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放下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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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他是個大惡人。

滅了江南墨家，屠了塞北徐家。

「血足」的惡名傳遍天下——凡所過之處，血能浸足。

沒有仇恨，沒有恩怨，他只是覺得——有趣。

墨家機關，不足掛齒；徐家長刀，也不過如此。

橫行江湖十餘載，他突然覺得。

厭了。

2、

便打上了少林，剃光了頭髮，自賦了戒疤。

閑時跳水劈柴，指點下小和尚功法。

忙了秉燭夜讀，看幾張佛言胡話。

「除了沒有葷腥，」他嘴裡含著根雜草，回頭看向那尊不知立了多少年的石佛：「少林倒也算是個清閑的好去處。」

老和尚們敢怒不敢言，少林數百年基業。如果惹得這人發狂，怕是要江湖除名。

3、

「血足何在？給我滾出來！」一聲怒喝，炸響在雨意蒙蒙的清晨。

他從床上坐起，不耐煩的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後在桌下抽出一柄油紙傘，撐了開來，出門查看情況。

一個年輕小子被少林棍僧們圍在中央，持劍對峙著。

他站在山門，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身寬大的黃色僧袍隨意套在他身上，竟然顯出幾分殺氣。

「小子，血足放下屠刀，退出江湖了。」他右胳膊胳膊縮回了袖子，撓著左腰的癢。半邊僧袍軟軟的垂落下去，漏出了結實的半邊身體。

那個年輕的小子抬頭看過來，只看到雨中一個單手撐著傘的頑劣妖僧。被震懾的失神半晌，年輕小子持刀對著他：「我習武多年，就是為報滅門之仇！你少林貴為武林泰斗，『血足』這種魔頭，難道放下屠刀你們就收容了的么！」

他頓時來了興趣，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連眾棍僧都闖不過去，哪來的膽量：「那你想怎樣。」

「讓他把屠刀給我撿起來！」

4、

沒來得及說話，他身邊出現了一位同樣撐著傘的年輕白袍僧人。

但讓他震驚的是，這僧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超凡脫俗的氣質。站在他旁邊，就讓人感覺到心神寧靜。

少林寺，什麼時候有了這等人物？

「雨大了，小心著涼。」僧人側過頭，看了看他說道。

說完後，僧人一步一台階的向下走去。走到近處，他揮手示意棍僧們退下。

將手中的油紙傘交給一旁的僧人，他開口道：「我就是血足。」

一言既出，少年和他都驚住了。

5、

他是血足，那我是誰？

但少年可不管這麼多，手中的刀毫不猶豫砍向這位僧人。

僧人稍稍後退了一步，隨著少年手中的刀招，腳下不停地變化。

三招之後，少年連他的衣角都未沾染到。

只不過，他在躲避的同時，已經跪在了少年面前。

「施主，請放下屠刀。」僧人面色不變，輕聲的請求少年。

「我滿門的家眷可不允許！」一刀。

「血足致歉，但請施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叩首，躲過一刀。

「死於他手下的冤魂呢！」二刀。

「血足致歉，我會用餘生來贖罪。」二叩首，躲過第二刀。

「還有血染的江湖！」三刀。

「血足致歉，瀰漫江湖的殺戮皆因我之錯。」三叩首，躲過第三刀。

6、

這三刀，白袍僧人除了叩首，絲毫未動。

言語氣度間，足以說明兩人武學的巨大差距。

少年突然笑了，他抬起頭望著蒼天。突然狂笑：「殺人的是你！贖罪的也是你！力量強大就說什麼是什麼嗎！你放下了屠刀就想立地成佛，你讓那些死於屠刀下面的人怎麼辦！」

說完，少年抬手把刀擲在白袍僧人的腳下，自己倒盤起腿坐了下來：「如果少林救的是惡人，那麼你就不妨重新拿起屠刀，斬了我之後，重回少林。沒準你能成兩次佛哩！」

白袍僧人跪於地上，看著年輕小子滿臉的譏笑，沉默不語。

站在山門口的他抬頭望了望天。

雨，大了。

7、

白袍僧人彎下腰，捏著刀尖，從腳下撿起那柄快刀。

這時，一個懶散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想活命的人，從來就不會放下屠刀。」

年輕小子的目光越過白袍僧人，看向了發出聲音的那個人。一身寬大的黃色僧袍，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山門走了下來。

在年輕小子眼裡，這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妖僧，反而比仇深似海的「血足」，更為可怕。

妖僧往前踏了一部，俯視著坐在地上的年輕小子，問道：「我殺了這血足，你拿什麼報答我。」

「我這條命。」年輕小子的目光堅定。

妖僧看了幾眼，哈哈大笑：「你的命才值多少錢？報仇雪恨就這點覺悟嗎？」

年輕人一時語塞。是啊，家人被血足殺了乾淨，自己變賣家產，十來年求學和買兵器已經花光了積蓄，又如何去報答？

像是看穿了年輕人所想，妖僧一隻手把他從地上拎起來，拉到自己面前。

年輕人看著妖僧的眉眼在自己眼前越放越大，心中頓時有些恐懼。

「我要你，從今往後，皈依佛門。」

8、

雨越下越大。

朦朧的雨幕中，一黃一白兩色身影相對而立。他左手的油紙傘一直撐著，但對面的白色身影已被淋透了衣衫。

他睜大了瞳孔，笑的無比張狂：「你倒是不用怕著涼，因為殺了你，江湖上『血足』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

雨水順著白袍僧人的臉頰滑下：「想渡人的人，從來就不在意生死。」

「那你就去死吧！」

黃色的身影瞬息已至。

9、

白色的身影招式磅礴大氣，出手間章法明了，雨水被招式的氣勁所阻，近不得身。

黃色的身影則詭異萬分，看似雜亂無章，卻招招致命，更神奇的是，雨水像是錦緞一樣被他收於雙手的招式之中。

在懂行人的眼中，從招式就可看出心性。

但，此時的大雨，讓不遠處的眾人都看不清一二。

交手半晌，妖僧分開了，左手中的油紙傘已經破破爛爛，根本擋不得雨水了。他看著白袍僧人倒提著的快刀，出口問道：「你又不會用刀，丟了豈不更好？」

「江湖人都知道，『血足』可是一柄妖刀斬了半個江湖的。」白袍僧人雖然僧袍已經凌亂，但那股出塵的氣質，依然沒變。

「越來越有趣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早遇見你，我殺半個江湖作甚？」

10、

都說高手的爭鬥不過轉瞬，但那一定是沒有碰到旗鼓相當的人。在雨幕中，兩人足足打了半個時辰。

「施主，你的願望是什麼？」白袍僧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半個身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殺了你吧。」黃袍的他斷了一條胳膊，但嘴角狂妄的笑卻絲毫未變。

「那，血足的願望呢？」白袍僧人抬頭看天。

11、

血足死了。

對於江湖人說，這個好消息實在是來的太遲了。

彷彿一片許久不散的烏雲，突然間消失了，明媚的陽光重臨大地。

幾大門派甚至已經商議起，如何舉辦慶典了。

而緊閉山門的少林，則悄悄的舉辦了一場葬禮。

他左手拿著一葫蘆酒，獨坐山巔，凜凜的山峰把他空蕩蕩的右袖吹得呼呼作響。

「徒兒，把我的袖子紮起來吧。」

一個年輕的和尚從他身後做來，把少了右臂的袖子扎在了腰間。

看著少林寺里，那團火燒了起來，他突然百無聊賴。

「徒兒，我們下山吧。」

「我們不在寺里呆了嗎？」

「能悟透佛的人，世間才有幾個。這個死了，少林寺便待不下去了。」

「少林寺的人可真無能，竟然讓『血足』參透了佛理。」

他輕揚手中的葫蘆，砸在年輕和尚的腦袋上，後者急忙抱頭。

「這個人雖然死了，但值得你尊敬。」

12、

那一日的雨中。

白袍僧人問道「血足的願望時。」

兩個人同時回答了。

快活。

我總覺得，可能是我能力問題吧，這篇寫的有點莫名其妙，晦澀難懂。

其實想表達的是：先不論善惡，但能力強的人追求的夢想都是快活。

少年報了滅門之仇，快活；白袍僧人的目標是拯救他人，哪怕擔下罪名，自己身死，也是快活。只有真正的血足，一場暢快淋漓的戰鬥十分快活，但是唯一的對手死亡之後，再無敵手的失落讓他不快活，也讓他喪失了繼續殺人的慾望。

所以，白袍僧人故意如此，救了蒼生。

啊啊啊啊啊，以後不再亂寫這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