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屆甲子園的結局,是對青春莫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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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為了避免種種誤會,有幾點我想放在前面講:
1,評價「甲子園」的成敗,不妨跳脫單純的「體育競技」這一範疇來看。「甲子園」對日本現代社會所提供的「祭祀」和「鄉土」的價值,可能才是這一業餘中學生體育比賽能夠收穫如此高的關注度的原因。
2,如果追溯這一價值,會發現當下的「甲子園」已經無可避免地被包括「球探」在內的商業體育的模式深深影響,其代表便是以大阪桐蔭為代表的私立強校。它們正在動搖「甲子園」這一近乎傳統儀式的賽事立足的價值觀。
3,文中提到的大阪桐蔭,是一類私立強校的代表。本文不僅針對這所學校,也包括日大三這樣的強校。他們就像是在一場民間傳統活動的摔跤節目中登場的職業摔跤手。
4,每一個棒球少年個人的努力都值得肯定,大家付出的青春都是青春,本文批評的對象不針對任何一個少年。而針對出於種種利益的考量,將這些少年聚集在一起的學校。
5,第100屆「甲子園」賽吸引了空前的關注,而倘若我們要為「100」這個數字賦予特殊意外的話,我希望它所傳達的信息是「不忘初心」,而不是「勝負至上」。金足農身上的種種光環,體現的恰恰是當初成就這一賽事特殊意味的「初心」。
6,而對於如何評價100屆決賽這個問題,倘若單就棒球比賽來看,這場比賽打得堂堂正正,沒什麼髒的地方。但自伊始便圍繞「獲得最終的勝利」來徵集學生,組建隊伍的大阪桐蔭獲勝,它帶給我的感受就是「勝負至上」的價值觀打敗了(相對來說很大程度上)立足鄉土的理想情懷。
7,如果「甲子園」日益變成一個「唯勝負論」的運動賽事的話,它仍然會有激烈的比賽,赤誠拼搏的少年選手,同時有更接近職業化的運營,職業棒球也會吸收更多的人才,但「甲子園」本身曾經超越勝負的獨有魅力便會褪色,變得和其他賽事沒有什麼兩樣。
8,而讓我覺得悲觀的是,目前看來,甲子園目前正是在朝著這一方向越走越遠。
就在剛才,俗稱「甲子園」賽的第100屆日本高中棒球錦標賽落下帷幕,北大阪代表隊,大阪桐蔭以13比2大比分擊敗了秋田縣代表金足農。至此,日本全國上下為期16天的「甲子園熱」將逐步退燒,高中選手們搭上巴士,回到校園。在這回歷史上第100屆甲子園賽上,而作為頭號種子,春季大賽冠軍的大阪桐蔭,以近乎勢如破竹之勢奪下校史第5次夏季甲子園賽冠軍。看著歡呼慶祝的大阪桐蔭隊員,我卻很難替他們感到高興。在甲子園球場的晴空之上,卻有一片比球場還大的烏雲籠罩著天空。
如果我們對甲子園的印象源自於日本的動漫作品,比如《棒球英豪》的話,那麼作品中的少年們以打入甲子園賽為努力目標,伴隨著汗水和苦澀的青春故事,會給人一種「日本高中棒球真是青春的讚歌,甲子園則是純真的心靈的殿堂」的感覺。現實中的甲子園,也的確被富有「熱血」的情緒充滿著。
這之中的典型代表,就是1969年大賽中的選手太田幸司。他所在的三澤高中是一隻默默無聞的弱旅,但在他的奮力支撐下,球隊一路過關斬將,打入了決賽。在決賽中,他一人面對棒球傳統校松山商業高中的全體選手,一分也不相讓。一直到當天比賽超過規定局數,為避免選手猝死而強制中止,都沒有丟掉1分。第二天重賽的日子原本是工作日,但這場比賽竟然讓大量的日本人無心工作,守在電視機前觀看。筋疲力盡的太田依舊守滿了整場比賽,但球隊最終以2比4落敗。
太田的行為,可謂日本人心目中「戰死沙場、決不後退」的道德楷模。雖然他沒有拿到冠軍,並且這次系列賽永久傷害了他的身體,讓他未來也難以走上職業棒球選手之路,但他一騎當千的雄姿已經感動了千萬觀眾。講述他的故事的專題報道一個接一個印刷出來,太田成為了「烈士」。這樣的烈士,幾乎每一年都能見到。今年決賽的兩支隊伍中,秋田縣代表金農商便是背負著「必敗」命運的弱旅。
金足農,是一個位於秋田縣的公立農業學校。秋田縣是日本農業大縣,人均GDP全國倒數。當下農林業衰退,金足農雖然校名中有「金足」,但卻是一個經費和生源不足的窮學校。全校在校生總計500人,其中棒球社團共53人,最終入選球隊的9名首發選手之前有過軟式棒球的經歷,而替補隊員則完全沒打過球,是在高中後才開始玩棒球的。由於隊員成分如此「歪瓜裂棗」,金足農也被媒體稱為「雜草軍團」。金足農就靠這9名選手,在幾乎等於沒有替補的情況下一路過關斬將,憑著投手吉田一人的優異表現和其他隊友的苦力支撐,一路打進決賽的,進入決賽,也不僅是金足農,甚至是在甲子園100屆歷史上秋田縣代表隊打出的最好成績了。
他們的決賽對手,則是近年來高中棒球賽場的霸主,私立名校大阪桐蔭。大阪桐蔭在棒球一項上雖然創立社團不久,只有30年的功夫,但他們對棒球的投入很大。在建立社團的僅僅第四年,便已經拿到全國春季大賽的冠軍,夏季甲子園賽亞軍。尤其是最近十年,總計拿下4次夏季甲子園冠軍,甚至還包括2次春夏大賽連冠的紀錄。這樣的紀錄,在高中棒球界,是非常不尋常的。因為高中不同於職業,一個職業棒球選手可以在球場上活躍十年,但高中生無論球技多好,過了高三也要畢業。很少有學校能夠保證每一年的學生中都能找出棒球的好苗子,去年的全國冠軍在下一年於縣預選賽被淘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大阪桐蔭,用來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便是「棒球留學」。他們雖然不是唯一一個這麼做的學校,但絕對是貫徹得最徹底的學校。靠著私立學校的充足資金,大阪桐蔭的教練會把全國範圍內的初二棒球少年納入觀察名單,一旦發現苗子,便去遊說家長,讓孩子在升高中時報考大阪桐蔭。就以今年奪冠的陣容為例,全隊首發9人中,有6人入選18歲以下組日本國家隊。其中王牌投手柿木是佐賀縣人,核心擊球手根尾是岐阜縣人,全隊18人的出身從最北的北海道,到脫離本島的四國地區都有,只有5名選手,是大阪本地人。而金足農唯一的王牌選手吉田,正是秋田縣秋田市土生土長的孩子。
在漫畫《灌籃高手》中,私立陵南高中的教練田岡茂一曾構想了一支由仙道、魚住、三井、宮城和流川組成的籃球隊,但後面三人後來都跑去了當時並非強校的湘北。其中三井和宮城選擇湘北的原因是憧憬安西教練,流川則是因為離家近。雖然田岡有挖人的想法,但他的行為仍然限制在神奈川一縣。真正接近大阪桐蔭的,是漫畫中全國大賽的常年霸主山王工高,而倘若山王有著大阪桐蔭的心力,恐怕神奈川縣的流川楓、愛知縣的諸星大都要跑去給山王打替補了。
如果僅僅就比賽輸贏本身來論,似乎大阪桐蔭的做法並無可厚非。畢竟人家也是出錢出力,桐蔭的少年們也起早貪黑,苦幹實幹,憑真本事打下的冠軍。但大阪桐蔭的連年奪冠,不僅僅讓賽事本身的精彩程度下降,一邊倒的比賽數目更多,而更關鍵的在於,它在動搖甲子園賽創立之初的初衷和根本。
儘管每年的甲子園賽中都會湧現出數十名少年最終進入職業球壇,箇中好手還會成為棒球明星,但甲子園賽本身並不是作為職業體育的預備役存在的。作為高中生「課外社團活動」的一部分,舉辦賽事的初衷是通過體育來塑造少年的人格,使他們成為優秀的社會人。在這一過程中,選手們的團隊合作能力,抗壓力能力等等均會得到鍛煉。在日本,無論未來從事何種崗位的工作,如果說自己上學的時候參加過棒球隊,打過甲子園賽,那麼都可以算是值得自豪的經歷,用人單位也會對這樣的年輕人有更充足的信心。
固然,為了塑造出「優秀的符合日本社會道德倫理的青年」,高中棒球中有著過度強調「不怕苦、不怕累」精神等不合情理的一面。但歸根結底,甲子園賽之於現代的日本人,是一種近乎宗教儀式一樣的活動。明明只是高中級別的業餘賽事,卻會由國家電視台全程直播,足以證明其對社會的深層次意義遠超過賽事的勝負本身,甚至不僅僅是針對少年的鍛煉。
每年舉辦比賽的時間,正值「盂蘭盆節」期間。盂蘭盆節在隋唐時期由我國傳入日本,是掃墓、祭祖的節日。這一節日在日本的重要性僅次於元旦,企業會放假一周,供遊子返鄉。文藝春秋出版社的編輯岡崎滿義說:「戰後,日本的人口從田間向工業化的城市地帶大規模移動,其結果是日本人對鄉土的心逐漸變弱了。同時,因為鄉土心才有的傳統活動也隨之變少了。在這種情況下,甲子園就成了喚醒日本人鄉土心的少有的仍然健在的活動。並不是讓人想起故鄉,而是透過甲子園,想到還在故鄉的自己。也就是說,對生活在都市的人來說,甲子園是有著故鄉一樣的意義的。甲子園對他們來說,是前往無法再度回去的青春時代的鄉愁的鑰匙。」
而在第100屆甲子園賽的決賽場上,大阪桐蔭斥巨資組建的聯軍徹底擊敗從鄉土中脫胎出的金足農,是對甲子園所象徵的「無瑕、無悔的青春」莫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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