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高築的今天，他卻說建築師們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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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紀後半葉大學擴招的年代，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曾說：「高等教育是為救助受挫精英所設的社會性措施」，而在日本經濟最鼎盛的時候，建築家隈研吾照搬上述語式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住宅建築是為救助

那些失敗建築師

所設的社會性措施」

甚至率意直言，稱建築設計正淪為風俗產業，而建築教育又是培養自以為是者的巢穴。這就是隈研吾在《負建築》一書中描繪的「當代建築史」，而他的理想是在新的傳統桎梏中走回那條「老路」。

什麼是負建築？

負建築的提法和賴特的有機建築類似，但不完全一致：有機建築提倡因地制宜的設計方法，讓建築從自然中生長出來；而負建築在此基礎上，提倡儘可能地取消建築物形象，並以人類生活為中心開展工作。兩者的區別在於，建築物是否具有一種資產和身份的象徵意義，因此在負建築中，隈研吾極力避免他的作品變成一種毫無意義的象徵或符號。

負建築的意義，一如正裝的反面「負裝」（如果這個詞成立的話），是一種否定自身的建築。

這麼說有點抽象，但實際的設計方法卻不難理解。大和普適計算研究大樓是隈研吾最出名的作品之一，從近處看，入口處的咖啡廳天頂像層層疊疊的金絲垂柳，又或者一排排倒懸的麥浪，而建築物應有的那種侵略性和嚴肅感完全不在，似乎是棵自然生長的巨大古樹，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要達到這種效果的方法僅僅是把木板裝訂在鋼架結構上，換句話說這隻能算成一種裝飾，然而正是這種裝飾改變了建築本身。而將自然材料有規律的堆疊，既是遠古建築的基本建造方法，也是隈研吾負建築的核心理念，因為「把小的東西聚集起來」就是建築的方法。隈研吾要做的正是回歸這種傳統。

在《負建築》一書中，隈研吾不是想要推廣自己的這種風格，把它變成一種主義，事實上他反對的就是這種風格品牌化的現象，而是想給讀者解釋清楚建築設計與社會和生活之間的關係。而對於這種關係的揭示，其實脫胎於他對當代建築行業發展史的思考。

正建築才是奇怪的建築

翻開任何一本建築史，上面總在夸夸其談地讚揚那些不可一世的建築，從巴洛克的恢弘到洛可可的華麗，就連素樸實用的羅曼式建築也都是權力和財富的象徵物，儘管看上去有些粗野。不過，似乎從沒人關心林間獵戶造的木屋，或者小村落里的簡樸民居這類更普遍的建築形式，現代人幾乎個個都成了家產萬貫的富人，當代社會的統治者一樣。

正由於我們的這種忽視和自大，我們才忙著消費建築，才會看見高昂的房價就顫慄發抖，並永遠不敢逃離這個困難重重的當代世界。雖然恩格斯在《論住宅問題》一文中早已預言：住宅私有化在模糊階級對立的同時，加深了資產階級對工人階級的盤剝，但是不論消費者，還是建築師卻都熱衷於推動這一過程的發展。

在建築領域，隈研吾發現建築學院倡導的所謂建築師的天職，也就是我們熟知的建築設計能改變並提高人類生活品質的這個理想，換句話講，其實是一種規範並馴化城市居民的方式。

在不動產消費者那裡，通過建築物咄咄逼人的鋒利外形，以及所謂新建築風格和建築理念的累加，讓大眾誤以為自己是當代社會的真正主人；而在建築師那裡，在傳統的職業分配體系被取消的背景下，建築學院喊出的那句口號，也讓他們誤以為自己是當代社會生活方式的締造者。

這兩個失魂落魄的人走到一起，只是為了追尋那個「尚未實現理想的自我」。然而理想的自我其實很簡單，一個是想要自己的屋舍，另一個則是要建造屋舍，於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的兩人就只能攜手追尋那個遙不可及的理想。可想而知，這兩個迷茫的人最終也找不到真實的理想。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結局。從近年來流行的房屋改造熱潮中，隈研吾發現一大批建築師其實變成了風俗業者。個性化的私人住宅建築設計項目，並非人人都能消費得起，因此對建築師而言，這種高貴的項目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而預製件、樣板間才是大多數消費者和建築師面對的現實。

這樣一來，建築師其實是在既成空間內進行改造而已，即便能做出再多的個性化設計，他們所處的大框架仍是一個由服無期徒刑的囚徒用高價購得，為求自保的牢籠。再怎麼改，也無法逃脫被規訓的命運。這種悲慘遭遇表現在建築外觀上，便是現代建築慣用的鋼架、混凝土和玻璃，最嚴密的監獄同樣是這種結構。當建築師帶著所謂的理想和使命走入這些牢房時，他們只不過是來愉悅囚犯的妓女。而這就是現實。

看清這一真相後，隈研吾竭力回到老路上來，把建築還原成，至少讓它看上去像是由自然材料一塊塊、一片片聚積起來的樣子，讓它遠離現代囚室的視覺特徵。這就是他提出的負建築在建築文化上的意義。

要深入了解隈研吾的設計理念，和他對建築的深刻認識，最好還是去看看難得一見的隈研吾建築個展（10月7日結束），除大量模型和稿件外，展覽中還有幾處實景重現，能讓我們更好地理解隈研吾和他的思想。

隈研吾 大/小展

展覽日期：7月14日-10月7日

展覽時間：10:00-18:00（周一閉館）

地點：利星行中心A座北一層

（朝陽區廣順南大街8號）

門票：50元 （學生25元，需憑學生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