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被砍了13刀,真好
「超級程序」往期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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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5
號床的故事聲音資源載入中...
啪。
乾脆的一巴掌落在唐席森的臉上。
曉博士深吸一口氣,收起顫抖的手,只覺得掌心火辣辣的疼:「不管你出於怎樣的目的,我都不允許你用這拙劣的謊言來誣衊他。」
「誣衊?」唐席森舔了舔嘴角,不懷好意地看向曉博士和石習生。
曉博士攥緊拳頭,轉身看向一直沉默的石習生:「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在被激活前,院長是無法自行變成人類的!他當年把你和徐至魔留在驚人院,也並沒有任何的私心!哪怕他知曉,你們的存在,將來會給驚人院帶來不可避免的麻煩,也從沒動搖過自己的立場!」
「那莫爾和譚楚澤呢?你還想怎麼替他解釋?」唐席森冷笑,「驚人院沒有趕盡殺絕,而是想盡辦法將他們留下,難道不是因為他們以後還有再次利用的價值嗎?」
曉博士這才注意到,石習生身側握緊的拳頭,正因過於用力而顫抖著。
一旁的蓋爺抬手按在石習生的肩膀上,但似乎起不到任何安撫的作用。
病房裡的空氣幾乎凝滯,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所有人似乎都在期盼著院長能開口說些什麼,無論辯解也好,否認也好,只要他一句話,就足以讓如今微妙傾斜的天秤重歸水平。
「好了,」終於,院長將手從白大褂的口袋裡伸出來,輕輕整了整衣領,抬眼掃視著面前的眾人,眼神淡漠而鋒利,「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唐席森乾笑兩聲,「先生,您是否也在懷疑,Seven為何突然利用後門程序將所有的志願者全部殺死並偽造成意外?您恐怕不知道,他之前與譚楚澤私下達成了交易,所以,關於您的秘密,我無法保證,他是否知情······」
院長沒有等唐席森把話說完,而是從容轉身,朝石習生點了點頭。
就彷彿,之前唐席森用力潑出來的所有髒水,都只是一個笑話。
剎那間,石習生猛然衝上去,一把抓住唐席森的手腕,狠狠翻轉下壓;同時,蓋爺默契配合,從另一個方向阻擋了唐席森的退路,抬腳踢在他的膝窩處,讓他無法再觸碰小齊輸液器上的針管;待唐席森被制服,曉博士這才快步走到小齊身側,將那支裝滿毒藥的針管小心拔了出來。
「還不肯相信我嗎?」唐席森被壓制在地,卻還是奮力地抬起頭,朝著石習生厲聲道,「Seven!你睜大眼睛看清楚,
你旁邊那個朝夕相處的人,就是殺死魏殊的罪魁禍首!」
「閉嘴。」石習生隨手抓起柜子上的繃帶,死死綁住唐席森的雙手。
「你們······你們都是在做戲,人與人之間哪裡有什麼絕對的信任!」唐席森仍在不甘心地自說自話,「不管什麼身份,什麼關係,只要產生了哪怕一絲絲的懷疑,就會像生了白蟻的房子,一點點被蠶食,直到完全崩塌!」
院長無動於衷地看著他,目光中甚至夾雜了一絲悲憫。
「這不過都是在演戲而已!哈哈哈······」唐席森扭曲的五官猙獰萬分,他跳躍著,掙扎著,嘶吼著,彷彿在用力燃燒自己最後的生命,「你們表面上看起來萬眾一心,絲毫沒有被我動搖,我在你們眼裡就像是個跳樑小丑······可實際上呢!?你們誰能拍著胸脯保證,對我說的話,沒有一絲一毫的疑慮?啊?你們說啊!」
「放棄吧。」石習生咬了咬牙,這才蹲下身子,盯著唐席森發紅的雙眼開口,「你根本不懂驚人院。就像從前,你根本不懂6174一樣。」
「謊言!騙局!」唐席森撕扯著嗓子,「我們誰不是活在魏殊的騙局之中?他第一次教我用槍,不也是口口聲聲說著,它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嗎!?可最後呢?我們都是他的工具,他的棋子,我們所有人······都活在謊言之中!!」
「對,你······說得沒錯。」
眾人猛然回頭。
回應唐席森的並非院長,而是站在病房門口氣喘吁吁的徐至魔。
只見他雙手死死將一件帶血的棒球衫抱在懷裡,大汗淋漓地喘著粗氣,自己的外套早已不知丟在了哪裡,手心還在不斷滲血,可眼神卻無比堅定:「但是,這世上所有的謊言都有漏洞。就比如······隧道里那所謂的『女鬼』。」
「怎麼回事!?」曉博士急忙上前,一把扶起虛弱的徐至魔。
徐至魔沒有回答,而是努力將懷裡王某的手機打開,將拍攝的照片放大:「那些車禍根本不是後門程序操控的!而是馮曼的把戲······」
「這是······」石習生眯起眼睛,仔細分辨手機里的照片。
牆上畫著許多色澤深淺不一,不仔細看根本無法注意到的圖案。
徐至魔嘴唇發白,嘴角還掛著血漬:「事發現場隧道一側的牆壁,被人有規律地塗抹了這樣的色塊,牆壁內側凸出的位置,每隔六厘米便有一條一厘米左右的條狀圖案,一直持續了十六米,這些圖案組成了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馬賽克拼圖。這些圖案,單看是看不出任何異常的,但是······只要當車速達到某個臨界點,這長達十六米的細長塗鴉,便會組成眼前的這幅畫。」
說著,徐至魔將相冊划到最後,手機屏幕里,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
石習生睜大了雙眼:「這是當年譚楚澤給馮曼畫的,一直被馮曼拿來練習心理暗示。」
徐至魔垂下手,斷斷續續地說道:「音樂,讓被暗示者來到隧道並保持特定的車速;而這幅動態拼湊的畫像,才是導致最終車禍的心理暗示信號!所以,假如沒能發現這個圖案,我們就只能相信,這是後門程序搞的鬼。」
曉博士鬆了口氣:「沒錯,這足以證明,唐席森,這不過是你為了挑撥石習生與院長而精心編織的謊言!」
蓋爺狠狠抓住唐席森的衣領,抬頭朝徐至魔挑眉:「你小子可以啊,這都被你給抓到破綻,我看你······」
「王某呢?」院長卻神色凝重,打斷了蓋爺的話。
「呵呵呵······」唐席森雖已被控制,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但臉上仍舊掛著輕蔑的笑容,「是啊,兩個人去的,怎麼現在,少了一個呢?」
徐至魔面色發白,嘴唇顫抖,只是死死抓住懷裡王某那件刺繡的棒球衫,過了許久,才重重垂下了頭:「他······在醫院三樓的重症監護室,還在······搶救中。」
醫院的走廊里,永遠滌不清的是消毒水和排泄物雜糅的氣味。護士的腳步永遠匆忙不歇,彷彿時刻在與死神賽跑。走廊兩側的椅子過於冰冷,根本無法承載等候在搶救室外家屬的愁容。
尤其是,手心還在滲血的徐至魔。
從前的他,永遠主動遠離是非與動蕩,他擅長逃避,甚至不惜被人嘲諷,「慫」「怯懦」「自私」······這永遠都是屬於他的標籤。
可這一次,他竟然滿腦子都在想,如果當時自己能夠早一些發現隧道里的詭計,能夠及時意識到危險的靠近,能夠在生死攸關的時刻再勇敢一點······那該有多好。
徐至魔,原是徐陸為了保護自己而生出的逃避型人格,生死剎那,他理應轉身逃跑,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可唯獨這次,「他」拒絕了。
「你的手還在流血,應該好好包紮一下。」曉博士拎著醫藥箱,輕輕坐在徐至魔的身旁,「你放心,急救室里的主刀醫生是我的舊友,是這裡最好的外科醫生。」
「都怪我······如果我再勇敢一些,王某······或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徐至魔垂下頭,絲毫不顧手心的傷口,將十指插入他蓬亂的捲髮中。
而他的後背上,亦是一大片殷紅的血跡。
徐至魔也是醫生,雖然他及時對王某的傷口做了急救措施,但隧道太長,他背起王某一路跑出來,找到車子再送往這裡,一路上,王某流失了多少血量他自然清楚,無論是醫術多麼高明的大夫,面對這樣的情形也都無力回天。
曉博士嘆了口氣,輕輕咬住下嘴唇:「別太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話音剛落,「搶救中」的紅燈忽然熄滅,急救室的大門被人猛然推開,映入眼帘的,則是冰冷的擔架車以及血跡斑斑的裹屍袋。
「你們是病人家屬?」緊跟著出來的醫生還未摘下口罩,似乎見慣了ICU內的生離死別,他的語氣稍顯平淡,「我們已經儘力了,但病人傷勢太重,失血過多,請節哀。」
曉博士有些奇怪地打量著面前的醫生。
撲通一聲,站在身側的徐至魔雙膝一軟,猛然撲倒在擔架車上。
沒有聲嘶力竭的哀嚎,他只是嘴角微微抽搐,彷彿尚未消化醫生的話。
「徐至魔······你先起來。我······」曉博士有些疑惑,轉身追上了已經離去的醫生,消失在走廊盡頭。
「節哀?」徐至魔笑了,滾燙的淚水不住地從眼眶裡溢出來,重重砸在裹屍袋上,他一手撐著擔架車,一手扶額,又哭又笑,「節什麼哀?是我的錯······你是為了救我才······哈哈,我還說了,要幫你過第76關呢,你怎麼就······哈哈哈哈哈哈······」
最終,彷彿扼在咽喉處的絲線終於綳斷,他仰起頭,聲嘶力竭地哭喊出來:「是我!躺在這裡的人應該是我!那十幾刀······都應該扎在我的身上!!」
「什麼?刀?」旁邊推車的護士聽到徐至魔的話急忙解釋,「不對不對,你認錯人了,這位是剛才城郊車禍的死者。」
「你說什麼?」徐至魔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也不顧護士的反對,抬手便直接拉開了裹屍袋上的拉鏈。
一張毫無血色的陌生面孔出現在眼前。
「這······」徐至魔愣住,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哎呀,護士小姐姐,你就給我扎一針嘛,你看你看,我這裡,還有這裡,都好不舒服嘛······」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徐至魔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緩緩回頭。
果然,在隔壁的病房裡,王某正完好無損地坐在那裡,身上穿著乾淨的病號服,手裡還捧著一杯冰鎮奶茶,正在調戲一位年輕漂亮的實習護士。
徐至魔顫抖著握緊拳頭,強壓自己的怒火,抬手狠狠捶在了身側的牆壁上。
太好了。
他的眼角,又溢出了淚水。
「我就說,剛才那個醫生我根本不認識,原來你們在這裡······」曉博士快步走進病房,路過站在門口的徐至魔,疑惑停下腳步,「怎麼不進去?」
徐至魔急忙擦掉眼角的淚水,抬起頭笑了笑:「啊,這就來。」
「哎,老徐!」王某抬頭,咧嘴朝徐至魔笑著揮了揮手,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多謝你背我來醫院哈。」
「這不可能!」徐至魔上前掀起王某的病號服,仔仔細細查看。人是他親自送到醫院的,緊急止血也是他親手包紮的。
他清楚地記得,王某身上大大小小一共十三處刀傷,最為致命的兩處,一處在胸口,一處在咽喉,送進醫院急救室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成了血葫蘆。
可現在,這個精緻的少年就這樣安然無損地坐在那裡和小護士調情,雙手似乎還剛剛塗了護手霜,隱約散發著淡雅柔和的氣味。
刀傷不見了,血漬不見了,皮膚也完好無損,要不是自己手裡還抱著王某那滿是血漬的棒球衫,徐至魔甚至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你明明······」
王某聞聲抬起頭,朝徐至魔眨了眨眼:「噓······」
小護士趁機急忙端起藥箱,轉身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是你在隧道里救了他?」
忽然,病房門口傳來了陌生的男聲,壓抑而剋制,如同一杯準確的零度冰水,一度不多,一度不少。
徐至魔和曉博士回過頭,就見門口站著一位身著藏青色西裝的男人,膚色極白,雙目細長,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而旁邊,則站著恢復了一臉笑意的院長。
徐至魔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對方在和自己說話,於是著急忙慌地站起身,對方強大的氣場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語無倫次道:「啊,是······呃,也算不上救······」
對方快步走進來,似乎有腿疾,步伐微微踉蹌,卻被足夠自信的姿態掩蓋:「我代表歷史委員會,對你表示感謝。」
「啊,呃······」徐至魔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與對方伸過來的手輕輕握了握。
男人收回手,轉而抽出胸前的絲帕,細細將方才握過的手擦拭乾凈。
徐至魔有些尷尬。
「啊呀,我說哥······你那麼正式幹什麼?都嚇著人家了。」王某抬起雙手枕在腦後,不滿地抱怨著。
曉博士聞聲挑了挑眉:「哦?您就是王某的哥哥?歷史委員會的······荊主任?」
男人正在抬腕看錶,他就像是襯衫袖口遮蓋下的機械手錶一樣,嚴謹乾淨,一絲不苟,聽到曉博士的話,微微點頭:「是的。」
「之前院長的事情麻煩你了,一直沒機會說聲謝謝。」曉博士也禮貌地點了點頭。
被稱作荊主任的男人從容地將手插入西裝褲的口袋,另一隻手推了推鏡框,自然應對:「無礙,倒是王某一直承蒙你們照顧,給你們添麻煩了。」
「呸,我才不麻煩!」王某在病床上不滿地嗷嗷叫喚。
男人瞥了一眼王某,臉上標準的表情似乎有一刻的消散:「在醫院不要大聲喧嘩。你今天的事情已經處理乾淨了,不會留下就醫記錄,接觸過的醫生和護士也已都清理了記憶。我接下來還有行程安排,就讓他送你回去。」
荊主任指了指守在門口的壯碩男人。
「這不是之前的摩托男么?」徐至魔小聲嘟囔。
「這就要走啊?我受這麼重的傷,你就來看幾分鐘······」王某聞聲,一個鯉魚打挺跳下病床,「不用送,我和老徐他們一起回去就成!」
荊主任頓了頓,沒有猶豫,轉身就走。
這時,站在身後的院長側身讓開通道,笑著上前:「我送送你。」
荊主任沒有拒絕,微笑與眾人告別,隨後與院長並排走出病房。
轉過身背離驚人院眾人的那一刻,荊主任臉上標準的笑容瞬間消失,雕花皮鞋踩在地板上,一深一淺,身姿卻異常平穩,一如他這個人一樣,四平八穩,毫無破綻。
「嘁,都不願拿正眼兒瞧我······」王某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似乎有些失落。
醫院門口,高檔商務轎車精準地停靠在荊主任面前,他並沒有著急上車,而是轉過身,對出來送自己的院長說道:「隧道里行兇的殺手已經落網,不過很可惜,我的人還是晚了一步,找到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院長嗯了一聲,沉吟道:「這麼說,目前為止,關於先生的線索再次中斷了。」
「恐怕是這樣,」荊主任點頭,「至於監獄裡的那個,等我出差回來,會去讓他把知道的一切都吐個乾淨。」
院長苦笑:「不過很可惜,唐席森是個謊言大師,我們無法確信,他究竟知不知道那個害死了魏殊和譚卓的秘密。」
荊主任解開西裝的扣子,穩步坐上轎車:「在我面前,沒有人能撒謊。」
院長目送車子的離去,隨後撥通了石習生的手機。
「說實話,監獄這種地方,我還是頭一次來,」唐席森不自在地撓了撓頸肩,監獄內潮濕陰冷的環境讓他身上滋生出不少瘙癢難耐的濕疹,「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在這種鬼地方待了足足五年。」
哪怕如今身為階下囚,但石習生依然難以從唐席森的臉上找到半點頹然與挫敗,彷彿連被關入監獄,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石習生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拿起手中的儀器,瞄準唐席森的後頸,輕輕按下推送器按鈕。
唐席森手上戴著鐐銬,坐在探監室內傴僂著身子,因刺痛微微皺了皺眉:「這又是什麼?」
石習生拿棉球胡亂擦了擦唐席森微微滲血的傷口:「沒什麼,超級監控程序而已,數據會實時發送到我的手機上,讓我能夠二十四小時掌握你的一舉一動,心跳、體溫、血壓、呼吸······所有與生命息息相關的數據。」
唐席森諷刺地笑了笑:「哈哈哈。看來,你是想要保護我了?」
石習生沒有否認:「在你說出關於先生的事情之前,你必須活著。」
「我承認,是我小瞧了你。」唐席森坦然承認自己的失敗,「曾經在6174的時候,我認定你是最為接近魏殊的人,並不是因為你無堅不摧,而是因為,在你身後有我們六個哥哥姐姐。後來,你離開了6174,我對於奪取源代碼信心滿滿,畢竟你已經是孤身一人。可我萬萬沒想到······」
唐席森抬起頭,盯著石習生衣服上驚人院的標誌:「現在的你,身後還有六個人。」
石習生愣了愣,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事已至此,唐席森,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唐席森忽然壓低了聲音陰笑著,「你可別忘了,馮曼這個女人總能給我們驚喜。」
石習生不以為然:「你確信,事已至此,她仍舊在你的掌控之中?」
唐席森自信地點了點頭。
石習生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不如我們來換個話題。還記得嗎,徐陸懷疑我們之中出現了叛徒,不然,當年先生怎麼可能準確知曉我們的逃跑路線?」
「你想說什麼?」唐席森換了一個坐姿,固定在手腕上的手銬嘩啦啦作響。
「馮曼,」石習生頓了頓,「一直以來,你都認為她是在服從你。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實際上是你在服從於她?
而當年背叛魏殊的人,或許就是她。」
唐席森的表情有些凝滯。
「在我難以入眠的無數個夜晚,我都在強迫自己一遍遍思考那天的事情,」石習生繼續說道,似乎在回憶久遠的往事,「那天是我生日,據點只有我和徐陸在,譚楚澤和歐陽因任務去國外運送古董,你和莫爾在執行任務的路上,而原本應該和我還有徐陸一起留在據點的馮曼卻不知去向······」
唐席森沒有說話,只是安靜聽著。
2008年,5月20日。
哐當。
一聲巨響,地下室的大門被人踢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一手拎著一個格格不入的紅色盒子,一手緊握手槍:「臭小子,都給我出來!」
徐陸敏銳地聞到了血的味道:「出什麼事了?」
「別問那麼多······Seven呢?帶上他跟我走!」魏殊的額頭在流血,身上似乎也有不輕的傷口,他放下手槍,單手撕扯沙發上的被單,迅速將自己受傷的手臂包紮固定。
「這個呢?」徐陸停下腳步,指了指魏殊的電腦。
男人猩紅的左眼閃爍片刻,這才咬咬牙,壓低了聲音:「刪了它。」
「怎麼回事······」年少的石習生光著腳從屋裡走出來,正巧對上魏殊可怖的眼神。
魏殊拿眼神示意徐陸,隨後迅速拉開床底的箱子,將裡面的槍械拿出來,裝上子彈,抬手丟給石習生。
「臭小子,今年來不及給你過生日了。」魏殊說著,將武器裝在身上。
而徐陸則坐在電腦前,正迅速操作著什麼。
石習生還沒有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接過沉甸甸的手槍,有些不滿地指了指魏殊手裡拎著的紅色包裝盒:「可蛋糕不都買好了么?」
「好了嗎!?」魏殊並沒有理會石習生,而是轉身看向徐陸。
「好了。」徐陸迅速拔掉電腦上的密碼鎖,拎起門口的醫藥箱和石習生的領子,快步跟上了魏殊的腳步。
「去······去哪裡?」石習生踉蹌著跟上,卻因為沒來得及穿鞋,而腳步慌亂。
徐陸頭也沒回,努力跟上魏殊的腳步:「不知道,但如果你不想死,就給我跟緊了。」
三人上車,車子並沒有開出很遠,便在一側的巷子里被逼停。子彈呼嘯著從石習生的耳邊划過,炙熱而鮮明,車窗碎裂的瞬間,石習生眼前一黑,被人壓在身體下面。
紅色滾燙液體,在黑暗中,一滴滴流入石習生的衣領。
「你受傷了!?」
魏殊毫不在意,一邊迅速抬槍反擊,一邊問石習生道:「還討厭我嗎?」
石習生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噎住,急忙推開身上的魏殊,低頭去給自己的手槍上膛。他微顫著舉起手槍,卻因緊張而有些無法發力。
事情,好像要比想像中嚴重得多。
「Six,你們開車去接唐和莫爾!」魏殊見狀,急忙從側門滾落,躲入巷尾的掩體,「帶上他們,跑得越遠越好!」
徐陸沒有疑問,迅速啟動車子。然而就在車子轉彎的瞬間,一個瘦小的身影從車子里滾了出來。
「你小子!?」魏殊一邊開槍,一邊咬下一顆煙霧彈丟向石習生下車的地方,「活膩了嗎!?」
石習生借著煙霧躲在魏殊對面,倔強地咳嗽:「咳咳······我,我蛋糕還沒吃······」
魏殊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還一直拎著那個廉價的紅色盒子。
直到對方的子彈幾乎將魏殊釘在牆壁上,這漫天消音器處理過後的子彈聲,才終於停歇。
石習生雙手顫抖,似乎無法承受手中槍支的重量。
「Seven,聽話,開槍。」魏殊的身體順著牆壁滑落,倒在血泊中,手中的槍已經沒了子彈,而另一隻手,仍舊輕輕搭在那生日蛋糕的盒子上,血液與盒子的顏色融為一體。
嘈雜的腳步聲漸近。
魏殊知道,沒時間了。
「Seven······他們要的是我的命,你,你想要活命······就開槍,殺了我。」
不可能。
這麼多年,石習生不是沒見過魏殊受傷,但這個頑強的男人無論在怎樣的絕境中也從來沒有說出這樣的話。
此時此刻的石習生感到萬分恐懼,而身後那死亡的腳步聲,正在漸漸逼近。
3,2,1。
石習生默數對方的腳步,在來人進入射程的瞬間,猛然轉身,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手中的扳機。而對方見狀,也迅速抬手,對上了石習生的槍口。
然而,石習生手中的槍,早已沒了子彈。
砰——
對方的子彈呼嘯而來,石習生幾乎能清晰地看到那即將穿透自己腦門的子彈,可就在下一瞬間,一個黑影擋在了自己面前,重重撲倒在他的身上。
「小子······生日快樂。」
這句話非常輕,甚至讓石習生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滾燙的鮮血與男人紅色的瞳孔融合,一併滲入石習生的帽衫,他被迫浸泡在鮮血中,無比清晰地感受著魏殊心跳的消失。
「先生,您沒事吧?」對方圍過來一群持槍的人,齊刷刷將槍口指向已經斷了氣的魏殊,和魏殊身體下面壓著的少年。
忽然,警笛聲大作,對方聞聲急忙將魏殊的屍體翻轉,確認他已徹底死亡後便迅速離開了暗巷。
而那被稱作「先生」的人始終站在陰影里,看不清樣貌,唯有一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在黑暗中透出微光。
而那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看石習生一眼,彷彿,他就是一根毫無意義的野草。
那是石習生第一次體會到,因弱小而被忽視的感受。
——連死亡都不配擁有。
待警察將這血腥的小巷全部包圍,瘦小的少年這才顫抖著坐起身,丟下手中的槍,試探著伸出手,輕輕去觸碰魏殊那雙仍未閉合的眼睛。
紅色的,和血一樣顏色的眼睛。
「我討厭你。」
這是他被警察帶走前,對魏殊說的最後一句話。
責任編輯:孫三三
排版編輯:張三葷
圖片來源:千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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