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志·第八章·那一棒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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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志·第八章·那一棒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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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察覺到妖氣靠近的時候，孫悟空不以為意。

在戴上金箍之前，他就明白這條路並不容易。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所以他也很清楚自己要捨棄什麼。

信仰之路只能以雙腿丈量，倚不得神通，仗不得妙法。

佛法東傳誠然是大功德，卻並不是所有勢力都樂見其成的。

十萬八千里遙路，何等兇險？

他一條鐵棒逢山開山，遇水斷流，已經用諸多妖魔的鮮血證明了冷酷。

等閑妖魔見了他便會避讓，但這個妖怪似有不同。妖氣在他的警戒範圍不斷進出。似試探，更似撩撥。

是哪裡來的蠢妖，膽敢撩撥他齊天大聖？

孫悟空知道自己不能忍。

他也不會忍。

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任何事都有代價。小到說一句話，大到殺一個人。

所以他一聲暴喝，身形電轉，已迫近了妖氣源頭。金箍棒在掌中微微震顫，等待著染血的那一刻。

但原地杳無蹤跡，只有一縷殘煙繚繞，帶來某種隱約的熟悉味道。

赤眸轉動，一應痕迹觀照入心。孫悟空縱身一躍，再現身時已出現在一處幽谷之中。

在盛開的奇花異草間，錯雜著一盆盆高高支起的篝火，顯然並非無主之地。

「你終於來了。」說話的是一個姿容絕麗的美人，眉眼如畫，膚欺霜雪。她只是俏生生站著，便已奪盡了百花芳華。

見到孫悟空出現，她不但不再逃跑，反而迎近前來，「我知道五行山定然壓不住你！」

但一道暴戾的殺機將她逼停，孫悟空聲音冰冷，「為什麼引我來這裡？」

「五百年了！」那美人眸中秋水盈盈，聲音激動，「天下妖魔，等了您五百年！」

「等一個囚徒？」孫悟空冷笑。

「不！」她尖聲大喊，「您不是囚徒，您是蓋世英雄！」

她有些慌亂的退了幾步，搖著頭，平復情緒，「我是白骨夫人。」

她抬眼看著孫悟空，用那雙美麗的、期盼的眸子，「當年您舉旗反天，我曾為諸大聖獻舞！您……還記得嗎？」

還記得嗎？

那血色籠罩的一切，那水枯山禿的花果山。

記得嗎屍橫遍野。

記得嗎殘旗獵獵。

「我不關心你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孫悟空說，「現在滾，我可以不殺你。」

「是了，是了。您是那樣偉大的英雄，您的兄弟是蓋代妖魔，您的對手是漫天仙佛。哪裡會記得我這樣一個孱弱的小妖？」白骨夫人呢喃著，噙著淚的美眸忽又抬起，直盯盯地看著孫悟空，「我願重入您麾下，為您征戰三界！」

孫悟空面無表情，「我已是出家人。」

「弱小如我，當然不配得您看重。」白骨夫人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將淚珠夾碎，「我甚至沖不破任何一位護法伽藍的封鎖。無數次徘徊在五行山外，卻一次也沒能闖進去過……」

孫悟空終於明白，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在那難熬的五百年時光里，他曾許多次感知過這縷妖氣。

好像有一種莫名的重量加諸於心。

他曾斗天斗地，面對過無數強大的對手。

這個女妖如此弱小，但他卻覺得難以應對。

白骨夫人再次睜大美眸，目光復又堅定起來，「但是這些年我在白虎嶺苦心經營，已經為您聚攏了三千妖兵，只要您一聲令下……」

「不知所謂！」

孫悟空打斷她，一字一頓，「別再說廢話了，明白嗎？」

「我今天不想殺生，是你運氣好。但你不會每次都有這種運氣。」他轉身往谷外走去，沒有一點猶豫。

「齊天大聖！」白骨夫人在身後大喊，喊得聲竭力嘶。

但那個身影，不曾回頭。

火焰在盆里跳躍著，但在某個時刻，一旦油盡，便會燈枯。

黑暗是永恆的主題，誰能夠照亮漫漫長夜呢？

「你會回來的。」她喃語。

10）

孫悟空回到宿地的時候，發現很不對勁。沙僧和豬八戒一個躺著一個蹲著，白龍馬遠遠躲在陰影里，而唐僧不見了。

「師父呢？」他問。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叫師父已經叫得很熟練。

豬八戒回頭看著他，眼神古怪。

而沙僧更是從地上翻身而起，揮舞著降妖寶杖砸來，「臭猴子！我跟你拼了！」

「你瘋了？」孫悟空一把抓住降妖寶杖，發現上面傳來的力道十分微弱，再看沙僧的狀態，顯然重傷在身。

「怎麼回事？」他問豬八戒。

豬八戒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看來剛才那個猴子不是你。」

孫悟空不會無聊到特意回來羞辱他們。

「你是說，剛才有個妖怪變化成我的樣子，帶走了唐僧。」孫悟空鬆開了降妖寶杖，走近豬八戒，「而你眼睜睜看著？」

沙悟凈身受重傷，而豬八戒氣定神閑，事態再明顯不過。

豬八戒解釋道，「我以為那是你。」

孫悟空按捺住怒氣，「那妖怪往哪邊去的？」

沙僧這時也醒悟過來，指著西邊道：「那妖說要自己帶著師父去取經！」

「大師兄。」他這會又看到了希望，勉強壓制著傷勢，「我跟你一起去。」

但孫悟空足尖一踏，身形已然不見。

豬八戒瞥了一眼白龍馬，拍拍沙僧的肩膀，「沙師弟，你守著行李。我跟上去看看。」

他轉了轉手裡的上寶遜金鈀，冷笑道：「老豬還不曾被這樣戲耍過。」

不等沙僧說話，便緊跟著駕雲而去。

三界六道，快得過筋斗雲的存在並不多。況且信仰傳播，不能倚仗神通，即便是齊天大聖，踏上西行路也只得一步一個腳印。因此天色微亮的時候，孫悟空就發現了目標。

一行四人，走在林間。沙僧與豬八戒一左一右，而唐僧坐在白馬上，被五花大綁著，就連嘴裡也塞了一團破布。而一個頭戴金箍、腰圍虎皮裙的猴子正在前方開路。

看著孫悟空落下，他露出詭異的笑容。

「哪裡來的妖怪，竟敢假冒老孫！」這猴子將手裡鐵棒一頓，霎時狂風卷葉飛，氣勢煊赫。

「好狗膽！」孫悟空怒極反笑，當頭一棒砸下。

假悟空舉棒橫攔，兩棒相擊，激起清越長鳴。

一瞬間飛沙走石，金光重重。

那邊假八戒、假沙僧各持兵器圍近。孫悟空窺得間隙，一棒一個打死，卻是兩隻尋常猴妖變幻。

豬八戒聞聲趕至，卻見得兩個孫悟空戰做一團。

這邊孫悟空大喊，「你看顧好師父，不必幫忙！」

那邊孫悟空又喝，「看我打殺這妖精！」

從地上打到天上，愈打愈烈，戰團也愈斗愈遠。

兩方都不許豬八戒插手，他也樂得輕鬆，隨手將唐僧從馬上放下，卻既不給他鬆綁，也不取了他嘴裡的破布，任唐僧「嗚嗚嗚」個沒完。

「師父莫吵。」他以鈀為枕，便躺倒地上，肚皮鼓得渾似一個小山丘，「這一架有的打，我先睡一覺。」

真假猴王好一番廝殺，直到離得遠了，孫悟空才猛然發力，一棒擊退對方，「六耳，不要胡鬧！」

「閉嘴！」假悟空感受著手心傳來的震顫，卻愈加暴怒，再持鐵棒橫掃，「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套近乎！」

孫悟空揮棒攔下，「不要逼我！」

「逼你又怎麼樣？」假悟空赤眸如火，那是不熄的仇、不滅的恨！「你要降妖除魔？」

他每說一句，鐵棒上力道就增一分，「你降妖！」

金燦燦的鐵棒自四面八方攻去，「你除魔！」

他暴起全部的修為，帶著壓抑五百年的憤與恨，將孫悟空壓在中間打，「你忘了你是誰！」

「夠了！」孫悟空金毫豎起，自漫天棒影中捕捉真身，金箍棒如蛟龍躍海而出，耀起燦爛金光！「我與獼猴王兄弟一場，別逼我殺你！」

「原來你還記得你們是結拜兄弟？」假悟空毫不示弱，現出法天象地神通，化作千丈巨猿，揮掌拍落，「我兄長戰死，你憑什麼苟活？」

他還不解恨，另一隻巨掌也合攏而來，要將孫悟空拍成肉餅，「現在還恬不知恥，甘做佛門走狗！」

孫悟空亦拔地而起，化身巨猿。將拍落的巨掌托住，並一寸一寸撐開，「西行之事，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現在退去，我可以不計較！」

「三界六道，沒什麼能瞞得過我！」假悟空受力不住，提膝撞來，「你忘了我的本事！」

孫悟空手中用力，將他掀翻在地，「通風大聖也曾這樣自負。結果呢？」

假悟空收了法天象地神通，身形頓小，鐵棒卻仍有萬鈞之力砸來。孫悟空亦收神通，反手一棒對轟。他決意不再留手，要先將這假悟空打服。

鐵棒相撞，假悟空卻趁機翻身，借這股巨力縱躍而去，「這裡不便施展，咱們換個地方打過！」

流光劃空，孫悟空隨氣息追至，卻臉色大變，「你來靈山做什麼！」

假悟空回頭一笑，「你猜如來分不分得出真假？」

「別送死！」孫悟空伸手去抓，卻哪裡攔得住？

假悟空身化金光，已入大雷音寺中。

佛音說法，聲如雷震。驚雷一唱而天下聞，是故名曰大雷音寺。

這是靈山之巔，佛境中心。

是億萬佛子的聖殿，是無量佛光的源起。

滿殿佛陀菩薩，羅漢伽藍，皆注目著突然闖入殿中的兩個猴子。

同樣的頭戴金箍，同樣的手提鐵棒。虎皮裙同樣的可笑，赤金眸同樣的桀驁。

雖則滿殿菩薩羅漢在座，他們眼中卻只有彼此和如來。

滿殿高座者，少有入眼人。

其中一個往如來蓮座走去，「如來，這妖怪竟敢冒充我，你快讓他現行！」

另一個追上去，「如來休要插手！老孫要親自解決他！」

滿殿菩薩羅漢各自驚疑，唯有如來佛祖神態自若，微微笑道，「猢猻不可頑……」

話音未落，那上前的猴子忽的擎棒便打！

突然的攻擊實已貫注畢生的修為，炙烈的金焰在鐵棒上飛揚。

陰陽兩轉，日月輪換。

鐵棒攪動罡風如刀，炸響尖銳的呼嘯。

震徹靈山勝境，砸落釋迦牟尼。

五百年的等待與盼望，五百年的煎熬與執著。

貫徹愛與恨，揉進生和死。

那一棒的風情！

首發連載於微博頭條文章。

微博@情何以甚的痴語。

PS：剛得到消息，我表嫂生了，表哥家湊成了一對好字。

話說我兩個表哥兩個表姐全都湊成了好字呢，真好啊……

我這會要拿點錢去醫院看下。晚上怕不能及時趕回來……所以提前更新……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