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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人看來美好的對方,卻成為自己某些時刻厭惡的對象。

在別人看來美好的對方,卻成為自己某些時刻厭惡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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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秋天,她父親被查出來,肝癌晚期,醫生說,或許是三個月,或許是四個月,最多不超過半年。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幾乎沒有辦法說話,錯愕,震驚,質疑,不知所措,害怕……除了「快樂」有關的語彙,剩下的都無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她只知道,完了,這個家完了,她也要完了,世界末日到了。

她不知道那個晚上是怎麼度過的,好像怎麼等,也等不到陽光照耀大地的時候。此時的她,就像一個漂浮海上的求生者,可是無論怎麼呼喊,都沒有人來救她,然後,她親眼目睹自己,一點,一點地,往下沉,直至無法呼吸。

母親萎縮著身體,頂著雪白的頭髮,靠在醫院的牆頭,眼淚一直往下掉,還有妹妹紅腫的眼睜,一直喊著「不可能,我不相信」,她知道,除了咬牙,什麼都不必做。

直到,她看到她男朋友的出現,終於忍不住抱著他號啕大哭,像是暫時找到浮木一樣,除了緊緊捉住之外,沒有其他想法了。他男朋友一直在她耳邊說「沒事了,沒事了,別怕,有我在。」雖然他也無法阻擋命運之神的力量,但終歸給了她一些鎮定。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商量拯救方案,她知道,這是一個無底洞,不,它終究也有結束的一天,可她就是不甘心,那是她的父親,她無法做到毫無作為眼睜睜看著他直接走向生命的終點。所以,他們到處奔波錯錢,所有能想到的人,朋友,同學,甚至同事,只要肯借,都統統借了一輪。

他男朋友的父母知道這件事之後,不出意料地極力反對。首先對於她不是本地人,已經是非常不滿,再加上這樣的家庭,負債纍纍,日後只能是拖累,男方的親人也是力勸他分手。當然,他不是這麼不負責任和容易妥協之人,他認定一生的女子,現在有困難了,讓他放手,那就是要他的命,不就是錢么,在心愛的人面前,錢是什麼東西,可以救命,也可以是一堆廢紙。

兩人掏光了所有積蓄,仍然欠債十幾萬,儘管如此,也買不回她父親的命,在大年初二的那天,她父親去世了。

她男朋友知道後,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做車過去,陪她料理後事。可他這個想法在父母看來不可思議,大過年去陪一個只認識一年的女孩子,過喪事!這叫什麼!「如果你踏出這個家門,以後永遠不要回來!」這是父母對他最後的通牒,看著父母無比憤怒和嚴厲的眼神,他無法忽視來自家庭的權威和親情的壓力。

當她男朋友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能理解對方父母的心情,反倒過來一直安慰他,「沒事,可以搞定的,家裡也有其他親人呢!」她信誓旦旦的語氣讓他稍微鬆了一口氣,簡單聊了一會就掛電話了,此時的她,早已淚流滿面。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如何應付這些,她除了理解,還能怎麼辦呢?

辦完後事,她重新踏上廣州之路,尋找新的工作,她算得上優等生。在廣西一個偏僻的小農村,上小學中學都要自己帶米的地方,可想而知是多麼的落後,但她卻以優異的成績考上第一批,成為鎮上為數不多考上大學的孩子。她從一個不知道媒氣爐如何開啟的大山女孩,成長為一個月近一萬元工資的職員,已是非常優秀。

當她重新見到男朋友,她覺得自己恍忽重生了一樣,感覺像是整整半個世紀之久,兩人除了緊緊擁抱給予彼此安慰,再也容不下半句話。只是此時的她,不知道男方剛剛與家裡吵翻了,他父母要求他分手,給對方几千元經濟補償,可憐也好聊表心意也好,總之從此斷絕往來。而他的回答是,「絕不可能!」

還債的日子並不好受,她經常從夢中驚醒,時刻擔心那個誰誰誰來要債了。十幾萬對他們兩個不到三十歲,仍然在打工的年輕人,是想像不到的心理壓力,因為把錢還光後,還有婚禮,還有房子,然後才能要孩子,她開玩笑地說,兩個走過最長的路,就是還債的路了。

好在,他們很上進,兩年的時間幾乎還清了所有債款。但是在他們還債期間,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悲傷或者可憐的眼神,也從沒有抱怨生活的苦,偶爾還是會出去吃吃喝喝,美其名曰,改善生活。還完債的三年後,他們憑自己的力量,在佛山買了人生中第一套房子,95平,不多,200萬元左右。

我每次看到這個男孩子,都覺得他就像這個女孩子的影子一樣,女孩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哪怕出去逛街,我都很少看見他們兩人獨立走著,不是手拉手,就是摟著肩。我們總是羨慕,或者讚歎,某某明星愛情長跑十年,二十年,然後就滿屏的祝福,驚呼「愛情沒有逝去」,然而當他們的故事仍是別人茶後飯餘閒談的話題時,便傳來他們已經分手或者離婚的消息,這時候我們又是滿屏的悲傷,感慨「再也不相信愛情」,可是,別人的愛情,與自己何干呢?

也許你的愛情一直都在,在於來自那人溫暖的卻又很普通的關心。在你感冒的時候,特意買上幾盒藥品;在你無端耍小性子的時候,充當無聲的出氣筒;你在還沒下班的時候,趕緊做上了可口的飯菜等著你回來;在你喝醉的時候,默默清理你的嘔吐物,照顧你一整夜;不管你的臉上多了幾條皺紋,身上多了幾塊肥肉,他依然覺得,你最值得去愛的。我會偷偷看幾眼美女或帥哥,可是我還是覺得,身邊人最可愛。只是,我們早已習慣這種生活,了無生趣,在別人看來美好的對方,卻成為自己某些時刻厭惡的對象。

某些人眼中所謂的「愛情」,早已偏離了生活的實質,只剩下一個概念,一個空洞的浪漫主義詞語。

非要轟轟烈烈的愛情,才是愛嗎?如果是悲痛得刻骨銘心的愛情,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來?說不定就成了「窮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或者「女屌絲嫌貧愛富」的悲傷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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