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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豬刀丨我要去闖蕩江湖!

殺豬刀丨我要去闖蕩江湖!

李香蘭是個男的。

 

之所以取這麼個名字,是因為他爹告訴他:男孩起女名,女孩起男名,好生養,不容易橫死。

 

俗話說,不如意事常八九。但這並不能解釋他為什麼現在離死亡就差七步。

 

哦不,現在是六步。

 

一切成功都源於一個勇敢的開始,或者說,一切的一切都來源於一個勇敢的開始。

 

 

「憑啥我就要學殺豬,你在山溝里窩了一輩子,我打死也不這樣。」

 

李香蘭他爹是個殺豬的。

 

李香蘭他爹打李香蘭記事起,就是個殺豬匠。李香蘭他娘走的早,他爹一個人拉扯大他,嘴皮子功夫磨練得和身板一樣厲害,在村子裡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對上他,李香蘭是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

 

順風順水的話,李香蘭到成年了,也該給他爹打個下手,逐漸接班。

 

可因為家庭稍有盈餘,李香蘭小時候啥事都不用干,整天凈在村裡瞎晃悠,農家人都忙,村裡只有和他一樣無所事事的說書老曹能和他聊聊,一來二去,他就迷上了武俠小說,夢裡都沒少念叨這些東西。

 

他爹平時和和氣氣,就是對這個東西一點都瞧不起,看到武俠書就給扔了,恰巧李香蘭手裡也有些小錢,以往是李香蘭他爹一邊邊丟,他一邊買。

 

今天本該和往常一樣,李香蘭頂多就有點鬧心,不至於撂完狠話就出走。

 

事情壞就壞在頭天,隔壁老張家的泥蛋被他遠方舅叔帶出了村子,說是要給城裡的秀才老爺當書童。

 

臨走前,泥蛋在李香蘭面前可勁顯擺,還狠狠的損了他爹一頓。

 

泥蛋本是村子裡李香蘭最瞧不起的人,被他這麼一羞辱,李香蘭本來就憋著一口氣,又遇上他爹丟書,直接爆發了。

 

他悄悄摸走了他爹放在桌子上的新殺豬刀,一摔門,就走了。

 

村裡來往的人看到又晃悠出來的李香蘭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也就點點頭示個意,但是這些在氣頭上的李香蘭看來,都是蔑視和羞辱,於是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大步流星走到村口,他轉身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結果因為沒喝多少水,啥也沒啐出來。再三思索下,他在在村口的老柳樹上用刀狠狠的划了一個「E」,李香蘭記得泥蛋曾經說「王」是三橫一豎。

 

不管怎樣,再回來一定要闖出一番事業。說走就走,現在跟這個小村子徹底訣別!

 

日頭晃晃悠悠到了天空正中央,李香蘭走出了幾里路,村子的輪廓一點也看不見了,他的雄心未改,但是步伐卻逐漸慢了下來,並不是他退縮了,原因很簡單——餓。

 

在荒郊野嶺找吃的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當你除了拾柴打雜啥也不會的時候。

 

幸好年前他給他爹打下手走場的時候,從他爹那裡學了點東西,比如怎麼使刀子,怎麼偷豬下水。

 

再比如怎麼討口飯吃——方法很簡單,找個高地,登上去,看看哪裡有炊煙,往那邊走,舌頭打幾滾,總能討點吃食。

 

這個方法本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爹以往帶他走大路的時候屢試不爽。但是李香蘭怕被他爹發覺自己出走,半路上給抓回去,這次特地走了小路。

 

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有炊煙的地方,一般住的都不會是什麼善茬。

 

李香蘭是想起來這事,但是這是他在看到了黑風寨的時候才想起來的。

 

 

「黑風寨是我們村外的第一大寨,足足有三千號人!有道是:殺人越貨的、放火投毒的、採花姦淫的、吃人吮骨的,無惡不有,盡皆是一些窮凶極惡之徒。寨主名喚楊澤偉,原本有宏願為官,澤被百姓。結果屢試不中,最後一氣之下落了草,加上槍弓嫻熟,一步步爬上了頭子。這黑風寨便是官府也無可奈何,只能徐徐圖之。」

 

老曹每次說起黑風寨的時候,都是這副說辭,最後李香蘭都會背了。

 

其實黑風寨頂多一百來號人,平時搶一搶過路的客商,沒啥大的本事。寨主楊澤偉的確拳腳厲害,但他本名應該叫楊偉,的確是個書生,屢試不中,跑去算命,算命的告訴他命中缺水,而且要依靠山勢才能發跡,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改了名就上山落了草。

 

一句歸總,這寨子就是個小到不能再小土匪窩。

 

話雖如此,但是這裡對於李香蘭來說還是一個不小的挑戰。荒郊野嶺,一窮二白,還是個冒冒失失的愣頭青,要是被抓住了,他大概率就要魂歸故里了,雖然李香蘭是挺想念自家廚房的大腸,但是他不想以這種方式回去。

 

按照往常他應該就直接走了,但是他突然發現寨子的大門是虛掩的。

 

莫不是裡面沒有人,那我要是能偷偷摸進去,救兩個人,奪個旗啥的,再不濟也能牽走點金銀細軟的。

 

想法是很美好的,但是他還是沒有動,憑良心講,他還是很惜命的。

 

他爹除了教了他那些東西,還告訴他:如果遇事猶豫不決呢,就丟塊銅錢,如果正面朝上呢,那就不做。

 

其實銅板兩面都沒花紋,是一樣的,照他爹的意思呢,就是——別干。

 

但李香蘭以為,正是因為都一樣,所以你覺得是正就是正,你覺得是負就是負,所以怎麼干都是對的。

 

他現在也很像這麼決策一次,但是手頭上沒錢,於是他順手撿起了一片樹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他順手一拋,注視著葉子在空中的翻轉起落。

 

一陣微風吹來了。

 

落葉隨風而動,李香蘭的目光隨之移動。

 

落葉飄飛,軌跡溫柔,空中曖昧的曲線不由得讓他想起了孫寡婦的絲綢束帶。

 

葉子落到了半空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和裡面的持刀漢子四目相對。

 

那個漢子的目光不及樹葉溫柔。

 

那陣風吹飛了落葉,也吹開了寨門。

 

死定了。

 

這是李香蘭腦子裡蹦出的唯一念頭。

 

在他的想像裡面,接下來的情形應該是:那個漢子一聲令下,裡面湧出潮水一樣的大小嘍啰,不由分說把他拿下,做五花綁了,拖到寨子中央,叫一個滿臉橫肉的紫皮漢子給剖腹剜心,做醒酒湯給眾人吃了。

 

但是現在情況有一點點微妙。

 

按常理,虛掩的大門裡面要麼沒人,都出去打劫去了,要麼就是所有人都在裡面,不可能就那個漢子一個人。

 

寨門漸開,李香蘭的視野開闊起來。

 

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他不由地打量起了裡面的情形:裡面怎麼就那個漢子一個人?哦不,地上還跪了一個人,仔細看看好像是是——泥蛋?

 

說不定和泥蛋來個配合,他就能幹掉這個漢子,然後去縣裡邀功請賞?

 

雖然以上的信息都讓他感到樂觀,但是泥蛋旁邊沒了腦袋的遠方舅叔和泥蛋嚇尿的褲子,都把李香蘭拉回了現實。

 

自己還是很有可能交代在這裡的。

 

江湖上過招,很講究一個氣勢的問題。

 

先是灼灼的對視,誰先目光閃躲,那氣就頹了一籌,自然較量起來落下風。

 

李香蘭不禁暗自想:這個漢子看著臉上沒什麼肉,雖然看著筋骨遒健,但是說不定有戰而勝之的可能。況且這個漢子不知道自己的底細,自己又生得膀大腰圓,能唬住人,一番言語下來說不定能不戰而退,如果順道能救走泥蛋,那自然最好。

 

就在李香蘭清清嗓子,氣起丹田的時候。

 

「他是村裡殺豬匠的兒子,皮糙肉厚,又聽使喚,你找他最好不過了!楊寨主!我求求你,你別找我,找他好不好!」

 

泥蛋的聲音微微顫抖,卻又聲嘶力竭,讓人頓起憐愛之心。

 

問題解決了,這個漢子就是寨主楊澤偉,自己也被抖了個乾淨。

 

完蛋了。

 

「哦?」

 

楊澤偉慢慢德把目光從泥蛋的身上收回來,狐疑的投向了李香蘭。

 

李香蘭能感受到自己的腿肚子在微微的顫抖,而且他知道這不是因為飢餓。

 

 只是短暫的觀察,李香蘭感覺自己周身都被一陣陰風略過。

 

「那你去把他綁過來,成了,就放你走。」

 

說著,楊澤偉把一捆繩子丟到了地上。

 

泥蛋的全身比之前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一把搶過繩子,猛的站起來。

 

直挺挺的走向李香蘭,一邊走,一邊魔怔般的說道:

 

「我也不想的啊,香蘭。我半路被劫了下來,本來以為交個過路費就能走。」

 

一步步逼近,泥蛋手裡的繩子也隨著他的身體不斷的顫抖。

 

「結果不知哪個天殺的喪門星路過這裡,獨自一人闖進了寨子,大開殺戒,我被稀里糊塗的拖到這裡等死,好不容易看到你,換你也會這麼做的。」

 

泥蛋臉上的獰笑讓李香蘭感到了一絲陌生,正當他思緒飛速滾動,思考對策的時候。

 

他看了一種熟悉的東西。

 

他沒那麼慌張了。

 

血。

 

噴湧出來的鮮血。

 

李香蘭他爹是殺豬的,耳濡目染,他對血再熟悉不過。

 

因為臨死的掙扎,殺豬時噴湧出的血,往往比他偶爾磕碰流出的血更紅,他也就一直以為豬血就是要比人血紅一點的。

 

今天他知道了,人血也可以很紅的。

 

至少泥蛋的是。

 

一把刀從泥蛋的胸前探出來。

 

泥蛋的血濺了李香蘭滿臉。

 

泥蛋臉上的猙獰頓時煙消雲散,垂首看著眼前的刀子,他的眼睛儘是難以置信和絕望。

 

他咿咿呀呀的想要說點什麼,卻被一腳踹到了地上。

 

「磨磨唧唧的,真以為我會放你走?」

 

楊澤偉臉上滿是不耐煩,在泥蛋身上擦了擦刀上的血,繼而抬頭對李香蘭說:

 

「快去這兩個人埋了,麻利點收拾寨子里的細軟,馬上就走。」

 

李香蘭點了點頭,用袖口擦了擦臉,然後低頭走向了泥蛋的屍首。

 

他現在不那麼慌了,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退無可退,或許是泥蛋的死,或許是濺到臉上甜腥的人血。

 

人啊,和豬是一樣的,都會流血,都會死。

 

有時候死的清清楚楚,有時候死的不明不白。

 

 

李香蘭的步伐一步一步穩健起來,一開始的慌亂完全消失了。

 

「乖乖聽話,等我再找好一個落腳的地方,帶你吃香喝辣。」

 

楊澤偉臉上浮現出的那種虛偽而淺薄的笑容,不禁讓李蘭香想,躺在地上的泥蛋會不會聽過同樣的話,看過同一副笑臉呢?

 

他終於走到了泥蛋的屍體旁邊。

 

人和豬啊,真的都一樣,死前拚命掙扎,死後一臉平靜,看起來比活著舒服多了,其實他的嘴角應該還有點別的什麼。

 

但是李香蘭來不及看了。

 

老曹說人快,喜歡用——有如一道驚雷,

 

李香蘭現在就像一道驚雷,他沖向了楊澤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

 

「好小子!」

 

楊澤偉大吃一驚,向前一揮刀,身子隨之後退。

 

老曹平時沒少瞎說,但有一點他說的是對的:面對別人猛然的欺身,一般人冷不丁會直接後退,練家子還會試著逼退對方,以便拉開距離施展手段,一般多是虛晃一刀。

 

比如現在這一刀。

 

李香蘭毫無遲疑,左肩直接朝刀撞了過去,右手抽出了腰後的殺豬刀,身子在楊澤偉原來站立的地方一接力,直接在空中撲向了楊澤偉。

 

老曹啊,你可得准一次。

 

李香蘭一邊在心裡默念,一邊和楊澤偉一同撞進了寨子的大堂里。

 

大顆大顆地血珠從楊澤偉手裡的刀上滾落下來。

 

李香蘭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賭對了。

 

楊澤偉的刀在他的左肩上划出一道狹長的口子,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李香蘭的殺豬刀結結實實的插進了楊澤偉的胸膛。

 

李香蘭把刀從楊澤偉身體里抽出來。

 

抽刀放血,豬死的快,他爹這麼說。

 

楊澤偉慘笑連連,用盡全身力氣後退到了牆邊。

 

「終年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不知那個蒙面高手是誰,被你小子撿了便宜,算是我的劫數,不過你也別高興太早,今天就給我黑風寨陪葬吧!」

 

他全力揮起刀,砍向了後面的暗繩。

 

山賊土匪幹的都是刀口舔血的勾當,多少都明白自己朝不保夕的處境,因為沒有後路,所以極喜歡留一些玉石俱焚的後手,眼下這個看來就是了。

 

一鼓作氣,氣用完了,人自然就要萎靡一會。

 

李香蘭還沉浸在自己這招的威力裡面,一時愣在了原地。

 

「痴心妄想!「

 

一人身著捕快服從寨子後面的高崖上亮出聲來,他的背後閃出了近百衙役。

 

「他的落石機關被我們都清除了,少俠不必擔心!」

 

他朝崖下的李香蘭拱了拱手。

 

楊澤偉慘笑幾聲,一時歪過頭,死掉了。

 

捕快頭子想點做什麼,卻突然愣了下來。

 

他旁邊的衙役站了出來。

 

「大人,我們現在怎麼下去啊。」

 

捕快的臉一時青白交加,狠狠的賞了那個衙役一腳。

 

「原路返回!「

 

等他們到寨子里的時候,李香蘭早已不在這裡了。

 

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麼李香蘭不見了,衙役們只得三五散開,清點起現場來。

 

「不對啊,這窩山賊明明有百十來人的,怎麼現在就這麼點人在這裡了?」

 

縣城來的捕快頭子一時摸不著頭腦。

 

「報告!剩餘百十名山賊的屍首在後山被發現了,死法和地上的這個山賊頭子一致,被刀氣震碎了五臟。

 

一個衙役從遠處趕來。

 

「這個少俠好生厲害,沒聽過名諱啊,莫不是哪個世外高人神功大成,返老還童了?」

 

他望向了遠方,眼中的敬仰之意愈發濃重。

 

真正的高手都是這樣的,事了拂袖去,這是李香蘭聽老曹說的,咬嚼這句話,他對自己應對愈發滿意起來。

 

按理說,李香蘭雖然每天拾柴打雜,有點力氣,也不至於一刀這麼直截了當地要了楊澤偉的性命。

 

但他被自己即將成為大俠的夢一時迷住了眼睛,也就沒有想這麼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但是李香蘭目前總體感覺十分良好。

 

夏風微醺,天朗氣清。

 

他覺得他的未來現在在他每一次邁出的步子里徐徐明亮起來。

 

尾聲

 

「香蘭他爹,吃了嗎?」

 

村裡的人完全不知道幾里外發生了什麼,還是往常模樣。

 

「還沒呢,馬上就吃。」

 

五大三粗的漢子打完招呼就回到屋子裡,揉了揉自己的腰,順手把刀丟到了桌上的砧板上。

 

「太久沒活動了,居然還被這種小蝦米逃了一個。」

 

「你老子我就送你到這裡,之後怎麼走,看你小子的造化啦。」

 

咕囔完他就倒頭睡下了,不一會,裡面就傳出了陣陣鼾聲。

 

殺豬刀上血淋淋的,但是上面的顏色比往常的豬血色要紅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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