族後裔們已經紛紛起來複國,天下迅速進入了混戰割據的局面。
以劉邦手裡這點兒實力要想自立山頭實在太困難了,於是他選擇了投靠項梁。
慷慨的項梁給劉邦補充了五千軍隊,十員將領,並安排他與侄子項羽並肩作戰。
對劉邦來說,項梁應該是他遇到的第一個貴人。
但他真正迎來命運的轉折卻是在項梁陣亡以後。
本來與項羽搭檔,劉邦接連多次擊敗了秦軍,但定陶一戰,項梁戰死,楚軍大敗,這次慘痛的失利最終促成了楚國軍事戰略的重大調整。
調整的結果是,宋義、項羽和范增率領楚軍主力北上救趙,而劉邦則領了一支偏師西入秦關。
從後來的形勢發展看,楚懷王的這個安排是讓劉邦得了便宜,避實擊虛,佔據了入關滅秦的首功。
但在做出這個安排的當時,我推測楚懷王並沒有刻意優待劉邦的意思,非但不是優待,甚至這是個其他人都不願接手的燙山芋。
劉邦為什麼會成為西征的優先人選?這裡面可能有幾個原因。
首先,在項梁戰死之後,楚國的主要軍事力量還剩項羽、呂臣與劉邦統領的三支軍隊。
項羽是故楚的舊貴族,而呂臣則是陳勝的親信。前者有淵源,後者有資歷,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他們是「浙江籍黃埔系」。
所以項梁戰死之後,楚國全面戰略收縮,呂臣與項羽分別駐軍彭城兩側,東西拱衛楚懷王。
後來楚懷王甚至直接將這兩支軍隊的指揮權收歸自有,將他們變成名副其實的「中央軍」。
相比於這兩支嫡系部隊,被派駐到碭縣的劉邦軍更像是楚懷王眼裡的地方雜牌武裝。
所以命劉邦遠征西秦,而安排項羽就近支持趙國,這裡面應該有楚懷王保存實力,擁兵自重的考慮。
其次,在經歷了陳勝與項梁兩位軍事統帥的陣亡之後,楚國內部對於秦朝的軍事實力產生了嚴重的畏懼心理。
「靠拳頭打進函谷關去」的想法在懷王身邊的老將們看起來是不太現實的。
相對於純粹依靠軍事手段,他們認為楚國更應該加強政治宣傳,利用關中百姓對秦朝嚴刑峻法的不滿情緒,鼓動他們起來配合楚國的西征軍行動。
要實現這一戰略目標,老將們認為最合適的西徵人選就是劉邦。
同項羽在戰場上的無堅不摧比起來,劉邦善於做群眾工作的特點容易被人忽略。
但這恰恰是他最重要的長項。
日後入關,約法三章,迅速贏得秦地百姓的支持就是最好的證明。
最後,劉邦從前曾經因為服徭役到過咸陽,還見到了秦始皇。對於西行入關的線路,沿途的關卡防禦、民俗民情應該有所了解。
對劉邦來說,入關雖然是個艱巨的挑戰,但也同時意味著難得的機遇,一個能夠讓他自立門戶的機遇。
因為楚懷王與眾將領做了約定:誰先攻破函谷關佔領秦地,誰就做關中王。
這本來是一張類似周平王賜予秦襄公岐、豐之地的空頭支票。
周平王說:「戎狄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史記·秦本紀》)
而楚懷王明知道諸將都畏懼秦軍,不利先行入關,於是畫了大餅「先入關者王之。」
但秦國當初既然能領著這張空頭支票打出一片江山來,他劉邦又何嘗不可?
何況劉邦投靠項梁並非出於對楚國的忠心,就像劉備投靠曹操一樣,他始終是要走的。
入關為王,這便是自立門戶的絕好機會。
我相信,當劉邦決心西征的時候,他對關中王這個位置是志在必得的。
這從後來的幾樁事情上可以看得出來:
首先,劉邦最初計劃的西征路線是從碭縣沿睢水北上,先攻克洛陽,然後經函谷關入秦。
這條線路應該是劉邦從前去咸陽走過的。
雖然這條路線比較近,但是沿途秦軍的防禦能力卻非常強大。
因為洛陽是中原的核心城市,而函谷關則是關中的東大門。以劉邦薄弱的軍力基本啃不動這些重鎮。
事實也證明,劉邦在洛陽以東與秦軍交戰,攻堅不利。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許別人染指關中。就在劉邦略取洛陽的時候,經營河內的趙將司馬卬有意渡過黃河,南下入關。
劉邦得知這個消息,搶先攻佔了陰平,毀掉黃河渡口,截斷了司馬卬的道路。
這同後來劉邦封閉函谷關,將項羽等山東諸侯擋在關外的行動如出一轍。
按照楚懷王與眾將領當初的約定:「先入關者王之。」
既然有個「先」字,就意味著其他人也有競爭的機會,包括項羽。
但劉邦卻把西征當做是他的專屬。
後來的楚漢之爭,劉邦在廣武數落項羽的十大罪狀,其中說到「項羽解了巨鹿之圍以後應該返回彭城向楚懷王還報,可是卻擅劫諸侯兵入關。」
這是擺明了吃獨食,不准他人分一杯羹。
其次,劉邦在洛陽受挫之後,繞道南陽,從武關入秦。
剛剛接受了秦王子嬰的投降,劉邦就迫不及待地向大家宣布:「吾當王關中。」
而這個關中王在項羽分封的時候劉邦沒有拿到,這便成了他數落項羽十大罪狀的第一條:「負約,王我於蜀漢」。項羽的這條罪過之大,甚至排在了賊殺義帝之前。
可見對關中王這個位置,劉邦有多麼的垂涎。
之所以這麼想當關中王,除了自立門戶的迫切願望之外,跟劉邦對關中的記憶可能有關係。
劉邦早年去咸陽服徭役的時候,司馬遷說他「縱觀」——盡情地欣賞咸陽的風光。
帝都的雄偉壯麗,始皇帝的三千威儀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作為秦始皇的忠實崇拜者,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大丈夫當如此也」的感慨。
如今有機會在秦朝的龍興之地踐祚稱王,劉邦又怎能放過這個機會?
在劉邦競逐關中王的道路上,對他威脅最大的人是項羽。
因為當劉邦還在謀劃如何突破武關的時候,項羽已經招降章邯,掃清了河北的秦軍。章邯投降之後,項羽封他為「雍王」,這明顯是為今後的「秦人治秦」預做布局。
我們不能說封章邯為雍王這招棋是項羽刻意針對劉邦放出來的。
因為從歷史上看,劉、項二人在之前的並肩作戰中應該建立起了相當融洽的戰友關係。
當劉邦受命西征的時候,其他將領對此避之唯恐不及,唯一一個主動請纓,要求與劉邦共同西進的就是項羽。
注意,項羽的要求不是把他和劉邦的任務調換過,讓劉邦北上救趙,讓他西征,而是要求與劉邦一同西征。
當所有人都把西征關中視作硬闖龍潭虎穴的時候,項羽出征一定會選擇自己最信賴的戰友,而他的選擇是劉邦。
另外,在項羽封章邯為雍王的當時,劉邦的確還沒能攻破武關。
項羽只是根據楚懷王與諸將的約定在救趙之後繼續西進,籠絡章邯也是為了順利入關。
而且從地理上說,項羽從河北穿過河內,在洛陽北面渡過黃河,然後扣關函谷,距離並不遠。
他與劉邦誰能率先入關尚未可知。
但最終的結果是劉邦率先入關了,而隨後入關的項羽並沒有承認劉邦為關中王,反而將他分封到了漢中。
項羽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必須要維護一條分封原則,那就是隨他征戰的軍功新貴一定要獲得分封的優先權,他不能為劉邦一人破例而得罪一大批追隨者。
而這埋下了劉、項二人最終決裂的伏筆。
陸 漢高祖
劉邦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奪取天下的想法呢?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項羽的謀士范增在鴻門宴之前說:
沛公居山東時,貪於財貨,好美姬。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
——《史記·項羽本紀》
照范增看來,似乎劉邦在剛一入關的時候就已經在為奪取天下預做準備了。
但在戲下封建之後,劉邦之國,準備就任漢中王,韓信卻說:
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遷也。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也,日夜跂而望歸,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決策東鄉,爭權天下。
——《史記·高祖本紀》
韓信只說到從南鄭殺回關中去,「可以有大功」,並沒有說「可以有天下」,又似乎劉邦君臣此時對未來的遠景規劃比范增想的要更保守。
劉邦本人第一次親口說出奪取天下的話,是在公元前205年的四五月間。
那時劉邦率領的五諸侯聯軍共計五十六萬人在彭城被項羽親自指揮的三萬精兵殺得丟盔卸甲,流血飄擼。漢軍的屍體填滿了睢水,睢水為之斷流。連劉邦的父親劉老太公和妻子呂雉都做了項羽的俘虜。
可就在剛剛經歷了這樣的慘敗之後,劉邦居然信心滿滿地對隨何講:「你這趟出使,只要能說服九江王黥布舉兵叛楚,項羽一定會受他牽制。如果黥布能夠拖住項羽幾個月的話,吾取天下必矣!」
能從這樣的慘敗中看到勝利的曙光,單憑這一點,劉邦就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
事實上,劉邦之所以敢在此時說出「取天下必矣」的豪言,是因為經過這次戰役他已經看明白了,項羽在軍事上最大的弱點是缺乏宏觀戰略思維。
作為一位將軍,項羽就像二戰時候的德國軍神隆美爾一樣——希特勒曾經說:隆美爾是一個鬥士,但他不是一個戰略家。
在公元前206年的戲下封建之後,項羽分封的十八路諸侯各自之國。
齊國田榮因為對項羽的分封不滿,率先反叛。
而劉邦趁著項羽北上攻擊田榮的時機從漢中還定三秦,先後擊潰了項羽分封於關中的三位諸侯王:雍王章邯、塞王司馬欣和翟王董翳,將他垂涎已久的關中地區全部收入囊中。
面對著劉邦的來勢洶洶,項羽的應對顯得非常遲鈍。
項羽一直滯留在齊地,甚至已經殺死田榮之後還不迅速掉頭西進,反而因為不必要的燒殺泄憤激起齊國百姓新一輪的反叛,拖累了自己的腳步,這才讓劉邦有機可乘,劫持五諸侯兵攻佔楚都彭城。
雖然項羽聞訊之後從齊地回師,並在彭城以西大敗漢軍,但他在大局觀上的不足已經被劉邦看了個明明白白。
從此之後,劉邦對付項羽的辦法就是不斷地開闢新戰線,讓項羽在多線作戰當中疲於奔命。
派遣隨何策反九江王黥布就是這個戰略的第一步。
雖然黥布不爭氣,在背叛項羽之後很快就被楚將龍且擊潰,沒有起到有效牽制項羽的作用。
但韓信和彭越隨後填補了黥布的空缺,正是他們在齊地和梁地對楚國發起的牽製作戰,最終消耗並拖垮了項羽。
「大風起兮雲飛揚」,項羽的人頭落地,象徵著三代以來世襲貴族政治的黯然落幕,而那個曾經低在塵埃里的屌絲劉季已經迎風而上。
漢朝,一個至今在中國人嘴裡津津樂道的強盛王朝就在高祖劉邦的手裡孕育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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