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忘記你

來自專欄人間歸期

八月份的成都，彷彿天上真的掛了十個太陽。結束了一天枯燥乏味的工作，我一個人準點下班趕到地鐵站擠地鐵。

地鐵站人潮擁擠，剛走到候車口就有一班地鐵飛馳而過。擁擠的人群都自覺排隊等候下一班地鐵，我剛好排在第一個。下班高峰期，地鐵兩分鐘一趟，時間剛好夠我拿出耳機聽歌。戴好耳機隨機播放到《虎口脫險》，地鐵剛好到站。我幾乎是被身後的人群推上了地鐵，要不是車上人多，我可能會在地鐵上摔一跤。 剛在人群里站穩，我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我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他真的好像你。地鐵行駛得很快，玻璃窗上印著他的樣子。留著淺短的鬍鬚，不算高挑的身高，身穿和你一樣的黑色T恤，笑起來的樣子溫和儒雅。我像是晃了神，彷彿是見到了你。地鐵停了又停，搖搖晃晃。他的樣子變得迷糊，你的樣子在我眼前逐漸清晰。我真的沒有想過，我還會想起你。

就在那樣一個瞬間，所有關於你的回憶全部都在腦中湧現。

一四年的冬天，我在網易雲聽到你的翻唱電台。你說：「沒有過多技巧的和弦伴奏，複雜的世界裡，希望用簡單、真摯的聲音，去打動素未謀面的你。」 而我，就在不知不覺間被素未謀面的你打動。那個時候，我沒幻想過和你會有交集，也從來沒想到我們會有交集。我只是在每個夜裡靜靜聽著你彈唱的每一首歌，浮躁的心會在瞬間得到安寧。

時間過的很快，一五年我又迷上了一個情感電台。緊接著，你的電台被我冷落。

後來，一六年的初夏。我收到一個朋友送的吉他，我突然就想起了你的電台，我又開始在每個夜裡聽你的每一首彈唱。那個時候，你出了一期不是彈唱的錄播。你講了很多關於你自己的事，你說你打算辭去銀行程序員的工作。你準備去旅行了，計劃時間在兩個月左右，電台也會停更。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開始沉迷你的每一首彈唱。或許，我是在那個時候被素未謀面的你打動的吧。你說的兩個月，果真是完完整整的兩個月。你旅行回來以後，像是突然火了。你所在的城市，一個電台邀請你講述旅行途中發生的故事。你在那期節目里講到打算自己創業，但你沒有說具體做什麼。我開始對你好奇，開始滿懷期待的等待你偶爾更新的電台錄播。我期待著你講更多的關於你自己，也期待著你又學了新歌。我在虛無縹緲的日復一日的期待里，過著看不到自己的未來的生活。

從一六年的冬天到一七年的初春，你沒有更新過一期錄播。我也終於在那日復一日的生活里生了厭倦之心，就在我疲憊不堪，一心想要逃離現狀的時候。你突然更新了電台錄播，我發現你自己寫了首歌。我當時收到推送私信的時候特別開心，我還跟你說了。從那裡開始，我們開始有一些簡短的言語交集。

之後，我關注了你的微信公眾號，你在裡面寫了很多旅行時遇見的人，發生的事。每一篇文章里都有你旅行時拍的照片，有風景、有陌生人、有你自己。你的每一篇文章都寫得很細膩，它們都是你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我開始把你當做一個樹洞，開心的或不開心的事都告訴你。你時不時的會回我消息，我開心的事你也開心，我不開心你就安慰我。

後來，我們加了微信，聊了很多。你創業失敗，又做回了程序員的工作。你的工作很忙，幾乎每天都在加班。雖然雙休，卻總是在周六都忙得不可開交。我當時也很忙，白天我們很少聊天，我也很少給你發消息。消息內容幾乎都是你在向我彙報你的行程，比如：在開會、在吃午飯、在忙。又或者是你問我吃飯沒有，叫我認真工作。幾乎每天晚上十一點過後你才回到家，有的時候是十點左右。回到家你也仍要加班，一邊忙著工作一邊和我聊天。我開玩笑說，喜歡秒回我消息的人。你說你微信里的工作群消息太多，時時秒回我太難，要我理解你。 那是我與你度過的最開心的一段時光，彼此之間日夜惦念。

你愛南方小雨瀝瀝的季節，喜歡夜晚的雨聲。我記得有天晚上，我和你都意外失眠。我當時剛搬了新的住處，凌晨兩點左右開始下起了雨，是碰巧遇見了多雨的季節。我把雨聲錄下來，發給了你。你說，聽著覺得很安心。後來，我們還有了屬於彼此之間的稱呼。

我們的關係逐漸變得曖昧不清，我開始變得不安。我的工作慢慢變的輕鬆，我空出來了很多時間。我開始經常在白天給你發消息，你看到了總會回我。我不再等你下班回家給我發消息，晚上睡的很早，而我只收到了你睡前的晚安。我小心翼翼的試探你，我發現我看不清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我開始懊惱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樣不清不楚的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 我在這樣的情緒里自我掙扎了三天，第三天的晚上公司聚餐，我喝了很多酒。結束聚餐以後，我回到了住處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我記得我坐在地上給你打電話，我問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覺，我問你到底把我當作你的什麼。或許是酒壯慫人膽吧，我好像還說了些什麼，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們在那天晚上確定了關係。我們隔著屏幕和網路，相距1782.2km，維繫著一段脆弱的關係。

你的工作太忙了，忙到有時間發朋友圈卻沒時間回我消息。我空閑的時間裡填滿了對你的各種猜疑。我以故意不聯繫你為試探，又在試探中失望。我在你的面前變得小氣、無理取鬧，不再善解人意。一次，兩次。你耐心跟我解釋你都在忙什麼，又叫我不要生氣，別一個人胡思亂想。第三次，你說我不理解你，說我給了你太多無形的壓力。你說，跟我說話覺得好累。你沒有給我解釋或者反駁的機會，你拉黑了我的微信。我們之間的感情真脆弱，脆弱到我都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過。

我自責、懊惱、傷心、難過、不知所措。

後來，一七年的冬天。我們見了一面，那是我們在現實生活里的第一次見面。我像是認識了你很多年，你的模樣在我的腦子是熟悉的。你似乎有些不忍心說那些殘忍的話，我卻在與你面對面坐著的時候下定了決心。那天晚上我感冒了，你說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我問你過的好嗎，你說工作還是很忙。你問我過的好不好，我說你應該知道的。你說我變了，你說，我說的話令你很不舒服。我沉默。

你向我邀約，說是第二天可以一起吃飯，或者喝杯咖啡。我沉默。你又問我第二天是不是有事情要忙，我沉默。你也沉默，你拿出手機開始打車，我也拿出手機。我偷偷的看你，心裡很難受。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呀，我想跟你好好告別。你走的時候，我們擁抱了彼此許久。我知道你害怕我哭，所以我一直沒哭。

你剛走，我就開始後悔沒有好好跟你說話。我給你打了個電話，你說你剛上車。我叫你取消關注我的微博，最好把我拉黑，電話號碼也刪掉。我說，願你平安快樂。我說，謝謝你曾經帶給我快樂。我說，你放過我吧，我也放過你。你什麼都沒說，你掛了電話。我立馬看微博，你已經從我的粉絲列表消失。就在那個時候，我哭了。

我取關你的微博，取關你的網易雲電台，刪除我們的私信會話框，刪除微信好友列表裡的你，刪除手機里存的關於你的照片，刪除手機里你的照片。

我們徹底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彷彿從來就沒有存在過。我一直沒有刪除你的電話號碼，那是你出現過在我生活里的唯一證據。

地鐵搖搖晃晃地停下，又到了一站，擁擠的人群突然減少了一大半。我突然反應過來，我該下車了。那個男人依舊在地鐵上，我看不清他印在玻璃窗上的樣子。

耳機里的音樂突然放到《帶我走》，我覺得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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