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墨紅花?血沁卷》第十八章

來自專欄[原創小說連載]《黑墨紅花?血沁卷》

　　「孩子們跪著給妳磕個頭，終究是種禮數和念想，瞧妳就這麼捨不得孩子跪，一會兒便讓他們抓蝴蝶去啦。」煙碎席地而坐，看著墓碑的眼神透著前所未見的柔情和愛惜，嘴上則是輕輕說著玩笑話。不聞回應，他便又說起：「數月過去才帶了孩子來見妳，讓妳久等了，可要不是來見了妳，我也不知道孩子們竟眨個眼就長大了，而且還懂事了，真不愧是咱們的孩子啊！」

　　「妳說說，妳若還在，這會兒是拋了我同雷兒、霓兒一塊去抓蝴蝶呢，還是陪我坐在這兒，看著孩子們東奔西跑呢？我先說，妳要不選我，我真會難過的。」煙碎說得自己也愛笑，而那笑，永遠都只對著駱雲飛，「妳可別說我小氣，愛跟孩子爭，我呢，就希望妳陪我多一點。妳只管坐在我身邊，什麼也不用做，就讓我看著妳，靜靜地看著妳，我便也覺得夠了。顧說話都忘了，妳趕緊嘗嘗我和孩子為妳備的茶吧，這天氣炎熱，家裡的茉莉花開得正好，過陣子若是迎秋入冬了，就沒能給妳帶這麼新鮮的花來了，不過妳也不必急著發愁，趁現在花多，我全都留起來曬個足，總不怕過秋過冬的。」

　　「妳老把落花可惜掛在嘴邊，這次我聽妳的，一朵一片盡數留住，只為妳一個人好好留住，成吧？」煙碎這話說得可得意了，像是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

　　「給妳說個趣兒，早上我同平叔談起了那香料子，妳猜他怎麼說？他說那香料子珍貴難得，本就難尋，誇讚我能堅持這麼多年，當真是不易。 」煙碎一聲嗤笑，心情複雜得很，「那年我因為這無聊的堅持，以至於妳身染重病都趕不及回來見妳，要妳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平叔大概是覺得這事衝擊，沒料到我竟還能繼續下去，才說了這番話吧。可他哪裡知道呢，妳走了之後，我是想放棄的，只是回頭想想吧，我為了這香料子把妳都給賠上了，若就這麼算了，豈不真要對不起妳了。」

　　「妳說過，那香料子和煙府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若我肯尋是對煙府的執著和孝心，於我自己亦是件好事，至少能在我此生了結之前，知道自己究竟為何人。」煙碎抿著溫柔的笑，彷彿駱雲飛就在近在眼前，「我還記得妳同我說笑呢，妳說妳也想知道妳的丈夫從何而來，妳這一生到底是嫁給了誰。妳那日笑彎的眉眼，到現在我都還牢牢地記在腦子裡，一刻沒忘呢。」

　　別瞧煙碎在墳前話家常，字字句句都說得輕鬆自在，貌似一顆心已經釋懷了，其實那些難以言喻的痛楚總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如今不見只是被他深深藏起罷了。畢竟這墓碑上刻著的駱雲飛三個字，是每看一回，便要叫他撕心裂肺，狠狠痛一回的，要抹去，哪有這麼容易。

　　那純白色的蝴蝶飛啊旋地兜了一圈，又來到了煙碎的身邊，這一個指引，也把孩子帶了回來。煙霓奔著她的小短腿，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回到墳前正好耗盡了體力，便順勢撲進了煙碎的懷裡，躺得舒舒服服的。

　　「爹爹，我累了。」煙霓帶著倦意，用那小奶音撒著嬌，可愛極了。

　　煙碎替煙霓撥順了沾了汗水的頭髮，明知這小毛頭打的什麼主意，可偏偏就愛逗她：「不抓蝴蝶啦？」

　　「蝴蝶老飛得高，我手短構不著；要飛低了，又老繞著我轉，轉得我頭暈。」煙霓一張臉皺巴巴的，說得可委屈了。她往煙碎的懷裡縮成一團，貌似是不打算起來了，「爹爹，我真累了，能睡會兒嗎？」

　　見小小人兒賴皮至此，煙碎也是哭笑不得，但又忍不住捉弄。他搖著懷中的煙霓，故作驚訝地說：「睡？這都還沒回家呢，妳要在這兒睡啊！那好吧，妳就在這兒睡會兒，等妳睡醒了，爹爹再來接妳，行嗎？」

　　煙霓鬧著扭了扭身子，又唉又叫的，「啊——當然不行啊！你抱我、你抱我吧！我不想走路，我困、我困嘛！」

　　像是連讓煙碎鬧著玩都不準似的，煙雷馬上跳出來幫著煙霓說話：「爹爹，你就讓霓兒睡會兒吧！要不，你先幫我抱著她，等我把這裡收拾好了，我再背她回家。」說完，他便乖巧地整理起了供桌，最後也不忘煙碎多年來的習慣，為駱雲飛往空蕩的石桌上再次撲滿新鮮的茉莉花，惹得花香四溢。

　　憑著煙雷一個人就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可就是因為煙雷做得太好了，煙碎才覺得心疼，說到底，讓兩個孩子承受如此之重，都是他的不應該。他沒讓煙雷背上煙霓，只是一手抱著煙霓，另一手牽煙雷，在林子里一步步踩下腳印，一起向著回家的路前進。

　　只是在這一家，有個人已經遠遠落後，再也跟不上他們父子三人的步伐了。

　　煙霓整個人睡迷糊了，也不曉得是夢見了什麼，不自覺便喃喃起：「爹爹，你看，娘也成了蝴蝶了，是白色的，特別美……」

　　「娘有什麼時候不美的？她要作蝴蝶，肯定也是最美的。」縱然心裡五味雜陳，煙碎依舊好好呵護著女兒的美夢，並用每個文字去表達著他對妻子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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