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貝：我想和你虛度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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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知心者 屈指能幾人

風居住的街道 (Piano ver)飯碗的彼岸 - 我想為你讀詩

文：金小貝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

浪費它們好看的陰影

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

我還要浪費風起的時候

坐在走廊發獃，直到你眼中烏雲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經虛度了世界，它經過我

疲倦，又像從未被愛過

但是明天我還要這樣，虛度

滿目的花草，生活應該像它們一樣美好

一樣無意義，像被虛度的電影

那些絕望的愛和赴死

為我們帶來短暫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費

一起虛度短的沉默，長的無意義

一起消磨精緻而蒼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欄杆上，低頭看水的鏡子

直到所有被虛度的事物

在我們身後，長出薄薄的翅膀

今晚，我在讀李元勝的這首詩，內心像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撫到了，很熨帖，很舒適，很美。

是的，只有「美」這個詞才能寫出我此刻的感受。

就像此刻的我，坐在書桌旁，一盞燈，一本書，一首詩，就覺得很美。

我曾和朋友聊天，問他們，什麼是你最想要的，或者說，什麼是你覺得最重要的。

有人說愛情，有人說金錢，有人說名利和地位。

卻無人說，陽光、空氣和水。

這缺一就可致命的東西喲，往往被人拋之腦後，因為它看上去，不精彩。

就像我們總會喜歡那些摸得著的東西，喜歡那些有指向有目的的辛苦，卻很少有人敢明目張胆地說：我就喜歡發獃。

我們來到世上，就被賦予了各種責任，各種身份。

今天你是父親，明天你是員工，後天你是別人的肩膀。

要被人靠、被人用，馬不停蹄地過一生。

你想停下來，摘一朵小野花嗅一嗅。

哪怕只是晒晒太陽，看看飛鳥，閉上嘴巴沉默，都是一種虛度。

不敢虛度。

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著你，你的車輪吱吱呀呀，被磨破了，也還是不能停下來。就那樣一直滾，一直滾。

直到，朱顏辭鏡，白了頭。

一個個青春的夢轟然破碎，一輪輪明麗的月圓了又缺。

哀嘆，傷感，無可奈何。

端起一樽酒，忽然想起，醫生說過，不要貪杯，於是，輕輕抿了抿，再放下。

所謂老去，大概就是從注意養生開始。

那些唯恐芳樽淺的日子，就在或奮鬥或蹉跎中慢慢逝去。

也曾嚮往過很多地方，比如敦煌，比如蘇軾的眉山，比如沈從文的邊城。

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經小橋流水，煙雨人家。

攜一兩個知己，在東坡的湖上賞月，看赤足的佛印和尚。

吟一吟「一葉扁舟輕帆卷」，誦一誦「一蓑煙雨任平生」。

那一刻，平淡，安穩，甚好。

只可惜一切都是幻象，沒有幾個人能夠甘願浪費時光，去做這些看起來無用的事。

我們做「有意義」的事，我們教孩子學習「有用」的東西，我們東部西跑，我們踉踉蹌蹌，從來不敢停下來喘口氣。

因為，一不小心，你就會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我們很累，我們的孩子也很累，卻沒人敢停下。

到處都是「xx正在殺死你的未來」、「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再不xx就晚了」、「社會有五層，你在第幾層」。

有那麼多鞭子在抽著你，怎能不奔跑？

血肉模糊吧，滿目瘡痍吧，大片大片的烏雲撲過來、掠過去，頃刻疾風驟雨，在裹挾中，我們前行。

柴米油鹽，稻粱菽麥黍稷，被生活圈養，早已沒有了飛翔的翅膀。

看看地鐵里那些面無表情的臉，蒼白、遲鈍，每張臉上都寫著「無趣」，可還是被車軌輸往能讓我們填飽肚皮的地方。

而靜下來看看月亮，仰望仰望星空，都是奢侈。

誰敢虛度時光啊。

哪怕不知道繼續走到底會去哪裡，或者是知道去了哪裡還是同樣的生活，都只是一直走下去。

沒有自己。

從孩童時，我們就沒了自己。被大人被老師教著說他們愛聽的話，寫著「立意高遠」的作文，每一句話，每一個標點，都那麼符合標準。

鬱鬱蔥蔥的青春里，少了許多任性。

生活的意義是什麼，很少有人告訴我們。

愛情，只有愛情，能夠讓青春飛揚起來。

可是那些飛揚起來的愛情，最終也會湮滅在俗世里，被面子、里子打得體無完膚。

這樣想的時候，會傷感。而傷感，也是一種虛度。

可我就是想虛度時光，浪費時光啊。

去小河溝捉魚，看魚兒咬我的腳丫。到七里河觀月，看南湖灣的高樓在月光下溫柔地披著銀紗。

隨便走，沒有目的，哪裡都可以停下，看看森林裡的樹葉，咬著嘴唇觀察它的脈絡。

當我回頭看的時候，月光正灑在我來時的路上。

就這樣虛度時光吧，就像一個醉漢偎依著酒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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