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敗選模式,丁守中和林郁方的2016與丁守中的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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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章策劃很長時間了，主要是有感於這一次的台灣地方選舉。我是從2004年連戰宋楚瑜那次開始關注台灣選舉的，那時候家裡還能收到鳳凰新聞台，當時的開票直播給了我太深的印象，從此就進了坑並且再也跳不出來。這一次選舉也不例外，高白胖：怎樣看待韓國瑜在高雄？

，這個回答更新的很勤快，屬於有些時效性的微觀選舉分析。最為重要的是，回答的評論區已經2000多條討論，很有價值，並且不限於高雄。

寫這篇文章最初靈感就是因為在韓國瑜那個回答的評論區討論台北選情，討論丁守中為什麼是這個樣子，為什麼不會選舉。丁守中到底是什麼策略的失誤導致現在的局面。以古鑒今，2016年他和林郁方的敗選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發。

這篇文章我策划了好久，寫了幾稿，但是都不滿意，要不覺得深度不夠，要不覺得廢話太多。昨晚睡不著，趁機又構思了一下，今天還是趁熱開寫吧。也不管寫的好不好了。這篇還是側重於微觀的選舉分析，大的問題也不就不討論了。

無論是什麼選戰策略（其實單位升職，人事關係也是如此），最終都要回到對於三類人的影響上。對於原本支持你的，要讓他們更支持。對於原本搖擺得，要盡量拉攏支持。而對於本身就討厭你不支持你的，要盡量降低影響，不讓他們支持主要對手。選舉策略影響選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著深刻立場的選民屬於「鐵票」，選舉策略很難讓他們投立場之外的候選人，但是可以盡量讓他們不投票。而對於中間選民，選舉策略的一點變動，都會使他們受很大影響。丁守中的士林北投和林郁方的中正萬華基本盤都藍稍大於綠，基本盤佔優，但又不足以讓他們當選，於是選戰策略就成為了非常關鍵的因素。

而對於這種原本優勢，後來被追到五五波，再被超越的形勢。丁守中和林郁方採取了不同的策略。丁守中採取了和今年一樣的策略，陸戰防守型打法，最後被安樂死。而林郁方則奮起還擊，陸空戰攻擊型打法，最後壯烈的敗選。

這個圖表是丁守中和林郁方按照投開票所2012年選立委的得票率減去2016年選立委的得票率。橫軸最左邊是最藍的投開票所，右邊是最綠的投開票所。橫軸按照得票率從多到少排序。我們可以看到，雖然二者的策略都有問題和值得反思的地方，但是林郁方比丁守中打得好。丁守中平均掉了11.5個百分點，而林郁方掉了9.7個百分點。從分段上來看，丁守中眷村的票相對掉的少一些，但是中間選民區掉的較多。而林郁方恰好反過來，眷村鐵票反而掉的多，中間選民，甚至淺綠區掉的少。究竟為什麼會這樣，選舉策略又是怎麼反應的。下面我會復盤一下兩年前的這兩場選戰。

丁守中和林郁方在選前半年，都是以20-30趴的優勢起步。從一開始就讓他們有了輕敵的想法。實際上這個20-30趴是假的。因為此時的民調並不是真實情況，而是由於挑戰者沒有知名度造成的，台北立委選區很小，只相當於大陸一個半鎮面積的大小，打開知名度只需要一兩個月，這個時候的民調才是真實民調，可惜二位都沒有意識到這樣的情況。

實際上，丁守中的警報拉的更早，旺旺中時在2015年10月13日的民調，丁守中只領先4.4個百分點，加上旺旺中時的機構效應，實際在此時，丁守中就已經接近死亡交叉了。不知道為什麼，丁守中的反應極慢，空戰方面，一直到15年12月中旬選前一月，丁守中算是正式的新聞只有11月15日洪秀柱和王金平的助選。此期間，丁守中並沒有什麼政見的發布。而吳思瑤，由於在市議會有著柯文哲，所以不停地有一些新聞放出。陸戰是丁守中的強項，但是丁守中是個人作戰，吳思瑤是團體作戰，吳思瑤先後20多個輔選造勢。於是在陸戰方面，佔優的也是吳思瑤。

在2015年12月選前一月進行最後焦灼的時候，此時吳思瑤已經領先丁守中，丁守中自知出現了問題，也主動對吳思瑤做出了攻擊。然而攻擊卻出了嚴重的偏差和失誤。1月6號，丁守中開了記者會，對吳思瑤進行了攻擊。這也是他唯一一次對吳思瑤做的攻擊。丁守中主要攻擊了兩條。第一，吳思瑤「坐四望五」，第二，吳思瑤撿垃圾作秀。並且同時突出自己是最優質立委，自己是「正面選舉」。

坐四望五一出，對於丁守中的批評不斷。丁守中說，吳思瑤年齡，坐四望五，卻說自稱是思瑤姐姐，而說丁守中是丁爺爺。這樣的攻擊可謂是完全偏差。拿女性的年齡說事不禮貌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問題是，丁守中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實際年齡和別人看你的年齡完全不是一回事。丁守中表現的就是像爺爺，而吳思瑤表現的確實像個姐姐。丁守中在選民當中像極了1994的黃大洲，可謂是經典的老式國民黨官僚形象，而吳思瑤不是。可惜丁守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變自己，卻說別人，更看不清2016年大形勢下的選民口味，他地方深耕這麼多年，卻連這個都看不清，也是他自身性格固執的一個體現。

丁守中總認為自己是最優質立委。但是對於立委選戰，優質不優質的重要性沒那麼重要，況且藍營的民眾也知道丁守中的優質立委是怎麼來的。對於選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候選人能給選區帶來什麼。丁守中選民服務做的好不好不知道，但在這方面的著墨不如吳思瑤是肯定的。廟堂之上和江湖之間的不同，丁守中又沒有意識到。正面選舉也是如此，正面選舉不是消極選舉，正面選舉也不是不攻擊對手。韓國瑜攻擊對手那麼厲害，但是所有人都說他是正面選舉。而至於撿垃圾是否作秀則屬於無效攻擊。作秀的認識是主觀的，並且對方的化解方法非常容易。

從這一次記者會的受挫以後，丁守中就又乖乖的回到了他的老路。可惜民調已經落後，最後被安樂死。看一下丁守中的2016，和今年何其相似。都是領先後輕敵，不論述，不攻擊，還美其名曰「正面選舉」，偶爾攻擊一次到不到點上，最後民調落後，主動權喪失，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而林郁方則屬於另一個策略，主動攻擊型。但是問題在於，林郁方主動攻擊的晚了，攻擊的也不對。林昶佐作為一個唱歌的，並且其音樂屬於小眾。在宣戰初期，林郁方有著20趴幅度的領先。但是和丁守中的情況一樣，當輔選力度上升後，民調迅速縮小。而不幸的是，11月中下旬又出了王如玄軍宅案。12月2日，林昶佐公布的民調只差3.5%，美麗島的內部民調顯示，從12月初，林郁方就落後於林昶佐，這一點，林郁方的內部民調一定有所體現。於是林郁方開始了和林昶佐的空戰肉搏。

第一回合，王如玄軍宅案曝光以後，林昶佐宣傳，支持林郁方就是支持王如玄，說林郁方「坑害軍眷」。2015年12月7日，林郁方按鈴提告，並且說如果自己買軍宅「全家死光光」。 這一回合，是林昶佐首先進攻，而林郁方進行了還擊。但是還擊的策略出了偏差。在王如玄軍宅案爆出後，林郁方作為職責所在，要為王如玄辯護，所以被林昶佐進行了攻擊。林郁方提告，實際上是中了計。因為對於綠色和中間選民來說，王如玄軍宅案就是藍營的不對，此時林郁方如何進行反抗，都無法改變這一既有印象。而另外一點在於，對於深藍尤其是眷村居民來說，王如玄軍宅案原本就讓他們很失望。林郁方需要做的是讓他們儘快忘掉這個事情，消除軍宅案影響。可是林郁方做反了。林郁方無數次的說自己沒炒軍宅，實際上強化了選民，「王如玄炒了軍宅」的印象。林郁方自己全家是可以不要「死光光」，但是深藍民眾卻強化了，「某些人就要全家死光光」。選民投票投的是藍，順帶著投林郁方，可是林郁方弄反了。

第二回合，12月29日，林昶佐公布民調只落後0.3趴。並且在此前辦了搖滾演唱會。林郁方在29號跟著辦了老歌演唱會。其實此時民調已經翻了，林昶佐自己很清楚藍的票催不出來了，於是少說民調用以催票。林郁方此時已經完全喪失了主動權。別人辦搖滾音樂會，自己也要辦個老歌演唱會。這一回合交鋒不大，但顯示出此時林郁方已經沒什麼辦法了。

第三回合，2016年1月9日，突然有新聞爆出，林郁方說林昶佐「頭髮比女人長，心裡不正常」受到了大量的攻擊。這個事情是最好玩的，因為很可能林郁方根本就沒有說過這個話。我考證了一下，林郁方的原話可能是「（林昶佐）以前攻佔過立法院，要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大搖大擺地留著比女孩子還長的頭髮，要進入立法院，我覺得這個立法院非常危險。」 雖說這個話被加工，但是林郁方仍然嚴重失言。對於深藍來說，這個話的催票力度，是不如對於年輕人的催票力度的。

第四回合，選前最後催票，2016年1月12日。林郁方在中正萬華掛布條，對林昶佐廢死的主張提出了批評，並在臉書說要選一位好立委。結果被爆出以前支持死刑改無期徒刑，臉書也被刷爆，「我們支持林委員。6號，林昶佐委員」。最後時刻林郁方已經完全喪失了章法，用了這種以前可能從來沒有用過的下策。這裡也體現出林郁方對於選民口味的誤判，以為靠自己「理客中」的形象加分，但沒想到卻為別人助選。並且，自己使用的方法也並不理性。

林郁方本身就不是一個擅長肉搏戰的。和丁守中一樣，傳統陸戰是他熟悉的套路。加上這一次，突然的戰略改變，瞬間的反擊要求讓他自己非常不適應，越來越急躁，喪失了章法，幾次攻擊都起到反作用。並且再次刺激眷村，導致眷村票比其他群體丟的更多。但是這裡要注意的是，在王如玄出了事情以後，林郁方的民調已經翻了，如果林郁方不反擊，最後也是敗選。在安樂死和壯烈犧牲兩個選擇方面，林郁方選擇了後者，所以林郁方雖敗，但是敗得比丁守中少，並且拼殺到最後一刻，作為老將，應該給他足夠的敬意。並且林郁方當時對於林昶佐的批評，是2020林昶佐連任的重大阻力。2020中正萬華的形勢，看來會比士林北投好一些。

2016對於這次台北市長選舉在有著很好的借鑒作用，尤其是本文的主角之一丁守中，這一次要選台北市長。丁守中這次犯的錯誤，在我韓國瑜在高雄回答中，已經說了很多了。鑒於這篇文章，還是要再拿出來剖析一下。

這一次台北市長是三足鼎立，而丁守中現在不攻姚文智，主攻柯文哲的做法存在較大的問題。丁守中目前無法獲得所有藍營的票，而獲得藍營票的一大方法就是攻綠。在目前的局面下，丁守中不攻姚，這樣就無法對藍營選民交代，而藍營選民就往堅持批綠，並且堅守兩岸一家親的柯文哲移動了。況且，三足鼎立是動態的，而柯文哲選票也就具有這樣的移動性。當時姚文智沒有參選之前，柯文哲和丁守中就呈現了五五波形態，而姚文智參選以後，一些丁守中的票流向柯文哲，原本就是這一變化的縮影。丁守中如果還認不清形勢，這一把就很難獲勝了。

目前丁守中的做法和2016相似的有幾點，第一，就是把主動權拱手讓人。就如同2016年的主導權在吳思瑤那裡一樣。這一次的主導權在柯文哲，而對戰的雙方為柯和部分綠，丁守中則被邊緣化。第二，則是落後以後的反擊無效。丁守中好在沒有犯下上一次坐四望五的錯誤，但是攻擊點仍然乏善可陳。老人年金是個議題，但是打不出來。其他政見，更是沒有任何引起波瀾的能力。第三，和自己陣營其他人關係不好。丁守中和藍營其他人士關係不好，現在已經是眾人皆知。丁守中2016年敗選以後，就和國民黨互嗆，一方說輕敵，另一方説不支援。而這一次也是如此，丁守中前期一直按照自己的打法來，在實在不行以後才「虛心納諫」，但已經晚了。並且從現在的趨勢來看，納諫的效果也不明顯。

丁守中並沒有攻擊柯文哲的實力，而柯文哲已經越發成熟，丁守中想贏選舉，就必須攻綠，這樣才能把自己的支持者拉回來。如果坐視不管，想要漁翁得利，這樣的消極選戰很難引起什麼波瀾。即使最後贏了，也要指望另外兩個陣營犯下嚴重錯誤，但是丁如何就能抱定對方一定犯錯誤呢？

不過，選舉的不確定性很大。還有80天，變數仍然很多。丁守中仍然有希望。但這個希望，確是取決於他的努力和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