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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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哪位？」

「我要跳樓」

「你是誰？」

「我們不認識，這是我隨便撥出去的一個陌生的電話」

「無聊，掛了」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跳樓么？」

「我現在很忙，沒空搭理你這無聊的惡作劇」

「我是真的要跳了，現在在天台，風很大，你聽…」

「想死你就死去，跳個樓哪那麼多廢話，有病！嘟嘟嘟…」

狗哥掛了電話，心裡憋著一股火。在這個惡作劇電話之前，總監打來電話，說上次的策劃案甲方不是很滿意，今天晚上加班再改改，明天早上十點提案。儘管這套方案已經改了七遍，還是被甲方打了回來。

狗哥看了眼表，凌晨一點半，心裡罵著甲方的各類親戚，打開了電腦。

叮鈴鈴…叮鈴鈴…

狗哥關掉鬧鐘，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拿起手機去廁所方便。

腦殘甲方害的自己早上一直加班到早上六點才做完，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又得醒來，廣告狗真的沒有活路啊，狗哥坐在馬桶上想，順便打開手機瀏覽早間新聞。

突然一條新聞消息推送進來，狗哥打開看了一眼，一瞬間腦袋炸裂，困意全無。

「今日凌晨，一男子在嘉誠大廈墜樓身亡，法醫鑒定死亡時間為凌晨一點半左右，事發時周圍活動人員較少，直至清晨被環衛工人發現並報警，經調查，警方排除他殺可能，跳樓原因正在進一步調查」

「卧槽!」狗哥坐在馬桶上愣了好久，心想：這哥們玩真的？後來轉念一想，又不是我讓他跳的，他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冷靜！冷靜！

咚咚咚，這時響起一陣敲門聲

狗哥起身穿上褲子，想起來屁股還沒擦，回頭拿紙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狗哥放下手上的衛生紙去開門。

開門看到是兩個穿著警服的人。其中一個亮出警官證，表明自己的身份。狗哥把他們請了進來，問道他們來的目的

領頭的警察說道

「是這樣，今日凌晨一點，嘉誠大廈有一男子墜樓身亡」

狗哥點了點頭

警察繼續說

「這名男子摔下去的時候手機也摔壞了，我們聯繫運營商提取了昨晚至今日凌晨的通話記錄，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所以找你了解一些情況，你跟死者什麼關係？」

狗哥愣了一下，隨即說道

「警察同志，你不會懷疑我吧，我倆都不認識，他隨便打了一個電話打到我這了，而且他跳樓也不是我讓跳的啊」

「那你知道他要跳樓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報警？」

「我哪知道他要真跳啊！我以為是惡作劇呢！」

「昨天他打給你都說了什麼？」

狗哥把昨晚的通話內容一字不落的重複了一遍，坐在後面的年輕點的警察記了下來，然後接了個電話。過了會回來對領頭的警察說

「頭兒，技術部那邊修復了手機主板，提取了通話錄音，跟這小子說的大致差不多」隨後放了一段錄音，是昨晚狗哥接到的那通電話錄音。

錄音放到「想死你就去死」的時候，兩個警察不約而同的看了狗哥一眼。

聽完後，領頭的警察扭頭跟另一個說了些話，然後起身對狗哥說

「感謝您的配合，以後如果再接到此類電話，請及時聯繫我們，謝謝」

狗哥送走警察以後，在沙發上做了好久，才想起來，屁股還沒擦。

到公司已經十一點了，狗哥進到會議室，看到坐著已經等得不耐煩的甲方和總監鐵青的臉。狗哥慌忙拿出電腦開始提案。

狗哥嘴上念著PPT的內容，腦子裡想的全是凌晨發生的事，偶爾還會愣神，對甲方中途提出的問題不知所措，提案做的一塌糊塗。總監陪著笑送走甲方，黑著臉轉身走進了辦公室。

狗哥回去癱坐到工位上，刷著新聞，看著每一條關於跳樓事件的詳細報道。女朋友靜靜打來電話，說嘉誠大廈附近新開了一家餐廳，晚上一起去吃飯。

狗哥敷衍的應付了兩句便掛掉電話，心裡暗暗罵道：老子干這破工作能掙多少錢！一天到晚不想著省錢，就知道吃！遲早胖死你！

突然想到靜靜說在嘉誠大廈，那不是跳樓的那地方么？

正想著，電話又響了起來，狗哥一看是母親打開的，想了一會接起了電話，母親在那頭問狗哥和靜靜怎麼樣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要儘快啦，樓下阿姨的兒子比狗哥還小兩歲，人家孩子都有了，整天看著人家兒孫滿堂的，媽心裡也著急啊！

狗哥心不在焉的應付了兩句，跟母親說在上班呢，晚上回去說，然後掛掉了電話，心裡想：

結啥婚啊！咋結啊！拿啥買房買車啊！家裡有礦啊！一天天的真心煩！

叮~一條簡訊進來，狗哥看了一眼

「信用卡還款日提醒，今天是您信用卡的還款日，點擊查看詳情」

「操！」狗哥把手機摔到桌子上，看了一眼周圍的同事，都在小聲議論跳樓的事。

晚上，狗哥和靜靜在「一水源」餐廳吃飯，餐廳對面是嘉誠大廈，狗哥一直望著對面的大樓，想著母親的催促，和下個月的信用卡賬單，覺得腦袋一陣疼，靜靜說什麼也沒聽進去，被問到也只是敷衍的應答著，最後靜靜一生氣摔下筷子起身離開了，飯局不歡而散。

回到家狗哥沖了個涼水澡，喝了幾瓶啤酒，然後沉沉的睡去

清晨，狗哥還在睡夢中，被一聲急促的電話吵醒。狗哥迷迷糊糊接起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吼道：

「SB玩意兒，祝你親媽爆炸！全家火化！」

「卧槽，你誰？…喂！你說話！操!」

對方罵完就掛了電話，狗哥坐在床上發懵，突然又打來一個電話

「你這個人渣，出門遲早被車撞死！」

「你們他媽到底是誰！是不是有病！喂！」

對方依然罵完就掛掉了，狗哥還沒來得及想發生了什麼，接下來接二連三的騷擾電話便打了進來，狗哥掛掉電話，開起飛行模式，連上無線網，看到一條最新的新聞

「昨日跳樓身亡的男子家屬公開了一段電話錄音，錄音里死者跳樓之前給一陌生男子打過一通電話尋求安慰，但是電話內男子不僅沒有勸阻，還起鬨的說到『說想死就去死』，死者家屬認為正是該男子的言語刺激到死者，才會使死者絕望跳樓。目前已經有網友人肉到該男子的電話」

「操！都他媽有病！那傻逼跳不跳的跟我有什麼關係！」狗哥破口大罵。

狗哥到了公司，發現公司同事看他的眼光都帶著憤怒和鄙視，狗哥剛剛坐到工位上，總監助理過了拍了拍狗哥，說總監讓去辦公室找他。狗哥剛想問什麼事，助理便轉身走了，走的時候還悄聲說了句「人渣」

狗哥敲門進到總監的辦公室，看到總監拉著臉在看電腦。見狗哥走了進來，總監頭也沒抬。

狗哥站了半天，戰戰兢兢的說

「老大，您找我」

總監眼睛瞟了他一眼

「嗯，你儘快提離職報告吧」

狗哥一懵

「為什麼？」

「為什麼？」總監把電腦轉過來，屏幕上四個網頁全都是關於狗哥的消息，「你還有臉問為什麼？提案做的跟屎一樣，讓客戶飛了，部門幾個月的努力全都白廢，然後又出這麼一檔子事，你有臉問我為什麼？」

「老大，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我是不是對你太客氣了？」

「老大，事情不是那樣的，這事跟我真的沒有關係」

「我管那麼多跟你有沒有關係，你現在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狗哥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退身出了門

回到工位收拾東西，聽到周圍同事竊竊私語

「真沒看出來，他是這種人啊」

「就是，這種人怎麼沒被人打死」

「看著別人要死還起鬨的人真應該被抓起來」

狗哥越聽越心煩，把收拾好的東西拿起來摔到垃圾桶里

出了公司走在街上，可能待會要下雨，天氣十分悶熱，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前方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壞掉了，所有的車都堵在路口，鳴笛聲此起披伏，交警在指揮疏導車輛。眼前所有的一切壓的狗哥喘不上氣，狗哥把領帶鬆了松，解開襯衫的第一個扣子，好緩一口氣，掏出手機，開了機，顯示一百多個未接電話。

這時候電話突然又響了，狗哥準備掛掉，一看是靜靜打來的，接了起來

「喂，靜靜」

「我們分手吧」

「你也看到新聞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別說這麼多了，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以後也別聯繫了」

「操！」靜靜掛了電話，狗哥忍不住大罵一聲，引得周圍的人都回頭看他。

電話又響起來，狗哥一看是母親打過來的，憋在內心的一股火瞬間爆發，接起電話大吼

「你又幹嘛！是不是要跟我斷了關係！」

那邊卻傳來母親的哭聲

「狗狗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好多人打你爸爸電話，說你是殺人犯，還往咱家潑油漆送花圈，你爸爸剛剛高血壓一犯送醫院了，你快回吧，喂喂…」

母親後面說什麼狗哥也沒聽到，只是把手機攥在手上，行屍走肉般的沿著街邊走著，一直走著。

在酒吧喝到十二點多，狗哥拖著醉醺醺的身子往家走，到小區門口看到有一群人在那站著，其中有一個人看到狗哥，大喊一聲

「看，就是這孫子！」

然後一群人蜂擁而上，狗哥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摁倒在地，不知道多少只腳踹在狗哥的身上、臉上、頭上。邊踹邊罵著『雜碎』『人渣』『畜生』等。

狗哥死死的抱住腦袋。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群人打完了漸漸散去，狗哥用衣服擦了擦腦袋上的血，艱難的爬起來往家走。

出了電梯，到家門口，狗哥看到樓道里全是堆著的雜物，牆上也用油漆刷著的『死』『垃圾』。狗哥再仔細一看，樓道里那些雜物全是自己的床單被褥和一切東西。狗哥拿出鑰匙開門，發現鎖芯也沒換了，拿出手機給房東打電話，房東接起來破口大罵

「你這種人渣，你看看我家房子門口被人弄成什麼樣子了！你趕緊收拾東西搬走吧你這個垃圾，房租押金別想要了，還有啊你得負責把我門口的牆整理乾淨，人渣！嘟嘟嘟…」

狗哥一聲不吭，癱坐在樓道里，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事，想到哪位跳樓自殺的人，狗哥心裡想：

兄弟啊，你死就死唄，你幹嘛非要拉著我，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叮~一條簡訊進來，狗哥抬頭看了一眼

「您本期的信用卡已逾期……」

凌晨一點，天台，

狗哥站在大廈邊緣的圍牆上，點了根煙，吸了兩口扔掉煙頭，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您哪位？」

「我要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