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生在城市,死在大山的女孩|「關越檔案016」

那些生在城市,死在大山的女孩|「關越檔案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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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關越的第16篇異常體檔案

文|@異常體研究中心 @芒果 山海芒果

01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很可悲。

生活將所有的荒誕盡數傾倒給我,當我以為這就是結束時,它總會告訴我,一切剛剛開始。

2017年4月初,我舟車勞頓近四天,到達了山西臨汾呂梁山脈深處一個小村落里。見到那個小村落的第一眼,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木頭和土磚堆砌而成的低矮平房稀疏地紮根在這山脈中,四周雜草叢生亂石密布,唯有幾條人踩出來的泥濘小路歪曲蜿蜒蟄伏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

△偏僻的山村

荒蕪與破敗是這村落給我的第一印象。

進村的路口橫七豎八地插著一些木樁,半塊木板在其中一根樁上晃蕩著,表明這是村口。幾個孩童正蹲在木樁旁,遠遠看到我馬上站了起來。

我心下終於鬆了口氣,加快腳步挪到那些木樁旁。孩童早已四散離開,我倚著木樁不斷喘氣。進山的路不算平坦,若擱往常我會費些功夫,也不至於這麼累。

其實只有一個原因,趕到村口時我幾乎只剩一口氣吊著。我在山裡被一條青蛇咬中了小臂,那蛇帶毒,撐到村口我的身體就已經不聽使喚。

這村子規模應該不大,孩童散了沒多時我就看到遠處有大人扛著鋤頭鐵鍬趕了過來。彼時我已經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雙腿像灌了鉛,被咬的傷口處已經開始腫脹發黑。

我那時沒有力氣思考這些村民是否友好,我倚在木樁邊,身體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滑。

我眼前發黑,看著那些村民提著傢伙事越走越近,樣子卻越來越模糊。直到栽倒在地的前一秒,我心裡還在罵娘。

也許我真的是山海裡頭一個到達任務地點附近就迎面撞上目標,並且乾脆利落地被目標撂倒的成員。追蹤並儘可能回收失去訊號的辛巳第七百八十八號,是我那趟的任務。

那條青蛇就是我的目標。

02

我的生命還剩七天。

這是村裡姓郭的赤腳醫生診斷後告訴我的。看他眉頭擰成一團的樣子我都覺得他說七天是保守數字。

我被咬的時候雖說離村子不遠,但由於持續運動,被村裡的醫生處理時傷口已經撕裂。那青蛇的毒性不小,就這點時間裡,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腫脹發黑,我將情況第一時間反饋給了山海。也虧得這個組織神通廣大,配備了在深山老林都有信號的衛星電話。

只是當我撥通電話後,得到的反饋卻當頭給我澆了一盆冷水。山海那邊只有非常簡短的一句話:保證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完成任務。這他媽就有點搞笑了,我的生命已經受到威脅了,還管得上任務?

我不是個軟蛋,不該慫的時候絕不退縮,但我對所謂的山海也根本沒有歸屬感。一個半強迫我加入的組織,讓我為了他們的利益豁出性命,憑什麼?

我撥通了徐英喆的電話,想從他那兒討個說法,但讓我絕望的是平時幾乎都抱著手機的徐英喆今天卻渺無音訊。我大概能猜到一些,想必他是受到了組織的制衡,不方便與我直接聯繫。

我能理解卻接受不了。我想不明白,既然山海對我的生死這麼不關心,為何不在一開始就弄死我。大費周章把我騙進組織再任由我在深山裡自生自滅,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將衛星電話扔開,頹然地坐在床上盯著手臂上纏著的傷口發獃,傷口處傳來的麻疼感不斷撩撥我的神經,讓我煩躁不已。

我暫住的房間是那個赤腳醫生家裡的庫房。

△我就住在這個木房裡

說是庫房其實也就是用木頭搭建起來的破柴房,四周全是縫隙,根本擋不住風。天色已經很晚。四月山裡的夜風陰冷,即使只有一絲也能鑽進人的骨髓。

我有些冷,起身踉蹌著要去關上窗,權當個心理安慰。剛走兩步,我抬眼往窗戶望去,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

一個人影正趴在窗沿,安安靜靜地盯著我。人影被我發現後,瞬間就消失無蹤。但我的精神卻徹底緊繃了起來。因為人影消失後,我分明看到一截青色的尾巴一掃而過。是那條青蛇。合著那畜生一直跟著我,是想將我徹底滅口嗎?但那個人影又是怎麼回事?

那天晚上我裹著被子縮在牆角徹夜未眠,視線一刻也沒離開過窗戶。待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才漸漸睡去,夢裡我一直在跑,背後不知道有什麼在追趕著我。我一回頭,看到的是無數的青蛇。

03

第二天我跟老郭說了此事,六十多歲的老頭再三跟我確認細節後,臉色凝重。

「壞事啊……」他開始踱步,不斷搓著手。

「什麼壞事?」我心裡咯噔一下。

「你被蛇仙盯上了!」他壓低聲音。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差點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這老頭手裡怎麼說也算捏著我的命,我還是悠著點。話在我嘴裡轉了一圈又被我吞了回去。

老郭告訴我,青蛇在山西是有說法的。

即指的是,在某個家庭中如果有青蛇盤踞,需好生款待,將青蛇送走。而青蛇走後,通常都會對此家庭有所回報。回報程度不等,但基本都是福報。反之若殺死抑或是虐待青蛇,則會遭受報應。而有的時候青蛇也會直接與人接觸,一般就是它有求於人了。

「小夥子,你在路上遇到青蛇的時候沒招它吧?」老郭問我。

「我招它幹什麼!它自己盤在樹榦上咬了我一口,就成這鬼樣子了!」說到這個我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你就是被青蛇選上了,包括昨晚它來找你也是為了讓你幫它一個忙。」

「找我幫忙反而先給我來上一口?合著我不幫我就得死了?」

「小夥子,你給它這條命,也是在幫它啊。」

老郭一句話讓我輕輕吸了口冷氣。

青蛇確實是我此趟的目標,從山海給我的那點情報來看,青蛇在山海內部早就被定性並且也一直被觀察著。只是如果真如老郭所言,為什麼山海內部絲毫沒有提醒我這點。

再說了,我對異常體這個辭彙還陌生得很,可以說思維要短時間內轉變非常困難。我還是傾向於從根源尋找問題和事物邏輯。一旦遇到什麼事情就推到異常體身上盲目去迷信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更別提這還關乎我的性命。

老郭見我不太信,好像也失去了聊天的興緻,只是打開紗布幫我把傷口仔細上了葯。我還想問什麼,但他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上完葯就要起身離開。

「對了。」老郭好像想到了什麼,回頭朝我說道:「最近山裡不太平,晚上野獸太多,叫聲千奇百怪,你如果嫌吵就早點休息,千萬不要出門。有事喊我。」

老郭說完轉身帶上門離開。我心中鬱結,坐在床上怎麼都不是滋味兒。首次任務對我來說著實過於窩囊,差點自己栽進去不說,沒理出頭緒還疑點重重。和老郭的談話並沒有解答我的疑惑,反而讓我思緒更亂了起來。

那青蛇到底想要什麼?真的是我的命嗎?那個詭異的人影又是誰?那天晚上我又是直到後半夜才睡著。外面果然如老郭說的一樣,整夜都有野獸在哀嚎。

04

老郭的葯確實有效,敷在傷口上初感冰涼,隨即很快就能壓制痛感。但即便如此,我依舊覺得我的生命力在慢慢流逝。別的不說,我的體力越來越差,力氣好像也越來越小。我幾乎不想再執行什麼任務,就想一直這麼休息下去。如果那條青蛇沒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話。

青蛇那次出現的非常突兀,我躺了兩三天掙扎著出門想活動活動筋骨,推開門就看到它盤在門前不遠處的籬笆上,吐著信子盯著我。

被蛇盯住不是一種舒服的感覺,我幾乎是瞬間就寒毛炸起。此時夕陽已經沉下,天空迅速黯淡了下來,黑暗漸漸籠罩四周。我清楚地看見那條青蛇身上泛起了淡黃色的光芒,就好像是預示危險的警告。

我們對視了大概有幾分鐘,青蛇猛地一扭身子尾巴拍在了木樁上,往前游去。它動作不快,游到老郭家外的一棵歪脖樹下又停了下來,轉頭看著我。它的行為實在太人性化了,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它是有靈智的。我只是猶豫了兩三秒就跟了上去。

不管怎麼樣,任務總得有一個交代,眼下我的身體條件一天比一天糟糕,這主動找上門來的青蛇自然不能錯過,興許這樣才有一線生機。

那條青蛇見我跟上,繼續往遠處游去。它似乎是知道我身體不便,經常是遊了一段距離便停下來盯著我。這下我能確定它是真的想帶我去什麼地方了。青蛇就這麼走走停停,我亦步亦趨。

沿途偶爾遇到回家的村民均會詫異地看著我,但興許是老郭跟他們打過招呼,他們也沒過於關心。山裡的夜黑的快,還不到野獸覓食的時辰,四周安靜無比。夜風凄號著刮過,遠處山林搖曳起來,發出颯颯地輕響。我有些不安,硬撐著加快了腳步。

青蛇游到一間低矮的破房子面前停了下來,沒走近我就能聞到一股惡臭。

△青蛇帶我來的房子

我吃不准它的用意,只是停下腳步沒再靠近。青蛇見我停下,在那矮房門前繞了兩圈,用尾巴猛地拍打了兩下門板。它是要我進去,但是我邁不開腳步。我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

青蛇好像急了,又一尾巴甩在門板上。這一甩力度頗重,門被拍開了一條小縫。

我心裡估算著自己往回跑的話跑贏這條青蛇的可能性,最終還是有些失望地承認了現實。我現在身體條件太差,估計跑不出多遠就得被它追上,屆時真給我再來一口,我可能當場就得交代了。

我做了個深呼吸,用手捂著臉探頭往窗戶內看去,房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

然後我頭皮一麻,整個人頓時僵在原地。我腳下冰涼,好像有什麼東西摸到了我的腳脖子上。

05

我低頭望去,發現青蛇正游過我的腳背,往門縫裡游去。

我暗罵了幾句,然後猛地一把推開木門。既然別無選擇,不如坦然面對。

踏進屋子那一刻,惡臭達到了峰值。即使我捂住鼻子,臭味還是源源不斷往我鼻孔縫隙里鑽。我沒來得及適應屋內的黑暗就被臭氣熏得回頭。

這味道我實在受不了,就好像動物死屍扔在糞坑裡不斷腐爛發酵,對身心是雙重摺磨。怎知我剛一回頭,背後的黑暗中就傳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有東西在這屋裡!

我心下一凜,身體卻來不及做出反應。下一秒我已經被那東西從後面撲倒在地,隨即我感覺到背部在被不斷瘋狂廝打著。

突起的異變讓我的身體短暫清醒了過來,我猛地一個肘擊將那東西打向一邊,然後就地翻滾兩下與它拉開距離。

剛停下翻滾起身,那東西又撲了過來。

彼時我已經漸漸適應了房裡的黑暗,窗外慘白的月光也從各種縫隙擠了進來。我清晰地看到那個東西的真容,並不是我料想中的野獸,那行動體態,分明就是一個人。

那個人行動不快,動作也沒有章法,我幾乎是一探手就鎖住了他的咽喉。我將他用力摁在牆角,過程中他還在不斷踢打著我,但力道卻出乎意料的綿軟無力。

我手上緩緩用力,那人喉嚨被我捏的難受,終於發出了聲音。

這一出聲直接就把我嚇得鬆了手。

那他媽竟然是個女人。

我人生原則之一就是絕對不打女人。那女人見我鬆開手,猛地爬到牆角蜷縮起來,雙臂環胸不斷啜泣著。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這到底是哪跟哪?那青蛇半夜將我帶到村裡女子的住處,然後我又跟那女子發生了衝突,如果眼下有村民過來的話,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畜生果然還是想陰我!

06

我心頭一股邪火無處可發,剛剛因為驚嚇恢復過來的身體也以更快的速度垮了下去。

很快我腳下一軟,整個人半跪在了地上。

這會兒我才有空打量房裡的內景,一打量卻讓我胃裡翻江倒海,差點就隔夜飯都吐了出來。這哪裡還算一個房間,豬圈都比它要強上不少。

整個房間幾乎是空的,地上堆滿了散發著惡臭的排泄物,只有女人蜷縮的角落有一張爛草席鋪著,在她跟前放著兩個破碗,裡面的東西我不想稱為食物,多看一眼我都嫌噁心。

我略帶詫異地看著女人,她只是埋著頭縮在牆角,披頭散髮的樣子卻讓我有點眼熟。

我腦子裡一個激靈,猶豫著問道:「那天趴在我窗口的是你?」

她沒有回答,只是將已經緊貼的雙腿又往裡縮了縮,我能清晰地聽到粗糲的摩擦聲響起。

我這才發現,她的右腳戴著一個腳鐐,腳鐐上有很長的鎖鏈連著,被釘在了地上。

非法囚禁。這是我腦海閃過的第一個詞。

我心裡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那青蛇應該不是要害我,它好像把我卷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里來了。

我勉強靠近幾步,想要問個清楚。還沒等我接近,女人已經猛然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看著我。

那是怎樣的眼神,絕望,恐懼,悲傷,痛苦,我從來沒在一個人的眼裡讀出過那麼多消極的情緒。

我幾乎可以肯定,女人應該是什麼受害者了。

我嘗試著朝她伸出手,試圖降低她的戒心。

但她看起來警惕心非常高,一直盯著我,整個人也不斷往牆角擠,好像要躲進牆中一般。

我正打算直視她的眼神讓她安下心來,卻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她的眼神確實是在看向我這邊沒錯,但我卻忘了一件事情。我是背對著木門的,她根本不是在看我,她分明是在看著門外。

那讓她如此害怕的事物,好像就在我的背後。無形的恐懼猛地制住我的身體,我幾乎是機械般扭過腦袋,望向外面。

然後我猛地一顫,整個人跌坐在地,也下意識地退到了牆角。

門外,窗外,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著許多人,依稀能看出全是村民。他們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站著,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慘白的月光掛在他們身上,像給他們披上了一匹匹送葬的白幡。

老郭站在村民最前頭,不負往日的人味兒,表情漠然無比。他一字一頓輕輕說:「我跟你說過有事喊我,這樣你還可以多活幾天的。」

07

我被綁在村子中央的一根鐵柱上。

村民們將柴一捆一捆拿過來堆在我的腳下,老郭站在人群最前方一臉嚴肅地看著我。

那個女人被他摟在身邊,瑟瑟發抖卻一動不敢動。

「她這樣多久了?」我在極力剋制聲音里的顫抖。

這種情況我早有耳聞,只不過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碰上。

這個國家每年失蹤的女孩成千上萬,絕大多數都被拐進了窮山惡水的山溝溝里,在那裡她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如同進了地獄。買人的村民以極低的價格就能買到一個女人,他們只保留了人性中最基本的獸性,往往會通過極端監禁和反覆暴打,磨滅她們的學識、閱歷、記憶、摧毀她們的人格。讓受害者徹底淪為洩慾和生育工具。

「她十歲來的,至今有八年了吧,童養媳方便培養,十五歲開始生,效率也高。」老郭也不遮掩,直接點頭承認。

「是你的?」

「不是我一個人的,她是村裡的共同財產。」老郭語氣平淡,順著女人的乳房捏了一下,「不過她是我帶進來的。」

我只覺得胸口堵得慌,怒火在我體內升騰,狂暴地撕咬著我的四肢百骸。

「你也別覺得老頭我沒人性。我是這村裡學歷最高的人了,我去過外面的世界,我知道村裡跟外面的差距。但我這人認根,這兒再窮再爛,我還是得回來。你不明白,傳宗接代是我們這兒的大事。小地方的人跟你們外面的人比不了,一輩子就指著這一件事活。村子裡的女人就這麼多,各有各的歸屬,你總不能讓剩下的男人打一輩子光棍吧,那太殘忍了。這小姑娘在外面也是孤兒,我給了她人生意義,這麼做是善事一樁,你不會懂的。」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這世界簡直太他媽魔幻了。我曾經直言山海里全是怪胎,不是怪胎治不住這個離奇的世界。但與此同時我卻接受不了這樣的世界,或者乾脆說,我不接受自己是個怪胎。

徐英喆當時聽完哈哈大笑,他跟我說這個世界比山海奇怪的大有人在,人外有人從來就不是一個徹底的褒義詞。

我還沒回答,他又拍拍我的肩膀,他說:「與眾不同並不算怪胎,很多人一輩子平庸無奇,卻通常能做出比怪胎可怕百倍的事情。」

起初我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待到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有些人確實沒有特殊能力,一輩子都與異常體沾不上邊,卻依舊不妨礙他們成為可怕的魔鬼。

「老郭……」我心裡忽然平靜下來,語氣也很輕。

「你有遺言就說,我會盡量幫你完成。你既然看到了一切我就不能讓你活著走出去。雖說我們這鬼地方基本沒人來,但我也不會冒任何風險。」

「你別讓老子活下來,不然老子一定殺了你。」我幾乎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

後來想想,我心中積攢許久的暴戾都在那一刻爆發了出來,整個大腦一片空白,只想讓那些沒有人性的人渣通通去死。

「那你等下輩子吧。」老郭舉起火把,面無表情。

08

老郭的動作終究沒有進行下去,他的手揮了一半就猛地彈開,隨即在原地不斷跳起腳來。

周圍的村民齊齊愣住,我卻看得分明,一條青蛇不知何時盤在他肩上,正狠狠咬著他的臉。

老郭滾倒在地的時候,村民才反應過來,他們想幫忙把蛇趕開,但七手八腳的反而搞得老郭更加痛苦。

我有些捉摸不透那青蛇的用意,但看那體型卻又覺得不像我遇到的那條。

就在我正疑惑時,耳邊忽然傳來「嘶」地一聲輕響。

我心裡一顫,扭頭一看,不是那條青蛇還能是什麼?

青蛇好像一直盤在那兒等著我回頭似的,我還沒叫出聲來,它就張口朝我肩膀咬了下去。

「搞半天你還是要搞死老子!」

我怒吼一聲,下意識掙紮起來。這一掙扎不要緊,本來綁住我的繩索卻忽然都鬆了開來。我順勢跌倒在地。

我落地的瞬間一個翻滾就從地上彈了起來,再朝繩索看去,分明能看到牙齒撕咬的痕迹。

那條青蛇還是盤在鐵柱上沒動,它吐著信子盯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它微微點了點頭。我摸向肩膀的傷口,想察看一下傷勢,卻發現那個傷口極淺,幾乎沒有出血,只摸到了一些滑滑的,淡黃色液體。

青蛇沒再搭理我詫異的目光,我看到它順著鐵柱盤旋而上,游到了最頂端,隨即它尾巴一拍鐵柱,發出了一陣金屬嗡鳴聲。

它就這麼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嗡鳴聲持續不斷地擴散開去。

不遠處的山林開始顫抖起來,四周明明沒風,卻依然颯颯作響。然後我看到無數的蛇在山林中鑽出,從四面八方彙集到鐵柱這兒來。

村民們看到那麼多蛇,都嚇瘋了,紛紛舉起手中的傢伙事瘋了般的亂拍亂打。蛇群很快將他們圍了起來,朝村子深處逼去。唯有那個女孩也想逃的時候,卻被蛇群圍住,朝著我的方向逼來。

我身後就是村子出口,我抬頭望了眼盤踞在最頂端的青蛇,忽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這是要我帶著女孩一塊逃。

但我並不打算那麼快離開,蛇群將我們二人與村民分成兩撥,卻唯獨在老郭那兒圍了個圈。既不咬他,也不逼他走。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看來我有機會履行我說過的話了。我不再多言,彎腰從地上抄起一把鐵鍬就朝老郭走去。我腳步所及之處,群蛇自動散開為我騰出一條路。

我走到老郭面前,老郭捂著血流不止的臉,一臉驚恐地往後蹭去,卻又被蛇群逼了回來。老郭朝我伸出帶血的手,彷彿是在求饒。

我環顧四周,群蛇已經徹底躁動起來,它們互相纏繞遊走,似乎是在為我助威。

「我說過我要殺了你。」

我舉起鐵鍬。

下一秒,衛星電話的鈴聲響徹我的耳畔。

09

「那姑娘最近怎麼樣了?」我問。

徐英喆癱在我對面玩著遊戲,打了個呵欠說道:「還是很抗拒接觸外人,但大部分的線索已經捋清楚了。」

徐英喆用腳將一份文件推給了我,我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一陣唏噓。

簡單來說,這可以說是一個青蛇報恩的故事。

女孩在九歲那年救了被壓在石頭下的青蛇。女孩後來離開了,青蛇為了尋找女孩花費了一年的時間,想不到見到女孩第一眼卻是看到十歲的她被老郭帶上了汽車。

青蛇悄悄跟在了車後,但它爬行的速度哪裡比得上汽車?這一跟,就跟了八年。

這八年間它走過了山西不少地方,一路沿著女孩微弱的氣味不斷尋找。

途中也因為自己本身作為異常體的特性影響了不少人,青蛇報恩的都市傳說也重新在山西流傳開來。山海曾經將它收容,但在臨被裝上車之前它又逃了出來。它只是想報當年的救命之恩。

它無論如何沒想到女孩會遭此厄運,待它找到女孩的時候,女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女孩了。青蛇想要報仇,但靠它自己並不能保證將女孩安全救出。

也就在此時,帶著獨特氣息和山海味道的我出現在了它的視野里。

「合著我是被利用了?」我甩開文件,斜眼看著徐英喆。

「不算,那是它自己做的選擇,況且它也沒壞心思不是嗎?最後不咬你那一口,你體內的毒解不了的,還是得死。」

「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你去試試?」

「我不去,我精神考核從來都不穩定,特別行動組不需要容易上頭的人,你比較合適。」徐英喆無所謂道。

我腦海中閃過那天的最後一幕,徐英喆在電話里極力勸說,我的鐵鍬終究砸進了老郭旁邊的地上。

「我還是不認同你那天的說法,那次不殺,只是給你一個面子。」我說道。

徐英喆不屑地搖頭,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遊戲。

「你笑什麼?」

「我笑你處事過於主觀,你似乎還沒意識到這次任務讓你獨自前往的原因。」

「什麼原因?」

「考驗你是否真的有加入山海的資格。」

「怎麼?放任這種人渣苟活,就是你們山海的行事作風?」我冷笑道。

「你應該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說山海是怪胎也好,我是怪胎也罷,你就是和我們是一類人,你否認再多次也改變不了。是什麼人就要有做什麼人的覺悟,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殺了他又如何?高層確實不在乎你是否殺人,他們只在乎你為什麼殺人。」

「那人難道不該死嗎?」

「那人該死,也應該經由法律審判,不然執法機關的意義何在?關越,你明知道那人做的事情畜生不如,就因為他隨意決定了他人的人生,蔑視他人作為人的尊嚴,你厭惡憎恨的也恰恰是這個。那麼為什麼,你自己又會這麼做呢?你殺了他就是蔑視法律,即便他該殺,也不是我們應該管的。我們管的是異常體,而不是普通人。我們從來都沒有資格輕易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徐英喆一番話,句句如擂鼓,敲進了我的腦海里。

我愣愣地坐在當場,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一直在問,山海是什麼?山海很牛逼嗎?不是的。人在身份轉換的過渡期會產生很多無謂的想法,有人對強大的力量俯首稱臣,徹底迷失自我,淪為禍害。有人對神秘的未知避之不及,選擇逃避現實,渾噩一生。有人合理利用這些力量,不停求知,不斷探索,以新力量維持舊世界格局,以新事物貫徹新世界規則,實事求是,格物致知。這,就是山海了。」

「你一個小屁孩到底哪來那麼多的大道理……」我不爽。

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說教我還是有些不習慣,更別提他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

「我父親告訴我的。」徐英喆說道。

「山海為了異常體而誕生到現在,已經有無數年了。通過不斷的實踐才確定下今天以六個部門為主的形式。以決策部為核心專門作出主要決策再分散傳達給其餘部門。負責收集整理情報,在任務中即時分析給出最優臨時計劃,提供行動支持,提供技術解析有情報部;負責與各官方、民間相關機構聯繫,交換情報、置換資源的外聯部;負責投資項目產品,開發異常體研究中延伸出的可民用設備,是整個組織資金庫的投資部;

還有保證山海內部人員不斷武裝不斷創新,能一直以最強的面貌對抗異常體,並研究分析各種異常體的研發部;最後就是你隸屬的,專門奔赴前線,處理各種異常體事件,暗中維持著舊世界格局的行動部。每一個部門,都有自己奉行的準則,其麾下更是有不同的分組合作分工。但能進山海的所有人,訴求都是一致的,那就是絕對要將異常體在普通世界中掩蓋下來,創造一片我們和普通人類能和諧共處的凈土。」

我從來沒看過徐英喆這麼嚴肅,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怎麼跟中二漫畫里的廢柴主角一樣嘴炮了……」這少年自嘲一句,又恢復了往日的弔兒郎當。

「你平時就挺嘴炮的。」

「我知道,但是我一般只說快樂的廢話,靠大道理來說服人不是我的作風。」

我朝徐英喆翻了個白眼,這小子直接哈哈大笑起來。

末了,他終於止住笑聲,安靜地 玩起他的遊戲來。

在我起身離開時,我聽到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關越,我當你是朋友,所以我真心希望你能儘早融入到山海里來。我不希望有一天會在山海通緝名單上見到你。」

我心裡一暖,嘴角不自主勾起一抹淺笑,但最終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關上門。

眼前是龐大的山海本部基地,不少穿著制服的人員正在我眼前穿梭。他們就這麼安靜地躲在這個角落裡,默默維持著異常體世界的運轉。

我忽然覺得心裡鬆了口氣,好像有塊大石頭終於從心頭消失。

多少年了,被人關心的感覺還真是令人懷念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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