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戀者那麼「討厭」，怎樣和他們好好相處？

文：代桂雲 | 壹心理專欄作者

「我如此完美，大聲地讚美我吧！」

「看著我，我才是世界的中心！」

「這些都是我的，你一分也別想拿走！」

……

在一些人的心中，每天都播放著這些聲音，一遍又一遍，永不休止。

他們有自戀型人格障礙傾向，自尊管理出現異常。如果把自尊看成一個連續體，中間是自信自愛，一端是極度自卑，另一端就是惡性自戀，人們習慣稱之為自戀狂。絕大部分的人都位於離中間不遠的位置，不時有點小自戀，經常帶點小自卑。

對於自戀者來說，他們的人格障礙就像一副雙筒望遠鏡。自戀者透過放大的那一邊看自己，透過縮小的那一邊看別人和世界，他們發現自己神一般的高大完美，而別人則像微不足道的螻蟻，甚至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有人調侃，如果自戀狂要自殺，只需爬上他們的自我，然後跳下。

在《自戀者的N種面具》一文中，我寫道，「自戀者的存在，是周圍人的地獄」。這不是誇大。從來沒有遇到過人格障礙者的人，很難理解他們給周圍人，特別是與他們有親密關係的人帶來的困擾、傷害和痛苦。

為什麼錯的總是我？

安話不多，待人隨和。她敬業、踏實、認真，是傳統評價中的好員工。她在納西（自戀者，見《自戀者的N種面具》）的公司做秘書，負責納西所有的瑣碎事務，甚至是納西家裡的一些事情。

納西有一份文件要寄給總部，交給安。安打電話叫來快遞員，寄完件，拿發票去納西辦公室讓她簽字。

「怎麼這麼貴？」納西抬起頭，盯著安。

「順豐就這個價」，安有些不自在。

「你就不能想著寄個便宜的？你老員工了，就不能多為公司想想？我一天多少事，這點事還要我操心？」納西一邊簽字一邊責備安，然後話鋒一轉，「總部讓我們寄這個破材料，還得我們掏錢！上次給我們寄來那堆破爛，還讓我們倒付！」納西站起來，雙臂交叉在胸前，和往常一樣，開始曆數總部對她的剝削。

「就是，就是……」安小聲附和著，暗自慶幸納西不再提快遞費的事。

又過了兩周，納西又要寄快件。接受上次的教訓，安先請示納西，然後叫了別的公司的快遞員。三天後，總部急需這個件辦一項業務，卻遲遲沒收到快件，於是打電話催安。安把情況告訴納西。

「現在的快遞公司真不負責任！」納西很生氣，埋怨安，「這麼重要的件你怎麼就不提醒我寄順豐？你腦子就是這麼木！」

安默默地看著納西那張充滿憤怒的臉，讓她沒完沒了的報怨穿過自己，腦子裡卻在想別的事。從納西屋裡出來，她下意識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像剛從一個滿是灰塵的房間出來一樣，但她拍不掉內心積壓的沮喪：我又做錯了，我什麼也做不好。

「為什麼錯的人總是我？」這是與自戀者打交道的人常有的困擾。你最好記住，永遠不要與自戀者論對錯，因為你永遠是錯的那一方。在自戀者的世界，他們認為自己永遠是正確的，那麼別人必須是錯誤的。另一方面，哪怕他們認識到自己的一點點錯誤，也會把導致錯誤的責任推脫給別人。納西的真理是：我是完美的，當然不會有錯誤，就算有錯誤也是你造成的。

「你做了什麼導致事情發生？」在心理諮詢中，諮詢師常向來訪者提出這個問題，引導來訪者反思自己的在不良關係中所負的責任。隨著對自戀型人格障礙研究的深入，我越來越堅定了一個觀點：我們可以反思自己，但對自戀者除外。因為，對自戀者來說，他們的憤怒不滿與我們做不什麼或不做什麼無關。如果我們有錯，也只有一個：我們不是他。

可不幸的是，根據心理學家的研究，自戀者偏偏認為你就是他，他支配你的時候，就像一個成年人在支配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樣。自戀者把他人當成自己的延伸，在他們眼裡別人都不是人，只是滿足他們自戀的工具。

進化心理學把自戀者、心理變態者和權謀者並稱為「黑暗三性格」(darktriad)。就像一遇到危險就噴出墨汁的墨魚一樣，自戀者的自我中心、自私自利、不能共情，缺少同情心等人格特質，也把自己的周圍空間沾染成一團黑暗。在這團黑暗中，自戀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卻讓別人迷失在沒有亮光與溫暖的關係暗道里。

不要讓自戀者定義你

納西每次在公司出現，都挾裹著龍捲風一般的威力，把全體人員都卷離正常軌道，只能圍著她轉。更多時候，納西的龍捲風只刮向安一個人。納西不需要在場，通過電話就能把安支配得團團轉。按照納西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指示，好容易忙完納西去總部彙報工作所需的材料，安坐下來靜了靜心，喃喃地問了句：到底是我有病，還是她有病？

在納西手下幹了近五年，安越來越不了解自己。在納西嘴裡，安是一個自私（不考慮公司利益）、不長眼神、不會說話、不懂禮貌的人，這與朋友給她的評價大相徑庭。她有時會困惑：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我？

安的困惑也是自戀者身邊的人常有的一種困惑。當一個人用不容置疑的口氣，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你是一個自私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你生命中的權威，你也一定像安一樣開始自我懷疑。

在定義他人方面，自戀者有著極高的天賦。首先，自戀者通常善於說，他們喜歡聽到自己的聲音，更偏愛自己的自戀邏輯。其次，自戀者會一遍一遍地說同樣的事，特別容易把別人催眠。再次，自戀者什麼都敢說，他們超我功能薄弱，幾乎沒有內疚感。

如果認同了自戀者的定義，一個人就會自我懷疑，然後逐漸失去自我，最後變成了一個合格的「自戀必須品」提供工具，且被物化為自戀者的一部分，完全聽命於他們的支配。這正是自戀者需要的。一個擁有自己觀點、情感和獨立意願的人，會打破他們的自戀幻覺。就像一個人想伸手拿杯子，手卻自主拿起了一本書。這種失控感對自戀者來說是要命的事，他們會憤怒地指責甚至攻擊那個「不聽話」的人。

那些長久與自戀者一起生活或工作的人，會慢慢適應這種不健康的關係模式，而且會嚴重低估自戀者對一個人的自我評價和內在成長的危害程度。即使那些已經習慣了這種關係的人，也總覺得有一些地方不對勁。這種「不對勁」是一顆相對健康心靈的本能吶喊，請一定尊重這個聲音。

如何與自戀者相處？

自戀者當然不會在自己的額頭上標識出「自戀者」三個字，但認出他們並不難。那個不停自誇、喜歡炫耀、經常貶低他人的人就是。自戀者給人的第一印象往往很好，比如漂亮、聰明、能幹，這也是他們形成自戀的資本，但這些資本卻被他們嚴重高估。有時，你還要學會識破他們較為隱秘的面具（參考《自戀者的N種面具》），才能更好地識別他們的真實面目。

如果遇到自戀者，包括各種類型的人格障礙者，我的第一個忠告就是遠離！與自戀者短兵相接，是一場永遠也贏不了的戰爭，除非你也變成一個冷漠無情的自戀者。因為在他們的世界裡，有一套異於正常人際關係的規則。他們的黑暗會將你淹沒。不要輕易邁進他們的世界，除非你知道怎樣脫身。有太多的人已經在那個世界裡迷失。

無論怎樣小心，有一種情境你無法擺脫自戀者——他們是你的父母。作為自戀者的孩子，你很難做自己，他們控制著你的一切：穿什麼脫衣服，上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找什麼工作，與什麼人結婚……你不能有自己的選擇，你的生活只能按照他們指定的方式來鋪展，因為你只是他們的延伸。

還有一種比較艱難的處境——自戀者是你的伴侶。自戀者沒有同理心，無法建立親密關係。在這種關係中，你得到的是沒完沒了的控制、埋怨、貶低……你也許永遠無法知道健康的婚姻生活是一種什麼樣子。

如果你為自戀者工作，你將被他們嚴重壓榨。自戀者是出了名的掠奪者，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公平。在他們眼中，你根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一件商品。「我付出了，總會有回報」，放棄這樣的期待吧，除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根本看不見你的努力。

對付自戀者的一種方法，就是與他們做一項交易。明確告訴他們你想要什麼，和他們談條件，不要害怕索取你想要的東西。記住，不要怕自己要價太高，自戀者不喜歡廉價的商品，那樣有失他們的身份。他們會衡量自己能從你這裡得到什麼，如果覺得值，他們會付錢的。如果你不要，你什麼也得不到。

如果自戀者發火，不要理會。他們總會發火，而且會反反覆複發火。想想這一點——他們把你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支配，當然你根本不是——你就會對他們為什麼經常發火而有所理解。不要捲入他們的強烈情緒，只是平靜地告訴他們，「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如果你還有利用價值，他們會來找你的。

「最容易被吸血鬼吸乾的做法，就是獨自承受自戀型吸血鬼對你的傷害，並為他們對待你的方式十分苦惱。記住，最重要的一點是：自戀型吸血鬼根本就沒有想過你。」美國心理學家阿爾伯特.J.伯恩斯坦在《警惕你身邊的情感吸血鬼》中，如此告誡與自戀者相處的人。

自戀者根本就沒想過你，你得想想你自己。

責任編輯：綿羊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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