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你有張沒被生活欺負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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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小朋友參加入初中的班級見面會，新的一段學習生涯開始。

孩子們排著隊，等著進入大禮堂。臉龐青春飽滿，笑容盈盈，自信滿滿。

這一代的孩子，都長著一張沒有被生活欺負過的臉。

美好的畫面。

一）八十一難

看西遊記時，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為什麼哥仨不馱著師傅飛向西天呢？

當然書中有交待：

不好馱。若是馱著騰雲，三尺也不能離地。常言道，背凡人重若丘山。

唐僧肉體凡胎，承受不起法術，這是遊戲規則。

這十萬八千里的西行路，還得唐僧一步一個腳印走過去。歷時十四年，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方才取得真經。

拿到真經後，如來和菩薩掐指一算，不對，才八十難。趕緊再製造一個，湊足八十一這個吉利的數字，這才叫圓滿。

問題在於，經歷磨難和取得真經有必然的邏輯關聯么？

如果有航班，從長安坐五六個小時的飛機到印度，去大雷音寺取得一套經書，和唐僧花了十四年千辛萬苦拿到的那部，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么？

不僅是西遊記，很多文學作品中，都在崇尚苦難，認為苦難是成功的基礎，刻意追尋苦難的極致體驗，看輕安寧平淡的生活。

不吃苦中苦，怎為人上人？

將苦難標榜為年輕人成長的必經之路，認為優秀品質源自苦難。

然而，苦難本身，絕對是非常不好的事情。

二）戰亂

苦難通常源自於兩種變故。

生存環境坍塌

個人遭遇不幸

大環境系統性地變壞，比如戰亂，對社會的撕裂和破壞極大，天地為爐，生靈塗炭。

裹挾其中的個體隨波逐流，命如草芥，卑如螻蟻。

戰爭是異常殘酷的，史書上雖然寥寥數筆，實際是慘絕人寰。

弇凡所平郡四十六，屠城三百

斬首十三萬

蜀大飢，人相食

戰爭來臨，兵荒馬亂，刀火四起，民不聊生。

這種苦難對於生活於斯的普通人而言，是永無盡頭的黑夜。

不用舉例子，隨手翻開歷史書，比比皆是，或者看看敘利亞的人民。

亂世人不如盛世狗。

三）個體

我一個兒時的夥伴，他的經歷讓人扼腕。

他十五歲之前，聰明伶俐，多才多藝。

我們一起上學，成績不分高下，日後考上大學，走出農村，是很大概率的事情。

但在他十五歲的時候，父親的工地出了一場重大的安全事故。

十幾年的辛苦全部付諸東流，還欠了大筆的賬務。

小夥伴唯一的選擇，就是輟學打工，幫助父親一起努力掙錢還債。

禍不單行，他在工地上被一根鋼管砸中頭部，雖性命無虞，但腦子還是受到了創傷，整個人變得慢一拍。

後來，家裡傾盡所有幫他娶了一門親。沒過幾年，妻子不堪貧瘠，舍下他和孩子消失了。

去年回家的時候，見了他一面，得知他在工地上也呆不下去了，只能在老家間歇著幫別人打一打零工。

他和我說話的時候，語速不緊不慢，沒有什麼感概，對於以後的生活，看不到一點點波瀾。

生活中的不幸會徹底打倒一個人，擊毀他追求美好未來的權利。

那些認為苦難會積極地磨練意志的人，是因為沒有碰見真正無能為力的災難。

普通人在苦難面前，往往是束手無策。

一場意外，會改變普通人的命運。

一場疾病，會毀掉一個家庭。

四）海邊的曼徹斯特

電影《海邊的曼徹斯特》是一部很寫實很壓抑的作品。

主人公李錢德勒是一個維修工，住在波斯頓一間地下室。收工之後到酒吧里喝悶酒，生活無聊而頹廢。

一個電話打亂了他的生活軌跡，哥哥因為心臟病去世，他需要馬上趕回故鄉，海邊的曼徹斯特。

於是，我們知道了他的過往經歷。

他曾經有過妻子，有過三個可愛的孩子。一家人擠在狹窄的屋子，其樂融融。他有一些朋友，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足夠養家。

像極了我們很多人的平淡生活。

一天和朋友喝酒喝高了，半夜出門去便利店買酒。妻子女兒都睡了，他為了保持屋子溫度，臨走前在壁爐里加了幾根柴火，卻忘記關上擋火板。

一場意外的大火，吞噬了他的幸福生活。

他的三個兒女被大火奪去了生命。

妻子用最惡毒的言語詛咒他，痛不欲生的他在警察局奪槍準備飲彈自盡，未果。

隨後，兩人離婚，妻子再嫁，李離開了曼徹斯特，在波士頓過著自己的日子，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哥哥的離世，讓他回到了故鄉。侄子已經十六歲，青春活力，讓他找到了一點色彩。經歷了妻子的重逢，妻子選擇了原諒他。

然而，這些都是很小很小的漣漪，他的生活仍無法舒展。

陷於泥濘中的人，一輩子帶著泥濘前行。

一個幸福的人生，是由無數的幸運和努力疊加的。

但一個不幸，就可以造就一個苦難的故事。

多數人會被苦難壓垮，形成剝離不去的陰影，無法抬頭，一直彎著腰。

苦難永遠是破壞，能給生活帶了什麼價值？

如果可以的話，寧願苦難從來沒有發生過。

五）偉大的人很少

從小到大，我們聽了太多偉大人物歷經磨難，最終取得成就的故事。

比如，貝多芬耳聾了成為偉大的音樂家，張海迪全身癱瘓不屈不撓成為作家，以及海倫凱勒的故事。

苦難和成就偉大之間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

這些人成功的原因是本性的堅強，而不是苦難本身。

海倫凱勒的偉大是因為她是海倫，她的堅強和不懈的努力，而不是因為她聽不見看不見。

假如給她三天光明，假如沒有諸多苦難，成就或許更加偉大。

身處苦難費力掙扎，成功只是非常小概率的事情。

如果遭遇了苦難，還要努力活下去，就得有與命運爭鬥的果決勇氣，有鋼鐵般的意志。

但這種勇氣和意志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的。

太多數人在苦難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從苦難中生，在苦難中亡，苦難就是滅頂之災。

的確，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一定會遇到很多艱難，它會磨練我們的意志，鍛造我們的品行。

但那是挫折，不是苦難。

挫折是可以趟過去的河，苦難是湮滅了太多人的海。

六）結語

苦難本身是沒有價值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個體無法控制，不幸和明天哪一個先到來。

這是我們需要坦然面對的現實。

當苦難不幸到來時，避無可避，我們只能去探討苦難帶來的積極意義，努力說服自己艱難地活下去，這是人類心理上的防禦和慰藉，不得已的情感補償。

但普通如你我，如果有選擇，你願意經歷這種虐心的地獄式人生么？

我們還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歲月美好，空氣芬芳，每個人有張未曾被生活欺負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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