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語的「自然性」

來自專欄地球村語，讓全人類輕鬆對話

網友私信給我這麼個題目，我一時拿不準這是送分題呢、還是送命題。

說是送風題，因為「國際語應當追求自然」是一個「古老」的觀點，記得八九十年前的德雷仁就持此觀點；我當然早有答案。說是送命題，因為這一觀點仍舊是國際語圈子的主流觀點，我公開答案會得罪一大幫人。

古訓云：臨文不諱。本文就事論事，純屬學術之爭，不涉意氣。

持論者認為：自然語言最自然，所以國際語理當從自然語言當中提取要素從事設計，當貼近自然語言，盡量像自然語言。像不像自然語言，就是國際語的「自然性」。

國際語當從自然語言提取要素，這沒有任何問題。語言要素有音素、音節、辭彙、詞類、構詞法、句子成分、語序、句型乃至文字等等，離開這些要素，國際語根本無從談起，所以不存在不從自然語言提取要素的現象，至今未見有人將國際語的音素設計為次聲波、超聲波。

問題在於如何提取。

一，從已經滅絕的滿語或者從亞馬遜原始森林裡與世隔絕的土著語言中提取全套語言要素設計出的國際語自然像自然語言，具有最高的「「自然性」」了。但這樣的「自然性」有意義嗎？

二，語言的要素很多，且權重不同，如果從A語言提取辭彙，從B語言提取音素，從C語言提取語法，既像又不像任何一個自然語言，其「自然性」又如何評判呢？

三，其實現在爭論的所謂「自然性」，僅僅集中在詞源上。有人將不從自然語言提取詞源的國際語直接判為不自然，完全不顧這種國際語從自然語言提取了分析語語法或屈折語語法等諸多自然語言要素。這實際上就是把「自然性」等同於「詞源的自然性」了。自己對「自然性」的理解首先出了錯誤。

有人也許會說，應當從最為世人所知的自然語言中提取要素。

一，自然語言有15000種，每一種的「自然性」都是一樣的，都是扛扛的滿分。所以，從任何一種自然語言提取要素都不影響「自然性」的高低。追求的不就是「自然性」嗎？為什麼同樣高的「自然性」又不行了？難道最為世人所知的自然語言的「自然性」更高？

二，從最為世人所知的自然語言中提取要素，與「自然性」的高低完全無關，相關的是易推廣性。「自然性」與「易推廣性」是兩個概念，內涵完全不同，不能混淆。持論者得先弄明白自己到底在追求什麼。

鑒於無論怎麼努力，人工語言怎麼也不可能在「自然性」上達到自然語言的那種「自然性」的高度，所以，真正追求「自然性」的，是那些反國際語者。只有反對單一語言、或者追求自然語言成為國際語，才是真正追求到語言的最高「自然性」。在國際語里追求「自然性」是南其轅而北其轍，是緣木求魚。

有人也許會說，我追求的不是單一的「自然性」，而是同時追求易學易用性。

「自然性」與「易學易用性」二者不可兼得，追求自然性必然有損易學易用性，追求易學易用性必然有損自然性。

那麼追求易學易用性與「自然性」的平衡呢？

前面已經分析過了，追求「自然性」毫無意義。一國際語極度相似於滿語或者吐火羅語又怎樣呢？沒人認帳。所以，無論你追求什麼的同時還追求「自然性」，都不可能給你加分。

上面提到「自然性」，一直加上了引號，為什麼？因為「語言的自然性」壓根就不存在，是個虛幻的假相。鏡花水月固然也是假相，但好歹還有形有色，肉眼可見，「語言的自然性」卻純屬子虛烏有。

自然性指在自然環境中的自然現象。任何一本語言學教材首先告訴你的第一個知識是：語言是人類的創造。

所有語言都是人為的，哪來的「自然性」？到大自然里誰能找到語言？因為「自然語言」有「自然」二字？那熊貓豈不是就是貓了？

誰都知道，自然語言其實跟人工語言一樣，都是人造之物，與自然現象風馬牛不相及。

自然語言誕生之初，跟國際語一樣，可以任人安排。只要大家都認了，能用起來，就萬事大吉，誰會說語言不是自然之物所以要不得？

最後，國際語就是國際語，為什麼要像自然語言呢？男人不應該像男人一樣而得像女人一樣？青菜不應該像青菜而應該像蘿蔔？

不要將「自然性」的「自然」等同於形容詞「自然」。「自然性」的反義詞是「非自然性」，「自然」的反義詞是「不自然」。「不自然」是個貶義詞，「非自然性」不是。「自然性」指自然環境中的自然現象屬性，「自然」指「不做作、不拘束、不呆板」。

自然語言由於歷史悠久，人們用得多、看得多、聽得多，所以熟悉、習慣。國際語是新生事物，自然不具有這一優勢。但這與「自然性」無關，正如久穿的皮鞋，雖然老舊，但早穿習慣了。換雙新鞋，無論這鞋怎麼好，習慣性也無法跟舊鞋相比。

國際語面臨一個沉重的現實：世界語之後，語言學蓬勃發展，碩果累累；國際語理論也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國際語方案更是如過江之鯽、不絕於途。按理來說，有如此之多的語言學理論和國際語觀念指引，有如此之眾的方案參考，又有長達一百三十年的時間，條件之優渥遠非柴門霍夫當年可比，為什麼後人仍然無法撼動世界語的地位呢？為什麼仍然設計不出優越性遠超自然語言的方案來呢？

也許關於國際語的種種主流觀念須要重新審視？也許正是它們當中的某一觀點束縛了後人的創造力？

作者在設計地球村語的過程當中，給作者幫助最大的，不是語言學大拿、不是國際語大家，相反，都只是普通國際語者。其中最有名望的是蘇誠忠，好像是大學教授，曾在水木清華論壇開設專欄，舌戰群儒；著有《語言的本質》一書。最受教益的，源於一位網友，其網名我都不記得了。他跟貼只留下了一句話：國際語要想成功，只有詞義、詞形和詞性三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