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狂賭之淵》到顏藝到表情包的銀河系

從《狂賭之淵》到顏藝到表情包的銀河系

來自專欄二次元、神與文學:世界上所有的夜69 人贊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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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賭之淵》,雖然在劇情的設定上不乏出彩之處,但是由於過度強調錶情,在大眾的印象里成為了一本「顏藝」漫畫。就和大部分以「顏藝」聞名的漫畫一樣,《狂賭之淵》的顏藝集中於劇情主線發生的時候——當然也就是賭博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聯想起馬利克或者城之內在決鬥時的精彩「表情」。《遊戲王》和《狂賭之淵》一樣,它們將賭博(遊戲)時產生的過度快感表現為極其扭曲的表情,這在我看來是說明原樂/享樂(jouissance)的一個好例子,原樂/享樂總是和這種過度的、危險的快感聯繫在一起,並且它包含著(性)高潮的意義(《狂賭之淵》的女性顏藝中蘊含著較為明顯的性暗示)。

本文無意探討這種享樂背後的愚蠢/無意義,將其從它的語境中抽離(estrangement)出來(正是通過語境它才能發揮效果),來進行消解,達成意識形態批判的目的。而是更多的探討這種享樂的效果。

日本的很多動畫都有類似的顏藝,而這些動畫本身倒是未必以顏藝出名,《銀魂》《日和》都有大量的顏藝。而它們和《狂賭之淵》和《遊戲王》不同的地方在於,顏藝被徹底地日常化。也就是說,大家會為了一點「小事」而做出很誇張的表情。而這些漫畫的背後有一個更大的背景就是「小事」之死,「顏藝」之所以可以被日常化,是因為日常本身的消解。

我們可以回憶起本雅明關於「震驚」的精彩闡述。「震驚」是現代的社會的重要特徵,在一個工業社會裡,我們時不時會震驚,這會導致我們精神渙散。理解這個很簡單,想想每天在你家旁邊施工的那幾棟大樓,想想那些整天鳴笛的暴脾氣司機。

這種震驚導致了經驗之死,也就是說,我們無法和宇宙發生神交一樣的聯繫,講故事的人逐漸消失,講故事這個行為本身變得不合時宜(這裡的「講故事」是字面意義上的「講」)。如今電影和電視劇或者小說的具體情節讓我們不需要太多的想像空間,而聽故事(用耳朵聽)是一種需要更多想像力參與進去的行為(需要用腦補還原場景)。

二次元當然會「幫助」我們思考和想像。日本的意識形態機器是比較明目張胆的,大家可以想一下在知乎或者豆瓣看到的那些用日劇截圖去回答/教育別人、教別人該怎麼活的那些人。常用的句式包括(不限於):只有xxx才是xxx,沒有xxx就不是xxx,xxx就應該是xxx。好萊塢的意識形態相對來說要潛移默化一點(儘管也夠露骨了),日本的「常識」教育導致它輸出價值觀是毫無忌憚的。

而二次元顏藝正是這種常識的淫蕩補充,在一般的日劇里我們經常看到的是不管日常生活變得怎麼樣都平靜的態度,而二次元的顏藝卻展示了截然相反的一面:生活本身就是一種震驚。而顏藝是這種震驚的體現。用新番舉例子的話就是《碧藍之海》了,根據我在豆瓣搜索的結果,它過度的顏藝已經造成了一部分人的不適。它的原樂/享樂表現得過於明顯,一不小心就讓觀眾們看到了自己慾望的實在界,也就是創傷。

這種顏藝的原樂/享樂在日常生活也有一個名字——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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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有很誇張的表情包,日本的line也有略誇張的表情包,但是表情包最泛濫的地方,卻是在中國。(當然,並不是說這是一件壞事)

我認為我都沒有必要拿出所謂的亞洲三巨頭的圖,大家都知道我是在說什麼。大家都知道熊貓人,不管p成什麼樣子,都是一副不爽的表情。讓我比較震驚的是,有萌妹子會拿這個圖和她們的小裙子p在一起,這種情況在日本即使不能說沒有,也是相當罕見了。(當然,我也並不是說這事本身有什麼問題)

熊本熊起源於日本,但是卻是在中國的表情包世界裡大火,熊本熊的表情也是一副很「我壓根就不在乎你」的樣子,配上的問題往往會加強這種圖像給人的直觀感受,比如說:你說的很對,我就是不聽/我是壞人etc。

表情包首先當然是一種能指(圖像),得搬出那句老話:詞殺死物。這裡得改為:表情包殺死表情。我們要注意,表情包的誇張導致表情包的表情難以被模仿,在這裡只是次要因素。更主要的一點是:表情包某種程度上是靜止的(即使是動圖也是一種循環的模式靜止),而你的表情總是在變化,每一秒都在變化。(不能誤會為表情包永遠是穩定的,這同樣也是一種幻想,只是表情包和人的表情不存在一一對應的關係)。

而我們對錶情包的過度使用,則是一種類似於電影藝術生產的策略。我們知道,工業時代帶來的是一種震驚,而電影則直接把這種震驚作為審美對象。同樣的,我們震驚的表情包則是把我們受到的震驚轉化成/暴露出了我們的享樂/原樂(jouissance)。

在嚴格的實在界的面龐的層面上說,表情包不屬於想像界也不屬於象徵界,而是該定位於實在界。它是現實的某種過度變形(excessive disfiguration),就像齊澤克說的那樣,小丑是他面具的奴隸,而我們是自己表情包的奴隸。

我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會保有那些過於誇張的表情包,而大部分人都只能把這些表情包發給自己身邊的一小部分人,如果有人把發給男朋友/女朋友的表情包發給了所有人,那結果可能是一種崩潰。一個人會失去他在符號網路里的支撐。

簡單地說,通過表情包和使用它的策略,我們把我們的無能變成了我們的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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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新的媒介的誕生,都會帶來一種感性的重新分配和分割,對時間空間進行切割調整。

那麼表情包會給我們帶來什麼呢?很直觀的一點在於,我們使用文字更隨意了,因為可以配上表情包,「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這明顯會降低我們對文字的敏感度(也不是說這是壞事,甚至像麥克盧漢這樣的人估計會覺得這很好)。

表情包也促進了一批「網上會很撩,現實是悶騷」的人的出現,因為表情包的細化,讓他們能一句話都不說僅僅使用表情包就去套路別人,在這裡,表情包不僅僅提供了慾望的內容,也提供了慾望的框架。也就是,表情包教你怎麼慾望/做人。

這裡真正的主體是表情包的設計者或者表情包本身,他預想/製造出了一批表情包的使用者。用拉康的「看」與「凝視」的二律背反來說:「看」是在表情包那裡,而使用表情包的「主人」則癱成一堆客體——凝視(凝視屬於客體)。

表情包在中國的繁榮也可以從鮑德里亞對於麥克盧漢的內爆和外爆的關係來解釋,外爆和內爆一定會交替出現,而表情包就是內爆的炸裂。它甚至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突破口/轉折點,可以想像這樣一天,我們的全身變成了金屬,大腦變成一張卡,想要表達自己的感情,就去搜索表情包的資料庫。

最後提一個問題:如果表情包是為了準確地促進交流,那麼表情包的斗圖反映了什麼?

是誰在使用表情包?還是表情包在使用誰?

主要參考資料

《斜目而視》齊澤克

《理解媒介》麥克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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