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勾引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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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色 · 艷憶編】
- 「遊絲軟系,欲語還休」
這是一個漢朝的故事,關於一位不檢點的后妃。
漢桓帝劉志,東漢第十位皇帝。政績平庸,貪淫好色,後宮佳麗是三千又三千,其中有一位馮貴人。
馮貴人並不算是劉志最寵愛的,但她卻名揚千古,到底是佔盡了風頭。
馮貴人沒有名姓。歷史幾乎抹去了關於她的所有事迹,只剩下《搜神記》里未曾避諱的一段,供人們咂么。
她病逝的時候還很年輕,相貌姿儀都是最絕佳的時候。
她還是當時漢桓帝的心頭好,所以安葬得大費周章。
這一轉眼許多年過去,一群盜死人養活人的英雄好漢來了!
他們打開棺槨一看,這還得了?
你說你馮貴人,劉志那麼多嬪妃怎麼就你長得一臉的狐媚像?讓男人見了怎麼把持得了?這不是勾引又是什麼?
你也別狡辯!就算你長得狐媚乃是父母生養無從選擇,那你這麼年輕就死了,總不能是父母的過吧?要不是你魅惑皇上天所不容,怎麼會年紀輕輕就病死呢?
行吧行吧,你病死就病死了,死了還這麼要緊容貌,都這麼些年了還容顏不改栩栩如生,還說你不是勾引我們?
更何況,怎麼就你的墳墓被我們挖開了呢,其他妃子怎麼沒有?一定是你生前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遭了報應才這樣的!
你看看,是天意要我們來這裡,你看看,因為受了你的蠱惑,我們的兄弟自相殘殺!
你看看,我們是替天行道,做應該做的事,有什麼錯呢?有錯也無傷大雅對不對?
所以你要寬容,你要知道被奸屍是你活該!都是因為你的錯才讓我們做出這樣不體面的事兒來的!
完事的人紛紛提上了褲子義憤填膺。彷彿還不解氣,彷彿剛才的替天行道還不夠痛快。
當有人問起來,他們就口若懸河,有條有理。
他們要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們做了一件多麼光明偉正的事!
他們要讓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馮貴人是個什麼樣不知廉恥的屍體!
所以么,人心要是黑了,看什麼都是白的。
盜墓,他敢說是劫富濟貧。
見色起意,他敢說對方刻意勾引。
你長得好看是錯。
你穿的好看是錯。
你死的好看也是錯。
說到最後不過一句話,誰讓你是女人呢?
從古至今,貞節牌坊都是豎在女人身上給男人看的。觸摸到性字,便是一場天清地濁的雙標。
許他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私生多子,不許她換男友,二婚,墮胎。
也就許他性侵而後義正言辭道德制裁,不許她發聲控訴找尋公平!
被強姦的已不再是馮貴人一樣的屍首,能說的出聲,就聽得見音。
所以不吝從樣貌到衣著、從舉手投足到婚戀過往,誓要說明是那女人從根里就是壞的,才誘得霽月清風光明偉正的我犯下這一點可以原諒的錯誤。
我就笑了。
彷彿在馮貴人身上聳動的不是他們的齷齪心思,彷彿手掌遊走在學員身上的不是師壇敗類,彷彿所有的施暴都是被迫。
所有的理由放到最後,就是因為你低賤,所以我無罪。
多麼熟悉的套路?
清人「剃髮易服」立「十從十不從」,將漢人衣冠打入社會的底層貼上卑賤的標籤。以此來削弱反抗、消弭餘震,鞏固自己的江山。
他們便有學有樣,站在這個社會對男性傾斜的性行為天平高處,放開了人身攻擊,以期得到社會的支持可以矇混過關。
是當所有人的理性,都處在連生理需求都控制不了的地步嗎?
還是當他們真的可以擺平所有敢發真聲的人?
等到被強行貼上的羞辱標籤被撕開,被控告的歇斯底里,黑暗中的人心惶惶。
忙不迭的示弱,忙不迭的擔心。
如果,我被誤會怎麼辦?
如果,天平被扳平了怎麼辦?
道德制高點的喪失,意味著特權的喪失,社會寬容的喪失。
他們,終於開始害怕。
曾經我加諸別人身上的,落到我身上,該怎麼辦?
恍然忘了上一刻還在義正言辭的控訴他人受害有罪。
為咪兔發聲,相信星星之火再小,也終會成為燎原之勢。
相信天平,終究有一天會被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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