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加油卡,孤獨的夜行人

摩托車,加油卡,孤獨的夜行人

我雙手把住車把,像推巨石的西西弗斯那樣用全身頂住摩托車,一隻手死死攥住前剎,終於止住了這台車的下滑。咬住牙,把雙腳在碎石間踏穩,蹬住,再看一眼無邊黑夜裡前方被車燈照得雪亮的一小塊——一段滿是碎石的陡坡,那是我目前整個視野里唯一能看清的東西。然後我擰動油門,發動機隨著轉速飆升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接著緩緩鬆開離合把手,期待著車能開始慢慢往上挪挪。但這時還必須小心,油門不能給得太猛,否則車自己竄出去,可能就帶著我一起飛到兩邊的山坡下面去了。那,我的故事可能就真的到此為止了。

當離合把手鬆到某個位置,離合器片能提供一定摩擦力的時候,按照經驗,車後輪會發出一些動力——這是理想中的情況。但現實並沒有這麼理想。

突然「咔」的一聲,發動機憋斷了油,車燈也暗了下去。摩托車一百多公斤的重量瞬間全壓在我的胳膊上。我一把捏住剎車,輪胎卻在密布碎石的陡坡上打滑了,「操!」我在頭盔里喊了出來,用全身力量頂住車把。幾顆石頭窸窸窣窣滾下坡去,黑暗中只剩下令人耳鳴的寂靜。

沒事,冷靜。

費力地抬起一隻腳,把車掛到空檔,然後打火。眼前又亮起了那雪白的一小塊。接著用抬起的腳小心地踩到1檔,準備再一次嘗試。

這是我人生中最平常的一瞬間。和很多事情一樣,沒法回頭,不能後悔,必須硬頂住。稍一軟弱,車就會翻下陡坡,摔爛,而我也被困在離北京三百公里的群山間無邊的黑暗中手足無措。車幾乎是我的全部身家,我的唯一伴侶。我必須保護它。和很多事情一樣,這裡容不下任何選擇。必須冷靜,動腦子。

頂住車把,擰動油門,一隻手緩緩鬆開離合,另一隻手跟著慢慢鬆開剎車。只要剎車提供的阻力不高於發動機的扭力極限,理想情況下會一點一點由剎車帶住車輪變為車輪把車往上推。再稍微多給一點油,車就會往上移動了。任何一個考過駕照的人對坡起這種事都不會陌生。但問題是,我這台Cafe racer擁有一顆缺少低轉速扭矩的高轉機。簡單說,就是非常容易因為阻力太大而熄火。所以在這種非鋪裝的極限陡坡上要讓這麼一台復古賽車慢慢起步,就必須仔細感知著發動機的響應,兩手精密配合,難度不亞於拆炸彈。

車動了。後輪揚起的石頭像雨點一樣飛出去。突然又是「咔」的一聲。我拼全力頂住下滑的車。這次我什麼都沒喊,只是死死咬住牙。

「我可能有病。」這是凌晨一點半,我面對周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時產生的覺悟。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我背著包站在北京的某座過街天橋上,看著腳下穿行如魚貫的車燈。

那時我還挺喜歡北京,喜歡北京這座城市的那種勁兒。但這只是出於一種陌生的嚮往。那時我覺得北京的一切生活細節都和我所習慣的不一樣,這種新奇感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是令人著迷的。

那時我突然看見一台摩托在車河中穿梭,車上的人穿著皮衣,頭盔漆面反射著車燈的光輝,帶著轟鳴從我腳下呼嘯而過,讓無數人抓狂又無奈的交通堵塞根本對他造成不了任何阻礙。那個騎士,他真是太帥了,來去如風,彷彿是這座擁擠的城市裡唯一的自由人。

我當時想:也許有一天我會到北京來生活。那麼我會有這樣一台摩托車。我會騎著它去任何一個我想去的地方,比如去大柵欄,去朝陽公園,去那些北京我叫得上名字的地方,或者一路向北去草原。那似乎挺好。

同樣,那時我也想過,也許我到了三十歲,仍然一身孤勇,沖衝殺殺看不到人生的邊際,不為任何庸俗的事情所牽絆。如果到了三十歲,其他人都開始衰老,而你依舊是一個自由的人,那感覺一定棒極了。

三十二歲,一身孤勇,生活在北京,有一台摩托車,能在這座城市裡自由穿行。時隔多年,曾經遐想的事情一件一件變成現實之後,心境倒是完全不同了。

小時候懷疑大人的世界可能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快樂,甚至可能充滿矛盾和掙扎。長大後發現自己當年的想法,還是太幼稚。

其實大人的快樂,你他媽根本想像不到。

那麼事情到這一步,就只差一路向北去草原了。


當我發現自己即將滿三十二歲的時候,大約離生日還有一周半。在天球上,獅子座沿著黃道帶向西滑落,處女座則在上升。我是個比較重視儀式感的人,因為我覺得你需要做一些事情來確立某些日子和平常的似水流年不一樣,就好像在漫流的江上立一支航標燈。你的人生得留下一些標記,免得回頭一望,只能看到江水茫茫。

對於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來說我大概算比較貧窮的一種,收入勉強蓋過支出,有時候則不夠。這樣也有好處,至少在完成儀式感這種事情上,我不會想去買一些貴重的奢侈品來寬慰或者麻醉自己——那太庸俗,而我現在窮橫窮橫的,精神世界又大過物質世界。那麼,如果我想送給自己一份生日禮物,那一定不能是一個可以用錢買到的東西。

那就去趟草原吧。騎著車去,自己。把少年時異想天開的事都做一遍,先從這裡開始。

動機有了,接下來需要做一些簡單的計劃。張北草原的周末必定人山人海車馬如龍,而根據我的旅行經驗,其實這種想去遠方的衝動和去哪關係不大,只要避開人群,心境就對了。所以我應該在周五晚上出發,趁著夜色奔襲。約三百公里的路程,考慮高速公路的限速,大約需要三個小時。加上突髮狀況,比如走錯路,不會超過四個。這樣我會在凌晨之前到達張北草原天路的入口。那時大概很難找到農家投宿了,所以得帶上在野外過夜的裝備。

我哥們陳馳說「天路有個毛好去的」,在這裡作個註腳。所謂草原天路,其實大段都是田野和農村,而且道路高低起伏,路況複雜,沒有適合摩托車放開跑的機會。只是聽傳聞天路東端有一個樺皮嶺,風景尚可。所以我的計劃是:在深夜直奔樺皮嶺,找到一個向東的山坡,最好是山頂,紮營,等待日出。

在生日這天獨自在山頂看一次日出,我自己對這個構思很滿意。

周五,北京天氣晴朗,能見度極好,站在東四環的窗前都能看見西邊的靈山。最高氣溫29度。五點鐘,我提前下班去銀行取了僅剩的二百塊錢,回家抓起包,把戶外基本裝備輕車熟路塞進去。下到地庫,推出摩托車,打開導航,定位首先是河北崇禮。時間是晚上六點。

在那些穿行如魚的車河中間穿梭,鼻腔深處彷彿已經隱約能聞到草原上清冽的冷風。我經過國貿亮晶晶的玻璃塔樓,經過灰色的鳥巢和對面的玲瓏塔,經過西二旗的格子間。所有車,不管是大眾奧迪還是保時捷法拉利,都被我遠遠甩在後面。輕軌在頭頂唰地划過,各色人們在路邊的公交車站裡目送我。再向北,樓房逐步讓開的地平線上,便出現了燕山山脈俊俏巍峨的剪影。北京初秋的黃昏有玫瑰色的幾片殘雲,還有清藍如水的夜空,在它們中間,薄荷色的風以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抖動我的衣領,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真的要獲得自由了。多少人散盡千金而不可得的自由,都比不上我內心喜悅的十分之一。就像是造了生活的反一樣刺激,大齡叛逆期真是讓人無法自拔。

我扶在車把上,感覺自己像一隻貼地滑翔的鷹。

天很快黑了下去。高速公路進入山區,變得蜿蜒盤旋。路燈消失了,城市也消失了。在山脈黑色的影子之間,視野里只有前方雜亂移動的車燈和道路兩側的反游標記。興奮漸漸消退,氣溫漸漸下降。艱苦的旅程開始了。

在衝出八達嶺隧道的瞬間,迎面而來的寒風讓整個人一哆嗦。我感到不妙。

我帶的是一隻3-Days背包。關於這隻背包有一些瑣碎的故事。很多年前我把它買了送給我女朋友,然後她背著它跟我一起去了青海,後來又去了西藏等等一些地方。再後來她就離開了我。不久前一個朋友告訴我她正在鹹魚上賣這隻包,於是我就用假名給它買了過來。也就是說,這包被我買了兩次,如此,自然倍加珍惜


當速度超過100km/h之後,便很難再聽到自己發動機的聲音了。

氣流與頭盔表面摩擦產生的風噪轟鳴,蓋過了一切聲音甚至想法,像是能從耳朵一直鑽到人的腦子裡。隨著海拔的升高,風也變得越來越冰冷刺骨。我在騎行服里穿了一件防風軟殼,紮緊所有能紮緊的地方,但依然抵擋不住無孔不入的寒風。

為了保持速度也為了不讓身體被風拉扯得難受,我必須壓低身子,整個人趴在油箱上,靠腰去支撐背包的全部重量。這樣堅持一會,再想直起來,就感覺整個人好像被石化了一樣僵硬疼痛。腿則早就沒什麼知覺了,畢竟跨在車上不怎麼動彈,而且我非常自信地只穿了一條根本沒有保暖能力的薄牛仔褲。沿著高速公路穿行在不知道是山地還是平原的暗夜裡,眼前只有反光的標誌和標線在左右滑動。種種感受加起來,彙集到頭腦中,呈現出一種強烈的非真實感。腦子裡會湧出一些古怪的想法,或者在某個瞬間突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這時就要用理性去戰勝這些胡思亂想,或者藉由頭盔外面那震耳欲聾的風雜訊暫停這些不必要的思考。我選擇了後者。

沒有導航,因為手機快要沒電了。出發之前我檢查了車況,唯獨沒有注意到USB插口供不上電。「反正車能給手機充電」,打包時帶著這樣的想法,我決定不帶充電寶和太陽能電站。起初,在延慶附近的收費站時插上手機充電線,但手機沒有反應,我以為是充電線有問題——裝在車包里淋了雨,難免電極生鏽。於是沿著高速公路的各個服務區問過去,吃了牛肉麵一碗,喝可樂若干,唯獨沒有找到合適的充電線。最終在張家口市區的某個小超市裡買到了一根,再插上,手機依舊沒有充電符號。這時終於意識到:我犯了沒有帶保暖褲之外的第二個錯誤。

旅行總難免會碰到問題的。能解決就想辦法解決,不能解決就繞過它。我把手機打到極限省電模式,揣進褲兜里。

在張家口加了今晚最後一次油,發現油卡里所剩的錢已經不夠下一次了。離開市區回到高速上,氣溫隨著午夜降臨變得越來越低。到達崇禮服務區的時候,全身所有關節已經只要一動就會咔咔響。高速公路旁閃過一塊牌子:崇禮滑雪勝地歡迎您!這措辭讓我感到更冷了。

把車停在台階邊,拖著已經沒法打彎的兩條腿往上走。將近夜裡十一點,整個崇禮服務區一個人都看不到,所有建築都黑著,只有廁所里亮著慘白的燈光,還隱隱能聽到裡面有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走進廁所旁邊的開水房,關上門,把背包扔在潮濕的瓷磚地面上,霎時間我整個人猛烈地打起哆嗦來。頭盔面罩上一片霧氣茫茫,把冰涼的手扶在開水房角落裡唯一一台熱水器上。失去知覺的手漸漸能感覺被燙得發麻,我長出一口氣。

在這個密閉的空房間里我開始認真思考一件事:是不是應該繼續走下去?

靠在熱水器邊上,用手機剩下的電量看了一眼地圖。往下大約七八公里就可以拐下高速,進入縣道,離傳說中的樺皮嶺就不超過20公里了。再看一眼來路,曲折漫長,已行至十之七八,放棄太可惜。雖然冷,但經歷過一些山地嚴寒的經驗告訴我,這還遠沒有冷到危及生命的程度。而且我相信前面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召喚我,所以旅程才會越來越艱辛困苦。很多時候我是相信宿命論的。

哆嗦和高頻率的牙齒打架很有效地消除了寒意,甚至還感覺有點暖和了。我收起手機,推開門,深吸一口氣,鑽進冰水一樣的夜裡。


闖進黑夜,陌生的大地,未知的前路,孤獨的旅行。

氣溫越來越低,對自己的懷疑也越來越深。時刻都在懷疑,不知道冒著寒冷在黑暗中前行是否值得。也不知道那個虛無縹緲的終點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行道樹在兩側唰唰掠過,眼前只有車燈照亮的一小段雪白的道路。我在頭盔里喊著不成調子的歌,等待著下一個路牌出現在黑暗的盡頭。突然兩旁的樹消失了,我發現自己立在了一片空曠的田野里。車輪邊還有一些被碾成爛泥的菜葉子。關掉發動機,能聽見風划過曠野的呼嘯。

掛上空檔,用僵硬的手指費力地掏出手機,打開導航。如我所料,五公里前的一個岔路口處拐錯了彎。我在一個完全錯誤的方向上,離目的地越來越遠。

這時大約是午夜時分,我終於像個正常人應有的一樣,感到了絕望。

所謂絕望就是因為積累的痛苦、疲勞和寒冷,還有對未來的不確定在一瞬間爆發的情緒,是人終於被自我懷疑打垮的那一刻。我感到萬念俱灰。

掉頭往南回去,五公里後我立在那個被黑暗中唯一路燈照亮的三岔路口。

頭頂的寒風摧動樹梢,一陣瀑布般的轟鳴。路口周圍窗口緊閉的平房像一群啞巴一樣盯著我。我想了很久,直到哆嗦漸漸平復了手也不那麼冷了,終於理性戰勝了情緒。我決定繼續向北。

我要看看路的盡頭到底有什麼。一定要看到。

另一個更直接的想法是,我只要能找到一個宿營地,鑽進睡袋,一定會非常暖和。只要我能扛住此時此刻的寒冷和疲倦,繼續走下去。


海拔在升高,遙遠的村莊的燈火沉入了腳邊的谷底。公路在黑暗中變得蜿蜒。摩托車像一艘穿行在深空的飛船,帶著我向夜的上空飛去。

經過半山的田野,經過楊樹的森林,坡變得陡了起來。我停車回望,居然看到無數高山柏樹的尖頂後面,露出了地平線上暗紅的天光。光的下面,隱約是層層的群山連綿,無邊無際,而我已經站在了比它們都高的地方。腳下這條柏油路,大概就是所謂的天路了。

午夜一點十分,離所期待的終點已經近在咫尺。


那段碎石密布的陡坡成了最後一個障礙。在幾次熄火和因為打滑而失去平衡之後,我終於把車弄了上去。

這裡幾乎已經是樺皮嶺的頂峰,只有一條從公路岔出來的小道。坡的上面是一塊平地,背靠山頭,像一座陽台,非常理想的宿營地。

在無邊的黑夜裡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山頂還有這麼一個地方,我只是跟著某種指引,拐下公路,在碎石小道上顛簸,並且不知為什麼一定要把車弄上那個艱難的陡坡。這種冥冥中的指引讓我後來也一直沒有琢磨透。

把車支在一塊穩固的石頭上,我四處踩了踩,找到一塊平整的草地。扔下背包,開始支帳篷。因為背後山頭的遮擋,風力小了很多。寒意漸漸消失了,橘色的帳篷立在搖曳的荒草中間。我把睡袋鋪好,從帳篷里探出頭來。

原來這就是我期待的東西。

電信基站一直發出低沉的嗡嗡聲。沿著山頭柔和的曲線,一列風車像巨人一樣矗立在星空下。他們偶爾閃出紅光,刺破星夜。銀河像在黑色天鵝絨上隨手撒了一把銀色的沙子。這大概是我此生見過的最美的銀河。

我在青海見過銀河,在尼泊爾見過銀河,在阿爾卑斯山裡見過銀河。我見過無數次銀河。但這浩瀚的星空從來沒有像眼前這麼清晰過。

所有忍受寒冷,在黑暗中迷途,所有自我懷疑,衝動,瘋狂,沮喪,絕望,在星空下都顯現出了它們的意義。

我太渺小了。我所能了解的所有歷史,所能想像的未來,以及孕育我的人類文明,這些我們當下認為理所應當的存在,在這永恆的星空面前只不過是火光一閃,然後便湮滅散逸彷彿不曾存在過。那麼我們當下所做的,所思考的,所彷徨所痛苦所熱愛的一切,真的有意義嗎?

懷著巨大的敬畏,我躺在草地上,讓星空裝滿整個視野。偶爾有流星在天邊閃過。男人的生日不需要蛋糕和蠟燭,點一根煙,把煙霧吐進夜空。我又想了很多事情,卻不足為外人言說。

這一夜都有陣風掀動帳篷的風門,像有人一直想鑽進來,讓人緊張得沒法睡覺。閉上眼睛,卻又在黑暗中看到蒼穹里的繁星,也不知是夢是醒。


群星褪去,深藍漸漸轉白,直到地平線上出現了刺眼的橙色。

山巒在橙色中分出明暗,顯現出柔和的線條。

晨風掠過山崗,風車飛快地轉著。除了遙遠的松濤,彷彿能聽見太陽升起的聲音。

這就是我所期待的。

男人的浪漫就是一意孤行的決絕吧。


在三十二歲生日的這天早上我與我的車完成了一萬公里數的安全騎行。

我知道一萬公里只是個開始,同樣,只是幾百公里的小長途對很多騎士來說都不值一提。

我只是有這麼一種怪癖:我需要經常獨自進行一些把自己逼到極限的旅行。在困苦和孤獨中與自己對話,反思,聽從內心的指引,堅決地走下去,直到找到自己期待的那個終點。這種事情非得自己一個人不可,倘若有了伴,人難免會變得軟弱。也許在某個時刻就放棄了——但那樣也並不會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麼,更不會有遺憾,只是默默回到平庸的生活里不自知罷了。

孤獨的人才能一直走下去。但那些不習慣孤獨,害怕面對自己脆弱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這一點。


你跟誰講你驕傲的孤獨呢

他們不會明白

居然會覺得你有點可憐

多可笑啊

那些浮在泥沼上浮萍一樣的人

居然覺得你翱翔過天際的身影

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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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碼上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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