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開始就拋棄了北上廣的年輕人,最後怎麼樣了?| 真實人生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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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2018-04-21 老幹部J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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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的第14篇文章
真實人生物語:蹦你們看不懂的迪,喝你們不懂的酒
上海的春天越來越短了,氣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初夏。過了早上十點,陽光就把客廳烤的又熱又燥的只能穿短袖幹活。我看著院子里過了一個冬天死的差不多的植物,知道必須要出去打理院子了,因為再熱下去,什麼植物都種不活了。
雖說當初是因為這麼個院子才把房子買在了郊區,但實際上我是個完全不愛親近大自然的人。並且上海適合待在戶外的時間並不多,不冷不熱的時候大多是雨季。
所以大部分情況下院子里都是雜草叢生,一片狼藉的狀態。
時隔幾個月才第一次踏進院子,我一個植物盲完全沒有頭緒,只能先從打掃垃圾跟修剪雜草開始。但實際走近卻發現已經分辨不出哪些是自己種的哪些是自己長出來的野草了。
野草長的倒也茂盛鬱鬱蔥蔥。
只能閉眼瞎拔了,剪刀跟手齊上陣把枯枝跟一些雜亂的根莖先整理掉。靠近窗戶的兩盆爬藤徹底死光了,只能連根全部拔出,留下兩個光禿禿的土盆。
正午的太陽已經很毒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已經是一頭汗了。頭暈眼花的直起身,怔怔的盯著兩個盆許久。強烈的太陽下,額頭細密的汗珠默默滑過臉頰,啪的落在了地上。
要麼種點蔬菜吧?
我突然這麼想。
我被自己這個念頭逗樂了。
我一個買菜都常常分不清品種,怕蟲怕臟怕冷又怕熱,一年四季離不開空調地暖的人,說什麼種菜呢?
真以為自己是「小森林」的橋本愛了嗎?
於是昨天晚上又饒有興緻的把「小森林」看了一遍。
電影分了夏秋&冬春兩部,長達4小時。
情節概括起來大概只有一句:一個叫市子的女孩畢業後由於無法適應城市的生活,回到了成長的鄉下——一個在日本東北地區叫做「小森」的小村莊。靠著種地農耕以及記憶中離家出走的母親留下的食譜,一個人在這裡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
有人說「小森林」是超治癒型的電影,確實,導演非常細膩的展現了市子順應著四季氣候的變化,每一次的耕種到收穫以及烹煮美食的過程,連台詞都很少。
橋本愛本身也是面部變化很少的演員,跟整部電影節奏相得益彰,純粹的鏡頭語言讓觀眾幾乎可以隔著屏幕呼吸到小森夏日的潮濕和冬日的寒冷。
再加上導演用市子母親的家庭食譜貫穿了整部電影,你也可以把他當作一部日本版的「舌尖上的中國」來觀賞。
雖說是第二次看這部電影,但大概第一次我是真的把它當作風光片跟美食片來看了。所以,這次我才注意到畫面之外的情節,市子因為不適應城市生活才回到小森的。
全片為數不多的台詞跟對談里,市子也多次問到了人們為什麼回到小森或者為什麼離開小森。
但電影始終也沒說明到底市子在城市裡生活經歷了什麼,只有些瑣碎的片段。
市子在小森的生活充實而飽滿,一直不斷的體會著生活在這裡的樂趣,逐漸加深著對喜愛在這裡生活的人們的理解。但最終在市子全部理解了這裡的生活後,卻最終決定離開小森,回到了城市裡生活。
影畢,還沒來得及理解市子做這樣決定的原因,我先想起了我所認識的,另一個拋棄了城市生活的年輕人。
今年的元旦假期,我去了一趟新疆北部,那裡有一個叫禾木的村莊跟一片叫喀納斯的湖泊。如果你現在去搜索禾木或喀納斯你看到的照片大概是這樣的。
遊記里的字眼大概也是「仙境」「最後的凈土」之類的。
但這些都是在夏季的禾木跟喀納斯才能看到的景色,這是當地的旅遊旺季。
我去的時候,已經接近深冬。
冬季的北疆雪可以厚到2米以上,氣溫在零下30-40度之間,不要說炊煙跟篝火了,連當地開民宿的都冷的離開去南部避寒了。
而這一切是我到了新疆才知道的。
於是,我看到的禾木是這樣的。
也許照片還是美的,但實際的狀況是我穿了四條褲子,保暖衣跟兩件毛衣再加兩件棉襖,兩雙襪子加羊毛鞋墊還從頭到腳貼了五六片暖寶寶的情況下依然冷到透心,只在室外步行了十分鐘就已經絕望了,舉步維艱。
住的小木屋就在前方不遠處卻覺得好像遠在天邊。
這是非常隨意決定的一次旅行,出行前三天我才查了下當地天氣,卻也並不知道零下30度意味著什麼。到浦東機場準備登機時,除了來回烏魯木齊的機票跟第一天的酒店其他都還沒訂,全是後面邊走邊訂的。
前2天在烏魯木齊市內一切都還好,雖然冷但畢竟還是城市。室內外都有暖氣,我們也都是自己租車在出行。
第3天去禾木,要先坐通宵火車到阿勒泰,然後當地會有司機來接我們,大約再坐3-4個小時的汽車才能到禾木。
坐上通宵綠皮車的我還是挺興奮的畢竟好多年沒見過這種站站停的綠皮車了。
在訂當地團的時候,我還刻意比較過了,雖然選擇不多但基本我們選的已經是最高規格了。全程有車,住的地方有暖氣有熱水器,應該沒什麼大問題了,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但我卻沒有想到,當地最好的條件也已經嚴酷到超越了我的想像。
清晨火車停在了阿勒泰,迷糊中下了車一陣刺骨的冷氣瞬間從鼻孔直衝腦仁,整個車站也就跟上海一個地鐵站差不多大。新疆實際時差是2小時,所以天空還是黑擦擦一片,車站裡只有2個工作人員。
在車站等司機時望向站外,幾百米內除了路燈沒有任何其餘的燈光。
沒有商店,沒有餐廳,甚至是沒有人。
司機電話我們去路邊,我匆忙的一路小跑心想上車就好了,奔到車前才知道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路邊一輛五座的破舊越野車,而等著上車的人,算上司機有6個。我們幾個乘客都傻愣在路邊,司機這才從前座下來,一個穿著臟臟舊舊羽絨服的壯碩漢子,一眼看到我拖著的行李箱,連招呼都不打,很不客氣的開口就說:哎,都說了不要帶什麼箱子了,來擠擠。後備箱有個加坐,你們誰坐?
大家看著那個膝蓋都打不直的座位,依然沒人講話就這麼尷尬的互看,而我看著這個長的像兇殘版岳雲鵬的司機有點發怵再加上實在是冷的快昏厥了只好說:
我坐我坐,快走吧!
雖然我還記得擺pose拍照,但實際在那狹小的空間里我根本無暇做別的除了不停調整坐姿防止腿麻,要麼就是不斷的往身上貼暖寶寶,六個人擠在車裡也依然冷屁了。中途到了些可以拍照的景點,我壓根不想下車,要麼也是下車一秒拍完,立刻滾回車上縮著。
視頻是第二天換到前座的我,拍下的路況,感受一下:
https://www.zhihu.com/video/971030519719337984於是四小時後到達禾木時,我完全無心看當地冰雪節的表演,吃了午飯就鑽進被窩一覺到天黑,身上才逐漸有了溫度。
冬季是禾木的旅遊淡季,大部分的民宿都關了,更別說餐廳,吃飯只能去司機安排的熟識的村民家裡,別人備了什麼就吃什麼,沒有選擇。於是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坐在一個臟乎乎的大炕上吃了頓晚餐,是當地的土火鍋。
味道只能說一言難盡,吃完我腦袋才逐漸清醒起來回憶起今天的一切。
冬季的禾木,按照我們剛才一路過來的路況,一般人根本開不進來,積雪早就掩埋了所有的路,這麼厚的冰還是山路,如果不是當地人太危險了。一旦拋錨或者迷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新疆全區都沒有4G信號,而到了禾木這塊,我手機連2G都沒了。零下30度天氣,手機拿出來5分鐘瞬間跑電60%,20分鐘內就會沒電關機。
所以這所謂的當地團就是一個司機帶著自己的私車兼著導遊的活兒,還必須得是個老手,如果不是本地人也無法安排飲食,整個村連個超市都沒有。
長達幾個月冷到萬物無法生長,交通也如此不便利的地區,物資跟食物都很匱乏,不餓死跟凍死已經不容易了。
那天晚上司機跟我們一起吃的晚餐,白天幾乎沒怎麼講話的「岳雲鵬」在喝了幾瓶「奪命大烏蘇」後跟我們聊開了。
這個我原本以為是在哪兒犯了事,躲到這無人之境偷生的壯漢,居然只是個92還是94年生的小朋友,還在上海讀過4年大學,畢業去了關務工作沒幹半年就回到了禾木——他土生土長的地方。
旅遊季里經營自己的民宿,淡季就偶爾接接這種帶團的活,收入就夠個溫飽。16歲就在這裡開著他爸的越野滿山頭跑,已經習慣了這種隨性的生活,朝九晚五對他而言太難了。
「在這裡,不需要錢,有錢也沒地方花。」
他喝的臉通紅,跟我們描述了夏季的禾木,這裡很多開民宿的都是天南地北的城市裡過來的並不是本地人,很多人來過一次就決定搬到這裡生活。到了夏天這裡人就多了,晚上點著篝火,音響一開,在草坪上蹦野迪,喝野酒,唱野歌。
「禾木,就是一個烏托邦」 說完,他又呷了口酒。
我聽過也看過很多文藝青年的生活,但從來沒有嚮往過任何一個烏托邦,因為我知道自己太需要便利的生活條件了,冬天的熱水暖氣,夏天的冷飲空調,半夜12點的外賣,下午3點的甜品。而大部分的烏托邦都沒有這些。
但是,那天這個粗糙的小夥子用無比平實的語言講出這一切的時候,我再經歷了噩夢般的一天後,坐在一個破爛的炕頭,卻第一次對這樣的生活產生了嚮往跟由衷的羨慕。看著他舊舊的羽絨服,卻又講不清自己在羨慕些什麼。
席間他一直三不五時的調侃一個在幫廚的妹子,姑娘瘦小的身板跟單薄的毛衣以及跟這裡格格不入的金色短髮都透露出她不是當地人。從他們的對話間逐漸知道,姑娘是四川人跟家人吵架後,離家出走了。大概還在上高中,在網上看到這裡招臨時工的信息,就隻身一人跑到了這裡打工。
司機酒過三巡,一直跟她說:早點回去吧,你再這想幹嘛呢你?
然後他又聊起了那些再這裡開了民宿,又陸續離開的那些外來人,聊著聊著說:
來幹嘛呢他們?看我們蹦他們看不懂的迪,喝著他們不懂得酒,唱著他們不懂的歌兒。
那天我其實並沒有懂他的意思。
晚上回到木屋準備洗澡,看著燒的熱烘烘的熱水器,以為是狼狽一天後最後的慰藉了。打開龍頭髮現,冷水管卻凍住了,流出來的是70度燙死豬都殘忍的水。
沒有超市買不到純凈水,沒有臉盆之類的東西也不能把水放涼來洗漱。而臟不拉幾的台盆都不想看第二眼別說用來洗臉了。最後只能哀嚎這絕望的鑽進被子直接睡了,三天里我們沒有洗臉跟洗澡,你們體會一下。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我還是畫了點妝,但從嘴唇的皸裂情況可以看的出我過了3天什麼日子)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第二天起床才是高潮,晚上車凍住了無法啟動,司機要花2-3小時點火熱車我們只能自己步行到吃早餐的村民家裡。早上7點,整個禾木還黑的跟午夜一樣,零下38度,走出門的瞬間鼻子裡面會有刺刺的感覺,那是因為鼻涕跟鼻屎被速凍後會扎到自己。走了30米,眼睫毛上已經有了硬硬的冰碴。
大約也就15分種的路,但昨天因為一路開車誰也沒記住怎麼走,手機開著導航但中途就凍到沒電關機了。
我站在路中,環望四周,遠方是黑洞洞的巍峨雪山,周邊是荒無人煙的白茫茫一片,沒手機,沒路,喊一嗓子連個迴音都沒有。除了憑運氣的走,什麼辦法也沒有,而這種溫度里我還能走多久也不確定。
這麼絕望的時刻,不知道怎麼地,心裡卻不覺恐懼或驚慌,反而是徹底的平靜了。
哪怕就這是死在了這樣的天地間,好像也不算遺憾了。
有那麼一瞬我這樣想過。
並不是那種活膩了,去死一死這種,我還是很怕死的。只是,過去所有關於死亡的聽聞或想像,都是類似些身上插滿管子躺在白床單上奄奄一息的樣子,或者是些更醜陋的畫面。
所以,相比起那些,生老病死在這壯闊美麗的大自然里不是挺圓滿的嗎?
再離開那天的路上,盯著貧瘠又荒涼的公路,我心裡問了自己:
如果要用所有的便利來交換這裡的生活,你願意嗎?
願意,我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有了答案。
奇怪的是,回來之後雖然我時時會想起那個地方。卻絲毫沒有打算真的去哪裡生活一段,找個民宿做個兼職什麼的幾乎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但好像這並不是我所需要的那種改變。
啊,懂了。
在我寫完這個小夥子故事一刻我突然懂了。
懂了,市子離開的原因。
懂了,那天晚上小夥子那番話的含義。
也懂了,自己為什麼沒有真的計划去禾木。
那些靜得只能聽見呼吸的日子裡,你明白孤獨即生活。—— 有人這麼評價小森林
而那些你原本生活里缺失的,困惑的,迷茫的永遠無法再另一種生活里去找到,你在另一種生活里可能會獲得勇氣,獲得某種智慧,或者變得堅韌。
但最終,你只能回到自己的生活,邁出下一步。
禾木留給我的,是讓我了解自己並不是真的需要那麼多物質上的豐足,所以我不再畏懼任何失去。
但是無論我去禾木播下多少的種子,也不可能在我家的院子里結出果實的,不是嗎?
眼前就是我的小森林,我的禾木,我的瓦爾登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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