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東甌傳(小說連載)11

聯東甌傳(小說連載)11

   房間里窗明几亮,被收拾得一塵不染,空氣中瀰漫著淡淡清香劑的味道。

  「你動作夠快的。」周士越訝異道。

  「都是被老爺子逼出來的,」宋元朗笑道,「所謂『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不知道禍害了不少人,我只是受害者之一。」

  周士越微微一笑,目光落在茶几上,幾張傳真件疊放地整齊如一。

  「那個你看過了?」周士越指指傳真件問道。

  「啊,沒,哦,有。」宋元朗眼光閃爍,語無倫次道。

  「看過也沒事,」周士越淡淡道,「事情已經過去了。」

  「那我可以問嗎?」宋元朗問道,好奇之心溢於言表。

  「不可以。」周士越斬釘截鐵道,他拿起傳真件,三兩下撕成碎片,隨手投進垃圾桶。

  「好吧。」宋元朗聳聳肩,那幾份傳真沒頭沒腦的,看得他一頭霧水,也看不出事情端倪,事態輕重緩急,想說自己的事,又怕周士越有心事沒精力搭理,他呆立在那,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別瞎琢磨了,」周士越叫喚道,「過來坐。」

   宋元朗還是站在原地,說道,「周叔,要麼我們改天再聊?我那點破事也不急於一時。」

  「就現在吧,時間不多了,」周士越道,「過兩天我得走了。」

  「啊!」宋元朗失聲叫道,「那,那老爺子的腰怎麼辦!」

  「你父親恢復的比我預期的要快,前後大概一周時間就夠了,之後只要注意修養就好。」周士越道自然不會說宋弘殷的腰傷本來就不嚴重,隨口應付道。

  「是嗎?」宋元朗在周士越邊上坐下,勉強一笑道,「那,那就好。」

  「元朗,你有沒有想過出去闖闖?」周士越問道。

  「沒有,」宋元朗搖搖頭道,「孔子說了,『父母在,不遠遊』。」

  「兩千多年前交通不發達,孔夫子才有此一說,現在一日千里,你父親也身體健碩,你這想法也未免太迂腐了,而且,這話後面還有一句,『遊必有方』,只要去向明確,孔夫子可並不反對,還是只是你離不開你父親?」周士越以為宋元朗在找借口,反駁道。

  「我知道男人志在四方,但老爺子年紀大了,就我一個兒子,我不能走的。」宋元朗落寞而堅定道。

  「也是,」周士越淡淡道,「畢竟你父親也想留你在身邊。」

  「周叔你就別激我了!」宋元朗笑道,「既然他想我留,你知道我肯定會留的,雖然我們父子倆不是很融洽,但是相愛相殺也很有趣,不是嗎?」

  「有趣嗎?我是體會不到,」周士越雖然小心思被戳穿,也不以為意,說道,「言歸正傳,說說你們今天的事。」

  「好,」說到正題,宋元朗精神一振,「我和青珝去火車站轉了一圈,看看能不能從那邊拉點客人過來,雖然汽車站更近,但是我覺得外地來的探訪者住宿的需求更大。」

  「方向沒錯,那青青說的是怎麼回事?」周士越問道。

  「都是被青珝逼的,我原本只準備看看,但她一直慫恿我去找人練手,我想想接觸接觸也好就上了,沒想到那老伯普通話口音那麼重,我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老人家聽力還不太好,於是就尷尬了,還差點被巡防的人當黃牛。」宋元朗鬱悶道。

  「那也不是什麼事啊!」周士越道。

  「就是,」宋元朗道,「本來過了就過了,我的意思是回頭弄點名片、手牌什麼的,到時候人家一看不就明白了嘛,但是青珝回來路上一直在拿這事取笑我,我就有點下不來台了。」

  「呵,青青她就這副德行,你別理她就是了,」周士越道,「問題是你這樣去拉客一天能拉到幾個?」

  「這個不好說,看運氣吧,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啊,」宋元朗道,「青珝說的沒錯,我的確是緊張了,老伯其實不是第一個,前面幾個我還沒開口就吃了閉門羹。」

  「正常,」周士越笑道,「我年輕的時候做過推銷員,熱臉貼冷屁股都算好的,碰到脾氣不好的,還要被罵呢!」

  「是啊,這活我真幹不了,」宋元朗心有餘悸道,「我想著招幾個人去做,但是招人又是一筆支出,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所以還挺頭疼的。」

  「你本來就不該自己干,哪有老闆自己跑去拉客的,」周士越道,「你這想法肯定沒錯,只是要琢磨琢磨怎麼做。」

  「周叔你也覺得可行嗎?」宋元朗道,「那我明天就開始招人,工資怎麼定合適呢?」

  周士越沒有直接回答,緩緩道:「我在北京有個朋友,也是做旅館的,他的旅館在人才市場旁邊,開業前也招了很多人拉生意,然後招的人都免費住在他旅館裡,衛生自理,一個月發三百塊餐補,直到旅館的房間慢慢被真實的客人住滿為止,所以他的旅館從開業第一天起就是幾乎爆滿的。」

  「我的情況不一樣,這樣搞的話肯定招不到人的。」宋元朗皺眉道。

  「我知道,他招的都是想在北京暫時有個落腳地的人,」周士越道,「我的意思是,你要結合你實際的情況把事情辦好,同時又要最大的節省成本。幾千年前,就有不同工種之分,長工、短工、奴隸、供奉,林林總總,無非就是因地制宜,節約成本、提高效率。」

  周士越說完,起身去倒水,宋元朗則低頭陷入沉思。

  「怎麼樣?」周士越遞過水杯,問道。

  「沒頭緒!」宋元朗苦惱道。

  「你剛才說巡防把你當什麼了?」周士越問道。

  「黃牛,就是一班倒票的人。」宋元朗道。

  「噢,在北京,我們管他們叫『拼縫兒的,』」周士越道,「你說車站有售票窗口,為什麼還會有黃牛存在呢?」

  「我聽說是黃牛把暢銷的票都搶光了,要坐車的買不到票,只好向他們買,貴一點也沒辦法。」宋元朗道。

  「那你有沒有受到點啟發?」周士越循循善誘道。

  「你是說找人把我的房間都訂了?沒意義啊!」宋元朗不解道。

  「你腦子今天是卡殼了嗎?」周士越笑罵道,「黃牛本質上是中介,我是說你應該找中介幫忙把房間賣出去,不要招聘,而是以合作的形式,每賣出一個房間給他們點錢,這樣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好是好,但是去哪裡找這種中介呢?」宋元朗問道。

  「動動腦子!」周士越沒好氣道。

  宋元朗抓破了頭皮還是一無所獲,訕訕道,「想不出來!周叔你教教我吧,我今天不在狀態,都是讓青珝給鬧的。」

  「青青雖然做的不對,但你也太容易受影響了,不為物喜,不為己悲,連情緒都控制不好,還怎麼做事?」周士越教訓道。

  「我只是不想被她小看了,」宋元朗低著頭道,「而且這是我原本應該能做好的事。」

  「唉,所以說最擾人的就是得失心,」周士越道,「其實你要找的人你很熟悉,聽過騎驢找驢的故事嗎?」

  「騎驢?」宋元朗下意識的看了眼身下的椅子,眼珠一轉,叫道,「你是說車,不,是司機!」

  「對了!」周士越道,「你不是說去監獄的車子全部都要經過你這嗎?不管是公交車、計程車,還是私下拉客的黑車,只要是在這條線上走的司機,都可以去爭取。」

  「司機,司機,沒錯,我要把他們全部拿下,哈,讓他們把客人全部帶到我店裡來!」宋元朗摩拳擦掌道。

  「冷靜點,先別高興的太早,」周士越笑道,「司機都是人精,也不是那麼容易談的。」

  「這個我有把握,」宋元朗道,「我有個親戚就是公交車司機,我可以從他那入手,我讓他幫幫忙,只是舉手之勞,他肯定願意,也不好意思拿我的錢的,還能省點錢。」

  「這個錢可不能省,人情歸人情,沒有利益基礎是不會長久的。」周士越提醒道。

  「我懂的,」宋元朗道,「我只是說現在錢緊張,錢能先放手裡最好,回頭我會送點等價的禮給他,他輩分比我高,給他錢像是他在給我打工一樣,反而不好。」

  「你考慮得倒周全,」周士越讚許道,「除了司機,還有一個地方需要你去公關。」

  「什麼地方?」宋元朗好奇道,「我說說簡單,但真要把那些司機都拿下也夠我忙一陣的,這是當務之急,恐怕我暫時沒精力做別的了。」

  「不,這是一勞永逸的事,必須儘快做,」周士越道,「你不是說有些刑滿釋放的人會先到你這嗎?有需求就應該重視,你可以去找監獄那邊門衛、保安之類的人,讓他們在人家離開監獄前隨意提醒一下,絕對會有效果的。」

  「嗯,有道理,」宋元朗點頭道,「門衛、保安沒用的,我知道要找誰了,只要拿下他就夠了。」

  「終於開竅了?」周士越笑道,「就喜歡你這舉一反三的樣子。」

  「哈哈,好像一下子回魂了!」宋元朗笑道,「都是周叔的功勞,您引導的好,我才能不知不覺就進入狀態。」

  「你在我這拍馬屁可沒有回報,」周士越笑罵道,「既然開源節流的問題解決了,那我和你聊聊人員的事。」

  「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是不是太著急了點?」宋元朗道,「之前開源節流周叔你還分開講呢,貪多嚼不爛,我怕消化不了啊。」

  「你不是自詡悟性高嗎?」周士越笑道。

  「嘿嘿,我悟性是還可以,」宋元朗笑道,「但是周叔你講的都是濃縮的精華,不光要理解意思,還要延伸開來應用,我真怕自己力有不逮。」

  「沒事,我們先聊,你可以以後慢慢體會,」周士越道,「我也想慢慢來,只是沒時間了。」

  「周叔真的不能在這多呆一段時間嗎?至少看我做出點成績,我保證會很快的。」宋元朗懇求道。

  「那你能跟我走嗎?」周士越反問道,「行的話我就等你,我保證我會傾囊相授。」

  「我走不了。」宋元朗黯然道。

  「所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都有自己的堅持,」周士越道,「看開點,山水有相逢,真的有緣,自然能再見。」

  「好吧,」宋元朗無奈道,「那你們會去哪?北京嗎?你之前說去溫州只是說說的吧?」

  「不,我們的確要去溫州,而且以後會在那定居,」周士越道,「你以後有空的話可以來找我們,去玩幾天也行。」

  「我一定會去的。」宋元朗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們先說正事。」周士越道。

  「好,您說。」宋元朗打起精神道。

  「做生意無非三樣東西,錢、人、事,也就是通過用人做事來賺錢,」周士越道,「所以,管好人很關鍵,你現在有幾個員工?」

  「兩個保潔,兩個前台,一個工程,總共五個。」宋元朗道。

  「就你這小旅館,還配個工程?」周士越沒好氣道。

  「就是旁邊一個開五金店的,我每個月給他三百,讓他隨叫隨到。」宋元朗訕訕道。

  「你這錢真好賺,」周士越埋汰道,「那樓道燈壞了一個,都兩天了,怎麼也沒見他來修。」

  「他過年走親戚去了,還沒回來,」宋元朗道,「好吧,我知道了,等他回來我就和他解約。」

  周士越又說道:「保潔呢,需要兩個嗎?」

  「有個阿姨原來在餐廳的,這邊忙不過來會讓她幫襯一下,餐廳承包出去了,他們自己找了個清潔,那阿姨希望能留下來,我想著如果生意好起來,也是要人手的,就沒讓她走了。」宋元朗道。

  「就你那點房間,我看一個就夠了!」周士越道。

  「那要忙死的,」宋元朗道,「有些客人弄的很髒的,像剛才。。」

  「我都說了今天是意外!」周士越沒好氣道。

  「我知道,我知道,」宋元朗連忙道,「問題是總有意外的,所以要保證衛生,工作量還是很大的。」

   周士越氣呼呼道:「那前台。。」

  「前台真的不能少了,兩個人有時候還要我頂班呢!」宋元朗搶先說道。

  「不是,你急什麼?」周士越沒好氣道,「我是說前台得加個人!」

  「加人?」宋元朗意外道,「不用了吧?」

  「按規定旅館前台是必須二十四小時有人的,你這後半夜沒人可不行,服務是一方面,關鍵是萬一出點事,會很麻煩的!」周士越道,「做生意除了賺錢,更要規避風險,尤其是安全方面,這樣才能穩步前行,長治久安。」

  「好吧,我記住了。」宋元朗道,「但是一個前台要一千二,抵掉工程的三百,成本反而增加了九百呢?」

  「人員不是說一味的縮減,而是要按需配備,」周士越道,「成本管理的原則是在不影響運作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控制成本,不過最大限度只是理想化,我們能做的只是以它為目標盡量靠近,這就涉及到在職人員工作效率問題,只有個人工作效率提高到極致,人員才能相應精簡到極致,所以管理的目標就是優化效率。」

  「周叔,等一下,」宋元朗叫道,「這個一長串的我記不住,我拿筆記一下。」

  「不用了,」周士越道,「說白了就是挑選好合適的人,接下來就是讓他們好好工作,別偷懶怠慢。」

  「就這麼簡單?」宋元朗一愣。

  「對!」周士越道。

  「那你直接這樣講不就好了嘛!」宋元朗似乎覺得自己的話不妥,又補了一句,「當然那樣講也行,聽起來高深一點。」

  「我不是故意賣弄,」周士越道,「我是為了指出你的一個問題,你和員工關係太好了。」

  「這也是問題?」宋元朗不解道,「都說商場如戰場,出色的將軍不都是愛民如子嗎?那樣帶兵打戰時才能如臂揮使!」

  「愛民如子沒錯,等你做了父親你才會明白,對孩子要愛,但不能溺愛,不然只會養出個不孝子,」周士越道,「荀子說的對,人之初,性本惡,趨吉避凶、好逸惡勞是人的本能,儘管有工錢,想讓人勤勞工作還是要監督鞭笞,關係太好,會淡化你的威嚴,這是管理的大忌。」

  「但是,」

  「你不用爭辯,」周士越打斷道,「我從始至終只是說我們聊聊,不是命令,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有自己的見解,自己去印證就是了,就目前來說只要做好開源節流,足夠讓你的旅館盈利了,我之所以說到這些只是希望如果到了能盈利那天你還想繼續做下去、想做得更好的話,做事要考慮得更全面、更周到,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好吧,」宋元朗看了眼滿臉疲憊的周士越,說道,「多謝周叔的指點,那您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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