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時世

來自專欄閱讀隨手記4 人贊了文章

我不是特別喜歡狄更斯的這本書。人物那是沒得說了，依舊很鮮明。但相比其他作品比較短，才300多頁。感覺整個故事的展開的比較局促，很多人物交待的不夠完整。整體翻譯的還不錯。

我看書前基本不會去看前言譯序之類的東西，尤其這種早期翻譯的作品，都是讀完正文之後再回過頭去翻翻。狄更斯作品的譯序絕對是重災的。這篇濃濃文G風的《略論》，在我看來有點胡說八道了。

狄更斯作為一個充滿人文關懷的作家，又是從底層出身，所以對資本家、貴族有著不滿和不屑，而對底層有著更多的同情，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非要拉扯到階級對立這種角度，讓人覺得牽強、刻意，甚至別有用心。這種寫於77年的東西，說它別有用心，也一點不為過的。

在這部小說里，狄更斯對龐得貝和葛擂硬的諷刺，尤其是最開頭，我覺得有點過猛，不太真實，不過到後面形象好了很多。我在想他們所代表的真的是功利主義嗎？他們追求的是」事實「，用葛擂硬的話說」我要求的是：事實。除了事實，其他什麼都不要教給這些男孩子和女孩子。只有事實才是生活中最需要的。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要培植，一切都該連根拔掉。「他們的標誌是口袋裡經常裝著的尺子、天平和乘法表。這是功利主義嗎？似乎有待商榷。其實也可以是一種極端的理性主義。我並不認同他們的觀點，狄更斯作為一個靠非事實的想像為生的作家，肯定也對這個觀點很不屑。但非要和階級鬥爭掛鉤嗎？

龐得貝其實不是一個追求事實的人。他是個騙子。他不斷吹噓的自己白手起家的身世，完全是個騙局。葛擂硬的情況就比較讓我感興趣了。他是真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除事實之外的東西存在，即便這些東西就在他心裡。前言中抨擊他逼著自己女兒嫁給大30歲的龐得貝。我不覺得。這在當時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狄更斯、以及同時代的故事裡，有的是真摯的愛情，但這種除了門當戶對什麼都沒有的婚姻，在那個時代實在是一件無比正常的事。我們假設一下，如果露意莎拒絕了這門婚事呢？我不能確定葛擂硬先生會強硬的逼著女兒出嫁。我覺得他是真的愛自己女兒的。最後當露意莎向他求助的時候，他是真心感到震驚的。」露意莎，我沒法告訴你，直到現在，我被昨天經過的一切激動得多麼厲害。。。一向支持著我的東西，一下子忽然垮了。「」想到你目前受了什麼壓力才迫不得已的把這些事情吐露出來，這樣我就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我再也不能相信自己了。「

這一部分其實很觸動我的。除了對子女最真切的愛，還有什麼能讓一個固執的堅持理性的人，放棄自己這麼多年的價值觀、世界觀？作為一個自認為價值觀堅定的人，我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氣和能量，才能讓自己產生動搖。我並不認同他，但我理解他，甚至同情他，也很感慨他最終能點燃內心的情感。願所有像他那樣的人，都擁有自己的露意莎。

我認為不能說露意莎的婚姻是被她父親排斥感性的教育所害——當然那種教育無疑是不對的，而我們似乎仍然也在走著類似的道路。她更多的是被對她弟弟的盲目感情所害。如果她從小是受正常教育，和西絲一樣。我想她仍然會嫁給龐得貝，因為她不就是為了滿足弟弟自私的要求才這樣做的嗎？

而弟弟湯姆的自私甚至邪惡，雖然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因為從來沒得到過真正的幸福。但這也更像是推卸責任之辭。跟他所受教育中的功利主義，並沒有太多直接的關係。可以毫無疑義的說，這樣的教育是錯的，但是把一切問題都歸結於這樣的教育，也是有失偏頗的。

書中的另一條線索是工人斯梯芬。他不願意參加工會同僱主對抗，被自己的工人同胞排斥。但又對自己的老闆直言不諱，所以被開除，只能隱姓埋名找點活做。最後被湯姆設計栽贓。他的經歷是值得同情的，但被同情是因為這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底層人民，而不是作為工人階級。狄更斯同樣的感情還體現在對馬戲團成員的筆觸上。但是對於被工人領袖煽動了的工人階級這個群體，我看不出來這種同情，也可能是我本身並沒有這樣的感情。

各種評論會批評狄更斯的批判不夠徹底，對工人階級的了解不夠徹底。我很慶幸這些「不徹底」，因為它留下的是真正超越階級的人類感情，而不是冷冰冰的階級對立。這類文章只是龐得貝葛擂硬理念的另一個翻版。

斯梯芬的經歷，以及和瑞茄的感情糾葛，似乎可以更豐滿一下。弟弟湯姆、詹姆斯先生、西絲等，我覺得都擴展的不夠，讀完總有點不夠過癮的感覺。狄更斯是很能塑造人物，也很能講故事的，在其他作品中，大量次要角色以及他們的故事，都被妥貼的安排在主要情節旁邊，到最後再來一個面面俱到的大團圓結局。這在我看來才是標準狄更斯式的。但本書的這些內容，可能因為篇幅的問題，顯得十分薄弱。配角只有史巴斯特太太，塑造的很豐滿。

因此，這本書雖然不失狄更斯水準，但我認為屬於其作品中的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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