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性侵者訪談: 「我包里有刀」

同性性侵者訪談: 「我包里有刀」

來自專欄性(Sexuality)、性別(Gender)與性向11 人贊了文章

所有人去吃夜宵,在262,夜市攤遍地都是,七個人又叫了啤酒,加上剛才在KTV里喝的酒,小玉感到有些頭暈,他掏出手機,準備打給家人好讓他們來接自己。

不等電話撥出去,小玉的手機便被劉軍擁奪去,後者不但沒有歸還,還變得像一隻好鬥的公雞,斥責小玉提前離場是掃了大家的興。小玉也被激怒了,起身向劉軍擁追索自己的手機。在座諸人還以為小玉和劉軍擁在玩鬧時,殊不知兩人已經消失在夜色里。劉軍擁故意挑了一個漆黑的角落裡等著小玉前來,等故作好意地把手機還給小玉,眼見四下無人,劉軍擁說出了盤算已久的話。

「我包里有刀。「

在背街的巷子里,小玉即便呼救也不可能有人聽到,更何況手機的電力也耗光了,在KTV里小玉就是靠玩手機才打發完無聊的兩個小時。看到小玉被完全嚇住,劉軍擁的舉止忽然緩和起來,這巷子顯然不方便「下手「,他要挑一個更舒服的環境,便指令小玉隨自己去另一個地方,上一秒還在驚恐狀態下的小玉頓時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除了乖乖跟劉軍擁走?

劉軍擁把小玉帶到了二商場的大橋邊,橋下是一個集貿市場,而橋的兩側則林立著快捷酒店。小玉記得自己被裹挾進酒店房間里時,已經是凌晨四點。

在開房的路上,劉軍擁就用胳膊摟著小玉,嘴裡不斷念叨你很可愛這樣的話語。儘管已經無法再聯繫到可以幫助自己的人,小玉要做最後的抵抗。啪的一聲,房間門被劉軍擁鎖上,小玉馬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他很瘦,看似很薄的被子把他包得嚴嚴實實。

劉軍擁不是不想扯掉,他試了幾次卻不成功。「感謝「那些煙霧,確切說是叫甲基苯丙胺的物質,或者通俗的說——冰毒。人在吸食冰毒以後會進入短暫的亢奮狀態,其中也包括了性亢奮,不過這種亢奮是建立在對體力的透支上。小玉確實喝了酒,不過此時已經醒得差不多了,而劉軍擁不一樣,冰毒引起的亢奮過去以後,他已經像一灘爛泥一樣。儘管各種軟磨硬泡,儘管不斷想扯掉小玉身上的被子,每次用力後他就變得更加虛弱。

人在絕望中爆發出的潛力是驚人的,小玉始終牢牢地抓住被子,沒給劉軍擁機會,卻也無形中幫助了自己。兩個人僵持的一個多小時里,劉軍擁自始至終也沒有如願,他也沒有掏出那把聲稱放在包的刀,現在看來,那只是劉軍擁虛張聲勢的伎倆罷了。

五點多時,天空已經能隱約看到遠處的灰白色,凱里的夏天日出會來的很早,再三確認劉軍擁沒有力氣追出來時,小玉跳下床,扒開房門,用最快的速度衝出酒店。在二商場的大橋上一路飛奔的那會兒,小玉哭了,不是驚恐,而是委屈,他沒法告訴別人自己經歷了什麼、家人、朋友統統都沒法開口,那天他又在街上晃了好一會,等快七點的時候才回的家。他對父母說昨晚在同學家過的夜,手機沒電了所以沒來的及聯繫,看到自己孩子身上並無異樣,父母便各自出門去了。

在公開的數據當中,超過80%的性侵案件發生在熟人之間,或者犯罪人與被害人存在某種程度的了解。這些受害者年紀普遍在14-18歲,他們大多不經世事,人際聯繫單一,對劉軍擁這樣的熟人或者借著熟人社交而有意識地接近並沒有防備。尤其在凱里這樣一個狹窄的熟人社會裡,劉軍擁可以利用自己的社交網路,輕而易舉地尋找到適合自己下手的目標。

從劉軍擁選擇的作案對象來看,完全符合戀青癖(hebephilia)的特徵,它指成年人對部分未成年人的性接觸。與戀童癖(pedophilia)不同,戀青癖並不能被定義為性心理障礙或性心理變態,儘管它也是已知存在的一種具有廣泛性和譜系性的特徵,戀青癖的個體仍然會有反覆而強烈的性喚起,表現為性幻想、性衝動或性行為。

命令,或者說利用暴力威脅,是劉軍擁在實施性侵過程當中慣用的伎倆,也讓他屢屢得手的原因,這種有目的有計劃的使用犯罪技巧,是來自於情景地不斷模仿和練習,對於預謀犯罪和連環犯罪者而言,犯罪手段不會憑空出現。而這一切都和劉軍擁服役的經歷有關。

16歲就被送去服役的劉軍擁,生活在一個高度紀律化的群體里,軍隊作為國家B力機關的一部分,在其中的個體除了服從就還是服從,稍有違抗就是嚴厲的懲罰。暴力乃至權力的烙印便深深根植在劉軍擁的腦海里,從他對被害人的言行可以了解到,他並非為了證明自己性能力或者性吸引力,而是權力型犯罪(power assertive)——完全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只要想方設法讓對方屈從自己的命令與指示,並從中得到滿足。而這一切的背後原因在於,劉軍擁本人也曾是一個性侵的受害者。

在被下放到連隊以後,劉軍擁就被他所在的長官盯上了,後者多次命令劉軍擁單獨會見的機會,在無人的辦公室性侵了他,有時還會遣走劉軍擁的戰友,直接在寢室的衛生間里對劉軍擁下手。因此在劉軍擁服完兵役的兩年後,他的性情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一方面他怨恨自己的父親,怨恨他為什麼把自己送到如此糟糕的地方去;而另一方面,當品嘗了權力,這個最好的春藥以後,劉軍擁開始變得難以自控。他會用各種方法接近受害人,再用脅迫或者恐嚇的方式讓對方屈服以滿足自己的慾望。

連環犯罪者都有一個規律,在第一次犯罪之後會間隔一段時間再作案,兩段案發之間的時間被稱為心理安全期,如果期間犯罪人沒有感到威脅,那麼再次犯罪的間隔就會越來越短,這也是劉軍擁頻頻得手的原因,因為劉軍擁從未因為性侵他人而被懲處。從中國發生性侵發案率地區排名來看,凱里所處的貴州省,其案發率就位列新疆之後,為中國性侵案件第二高發的地區。越是狹窄且閉塞的社交網路,就越是給了像劉軍擁這樣犯罪人的活動空間,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只有1.9%的性侵案件受害者選擇了報警,這不能不說是一個缺憾。

小玉是幸運的,因為劉軍擁「溜冰「而無力完成對他的性侵。但他對於劉而言,不亦是另一包沒有吸食的「冰」?

後記:

我是在2018年的5月得知曉彬的遭遇,之後通過各種渠道,陸陸續續聯繫到9名被劉軍擁性侵的受害者,在和他們斷斷續續的交流當中,逐漸知道一系列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從與他們近500分鐘的對話錄音里挑選了一些對話整理成文字,出於對他們的保護我略去了一些關鍵的時間節點。他們至今都生活得不錯,也沒有預想當中的難以交流,而是把性侵這件事當成走路崴了一腳。如果說影響最大的。在和他們交流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聲音,諸如:為什麼要單獨赴約,為什麼這樣或者那樣。我堅定地認為指責受害者是不對的,這和對於女性「你被強姦是因為你穿的太騷」一樣,是有失偏頗的。針對美國槍擊案件曾有一個評論——殺人的是人,而不是槍。同性性侵被列入刑法的懲處範圍是在2015年,不過罪名是強制猥褻罪,在中國,強姦罪的受害者主體只被定性為生理女性,因此對於同性性侵犯罪者的懲處力度仍然是不夠的。作為一個寫作者,我無力扭轉現今的局面,只希望這些包含他者痛苦的故事,不再被輕易湮滅在時光里。

參考資料:

《Patterns of Stranger and Serial RapeOffending:Factors Distinguishing Apprehended and at Large Offenders》James L. LeBeau

《犯罪心理畫像》布倫特·E·特維

《犯罪心理學》11版 柯特·R.巴托爾/ 安妮·M.巴托爾

最高人民法院大數據專題報告——性侵類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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