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加勒比公司 二 巴達維亞的陰影

西加勒比公司 二 巴達維亞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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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巴達維亞的陰影

三艘巨艦停在港內,衝天的桅杆投下一道道陰影,走在岸邊,這明暗相間的光線讓人眼睛不適,巴達維亞總督不由得眉頭緊鎖。

與澳洲人做鄰居使他和他的公司獲利良多,但是澳洲人的強大實力和我行我素的風格讓他如鯁在喉。公司正在與葡萄牙人爭奪印度洋—澳宋貿易線路的控制權,而澳洲人卻曖昧的保持中立,並厚顏無恥的同時向雙方出售武器,絲毫不在乎有人會同時控制佛柔海峽和巽他海峽,彷彿這兩個海峽是他們隨時可以採摘的果實,只是暫時交給僱工打理。

想到這裡,他感到一陣屈辱,也許澳洲人看待自己,就像自己看待香料群島的土著一樣。他們開著造型誇張的艦船耀武揚威的到來,絲毫不知謙遜為何物,至於船頭那面徽章,他們逢人就吹,生怕別人不知道是用澳洲銀元的材料製成的。總督曾經用過各種手段阻止澳洲銀元和紙幣的入侵,但是僅憑著商人們自發的熱情,就讓總督的努力付諸東流。澳洲貨物需求強勁,而澳洲人只收自己的貨幣,為了少一次兌換費用,越來越多的商人接受了澳洲貨幣付款。在和葡萄牙人的爭端擴大以後,東印度公司自身對澳洲船隻和火器的需求大增,總督再也無法維持對澳宋那自欺欺人的貿易順差了,別說試探澳宋的銀根了,現在還要將歐洲的銀幣兌換成澳洲紙幣和銀元。

如今澳洲人也打算插手印度洋了,選擇的時機非常刁鑽,就像狡猾的英國人。趁著葡萄牙人封鎖和攻擊普利卡特的機會,英國人大搖大擺的在普利卡特南邊建立城鎮,擠占公司在科羅曼徳海岸的貿易影響力。公司在印度唯一的附庸國馬拉巴爾也岌岌可危,妙烏的工廠則是公司在孟加拉灣東岸唯一的據點了。但這麼重要的據點卻過分仰仗阿拉干蘇丹的保護,葡萄牙人早就準備對此地動手了。澳洲人打算在這種情況下進駐吉大港,再次跟我們做鄰居,真是陰險。

總督不耐煩地看著特里尼先生的信,上面詳細介紹了一個英國奴隸販子把自己的公司轉籍至臨高的過程,特里尼按照總督的要求確認了事件的真實性。在總督準備借故接管這個奴隸販子的商站和生意時,發現他竟然不知廉恥掛起了澳宋的啟明星旗,聲稱自己是註冊在臨高的私人公司,不代表英國王室立場。在信里,特里尼還極力稱讚了澳洲快船的性能,介紹了他們的航海競賽以及引起的轟動。從字裡行間看出,特里尼也感到興奮和鼓舞,就像一個澳洲人。總督早就對特里尼多有不滿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為澳洲人工作,以償還一筆解釋不清的債務,對澳洲人情報的收集卻全靠報紙。「或許該把他打發到南美洲去!」總督惡狠狠的想著,目光卻停留在結尾的日期上。

「天啊,這些船真的有這麼快!」總督沒有忍住感嘆,發出聲來,「也許他們趕得上那件事……」突然覺得一條妙計湧上心頭,總督勉強擠出了這一天里唯一的笑容。

王胖子為薛元老帶來了元老院的關懷——大批生活物資,以及一位波斯女僕。接下來的兩天,除了和薛元老懷舊,就是招待會和參觀種植園。巴達維亞總督對推薦信的事情多有敷衍,王胖子已經不打算再浪費時間了,反正有澳宋貨物作為敲門磚,也不怕談不成。沒想到在告別的時候,總督的態度突然改變,當場宣讀了給東印度公司駐妙烏代表阿爾特·斯賓諾莎的公開信。在信中,總督讚揚了澳宋的誠信和富饒,並要求阿爾特先生正式地向阿拉干蘇丹引薦尊貴的澳洲朋友,全力配合澳洲朋友的外事工作。隨後,總督大人當眾蓋上了自己的印章,小心的將信封印,和另一封「公司內部信件」一起交給了王胖子。王胖子以個人名義擔保,不會拆開東印度公司的內部信件。雙方就在互相的感謝聲及禮炮聲中告別,印度洋貿易艦隊又繼續自己了自己的航程。

這封內部信件並沒有太多可疑內容,只提到了三件事:一是保持耐心的協助澳洲人,不管需要耗時多久;二是儘可能打探澳宋在印度洋的貿易內容,評估對公司轉口貿易的不良影響;三是彙報澳宋艦隊到達妙烏的時間。第三條的目的似乎是想要推測澳洲飛剪船的性能,為此,總督還附上了他推測的幾種航線與航速的組合,要阿爾特根據到達時間來加以印證。

對外情報局已經掌握了總督與特里尼先生之間的大部分暗語,但是總督與不同的僱員之間很可能使用了不同的暗語體系。隨行的對外情報局幹員狗尾旭東一時也無法判斷信中是否有隱藏信息,但是他指出了一個疑點:這位總督在其僱員面前十分高傲,對於僱員可以獨立完成的工作,就會像第二條那樣,簡單而明確的指示。而第三條這種需要全局判斷的事情,按照總督的習慣,應該只要求阿爾特提供到達時間,絕不會屈尊與之探討細節。狗尾旭東建議將信件發回臨高分析。王胖子同意了。

兩天後,臨高的分析報告出來了。總督的航線距離和航速組合併不是線性的,其誤差也不是和風向有關,分析人員根據這個故意為之的差異反推,得到了幾個數字:2、8、5、1、9, 而文字方面的暗語沒有結果。考慮到這個年代的數字信息,最有意義的應該是日期了。臨高的攻關小組嘗試了各種組合,但是與現在的日期即1640年的2月3日,都相差較遠。直到有人提出,總督使用的可能仍是凱撒歷——雖然荷蘭東印度公司在1582年改用了公曆,但是不能排除總督在暗語中耍個小聰明。於是,最有可能的日期是凱撒歷的1685年2月19日,換算成公曆是1640年2月29日。在這個時代,能在大部分航程逆風的條件下用一個月的時間從巴達維亞到妙烏的,恐怕也只有澳宋的快船能做到了。總督和他的幕僚應該可以推算出船隊從臨高到巴達維亞所用的時間,也就大概知道,澳宋船隊到達妙烏還會比暗語時間早一周左右。

王胖子和旭東思索著總督之前的表現,試圖推測他的目的。

「他對我們去吉大港設點是有戒心的,也並不掩飾,只不過他現在沒有能力阻止我們。」

「之前您的預案里,提到他可能會要求我們在他和葡萄牙之間適當的傾斜,但他連嘗試都沒有做。」

「就算阿爾特能在一周內說服阿拉乾和我們動武,總督也應該知道這是徒勞的,而且他現在不敢對澳宋做出如此敵意的事情。」

「從這個時間點來看,他希望我們足夠快的到達,又希望能拖住我們一周之久,不管他的計劃是什麼,反正時間上有些勉強,海上的時間哪有那麼準確的。或許是有一件他知道,而我們不知道事件將要發生,他希望我們卷進來。」

王胖子讚許的點了點頭。狗尾旭東曾是個浪跡於緬甸的日本浪人,後來被僱傭當上了葡萄牙的水手,屬於最早一批被元老院打撈隊救助的落水者。他在對外情報局的培訓中表現突出,語言天賦出眾,分析能力優秀。王胖子這種喜歡瞎琢磨的人,很中意這樣的助手。

「你分析的很好,就算不確定他的計劃,我們也不該順著他的安排走。勤務兵!」王胖子叫來門口的守衛,「下令收帆停船,把我的垂釣裝備搬到艉樓頂上,然後幫我邀請另外兩艘船的艦長大副和元老晚飯時間過來聚餐。旭東啊,你去把夸克瓊先生請到艉樓上來。」

王胖子在巴達維亞見到夸克瓊時,雙方本來只是進行禮節性的交談,沒想到竟談出了意外收穫。夸克瓊現在已經是東亞最大的奴隸販子,手下的船隊規模可觀,還有一支窮凶極惡的僱傭軍幫助管理奴隸。他從非洲運來黑奴賣給荷蘭人,又從荷蘭人手中收走東南亞土著奴隸賣給澳洲人。這樣看似完美的貿易路線卻存在兩個問題:一是非洲到東南亞的路線太長,奴隸在路上的損耗很大;二是兩個大客戶的需求量並不會一致,使得運力安排不夠效率。這兩個問題都指向了一個解決方案——在印度洋建立中轉站。當夸克瓊聽說王元老打算在吉大港開闢商站時,立刻就表示願意追隨元老院的腳步並全力提供支持。

吉大港被稱為印度次大陸和東南亞的十字路口,原本就是葡萄牙的奴隸貿易中心,在葡萄牙僱傭兵與阿拉干王國鬧翻之後略有荒廢。除了地理位置優越,吉大港周邊複雜的民族宗教形勢還帶來了大量的戰爭和劫掠,於是本地也會有奴隸的產出,這裡對於夸克瓊來說,是一個完美的選擇。對於澳宋來說,吉大港同樣十分優越。舊時空的孟加拉國是黃麻的主要生產國,在化學纖維出現之前,這種優秀的纖維作物是製作繩索、船帆和麻袋的最好材料,是開展航海和貿易活動的必備資源。戈爾諾普利河上游以及周邊的海港還有大量的木材、稻米和棉布產出,這些大宗貨物如果能在吉大港聚集,再由飛剪船運輸,將會成就本時空最有效率的貿易路線。吉大港的劣勢在於,阿拉乾和周邊國家的關係並不融洽,無法以國家為單位進行貿易,但是阿拉乾的海商還算髮達,周邊國家的商人前來貿易是沒有問題的。在商業利益和澳宋艦隊的雙重勸說下,蘇丹做出一些積極的政策調整,也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對於17世紀的航海家來說,風和日麗的日子裡應該抓緊時間趕路,突然停船通常沒有好事,要麼是船隻損壞,要麼就是宗教審判或者走跳板這類儀式感很強的活動。要不是自己和王元老談得投緣,夸克瓊都要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了。沒想到王元老竟然邀請自己在這大洋中心垂釣!澳洲人真是難以琢磨。

「夸克先生,如果我請求您撒個小小的慌,不知道是否會冒犯到您的信仰。」

「我不是狂熱的信徒,但是也盡量保持誠信,除非是為了更重要的品質,比如,忠誠。需要我做什麼?」

「我不得不要求您把這美好的天氣描述成需要躲避的風暴,以便向我們的荷蘭朋友解釋我們的遲到。」

「噢,他們會理解的,海上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只是可惜了這美好的天氣。」

兩人會心一笑,正趕上釣竿一陣劇烈的抖動,看來晚上開會前能加個餐了。能和歷史人物過招,讓王胖子頗為得意,讓我們看看總督閣下準備了一個怎樣的大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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