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秘少年

第一章，

萬里星河，清冷月下。

靠近驛站的一片山林里，橫七豎八著十餘名夜行衣漢子，盡皆喪失戰力，苦苦喘息。

月光稀薄，眾人眼中，最後一道魁梧身材捧腹無力，跪倒在身高堪堪過腰的少年郎面前，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若說之前的輕蔑戲謔在少年一拳打飛二人後消失，那麼此時眾人臉上的震驚便早已變成了深深的恐懼。

少年拍了拍大漢滿臉橫肉的臉，食指豎在唇邊作了下噤聲，隨即笑眯眯地揚起手刀……

驛站這邊，安靜打瞌睡的獵犬耳朵抖了抖，百無聊賴地抬起腦袋瞅了瞅傳出細微響動的山林，歪頭困惑，再度趴下酣睡。

漆黑客堂，一盞油燈旁，坐著個酒足飯飽的漢子，托著腮幫看著少年郎躡手躡腳走過來坐下。

漢子瞥了眼外面，沙啞著嗓子，「還有仨？」

少年郎點頭，「對啊，看著挺識相，動手動靜太大估計樓上姐姐和他家人就睡不著了。」

漢子哦了一聲。

少年郎則是鬆鬆垮垮地趴在桌子邊，輕輕嘆氣，「這家挺招人惦記。」

同樣被這批馬隊仗義收留的漢子無聲起身，月光下，腰後橫挎一柄劍的他，就這麼走了出去。

次日，陽光明媚，樹上鳥語，路邊花香。

只是面前腳下被人刻意堆起來的屍體，讓帶頭的粗布老人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老人揮手，身後馬隊繼續前行，而他看向了與隨行女眷調皮說笑的白衣少年，以及隊尾慢悠悠的青壯漢子。

一個是偶遇的餓肚子少年，一個則是出城前老爺奉若上賓的挎劍神秘人。

莫說是他，連同馬隊里明面暗裡的行家裡手，都看不清這二人底細。

可偏偏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卻在行程中越走越近。

「王小川，你總說深山老林出精怪，」一名秀里秀氣的書童忍不住湊過來，乾咳幾聲引來諸女注意後昂起頭，指著已然掩蓋官道的遠處山林，不服氣道，「可要是沒有呢？！」

夜裡以一當十的白衣少年郎，漫不經心地往遠處一瞥，壞壞地笑了，「見不到那可是你的遺憾，見到了可別嚇得尿褲子。」

「哈哈……」

諸女身邊扈從聞言也是忍俊不禁。

書童登時面紅羞躁，氣呼呼地把車簾拉上。

車廂內，書童身邊，正襟危坐研讀一本皮紙泛黃古籍的書生見狀笑了，「長讀文墨書，自養浩然氣。」

「公子，我可不用養了，」小書童拍拍肚皮，「已經滿滿的了！」

書生見狀微微搖頭，含笑繼續看去，嘴上卻驀地提醒道，「生氣可以，不能找他晦氣哦，不然公子我可能也救不了你。」

書童聽後眼睛滴溜溜一轉，小心湊過來，問，「他會武？」

說到這，書童摸著下巴搖頭喃喃起來，「那也不對呀，公子可是搬血境四重的修為呢，這放在咱西河城裡，同輩年輕的算是尖子了，他一個整天逗弄姑娘的小混蛋難不成……」

書生靜靜合上書本，小書童下意識地捂住嘴巴。

書生掀開窗帘，身邊氣息雄渾的扈從紛紛勒馬放緩，好讓他看清周圍景色。

但書生只是讓另一側的麻衣老人上前，入廂。

「昨夜當值正常，但驛站不遠處的林子里確實是西河王的人。」

麻衣老人面色生寒，言辭陰沉了幾分。

書生點點頭，思索片刻，仍是有些不信，「當真有九人？」

老人確認道，「當中還有三人是西河成名的黑手，搬血四重甚至五重實力。能將這幾人悄無聲息擊斃的，實力最低也是搬血巔峰了。」

「神州通天榜上，搬血乃第一境界，可放眼西河城，搬血境五重已經是難能可貴的客卿級別，」書生苦笑搖頭，看著老人，「像陳老這樣的搬血八重，滿打滿算能有幾人？」

「熬到這個境界的不是身份顯赫也能自開幫派了，有幾個搭夥干這腌臢事，」陳老說到這，微微眯眼，看向另一側的王小川，「公子，恕我直言，這孩子好像有點底細，總這麼讓他跟著也不是個事啊。」

書生聽後，略微沉吟，卻堅持道，「過了山林再說吧，家父提及，咱們面前的老林的確不太平，若非事態突然，他也斷然不會讓咱抄此路前行。」

說到這，書生看著正在馬背上玩倒立的白衣少年，幽幽一笑，「萬一他是高手，就請老天開眼，讓他繼續保護我們吧。」

麻衣陳老暗暗嘆了口氣，書生出身西河三大勢力，秉性純良，讓人甘願效死。

可這慈不掌兵，義不弄權的古話，可是字字珠璣啊。

就在身邊扈從也被王小川感染的面色溫和時，林中一隻鳥落在了王小川的頭頂，馬隊尾的漢子幾乎同時睜開眼，看了過去。

「能不能低調點啊，王小爺？一打九，非要暴露自己？」

小鳥輕巧飛走，時而盤旋。

王小川心中卻響起無奈的話語。

「滾你的蛋，深更半夜出去小解被堵門，你會不動手？」

王小川內心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即一頓，問，「是不因為老林子那個不安生的傢伙，宗門濟德堂才讓我來的？」

「小爺聰慧，小爺聰慧，畢竟咱出身名門，山上掃地看門的也都是武靈境修為，」充滿戲謔的聲音在王小川心湖中無比諂媚地響起，「加上宗門上下也就只有您才是搬血境，冒充個武道勢力，江湖好漢什麼的對王小爺來說那還不是信手拈來？」

王小川呵呵一笑，「都什麼年代了，還敢瞧不起武道勢力？」

小鳥哼哼唧唧，盤旋之間，在諸女身邊輕靈穿梭引來陣陣銀鈴笑聲，卻顧盼之間對王小川心湖傳音道，「車隊尾巴上的那位不簡單，送到城門口，我來接你。」

王小川一愣，忍不住扭頭看向一路漸漸熟稔，各自心領神會各自事兒的青壯漢子，黑褲長靴，腰挎橫劍，上衣開襟，肌膚虯結，看似年輕卻有些滄桑味的鬍渣臉，不禁問了句，「武道底子這麼紮實，不像是純粹修者啊。」

小鳥搖頭，「秘法壓境，連我都看不清根底，至少身邊沾染上高過我的人了，不多說，西河城見！」

幾乎心湖話音未落，小鳥已經遠去。

遠在千里之外的浩瀚竹林里，一個黑白相間，體態臃腫，盡顯富態的熊貓，費力巴交地盤腿坐起來，仰起大腦袋飲盡紫金葫蘆里最後一滴仙釀，略有遺憾地吧唧嘴，嘆了口氣，看向遠方，滿是悵然。

「那小城外的，可是吃了熊黑的叢林蟒，妖齡不高，沒準是哪家亂搞出來的遺種，」旁邊竹屋裡走出來一瘦臉男子，低頭攤開一卷瑩瑩玉光的長布，提醒道，「小川才搬血極致，又要束手束腳的，斗一條最少也是堪比元魄兩三道的妖獸……反正你到哪都是一蹦，先去那個山裡把它掐死，然後去城門口等他唄？」

憨態可掬的熊貓學著王小川沒好氣地給他一個白眼，爪子交錯，有些不耐煩地說，「不趕緊打熬這一下，我放心這小傢伙也不放心啊。時間不多了，下山半個月了，宗門任務還沒開始呢。」

瘦臉男子哼哼一笑，「誰讓你好死不死非要去濟德堂靈這麼個護送的差事，下山前讓小川一個猛子往淬靈潭裡鑽上半天，不比這個強？」

熊貓滿是鄙夷，「閉嘴吧，不懂武道就別叨叨，老老實實當你的看山人。」

說到這，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它，抬頭看向某個方向，「幾天不見，還真有些想念小傢伙了。」

當下熊貓原地一跺，浩瀚竹海憑空泛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氣流漣漪，而後便見一道紫金光，衝天化虹，一閃即逝。

瘦臉人身後又竹樓，竹樓外，萬獸拜服。

竹海往北，一峰獨立，直入雲海。

雲海之上，殿宇道冠，亭台環水，樓閣臨淵，靈獸卧山，仙鶴群飛，一片祥瑞。

彷如享盡天道恩惠。

他一身青玉長衫，面前摘取雲海靈粹，顯化景象儘是憨態可掬的王小川。

看在眼裡，他眼神溫潤。

「差不多就行了，再差的仙門，入門即武靈，這是規矩，」墨袍老人走過來，無奈嘆氣，搖頭道，「稍微夠入眼的哪家不是服食靈藥，享用靈池淬鍊，歸根結底不還是要儘快紮實點的躋身武靈境？大道長生，歲月苦短，境界不等人。」

他只是笑笑，墨袍老人見狀急了，「真要將這麼個苗子按武道那路子走一遍？！」

「如今神州，三大王朝海納百家，獨尊儒教，令得武運昌盛，不是過去在我仙門眼中如螻蟻的存在了，」他輕輕道，「再說，只是打熬搬血元魄，他日躋身宗師境的光景就不是仙門的宗師境那般尷尬了。」

墨袍老人氣得哼了聲，隨即又扭頭看過來，「都是執念，仙門走武道，出的宗師再強又如何，他和那些小傢伙日後都是要以宗師為起點的！」

青衫男子心知眼前老人愛才如命的性子，卻也忍俊不禁，「大道修行，那有必然的道理。」

墨袍老人氣呼呼地兩眼一瞪，「別家沒有，我北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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