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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故鄉】老屋

我從小生長在農村,一方普通的農家小院,幾間簡陋的土坯房,組成一個溫馨和睦的家,小時候家裡很貧困,繁重的田間勞動、微薄的經濟收入使童年的我過早地品味了生活的艱辛,走出農村、擺脫勞動自然成為我發憤學習的最初目標。多年以後,姐弟幾人相繼考入大學,步入社會,分別在不同的城市安家立業,年邁的父母體弱多病,照顧多有不便,在我的再三動員下,他們也搬進縣城,和我們住在一起。只留下那幾間陳年老屋連同一些舊傢俱,被塵封在故鄉的角落,任憑風雨的侵蝕。屋子長期沒人住,壞得很快。每年春天,父親都要催我回家修理門窗、修葺房頂,或清除院內叢生的雜草,為此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而每逢陰雨連綿,父親總要不停地念叨:「不知老家的房屋是否漏雨……」就像挂念一位身患重病的親人。

「反正我們都不回去住,不如儘早賣掉。」兒子說得很乾脆,沒有絲毫留戀。他從小在城裡長大,老家對於他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對那幾間老屋更無任何感情。「農村的房宅不比城裡,那麼大的院子加上房子,也不值幾個錢,你們姐弟幾個過得都很寬裕,何必惦記那幾間舊房呢?」父親堅決反對。年過古稀的他在老家生活了大半生,那幾間舊房就像他相濡以沫、風雨同舟的伴侶,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同意賣的。面對祖孫不同的意見,我頗有些無所適從。兒子的話不無道理,我和妻工作穩定,住房寬敞,不可能回老家住,兒子才上小學,今後花落何處還是個未知數,但無論如何,總不會再回鄉務農。與其讓老屋在歲月滄桑中自然坍塌,倒不如賣給他人另蓋新房。同時我也深深理解父親的苦衷:那畢竟是祖輩留傳下來的基業,畢竟是養育他60多年的故居!俗話說「窮家難捨」,在父親的心中那不單單是幾間舊房,而是一種永生難以割捨的根深蒂固的故土情結。思之再三,賣房的事只好暫時擱置。當然,父親和我都清楚地知道,老屋最終難逃易主的命運,只不過時間的遲早而已,父親只是不願在有生之年看到這個事實。

老屋建於七十年代初,與我的年齡不相上下,我正當壯年,它卻被無情的歲月壓彎了脊樑,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一年一度的修繕只能使它不至於為秋風所破,卻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它日漸蒼老的容顏。幾年間,老屋的周圍都蓋起了寬敞氣派的新房,萎縮在鱗次櫛比的新房中間,更顯得它的衰敗與凄涼。我家人丁不旺,五世單傳,沒有可以託付的近親。農村住房寬裕,也沒有人租房或借房居住。無奈之下,只好暫且讓老屋閑置,在工作之餘經常抽空回去看看,每年父母也總堅持要回老家住幾天。每次回家,看到那滿目的荒涼破敗,看到那滿院叢生的雜草,我都感到一種莫名的惆悵與瑟瑟的痛楚。就是這幾間飽經滄桑、風燭殘年的舊房,曾留下我多少童年的記憶、兒時的夢想!我們可以帶著父母遠走他鄉,卻不能像蝸牛一樣帶走這幾間房舍。

儘管屋內已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卻還是引起了某些不知名朋友的興趣,接連幾次破門而入,翻箱倒櫃尋找他們想要的東西,將所有的舊衣服、報紙及沉睡數十年的書籍扔得滿地狼藉,一無所獲後揚長而去。每一場洗劫,都在我和父親心中留下隱隱的傷痛——人去屋空總不是長久之計。幾年前經人聯繫,鄰家一對年輕夫婦與父母同居一院,因婆媳關係緊張願意搬出來住,於是便讓他們住進老屋。從而暫時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也減少了父親的一份牽掛。可是不久之前,那對夫婦也蓋起了新房,遷入新居,於是老屋又重歸寂寞。之後曾有一隻老貓光臨,將我曾經居住的裡屋當作產房,在櫥頂上產下五隻可愛的小花貓,但也僅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小貓長大之後,再也不知去向。蟬龜脫去外殼的桎梏展翅高飛,將那養育它的軀殼留在枝頭,任憑其自生殞滅;購買一件商品,無論其包裝多麼精美,用後都會將包裝盒隨手扔掉,或當廢品賣掉,而心裡不會有一絲惋惜。但對於為我們遮風擋雨數十年,已完成自己歷史使命的老屋,我們卻依依不捨。那是一種遊子對故鄉的深深眷戀,那是一枚綠葉對根的濃濃深情。

圖片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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