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長河的「細思極恐」事件----武王伐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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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的清晨,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刻。華北平原的薄霧還沒散盡,隆隆的戰鼓之聲已經響徹天際。衛水河畔,兩支裝備了當時最先進武器的成建制軍隊展開了慘烈的肉搏。交戰的一方來自關中地區的大部落周,整裝滿員大約四萬五千餘人。他們一路通關打怪,從黃土高原俯衝至太行山南麓的牧野。這一路上,不少的部落都以不同的方式表達了對於他們的支持,有的甚至要整族加入,成為改朝換代聯軍中的一員。鑒於革命形勢的蓬勃發展,關中遠征軍的統帥姬發順水推舟,在孟津整編了庸、盧、彭、濮、蜀、羌、微、髳等小部落軍隊,成為名副其實的新任盟主。此時,姬發躊躇滿志,正指揮聯軍進行最後的戰略決戰。而交戰的另一方是已經坐莊六百餘年的殷商王朝政府軍,他們出動了數倍於聯軍的機動部隊,號稱七十萬,由最高統帥帝辛親自領導。雙方都知道這場戰鬥的重要性,因此都是以最高統治者御駕親征的方式放手一搏。
戰役的結果無需過多描述,陣前倒戈,血流漂杵,殷商的軍隊一潰千里。帝辛倉惶逃回朝歌鹿台,焚香凈身之後自焚。隨後,周軍攻進朝歌,把已經燒過一邊的帝辛頭顱斬下,當做祭祖的供品。至此,六百多年的殷商宣告覆滅。周人用「紂」這個字定義了帝辛,「紂王」取代了帝辛在中國歷史中受到了萬世唾罵的「禮遇」。後世除了《封神演義》對這一歷史事件進行了藝術再加工外,還出現了一系列基於史料的考據。近些年來,網路上出現了大量為帝辛平反的文章,甚至稱讚其是一位「偉大的改革家」。三千多年前的歷史事件真實性究竟如何已然無法全面概述,當時中國尚未有明確的紀年和官修史書,無法詳細記錄每一個事件的真實性,也無法描述每一個具體個人的言語行為。目前能夠明確的是,帝辛在牧野之戰後沒有了繼續抵抗的打算,直接選擇了「士可殺不可辱」的自我了斷。這當中有著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細思極恐。
細思極恐一,殷商軍隊為什麼會陣前倒戈?
之前的說法是殷商部隊中的大部分組成人員是來自於東夷的奴隸,被商王朝的軍隊強行裹挾到了牧野戰場。長期的壓榨導致奴隸們對商朝統治者心懷怨恨,不需動員,直接成為了周軍的隊友。長期以來,這個說法甚囂塵上,直接導致我對商朝高層智商水平的懷疑。試想,一支幾十萬人數的軍隊中,異族戰俘奴隸的比例過高,這會是個什麼局面?在解放戰爭的時候,國軍與共軍在民族認同和階級屬性上別無二致,不少國軍士兵僅僅是為了混飽肚子才當兵吃糧,更有強拉壯丁者。即便如此,對於國民黨的投誠軍隊,共軍這邊尚且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對其進行改造,因為軍隊的思想統一性是其走向戰場的先決條件。而臨時徵調的大量異族奴隸混入作戰軍隊是具有高風險性的。對此,身經百戰的帝辛不會沒有這個覺悟。而且,一旦軍隊陣前倒戈,統帥的安全就難以保證。可以說,帝辛這次是拼著陣前殞命的風險強行打了一仗。
細思極恐二,商軍主力為何沒有回師勤王?
王國維和顧頡剛分別推算了武王起兵,孟津會師以及牧野之戰的具體日期,相差不多,可以採信。根據兩位大家的推算,武王起兵於前年十二月中旬,之後一路所向披靡,自次年一月下旬已到達孟津。而此時,遠在江淮一帶與東夷作戰的商軍主力絲毫沒有回撤的跡象。至一月月底,周軍已在距離朝歌七十里的牧野擺下決戰的架勢。敵人決戰的陣勢已成,商軍主力仍然作壁上觀,至少所有的史書都沒有主力部隊星夜回援首都的詳細記載。更為離奇的是,直到帝辛自焚,朝歌淪陷,周王朝完成了滅商戰爭,那支神秘的「商朝主力軍」仍然沒有和周軍正面硬剛的史實,這支主力部隊蒸發於浩瀚歷史之中。
細思極恐三,帝辛為何不遷都再戰?
縱觀殷商六百年,遷都是個家常便飯的事情。尤其在商朝的中前期,國都基本上在其領土範圍內轉了一圈。直到盤庚遷都殷地,這個遷都的毛病才算是徹底治好了。所以,遷都在帝辛時期並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只要「法先人」,即可迅速打著遷都的名義逃走,整軍再戰。況且,周軍從西邊打過來,整個商王朝的東部還處於較為穩定的狀態,完全可以作為遷都的備選之地。尤其要說明的是,朝歌僅僅是商朝後期的「經常性中央辦公地」和「皇家度假區」,真正的國都仍然是殷地安陽。丟了朝歌,僅僅相當於今天丟掉了北戴河,北京城還矗在那裡安然無恙呢。作為一國之君,帝辛就算要殉國,也應該是撤到國都安陽之後再自殺了事,不應該在「陪都」朝歌就提前把這事兒做了。
細思極恐四,周朝方面的善後事宜。
帝辛自殺後,周軍攻進朝歌。在這之後,耐人尋味的事情很多。首先,周朝方面把已經自焚的帝辛的屍首找到,坎其首級,懸掛示眾,對其盡情的侮辱。但是同時,又大肆分封了帝辛的嫡子武庚,令其駐守殷地,成為事實上的殷地之主。對於這個安排,與周王朝有殺父辱屍之仇的武庚二話不說就接受了。除了帝辛的叔父箕子遠走朝鮮外,微子等皇族都欣然接受了新主的領導和分封。後來武庚雖然叛亂,但是打出的旗號既不是替父報仇,也不是興復殷商,而是要替新主周成王「清君側」,誅殺周公。而且在武庚叛亂之時,其它有封地的原商朝貴族保持了靜默,刻意的與武庚保持了距離。也就是說,「滅國之恥」對於殷商舊部的人來說迅速翻篇兒了。縱觀有周一朝,繼承了殷商衣缽的諸侯國「宋」一直是周王朝內部的二等公民。「刻舟求劍」,「買櫝還珠」,「守株待兔」,「拔苗助長」等成語的嘲笑對象都是宋國人,其尖刻程度完全不亞於今天大家對於某省人的歧視。但是,宋國一直在嘲笑中安分守己的存在著,直到被齊國吞併。這是一等大周良民的節奏啊。
武庚,微子等人在殷商時代就領有封地,其待遇完全不亞於周王朝的賞賜。尤其是武庚,一直作為太子存在著,完全可以靜待老父親駕崩,而成為天下的共主,而非僅僅大周朝殷地的諸侯。按照一般邏輯,在周軍起兵的時候,武庚作為帝辛嫡子,應該協助父親運籌帷幄,調集軍隊和物資,與周軍決戰,而不是成為一屆坐以待斃的劉阿斗。武庚的種種作為透著一絲絲的詭異。
綜合以上的分析,我只能想到一個可能性的歷史事實,從而能夠把所有的「細思極恐」化解。大致的推斷如下:
帝辛是個富有開疆拓土宏大志向的帝王。在其為王的歲月里,商朝軍隊不斷向東,向南推進,開闢了新的疆土。但同時,連年的征戰造成了國庫的空虛,壯年男丁的匱乏以及朝廷內部的分裂。當時的商王朝每次對外作戰,均要求其加盟的諸侯國出人,出糧,出餉。諸侯國與中央政府的矛盾不斷加深。嫡子武庚,丞相比干,王叔箕子,微子等朝中實權人物看到了國家的窘境,均反對進一步對外用兵,主張休養生息。他們在朝中形成了反戰派,與帝辛以及帝辛的將軍們公然對立。面對反戰派,帝辛採取了較為嚴厲的措施,除了申斥,降低俸祿之外,應該不止一次威脅要換掉武庚的儲君之位,而換上一個聽話的兒子。在三千年前的中國,皇家雖有嫡庶之分,但是界限應該不至於太過於清晰。這一點,從商朝之後八百年的秦始皇立胡亥之事中也能管中窺豹。
有被廢黜風險的武庚一直在尋找翻身的機會。他很明白,自己已然失寵,父親身邊的妲己分分鐘更給自己整出個弟弟。到那個時候,不僅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東山再起,估計連性命都難以保全。自己不獲罪領刑,新的接班人就無法以服眾的姿態合理合法的坐穩江山。為今之計,唯一保全自己以及反戰派的方法就是推翻帝辛,自立為王。最起碼,自己也要撈個諸侯王,好歹也有個衣食無憂。
機會終於來了,帝辛的主力部隊在與東夷的作戰中損失慘重,短時間內沒有大規模機動作戰的能力。而此時的帝國西部,周人正不斷壯大,頗有東進的野心。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力量。武庚與微子,箕子等人商議對策,微子同意聯絡周人推翻帝辛,而箕子卻念及商朝基業,不願葬送了赫赫六百年大商榮耀。所以,在整個武王伐紂的過程中,箕子保持了中立,事後遠走尚在蠻荒狀態的朝鮮,表示不食周粟。而武庚則將整個商朝的軍力部署絕密情報託人送給了周武王,而武王則許封爵許諾。這也就解釋了為何周軍一路所向披靡,僅僅兩個月便從陝西西部打到豫北平原的原因。
面對氣勢如虹的周軍,商朝王室根本沒有任何應急預案。直到此時,帝辛才直面了此生最大的危機。無兵,無將,朝中全是反對派,這是藥丸的節奏啊。而此時唯一能救急的力量只能是沒有經過改造和訓練的奴隸。這些奴隸大多是戰俘,為了修建鹿台而徵調到朝歌的。出戰,只能依靠他們;不出戰,就等於順從了反戰派的意見。焦頭爛額的帝辛只能把命運全部賭在了這些奴隸身上,瘋狂的打了一場不可能取勝的戰爭。而大敗回朝的帝辛發現,反戰派已經在他御駕親征的時候,控制了國都安陽,也切斷了他逃往東方的路。事實上,他已經只能坐擁孤城朝歌,等待周軍前來。回想自己戎馬一生,到頭來卻被自己的親兒子,親叔叔以及親弟弟勾結外族算計,那份痛苦和絕望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而且,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死亡是其能想到的唯一結局。
帝辛是個純爺們兒,死則死矣,但要死的體面,死的能讓後世歌頌。所以他選擇了自焚。他想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倔強和堅強。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取代他的統治者們用各種方法搞臭了他,甚至用一個響亮的爛名字代替了他的真名--------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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