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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境界》第二章 無盡的樓梯

《黑白境界》第二章 無盡的樓梯

  我被一場夢驚醒,猛然坐起。

  左手無意間碰到身後的床單,已經略有潮濕。這時我才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後背都已經滿是汗水。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罐無糖可樂,一大口就幹掉一半。冰涼的感覺由喉頭順著食道進入胃裡,進而蔓延到整個身體,我這才感覺好一些。

  月光沿著窗帘的縫隙投射到地板上,屋裡也就不那麼暗。時鐘的指針以及刻度發出淺綠色的熒光,顯示著四點一刻。

  此時睡意全無,我靠在沙發里,對著整面牆發獃。

  剛才的夢依舊能記得一些。

  夢裡時間處於早晨,我出門時手中提著垃圾袋,應該是去上班。電梯口就我一人,我剛按下下樓的箭頭,電子顯示板上卻顯示維修中。

  夢裡的我並不覺得懊惱,轉身走向樓梯。

  樓梯里比較暗,聲控燈一開始就壞了。長久沒人從這走,物業也就疏於打掃。我聞著些微灰塵的味道,一步步向下走。手中的垃圾袋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當時我還在想平時這東西可不會發出響聲,也許是此時過於安靜吧。

  我住在五樓,走下去可能用不到一分鐘。可是我感覺好像已經拐了七八個彎,也就是按照常理我已經進入地下樓層。我有些詫異,心裡同時感覺有一點害怕。

  正在此時啪的一聲,頭頂的燈突然亮了。我咽了口唾液,抓緊繼續向下走。可是當我再次轉彎的時候,我看到下面是無盡的樓梯。樓道里的燈一盞一盞亮起,卻看不到盡頭。

  卡塔一聲,牆上的掛鐘時針和分針形成一條直線,顯示六點整。那一刻發出一點輕微的響聲,把我拉回現時。

  我大大伸了個懶腰,迎著晨光將窗帘拉開。暖意一瞬間充滿全身,可是我卻覺得整個身體疲憊不堪。這自然有被噩夢驚醒再無睡眠的緣故,不過最大的原因卻是我的身體的確出了問題,這個問題已經持續了一年有餘。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天早上醒來總感覺做了一夜的夢,導致身心俱疲。可是又總是什麼都想不起,甚至一絲一毫的夢的徵兆也沒有。

  不過昨夜的噩夢倒是清晰可見,我一邊準備著早餐一邊繼續回憶。但是無非都是下樓梯,無盡的樓梯。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檢查的日子。上次張醫生不無落寞地說道,下次檢查,如果還是老樣子,我勸你換一家更好的醫院吧,我們真的儘力了。

  看著他絕望的表情,我甚至覺得查不出病因的病人不是我而是他,真正需要安慰的也不是我依舊是他。

  換好衣服,臨出門前我給公司里部門領導打了個電話。還沒等我說要請假的事情,他卻打斷我說道你要請假就請吧,你的項目我已經讓小范盯著了。

  那一刻我訝然,我的那個項目明明已經竣工了,唯獨需要我做的就是做個報告向總經理彙報。

  需要請功的時候你讓別人上!

  我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電話那頭又傳來鄭經理噁心惡毒的聲音。話語不多,中心思想就是讓我為龐工前段時間的失誤頂包。他還說報告已經寫好,下午送給總經理批示。

  聽到這我一陣頭大,恨不得把他從電話里一把揪出來大卸八塊。

  我又感覺老毛病犯了,腦袋一陣眩暈,電話從手中滑落,而我扶著牆坐到了地板上。

  電話里發出一陣忙音,那邊已經掛掉了。

  說起這個鄭經理,真真切切小人一枚。能在部門裡安安心心上班,什麼事都有他罩著的那些人,都是逢年過節去他家拜訪的,而且平時好酒好菜供著,見面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一群人。我的這個位置上,在我之前已經走了好幾個人。反正干設計的都是一根筋,不屑於討好迎合領導。雖然我畢業工作不到一年,但是這種骨氣已經刻在我的骨子裡。

  我心想去他的鄭經理,這工作不幹就不幹了!

  身體不舒服我沒有開車,便打車去醫院。路上計程車沒有播交廣,而是新聞節目。我和司機彼此沒話,他專註地開車,我則聽起了新聞。

  但是播來播去都是爛透的壞消息。說來也奇怪,自從我身體出了問題,總是疲憊不堪,一直持續了一年多。而這一年多世界各地自然災害發動頻繁,甚至有些反常。此前沒有發生地震的地方反而地震頻發,火山噴發,內陸颱風,物種滅絕,不甚枚舉。而且每一次程度都絕世空前,破壞力遠超曾經的案例。

  人們的安全感降到有史以來的最低點,因此在很多國家新興起各種各樣的宗教,各路鬼神充斥其中。互聯網上世界末日的帖子更是洪水一般泛濫,政府監管部門都沒有辦法。

  雖然今天天氣不錯,但是走在醫院的走廊里,心情還是很糟糕。再一次被各種儀器搜遍全身,而後坐在張醫生對面。他在一張開藥單上奮筆疾書。看得出他的神情不再沮喪,甚至有一點輕鬆。

  他手中的筆終於停下來,在筆筒里轉了兩圈歸於安靜。

  「回去把這些葯吃了吧,或許也有點用處,我真的儘力了。」

  我盯著張醫生遞給我藥單,心裡湧起一股同情心。我的病症折磨了這位老醫生很久了,如果不是為了把我這最後一個病人搞定,他已經退休了。

  我接過藥單,向他鞠了一躬,說道:「如果不是我您半年前就退休了,真是有些過意不去。」

  有些年邁的張醫生立刻從桌子後面走出來扶住我,不無慚愧地笑道:「哪裡的話,自古以來醫者都不是一個普通的職業。不過話說回來,沒有治好你我還真有些慚愧。」

  看著張醫生的手放下,同時落寞地搖了搖頭。我心裡暗自揣測,這位老醫生會不會因為我而晚節不保。

  很快我就離開了醫院,隨手將那張藥單丟在了路邊的垃圾桶里。我並沒有不尊重張醫生的想法,只是這些葯真的不起作用。

  我正猶豫去哪時,手機響了,是李毅,我多年的朋友,是一個心理醫生。他自己開了一家小型的心理診所,除了他還有一個新招來的前台,據他說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大美女。

  我接起電話,沒等我說什麼,那邊先是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

  「有什麼高興的事啊李大醫生?」

  「嗨,我新辦公室搬好了,你有時間過來坐坐啊!」

  「好啊,」我想左右沒事就去吧,「我現在就過去。」

  「現在?」李毅有些疑惑,「你不上班了?」

  「別提了,我剛從張醫生那出來,他徹底放棄我了。」

  李毅哼了一聲,「我早就勸你不要去什麼醫院看了,你就來我這裡,我保證把你治好。」

  電話里李毅告訴我新地址,我打車直奔過去。

  走進大廈,身後茶色的玻璃門自動關閉,外界的喧囂立刻被隔絕開來。

  眼前的門廳很寬敞,不過沒有人。反倒是左手邊有一排玻璃櫥窗,裡面擺著一些法式麵包,各種顏色各種形狀。在角落裡還有一台自動咖啡售賣機,屏幕上滾動著小廣告,同時發出清脆的音樂聲。不過音樂很短,不一會就重複一遍。

  我稍作停留繼續往裡面走,卻是另一個區域。同剛才那裡雖然沒有明顯的隔牆,但是地板的顏色已經不同了。

  這個區域在左側同樣有一排櫃檯,商品是飲品。一個小姑娘沒精打采地坐在櫃檯後面,甚至都沒注意我從這裡經過。

  我又往前走了幾米,一堵類似屏風的牆便是門廳的盡頭,我從右側繞過,一個寬敞的貓架擺在右前方牆角。貓窩裡卧著一隻特別胖的梨花貓,貓架頂部的自動逗貓棒緩慢地晃動著,下端顯然被那隻梨花貓抓的只剩下兩根一黃一綠的羽毛沒有生氣地飄動。我從旁邊經過,那隻梨花貓只是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便又閉上了。儼然在它的眼中,我同那根逗貓棒一樣無趣。

  我本以為就這樣走進大廳,按下電梯的按鈕,便可以上樓。可是電梯不鏽鋼的門就在左前方,大概五米的地方,我卻被三個刷卡式通道擋住,同地鐵進站口的通道幾乎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設置這樣的門,難道不歡迎外來的人嗎?我想問問那個小姑娘該怎麼進去,但是不想打擾她,於是放棄。

  想想應該有人進出吧,不過幾分鐘過去,一直沒有人進入,也沒有人出去。我索性雙手一支,從閘口上方跳了進去。

  電梯無聲無息的向上升,這時我的電話響了。

  「陸北,你到哪裡了?」

  是李毅。

  「正在上樓的電梯,很快就到了。」

  「你在電梯里!你是怎麼進來的?」電話里傳來李毅驚訝的語氣。

  「跳進來的。」

  「哈,這麼囂張,真有你的,一會有個美女會在電梯口接你,你跟著就好了。」

  李毅這個心理診所剛搬過來不久,我是他的老朋友,不過這裡還是第一次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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