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資鐵路被廢，馬來西亞與中國關係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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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1日，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結束訪華。在離京錢的記者招待會上，其放出重磅消息，馬來西亞決定「暫時取消」東海岸鐵路計劃及沙巴和馬六甲的兩項油氣管道計劃。

此消息一經放出，頓時引發許多人的憂慮。自馬哈蒂爾上台，鑒於其過去對的一些對華做法，以及上台前後的一些言論，輿論其執政下的中馬關係前景感到頗為擔心。這次中資項目取消，頓時讓人大感前景不妙——難道馬哈蒂爾真的要跟中國鬧掰？

但仔細看一下，又不像那麼回事。畢竟這場發布會，是馬哈蒂爾在離開中國前召開的——就算他真的要翻臉，似乎也犯不著在中國的地面兒鬧這一出——這擺明了是打中國臉。別說中國是個世界級大國了，就算換成個普通的國家，也沒有這種玩法。正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馬哈蒂爾這種老成精的政客，不可能幹出這種傻事。何況中國方面，也對馬哈蒂爾的這個決定表示了理解，並依然對其此次訪華持正面評價——如果馬哈蒂爾真的跟中國鬧了彆扭，那即便是套話，中國官方也不可能說的這麼客氣。

取消了中資項目，又沒有惹惱中國，甚至某種程度上，那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玄機呢？

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要搞清楚，馬哈蒂爾為什麼要取消東海岸鐵路這一系列項目。

按照馬哈蒂爾的說法，是因為馬來西亞現在負債太高，借中國的錢搞這些項目，超出了其之能力，怕還不起。

這個其實只是託詞罷了。2017年6月，馬來西亞國債佔國內生產總值的50.9%，即6851億令吉，其中96.7%是國內債務。馬來西亞的財務狀況不僅比東南亞的新加坡（債務佔GDP比重110％）等其他國家要好，比歐美日等發達經濟體也要健康得多，應該不存在負債過多，國家財政瀕臨破產的問題。

不過馬哈蒂爾雖然是瞎扯，但要砍項目倒也談不上針對中國。從他的角度，確實存在砍掉這些項目的動機。

從國際形勢來看，現在美元強勢，全球資本迴流美國，新興國家普遍吃緊，少背外債，倒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

而從大馬內部形勢而言，馬哈蒂爾這麼做，理由更為充分。這批被砍項目中，最重要的就是已經開建的東海岸鐵路。嚴格來說，這條鐵路其實經濟價值並不大——此路線長達650多公里，造價高達600多億馬幣的鐵路，全部沿線人口只有400萬左右。而且這條鐵路沿著弧形海岸線開建，典型的棄直取彎，所以相對於另一條規劃中的新馬高鐵，它也不具備作為國際交通線的戰略價值。

花這麼多錢，只為了建一條單單服務於400萬人的鐵路線，這從經濟上無論如何是不划算的。當初之所以要建，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前任總理納吉布的私人政治利益——馬來半島東海岸是納吉布的票倉，也算是根據地之一。建這麼一條鐵路，既回報了自家選民，建設過程中又可以趁機上下其手。

可現在馬哈蒂爾上台，納吉布已經被其送進了監獄，馬哈蒂爾當然不想為他的政績工程買單，當然就要暫停。

當然，這次暫停，對中國影響還是不小的。雖然戰略上東海岸工程並不影響中國的泛亞鐵路長遠規劃（這條鐵路規劃中途徑大馬國內的戰略通道是尚未開工的新馬鐵路），但畢竟用的是中國進出口銀行的貸款，建設方也是中國交建，現在大馬要砍，肯定會對中國的相關投入造成負面影響。

這裡有一個問題——為什麼中國要投這條鐵路。

首先當然是賺錢——雖然修鐵路的錢本身就有相當一部分來自中國，但畢竟是貸款——終究還是要還的，何況建設方是中資——這意味著這筆貸出去的建設費，很大一部分最後還會直接迴流給中方。

至於另一個原因，則是端不上檯面的人之常情——大馬在一帶一路戰略中有重要戰略價值。而作為發展中國家，大馬的政治清廉度也沒那麼高，雖然中馬合作符合兩國共同利益，但這過程中要想戰略穩妥推進，來自馬方當權領導人的某些私人訴求，中方當然也必須綜合考慮，甚至優先滿足。

只不過，大馬政治風雲變幻，昔日當政的納吉布成了階下囚，掌權的變成了馬哈蒂爾，而東海岸鐵路由於帶有太明顯的納吉布烙印，成為「政治不正確」的象徵，這下中國就有點被連累的意思了。

至於馬哈蒂爾為什麼要把停止東海岸鐵路的原因解釋為債務負擔太重，這個其實也有合理的解釋：

如果將東海岸工程被廢的原因與納吉布這個人直接掛鉤，這個很容易被解釋成「政治鬥爭影響國家建設」，對馬哈蒂爾聲譽影響很大。而解釋成債務負擔，這個就很容易爭取到民眾的支持——畢竟馬哈蒂爾所在的政黨聯盟早在競選時期就開始炒作馬來西亞債務問題，而他確實也成功了——雖然橫向對比來看大馬的負債並不高，但對於沒什麼見識，又被20年前那場東南亞金融危機搞怕了的大馬普通民眾來說，巨大的絕對數字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嚇住了民眾，讓他們加入了馬哈蒂爾的倒納陣營。既然如此，再沿著這個由頭，廢掉東海岸工程，不僅可以得到民眾支持，而且也算兌現選舉承諾，有利於樹立其政治威望。

至於馬哈蒂爾為什麼訪華，原因也可以解釋——東海岸鐵路不是說廢就廢的，畢竟這條鐵路已經動工，而且所用的資金主要來自中國，建設方也是中國。當初出面貸款的雖然是納吉布，但他畢竟是以大馬政府的名義簽的合同。馬哈蒂爾可以用行政命令下令廢止，但中馬政府間簽的合同，他可不能以政權更迭為由就不認賬——換句話說，他要廢鐵路，就得賠錢給中國。

毫無疑問，馬哈蒂爾不想賠錢——至少不想賠那麼多，所以，這次訪華，就是來求中方豁免的。

不過，中國也不是棒槌。不可能白白受損。馬哈蒂爾要想讓中國讓步，也必須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而馬哈蒂爾也確實是有。畢竟大馬的地緣區位，決定了其在中國一帶一路戰略上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所以，只要馬哈蒂爾能夠證明自己對大馬的統治力，並保障中國的核心利益，那麼他就可以以此為條件，請求中國的高抬貴手。

而從現實來看，馬哈蒂爾這次訪華是很成功的。他暫停東海岸鐵路等項目，取得了中方的諒解——雖然沒有直接同意不賠償，但答應談判，證明中方願意在這件事上做出一定讓步。

當然，中方能諒解也是有原因的。

首先，大馬確實已經變天，馬哈蒂爾及其政治勢力已經成為大馬的主宰。中方要推動一帶一路，不可能不照顧到他的私人政治利益——就像當初修建東海岸鐵路，某種程度上是為了照顧納吉布一樣。

其次，東海岸鐵路並非戰略通道——前文中雲石君說了，這條鐵路本身標準沒那麼高，而且線路太曲折，明顯不符合戰略通道的要求。所以，停建對中方的負面影響，僅僅只是經濟上的，並不影響一帶一路戰略的長遠實施。

對中國來說，真正具有戰略意義的，還是新馬鐵路修建主導權。

雖然馬哈蒂爾上台之初就以財政債務為由叫停了新馬高鐵項目，但這個停止就現實而言，影響並沒有那麼大——畢竟現在新馬高鐵本身就還停留在紙面，壓根就沒正式開工。而且考慮到中泰鐵路、泰馬鐵路都還沒建，單單一個新馬鐵路，中短期內就算建成也不具備什麼實際價值。

但從長遠來看，新馬鐵路遲早該建還是會建，畢竟與東海岸鐵路不同，這條鐵路對大馬本身還是會有很大積極作用。馬哈蒂爾上台後宣布停止，除了控制債務負擔、爭取選民支持外，也不乏藉機向中國、新加坡爭取更優惠條件的意思。這也就是說，新馬鐵路的叫停，應該只是技術性的，並非真正不修。

這也是中國之所以願意對馬哈蒂爾做出一定讓步的原因。通過這種對馬哈蒂爾的利益保障，確保自身長遠戰略不受根本性破壞。

當然，這裡面也存在變數——畢竟善意現在就已經釋放，但新馬鐵路的恢復還有待時日。如果馬哈蒂爾未來翻臉不認，中國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過這種可能性其實不大。畢竟國際政治與小孩子過家家不一樣，守信用還是有必要的。而且大馬經濟與中國關係越來越緊密，馬哈蒂爾還在積極尋求中國新的投資，如果馬哈蒂爾屆時真敢翻臉不認，中方還是有足夠的籌碼動搖其之政治根基。大馬國家利益與中國捆綁越來越緊密，中方又願意在一定程度上尊重其之私人政治利益，那麼於公於私，馬哈蒂爾及其政治勢力，沒道理硬跟中國過不去。

總而言之，這次馬哈蒂爾訪華的結果，還是證明了雲石君在之前文章中曾說過的觀點，中馬合作會因大馬的這次政局大變而出現一些波折，遭受一些損失，但總體來說，大的方向不會因此改變。當然，中方的一些經濟利益確實也受到了一定損失，但正如外交部發言人在就此事的評論時所說.「任何兩個國家之間開展合作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問題，在不同時期也可能有一些不同的看法。」這種飛來的破財之災，雖然本身是因大馬內政而起，但既然中國要借重於大馬，並深入其間，所以有時候遭受一定池魚之殃，也在所難免。在確保核心利益得以維護的同時，意外的麻煩，只要在容忍範圍內，也只能接受了——儘管多少有些無奈，但這就是現實。

那麼，下一階段，中馬關係又該具體如何發展？關注微信公眾號：雲石，雲石君下一節繼續為您解讀。

本文為雲石海外風雲系列1869節。解讀大國博弈內幕，剖析政治深度邏輯，請用微信搜索公眾號：雲石，持續收看全部雲石君原創海外風雲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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