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江湖丨黑胖子的愛情故事

問江湖丨黑胖子的愛情故事

江湖經驗第一條:愛情這東西,從來沒什麼道理。

 

 

無救走到岔路口時候,天邊一聲驚雷震響,泛起的烏雲滾滾而來,幾口就吞掉了半個天空。

 

無救他不慌不忙,從懷中摸出了一枚銅錢,拋向空中,正面朝上,向右去;反面朝上,向左走。

 

銅錢在空中划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又重新落回無救的右手中,反面朝上,向左,一片密林。

 

無救伸出左手食指,把銅錢挑了一個大跟頭,然後愉快地向右邊的小鎮走去。

 

無救是名浪人,一個雲遊四海,全靠銅錢決定人生的浪人,他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剛出生的時候,又黑又小,像顆地雷,村裡的教書先生覺得實在無藥可救,所以取名叫做無救。

 

常言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無救雖然是個男的,可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又黑又丑的小孩了,他已經成長為一個又黑又丑的大人。

 

身高五尺二,寬四尺三,圓圓滾滾,常年不變的黑色裝扮,就像一個長了毛的大土豆。

 

到了鎮口,有家客棧,無救以跨欄的姿勢邁過門檻,也不看菜單,徑直點了一份江湖套餐:兩斤熟牛肉,一斤女兒紅,速速端來!

 

當他在窗邊坐定的時候,第一滴雨正好落下來。

 

那滴雨打在地面上,濺開,形成一個圓形的斑點。緊接著,更多的雨滴落下來,斑點越來越多,最後連在了一起,匯成一股,流向不遠處的小溪。

 

小溪上有座木拱橋,橋上有一個人,一襲白衣,撐一柄白色的油紙傘,駐足不前。

 

天上墨雲滾滾,地面水花漣漣,好一幅酣暢淋漓的潑墨山水圖,而天昏地暗中那一點白色,正是整幅畫點睛之處。

 

那一定是個女人,無救心想。

 

恰逢一聲驚雷響起,驚了後院的馬匹,一匹棗紅色的大馬掙脫了栓扣,向橋頭衝去,直奔那位姑娘。

 

來不及多想,無救翻窗跳下,緊緊地追在馬後,想拽住韁繩,奈何馬兒跑得太快,抓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眼看就要到了橋頭,天空再傳一聲驚雷,馬兒又吃一驚,調轉馬頭,向左面的樹林跑去,而無救剎車不及,一個趔趄,華麗麗地趴在了白衣人的腳下。

 

無救揉揉吃痛的額頭,爬將起來,眼前這人有兩個腦袋,蒙著面紗,圓鼓鼓的,這是……胸脯?

 

「看哪呢?」白衣姑娘驚叫一聲,一手護胸,一手給了無救重重一個耳光,油紙傘順勢跌落在一旁。

 

「額,失禮失禮,本想救駕一番,沒成想摔了個狗吃……」無救抬頭看向姑娘,明眸皓齒,細柳峨眉,不由得看得痴了,那個「屎」字生生憋了回去,沒有說出口。

 

姑娘看到了跑遠的烈馬,語氣舒緩了一點,「黑胖子,你先站起來說話。」

 

「我已經站著了啊!」

 

「……」

 

兩個人陷入了長久的尷尬。

 

最後,還是無救先開了口,「姑娘,你還是隨我進客棧換身衣服吧,雨這麼大,雨透輕衫,看得更清楚了。」

 

「啪~」又是一巴掌。

 

姑娘名叫必安,父親是鏢局的鏢頭,希望她能在亂世之中一生平安,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許是名字如了願,去年她全家被人殺害,而她因為去廟裡祈願,逃過一劫。

 

不知兇手是誰,也不知該歸往何處,就一路變賣細軟,漫無目的地遊走。適逢大雨,最後一點銀子也花光了,所以剛才站在橋頭,不曾進客棧里來。

 

「要不你就嫁給我吧,」無救把新添的兩盤菜往姑娘的方向推了推,「這間客棧正好缺個廚師和跑堂,不妨咱倆都留下來,做個伴。」

 

一向木訥的無救,突然領悟了騷話技能。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呢?就好像心裡有扇門,塵封已久,積滿了灰塵,看到必安的那一刻,那扇木門突然吱呀了一聲,漏出一道縫隙。

 

「吃你一頓飯,就要以身相許?!」必安鼓著腮幫子,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額,你可以拒絕。」

 

「那這頓飯我還能接著吃嗎?」必安一手一個饅頭,怯生生地問。

 

無救滿頭黑線,「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必安還是留了下來。對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來說,祥和的小鎮稍微能帶來一點溫暖的感覺。

 

得知必安要留下來的那一天,無救又摸出了那枚銅錢,正面向上,就去追求;反面向上,就此罷休。

 

無救連扔了八次,到了第九次的時候,終於到了正面,無救心滿意足地把銅錢收起來,去找必安。

 

「姑娘,你覺不覺得咱倆很有緣分?」

 

「怎麼有緣了?」必安正在擦桌子,頭也不抬地問道。

 

「那場雨來的不早不晚,偏偏把漫無目的兩個人,困在這座小鎮里。」

 

必安將擦桌布摔在桌子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無救站在凳子上,平視著必安的眼睛,「趁陽光正好,微風不燥,我們搞對象吧?」

 

「滾!」必安抬腳將無救踢了出去。

 

到了晚上,客人都光了,無救又纏了上來,「你咋就不同意呢,你又高又瘦又白,我又黑又胖又矮,多麼互補,多麼般配。」

 

必安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邪魅地一笑,「是挺般配,黑胖子,你介不介意和我做個好姐妹?」

 

無救只覺後背發涼,雙手護襠跑了出去。

 

人怕出名豬怕壯,好女怕纏郎,無救琢磨了一晚上,想到一條妙計,請她吃酒。

 

等把她灌醉了,半推半就中把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嘿嘿嘿,還怕她不跟了自己?

 

次日,無救多炒了兩個菜,擺好酒,叫來必安,一切都在安計划進行。

 

千算萬算,沒算到必安看到酒,兩眼放光,拎起一壇對無救說,我先幹了,你隨意。

 

當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無酒全然沒有印象,只知道早晨醒來的時候,是在馬廄里。

 

之後,他又嘗試了美男計、苦肉計、霸王硬上弓、欲擒故縱計,無一奏效。

 

小溪的流水緩緩地流淌,日子也過得不慌不忙。

 

必安生得漂亮,長得又高挑,時間長了,好多路過小鎮的人專門來客棧吃頓飯,想一睹真容,客棧越來越熱鬧,小鎮越來越紅火。

 

唯一不足的是,經常有客人反應,跟必安聊天的時候,廚房門縫裡,總有一個黑胖子舉著一把菜刀,陰森地注視著,好像隨時準備衝出來,讓人毛骨悚然。

 

這一天,天空又下起了雨,客棧里多少有點有點冷清,必安身體不適,在客房休息,所以送菜的工作,也落到無救的身上。

 

今天的雨真大啊,就像遇見必安那天。想起必安,無救嘴角就浮現出笑意,這姑娘,性子真夠烈的,我喜歡。

 

他抓起盤子的一截肥腸,嘗了嘗鹹淡,然後給客人端過去。

 

客人是早上來的,是說書的先生,指名道姓想見必安,哼,入土半截的老東西,還想見黃花大閨女,臭不要臉。

 

「師父,你為什麼要見人家啊。」小徒弟無聊地嗑著花生米。

 

老者飲一口薄酒,砸吧砸吧嘴:「一年之前,謝總鏢師得罪了龍頭山的土匪頭子,慘遭滅門,聽說只有獨女僥倖逃命。我與他的父親有些淵源,近日聽說這幫土匪們正到處打聽她的下落,所以我想早日找到故人之友,護她周全。」

 

這段話被無救聽個正著,突然想起第97次告白被必安拒絕後,他氣急敗壞地問,你是不是瞧不上我!

 

必安孤零零地坐在燭光里,臉上是他不曾見過的悲戚,她說大仇未報,無心成家,說完轉過身去,但分明有淚滴下。

 

也不知她病好些了沒有。

 

無救放下飯菜,準備去看看她,卻在下樓的時候和必安裝了個滿懷,必安淺淺一笑,「下雨了,怕你冷,給你送身衣服。」

 

「還是娘子對我好。」無救不顧必安的白眼,趕忙接過衣物,套在身上。想起樓上的說書人,連忙拉著必安下樓,「走,下班!我去炒一個你最愛吃的『亂棍打死豬八戒』。」

 

一聽好吃的,必安咽了咽口水,但還是疑惑地問道,「亂棍打死豬八戒」是什麼?

 

「蒜薹炒肉。」

 

窗外的雨停了,菜肴也正好出鍋,色香俱全,必安又搬來一壇好酒,大病初癒,喝一點酒暖暖身子。

 

喝了酒,早睡覺,就不會撞見說書老頭,正合無救的心思。

 

燈影搖紅,佳人相伴,無救一會就醉了。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在月色的掩護下,一人一騎直取龍頭山頭,來人面色如雪,只為了兩個字,報仇!

 

正是夜半時分,放哨的嘍啰站在塔台上昏昏欲睡,白衣人仗著身高腿長,翻牆而進,輕手輕腳摸向最大的那座營帳。

 

遠遠聽見帳中鼾聲如雷,輕推房門,側身閃入,只見一位胸前雕龍畫虎的大漢仰面躺在床上,旁邊躺著一位赤身裸體的姑娘。

 

必安站在門口,遲遲沒有行動。

畢竟是個女兒身,雖跟著父親學過幾年武藝,比平常女孩潑辣一些,但真到了殺人的時候,一顆心瘋狂地亂跳,握刀的手止不住地抖。

 

最終,憤怒還是戰勝了恐懼,必安想起全家人慘死的樣子,面色一凜,撲身上前,一刀插進了大漢的喉嚨。

 

大漢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結果了性命。噴出的鮮血濺到了旁邊女人的臉上,女人從夢中驚醒,一聲尖叫,驚動了整座山寨,眾山匪呼啦啦地涌了過來,提刀拿槍,劃破營帳,將必安包圍在中央。

 

必安沒有跑,她甚至根本沒想過要跑,報仇是她唯一的念頭,成功之後得失,她沒有想過。大仇得報,就算是死也值了,反正這世間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

 

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過黑胖子的身影。

 

「好小子,半年尋你不著,沒想到你今天送上門來,還傷了我大哥性命,兄弟們,給我砍了她!」二當家勉強壓住內心的喜悅,招呼眾人一擁而上。

 

就在此時,遠處滾來一個黑色的肉球,之所以說是滾,只因他腿短看不分明,加上胖得浮誇,跑得賊快,真似滾來的一般,他一邊滾還一邊喊:「我看誰敢動我媳婦!」

 

眾人沒見過此等生物,還當真被他衝撞了進來,站在了必安的身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必安皺緊了眉頭,「你怎麼來了?」

 

無救側臉一笑,「小娘子,你要來,叫上我便是,何必給我下蒙汗藥呢?」

 

「那你怎麼沒有睡過去?」

 

「愛情的力量總是偉大的。」

 

必安嗔哼了一聲,「油嘴滑舌!」

 

「死到臨頭了,還他媽撒狗糧!」二當家的一聲怒喝,「給我一起砍了!」

 

那一夜,白衣似雪,瘦削的身形在人群中飛舞,當真殺了不少匪徒;

那一夜,黑袍獵獵,從中飛出各種飛鏢、短刀、小斧,殺賊百十餘眾。

 

戰到最後,白衣變成了紅裝,她身中數刀,氣虛力竭;武器扔完,黑袍人也瘦了下來,被刺了幾槍,搖搖欲墜;不過,剩下的百十號人也不敢再上前,前邊已經好幾個兄弟證明了,兩人雖是強弩之末,但臨死前捎帶幾個墊背的,完全沒有問題。

 

「娘子啊,若是沒中蒙汗藥,沒準還能送你出去,可眼下,怕是走不成了。」無救寵溺地看了必安一眼,笑著說。

 

「是我連累你了,只是你又何苦要來呢,你我本不相欠,這下倒成了我害了你。」必安聲音有些顫抖。

 

無救抬眼望了望天空,潸然一笑:「我也不想來啊,可愛情這東西誰說的准呢。哎,你別哭呀,我給你講個笑話吧,你看我黑乎乎的,身上還有幾個窟窿,像不像蜂窩煤呀。」

 

必安破涕為笑:「別說,你瘦下來還挺帥的,雖然有點矮,但也說得過去。」

 

無救欣喜道:「那你同意這門婚事了?」

 

必安臉色一紅,「今生算我負了你,到了地府,你若願意,我們便做個眷侶。」

 

這狗糧真他媽齁,二當家實在忍不住了,「誰給我砍了他,我奉他做寨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山賊又提起刀槍,慢慢地向兩人逼近。

 

「娘子,今日你我大喜,我送你朵煙花。」無救迎風而立,脫下黑袍,點燃了腰間的炸藥。

 

必安看著眼前的男子,背影瘦小,卻有種頂天立地的感覺。她嘴角含笑,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一聲炸響,蕩平了半座山頭。

 

小溪的流水緩緩地流淌,日子也過得不慌不忙,小鎮安詳,客棧如常,一切都好似平時模樣。

 

只是,客人再也沒見過那位一米八多的跑堂美女,也沒再見過那個手持菜刀在門後偷窺的黑胖子。

 

不過,傳聞將死之人會遇見兩個地府的使者,女的白瘦,臉帶笑意;男的黑矮,面色沉凝。無論走到哪裡,他們都手拉著手,肩並著頭。

 

據說沒人的時候,他們經常膩歪,擁抱的時候像個「卜」,睡覺的時候像個「二」。

 

後來,世人常用這麼一句話形容他們:

 

懲惡揚善,勾魂索命;黑白無常,形影不離。

(往期精選文章,點擊下方鏈接可直接閱讀)

單身狗怒滅合歡派

何處江湖 | 你來不是為了和我處對象?

鹹魚玩家的江湖風波

白衣丨我的男人是全民偶像

是誰插足了黑白無常這對CP?

點擊閱讀原文可直接購買新書哦!


推薦閱讀:

江湖笑場第十三期
什麼是江湖上常說的「上三門」、「下五門」?
【自語堂】相忘於江湖——薛龍春網路書法展
曝書亭集詞注 江湖載酒集(六)
江湖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TAG:愛情 | 故事 | 胖子 | 愛情故事 | 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