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小記:秦·大事因緣
謀事在人,成「勢」在天。秦統六合是中華歷史的重大事件,有賴於主觀努力,也離不開客觀條件。秦自獻公以後,抓住了三大歷史因緣,順勢奮起,砥礪前行,修成正果。
墨者入秦
秦墨有緣,墨家在秦的發展過程中曾經發揮了獨特作用。惠文王待墨家首領巨子腹?如師,曾試圖赦免腹?獨子的罪行、為其留後。這在嚴法峻律的秦國是極其少見的,說明當時墨家在秦國備受重視。墨家何時入秦,未有確鑿史料,學界也未有定論,但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
惠文王之前,孝公支持商鞅變法,其實是儒、法、墨匯流的重大成果。商鞅入秦後有不短的沉默期,得到秦孝公重視、朝堂論法之後,還有數年的蟄伏期。在似乎平靜的日子裡,商鞅一邊深入調查了解秦國社會特點,一邊設計變法總體方案、推演完善變法細節,法家之術融入了大量墨家元素。日後的什伍之制、推行縣制都有墨家的深深烙印,這說明在孝公之前,墨家對秦已經有了廣泛的影響。
孝公之前,就是開啟秦國復興之路的獻公。獻公極有可能就是將墨學西引入秦的原點,甚至他本人就可能是墨家弟子。獻公曾長期流亡魏國,魏國正是墨家早期主要的活動區域。獻公經歷坎坷、大器晚成,其不畏生死、執著堅韌的品行是墨家「赴湯蹈火,死不旋踵」苦行的寫照。獻公「止從死」是為墨家「節葬」,倡導縣制是為墨家「尚同」,秦法賞罰分明,有如墨家愛憎分明。除了思想,墨家還給秦國帶來了實實在在的「技術流」,高超的工程技術和完備的防守體系刺激秦國軍工體系脫胎換骨,「非攻」之攻催生了秦軍反守反擊的戰法。
墨者入秦,墨學西傳,為徘徊在低谷中的秦國注入復興的力量,扭轉了秦國在與魏國長期對抗中的被動局面。秦墨相融,學之用之,又超然墨家之上,是為秦興大事因緣之一。
實得巴蜀
秦據關中,為形勝之地,秦有巴蜀,成從容之勢,惠文王時代,秦佔有巴蜀是國力結構性升級的標誌事件。
秦始終對於西南方向的巴蜀保持極大關注。自厲共公起,秦蜀開始交往,到惠文王已過百年,秦對於巴蜀之地的戰略意義有了越發清晰的認識。秦惠文王繼位的第一年,就組織對巴蜀進行全面偵察,還與蜀王「偶遇」漢中,後世有「石牛糞金」的傳說,足見秦對巴蜀有持續滲透活動。秦如同一隻潛伏的獵豹,始終等待靜候并吞巴蜀的最佳時機。
惠文王更元九年(公元前316年),蜀苴相爭,內鬥不止,都向秦國求援,這是重大的歷史性機遇。此時,秦國在東線經受了五國合縱攻秦的衝擊波,艱難地取得了修魚之戰的勝利。即使壓力巨大,但經過充分討論,秦決策層統一了思想,由司馬錯和張儀共同揮師南下,乘勢一舉吞併了蜀、苴、巴三國。
巴蜀位於楚國上游,秦可以順水而下,攻楚可以事半功倍。其次,巴蜀沃野千里,成都盆地和漢中盆地是兩大「聚寶盆」,據之可富國強兵,卻不影響山東各國在中原的既有利益,可謂「悶聲大發財」。秦得巴蜀,達到了廣地、聚兵、得糧、制楚四重目標,是為秦興大事因緣之二。
五國伐齊
戰國煮酒,秦齊可共論英雄。楚、趙雖強,但秦在內心深處只把齊視為主要的競爭對手,齊、秦兩國隔三晉而望,各自圖強爭霸。
戰國初期的最先崛起的魏國,在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中兩次敗於齊國,實際上是敗於齊、秦合謀,但這不意味著齊、秦交好。三家分晉,齊、秦、楚三國鼎立,楚無大志,齊、秦暗中角力從未停止,從共克魏國到拉攏楚國,各自奇計百出。在齊、秦競爭的關鍵階段,秦昭襄王和齊閔王先後登上了歷史舞台。齊閔王是上天贈予秦國的「大禮包」,他剛愎自用、四面出擊,雖然表面風光無限,實際危機四伏。齊冒天下之大不韙,三次用兵、滅亡宋國,舉世震驚,成為眾矢之的。燕與秦趙韓魏相約,五國合縱伐齊,秦正中下懷,不遺餘力。齊連年征戰,外強中乾,一觸即潰,雖經田單復國,但大勢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弱齊之後,秦開始逐步對三晉發力,范睢將整體戰略明確為「遠交近攻」。遠交的主要目的就是穩定齊國,使其喪失對外擴張的鬥志和動力。遠交是近攻的基礎,如果齊國依然強盛,秦伐三晉,三晉必然求助於齊,不僅「近不能取」,還會刺激齊國壯大。五國伐齊,秦順勢發力,此消彼長,戰國即將進入「單極」世界,山東諸國皆無制秦之術,是為秦興大事因緣之三。
因緣可遇不可求,但比因緣更難得的是悟者和行者。機遇只會讓有準備者產生共鳴,因緣的種子也只能在奮鬥者的土壤中落地生根,悟者力行,方有所成。三大因緣,無一錯過,天眷強秦,秦不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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