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薦 | 那個時候，巨人與矮人比鄰而居

10-05

希臘先民生活在一個無法區分現實與夢幻的年代，在那個年代，每個自然現象都是有著人形的神，每個生活片段都可能被編織進神話中。身為 19 世紀的浪漫主義作家，霍桑又給那亦真亦幻的夢境染上了時代色彩，他用風趣的調侃取代道德教化，談笑間借龍牙武士的爭鬥影射出人類的自相殘殺，借小矮人的勝利讚揚了不屈的勇氣，讓愉悅安寧的陽光照進讀者的心靈。

本書收錄了諸如「噴火怪獸喀邁拉」「美杜莎的腦袋」「金羊毛」「龍牙武士」「三個金蘋果」等十二個膾炙人口的經典故事。

【書名】雜林別墅里的希臘神話

(A Wonder Book and Tanglewood Tales/for girls and boys)

【作者】[美] 納撒尼爾·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

作者簡介

納撒尼爾·霍桑(Nathaniel Hawthorne，1804—1864)，是美國心理分析小說的開創者，也是美國文學史上首位寫作短篇小說的作家，被稱為美國 19 世紀最偉大的浪漫主義小說家。代表作有短篇小說集《古宅青苔》《重講一遍的故事》等，長篇小說《紅字》《福谷傳奇》等。

精彩片段

小人國

故事相關背景:傳說安泰是海神和大地母親所生的兒子，也是利比亞之王。凡是經過利比亞的過路人，都必須跟他格鬥。可是他力大無窮，還有秘密武器，所以幾乎戰無不勝。而關於他的兄弟小矮人，則有一個傳說——矮人國的女王因為藐視天后和女獵神，被變成了專啄矮人的仙鶴。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還充滿了各種奇蹟。在那個時代，住著一個名叫安泰的巨人，還住著許多稀奇古怪的小個子，他們被稱為小矮人。巨人安泰和小矮人都是從地里長出來的，他們同為一母所生——她就是我們慈祥蒼老的大地之母。

安泰和小矮人友愛和睦，一起生活在遙遠炎熱的非洲中部。小矮人的個頭實在太小了，再加上他們的領地與人類的居所隔著好多荒漠和高山，人們能瞧見他們的機會，一百年都未必能碰上一次。至於巨人安泰，他可長得老高，要看見他還不容易?不過為安全起見，最好別被他看到。

我猜想，如果一個小矮人能長個六到八英寸高，那他就算得上矮人中罕見的大高個兒了。矮人們的小城看上去真可愛。城裡的街道只有兩三英尺寬，鋪著世界上最細小的鵝卵石。他們的房子就在街道兩旁，大小就跟松鼠籠子似的。皇宮矗立在一座廣場中央，有長春花姑娘的玩具室那麼大呢。那座廣場「寬敞」得呀，連我們的壁爐毯都蓋不住。他們最重要的廟宇，也可以說是大教堂，就和那張寫字檯一樣高高聳立。

在小矮人眼中，它莊嚴雄偉，叫人肅然起敬。這些建築既不是用石頭砌成的，也不是用木頭建造的，而是由矮人工匠把稻草、羽毛、蛋殼，還有其他零碎的材料整齊地壘起來做成的，就和鳥兒築巢差不多。工匠們用的不是砌磚的灰泥，而是稠稠的粘土。等到太陽一出，這些建材被晒乾以後，房子的那種溫暖愜意，正是小矮人所夢寐以求的。

城市周邊遍布村莊，村莊又緊挨著田野。最大的那片田野呀，幾乎有香蕨仔的花圃那麼大。小矮人會在田裡種上麥子和其他穀物，等到莊稼都成熟之後，能把這些小不點兒們完全遮住。這情景，就像我們走在林間小路時，頭頂上的松樹、橡樹、核桃樹和栗子樹的樹蔭會把我們完全遮住一樣。碰上豐收的季節，小矮人得拿起小斧頭，把稻穀砍下來，跟伐木工人在樹林中砍出一塊空地一個樣兒。要是稻穀結得太飽滿，沉甸甸的麥穗垂下來，碰巧砸到哪個倒霉的小矮人，那可就太叫人同情了。

這可憐的傢伙就算沒被砸得粉身碎骨，恐怕也會被敲得頭暈目眩。哎喲!還有件事兒!爸爸媽媽的個子都已經那麼小了，矮人寶寶們該長成什麼樣?這麼說吧，他們一家子能擠在一隻鞋裡睡覺，還能爬進一隻舊手套，在手指套間玩捉迷藏。一歲大的矮人寶寶，用個頂針就能藏起來。

就像我剛才說的，這些滑稽的小矮人有個鄰居，就是他們的巨人兄弟。矮人的個頭兒令人嘖嘖稱奇，可巨人體型龐大，更令人驚嘆。他長得可高了，能把一棵足足八英尺高的松樹當拐杖用。要是沒有望遠鏡的幫忙，我保證，只有小矮人中的千里眼才辨認得出他的頭頂。要是遇上霧天，矮人們都看不清他的上半身，只能瞧見他的兩條長腿在走來走去，看上去這兩條腿就像脫離了身體，卻還能自己走動。

要是天氣晴朗，那麼在正午時分，明媚的陽光照在巨人安泰身上，他的偉岸身影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他像座大山似的杵在那兒，笑眯眯地俯視著矮人兄弟們。他的獨眼長在額頭正中，足足有車輪那麼大。他只消眨一眨巨眼，就能向整個矮人王國傳達他友好的問候。

小矮人很喜歡和安泰聊天。

經常會有某個小矮人抬起頭，把手捲成筒狀湊到嘴邊呼喊:「嘿，安泰兄弟!你可好啊，夥計?」這樣的對話一天要重複好幾十次。每當耳邊遠遠傳來這種尖細的喊聲，巨人就會回答道:「很好，矮人兄弟，謝謝。」他聲音洪亮，有如雷鳴，要不是從那麼高的地方傳來，小矮人最結實的廟宇恐怕都會被震塌。

安泰能成為小矮人的朋友，這讓人很是欣慰。因為一千萬個小矮人的力氣加在一起，也敵不過他的一個小指頭。如果他對小矮人也像對其他人一樣性子火爆，那他很可能一腳踢翻了最大的矮人城鎮還渾然不覺。他的呼吸對小矮人來說就跟龍捲風似的，能掀掉上百幢房子的屋頂，還能把成千上萬個住在裡頭的矮人卷到空中。

他的大腳丫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一大群小矮人，再抬起來的時候，肯定是一片慘狀。不過好在他們同樣都是大地母親的孩子，巨人對小矮人親如兄弟。即便矮人生得那麼小，安泰也盡其所能地對他們給予關愛。就小矮人而言，他們小小的心裡能裝下多少愛，他們愛安泰就有幾分。只要力所能及，安泰總是樂意幫忙。

比方說，要是小矮人想要一陣風來帶動風車，巨人只消輕呼一口氣，就能讓風車的葉輪轉動起來。陽光灼熱的日子裡，他會坐下來，讓自己的影子投到整個矮人王國，為他們遮陰。他的影子呀，能從王國的這一頭一直延伸到那一頭。不過一般說來，他總是很明智地不多插手小矮人的事務，讓他們自己處理——畢竟，在大人物能為小人物做的事情當中，這是最好的一樁了。

總之，正如我所言，安泰很愛小矮人，小矮人也同樣愛他。巨人不僅長得高大，壽命也很長，矮人們的一生則相當短暫，但是他們世世代代都與巨人友好共處。這不但被載入小矮人的史冊中，也出現在他們古老的傳說中。在矮人王國，即便是最年高德劭的矮人老爺爺，也沒聽說有哪個時代巨人不是他們的大個子朋友，就連他爺爺的爺爺的爺爺也沒聽說過。當然咯，有那麼一次，五千個小矮人正要進行一次閱兵，結果安泰一屁股坐在他們身上。

後來，他們在發生這場災難的地方樹起了一座三英尺高的紀念碑，碑上記載了這件事。但是，這場意外不能怪任何人，只是不走運罷了，所以小矮人也從來沒把它放在心上。他們只是懇請巨人以後小心一點，坐下來之前先檢查一下地面。

想像一下，安泰站在小矮人當中，就像造得最高的教堂的尖塔;小矮人則像螞蟻，在他的腳邊跑來跑去。儘管身材差得很遠，但是他們始終彼此關愛，感情融洽，這樣的畫面多麼美好。其實，在我看來，比起巨人給矮人的依靠，矮人給巨人的幫助要更多。因為，如果沒有他們做鄰居，支持他，陪伴他，那麼安泰在這世上可能就再也沒有朋友了。

沒有人生得跟他一樣，也從來沒有差不多高的人用雷鳴般的嗓音面對面地和他聊過天。他站在那裡，腦袋伸進雲朵，好不孤單。他就這樣生活了好幾百年，而且很可能永遠都得這樣過下去。就算安泰真的遇到了另一個巨人，他可能也會冒出一個念頭——世上可能容不下兩個他們那樣的龐然大物。這樣一來，他很可能和那個巨人打個你死我活，而不會和他交朋友。和矮人們在一起時，安泰就是最活潑愉快、風趣溫和的巨人，這個老夥計還會在濕漉漉的雲朵里洗把臉呢!

他的這些小不點兒朋友們就和其他小個子們一樣自視甚高，還常常對巨人擺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態度。

「可憐的傢伙!」他們交頭接耳地說道，「他就自己一個人，日子一定過得很無聊，我們得抽出一點寶貴的時間陪他解

解悶兒，這沒什麼好吝嗇的。他肯定還不及我們一半聰明，所以需要我們照顧他的起居，哄他開心。可憐的老傢伙，我們可得好好待他。大地母親對我們太好了，不然的話，我們也可能像他那樣是個巨人。」

只要碰上節假日，小矮人就會和安泰一起盡情嬉戲。巨人常常四肢舒展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宛若綿延的山脊。毫無疑問，對腿短的矮人們來說，沿著他從頭到腳走一趟，足足得花一個小時。安泰還會把大大的手掌平放在草地上，看看長得最高的小矮人能不能爬上去，再從這根手指跨到那根手指。

小矮人可勇敢了，他們在安泰的衣服褶皺中爬來爬去，壓根兒沒把這當回事兒。要是安泰把頭側放在地上，他們就會英勇地列隊前進，朝他山洞似的嘴巴里窺視。安泰有時候會突然合上嘴巴，彷彿要一口吞掉五十個小矮人，不過他們都把這當成是開玩笑，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矮人娃娃們會在他的頭髮里鑽來鑽去，要不就抓著他的鬍子玩盪鞦韆，你要是見到了這情景，一定會笑出來。

小矮人和他們的大個子夥伴玩樂的滑稽把戲數不勝數，講都講不完。有一種遊戲是這麼玩的——男孩子們在他的額頭賽跑，比誰能最先繞著他的那隻巨眼跑完一圈，我還真不知道有什麼玩法能比這更古怪的了。另一個他們最喜歡的玩法是沿著他的鼻樑走到鼻尖，然後跳到他的上嘴唇上。

要是說老實話，對巨人而言，矮人們有時候就像一群螞蟻或蚊子一樣惱人，尤其是他們熱衷於惡作劇，喜歡用劍呀矛呀戳他的皮膚，看看那到底有多厚多硬。和善的安泰通常都不以為意，儘管有那麼一兩次，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安泰會不耐煩地咕噥幾句，叫他們適可而止。那聲音聽上去好像暴風雨來臨時的隆隆聲。更多的時候，他會看著他們歡鬧嬉戲，直看得他那笨拙的大腦袋也受到了感染，哈哈哈地笑個不停。他的笑聲響得嚇人，整個矮人王國都得用手捂住耳朵，否則非被震聾不可。

「嚯!嚯!嚯!」巨人邊說邊搖晃著大山一般的身軀，「個子長得小真有趣!要是不做安泰，說句玩笑話，我倒情願當個小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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