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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結果如何,總有一隻狗會永遠愛著你 | ONE能音樂

大不了,還有你陪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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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豆最近總是消化不良,我連續三個半夜起來喂葯,它還是難受到把客廳的沙發墊撕了個粉碎。很久沒見寵物醫院的老闆,他倒還記得納豆:「沒事,就是小狗都會經歷的過程,開點藥膏,這周定期喂它,狗糧減到兩餐就好。」納豆垂頭喪氣地靠在我腳邊打盹,醫生不經意間朝我身後看了看,笑著問:「男友沒來啊?」錢包里掉出了幾枚大大小小的硬幣,我彎下腰耐心地一個一個撿了起來,然後和著手裡的紙幣遞給他:「嗯,沒來。」

納豆的生長日記已經畫到了最後一頁,也正好到了何彥離開的第一百天。同居過的伴侶分開後,留下的一方勢必要從日後無意間發現的無數舊物中經歷更多痛苦,所以從何彥搬走的那天起,我就沒有認真打掃過房間。無奈納豆又脫毛又生病,家裡已經變成了一個無法落腳的雜物間。我抱著一大卷衣服準備洗,納豆卻跟上來亂咬著玩,姿勢很像它以前跟著何彥的時候,他總喜歡把手抬地高高的,等納豆奮力躍起時輕輕碰一下它的鼻頭,納豆是一隻溫和聰明的拉布拉多犬,或許是怕撞傷我,後來再也沒跟我做過這樣的遊戲。我剛要制止它,卻見它嘴裡已經叼了一塊天藍色的什麼東西晃著尾巴興沖衝來到我面前,是一個戀愛成就守,邊緣被納豆咬得濕漉漉的。

隔了三個月,我跪在地上抱著已經有半人高的納豆時,手裡的御守好像被賦予了神明的力量,如夏秋之交頻繁來襲的暴雨,重重砸在心底潮濕的湖心,每一聲都在提醒著我,過去交付給他的每一寸愛意,都不摻雜質,即使今天的我努力退卻躲閃,也仍然卸不掉不時翻看雙人影集的習慣。

我們是在何彥到中國交流的第二年遇見的,那時我剛剛準備參加工作,卻因為大學時候體育成績太差,以至於最後畢業的時候還欠一學分,體育組老頭面對我的苦口婆心巋然不動,永遠是那一句「可以在每周五下班後來補體育課」。我每次提著空竹在操場上馬馬虎虎晃蕩的時候,總有一個又瘦又高的男人喘著氣從我身邊跑過,即使下著小雨也要堅持跑完五圈。「是一個日語老師,性格挺好的,我女兒就在他班裡。」老頭一邊教我「猴子撈月」一邊說,那個紅彤彤的空竹在我們身旁翻飛,發出一聲較一聲悠長的噓聲。

正當我決定要鼓起勇氣從跑道上攔截何彥來一場浪漫「邂逅」時,他卻跑過來跟我說了第一句話:「這個看起來很有意思,好玩嗎?」他的臉不知道是因為跑步還是害羞,總之紅到了耳根,當時我看著他一臉靦腆文靜相,還耐心地教了他幾招,直到後來偶爾看見了他早先在日本玩空竹的照片,才發現這人雞賊程度並不亞於我。

直到納豆把碗頂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驚覺已經早上七點,到它的早餐時間了。我按平時一半的食量餵給它,狗狗很乖巧,安安靜靜吃完就像跟屁蟲一樣趴在我旁邊了。我看著滿屋狼藉,半晌還是縮進了沙發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它毛茸茸的頭頂。

「小張說你各方面都挺滿意的,好像不太喜歡那條狗,我說你也是,萬一人家哪天去你那裡看看,養個狗把家裡搞得多臟,印象不好。媽媽認識一家寵物店可以做託管……」我把手機拿遠了些,納豆循著話筒里的漏音扭過頭來,我莫名想起何彥以前的小動作,忍不住把手機塞進抱枕下,然後捂上了納豆的耳朵。何彥離開後,我媽硬是把我和納豆帶回了家,還自作主張叫來了她早就中意的鄰居家兒子:「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麼,與其隔一個太平洋,不如隔一道門好見面。」

是啊,何彥性格太認真,就連面對那種一看就是敷衍到十個句子只寫一個還是夾雜著漢語隨便拼湊的作業,也會皺著眉頭一字一句把答案都寫出來:「總要有人告訴他正確的應該是什麼樣子。」他也不浪漫,沒有節日買花的習慣,從在一起至今都沒有吃過一次燭光晚餐,中文又不太好,更不用提,如今他身在大洋彼岸。

「你想想,即使現在你跟他在一起,又能走到哪一步?」我媽冷靜下來問了我一句話,估計也沒指望我回答,就掛了電話。

何彥交流期結束後,迫不得已要回到日本的大學繼續教書,就是在他送我納豆的前一周,我就知道他的歸國日期提前了。這個世界上不愛的理由有很多,忙,累,不合適,太遠,為你好,而愛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想和那個人在一起。何彥曾經這樣告訴過我,如今想起來,也不知是諷刺還是什麼。納豆吃過葯後好多了,躺在地上玩小熊,我忙了一上午,終於把家裡收拾整潔,沒等休息一會兒,就接到了何彥的視頻電話:「納豆怎麼樣了?」我們很少聯繫,但凡打電話都是關於納豆的事,上次是它打疫苗的時候,這次是生病。我快速地把鏡頭轉到後置,才敢細細打量這張熟悉的面孔,他沒怎麼變,就是頭髮比以前長了點。狗狗跑來興奮地又是舔手機,又是搖尾巴轉圈,何彥笑得高興,跟它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我靜靜聽著,感覺他快詞窮的時候剛想道別,卻聽他喊我的名字:「很久沒見你了。」我怔了一下,猶豫半晌,終究還是笑著拒絕了他:「打掃了一整天,灰頭土臉的,下次吧。」

我看著鏡子里早在何彥電話打來前就畫了妝又洗了頭髮的自己嘆氣,還是沒敢邁出那一步啊。正滿心唾棄著自己,我媽就帶著那個姓張的男人敲響了我家的門,納豆在客廳警覺地叫了幾聲。「小張,進來吧。」我媽揮手把納豆趕到一邊,男人沖我淡淡笑了一下,表情里多有不滿,大概是對狗狗。納豆屁顛屁顛地又跑到我腿邊,跟老母雞護崽一樣,我笑著揉了揉它的腦袋,全然不顧褲腳上已經粘上了一團團細小的絨毛。他全程都在介紹自己的工作和經濟情況,見我一言不發,這才不好意思地問我:「光顧著介紹自己了,也聊聊你吧。」「我?沒什麼特別的,就普通白領,喜歡宅在家裡照顧狗,也看看電影刷刷劇。」「這是御守嗎?你喜歡日本文化?」男人眼尖,拿起了那個藍色的小包。「嗯,隨便買的。」他眯著眼睛,認真點評起了何彥的御守:「這個做的不好,首先這個顏色選的就……」直到聽到他第三次提到「假貨」時,我終於坐不住了,毫不客氣地諷刺了他幾句,相親儀式不歡而散。

「不就是個日本小布袋嘛,他給你的吧,你腦子清楚一點。」我媽恨鐵不成鋼地數落我。

「我沒有比現在更清楚了。」

直到剛剛那一刻,我才無比清楚,我有多想跟何彥在一起。我喜歡他認真到看起來有點犯傻的習慣,就連在他身邊的我也開始努力拋棄懶癌拖延症,慢慢完美起來,他的確缺少浪漫因子,但他永遠會貼心地為我在冬日的夜晚準備好暖水袋墊在腳下,因為我有小腿抽筋的毛病,每一次想念與喜愛,他都會毫不吝嗇地表達出口,即使那些語句簡單笨拙,如此種種,在我遠離他的一百天里日漸清晰地印在了腦子裡。就當做一次不一時興起,也不斬釘截鐵的決定吧,就算他在大洋彼岸,我也願意試一試。

聽過無數道理,還是過不好這一生,那就隨著心意任性地走吧,走累的時候再安營紮寨,或者永遠也不。別回頭也別猶豫,太急沒有故事,太緩沒有人生。

大不了,還有你陪著我啊,我親了親納豆耳朵,然後拿起了抽屜里的機票,這個季節,何彥說八重櫻開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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