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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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
波波學生 黃蘇鳳
陳墨蜷縮在一張長石椅上。
她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地抱緊自己的雙腿,想要擠壓掉雙腿與單薄的毛衣之間寒氣逼人的空氣,可是毫無效果,她冷得牙齒打顫。同樣單薄的冬季校褲里,冷風正一寸寸撕裂她僅存的溫暖。她盯著自己凍得通紅的腳,獃滯地看著腳上起的小小的血泡,血泡細細小小卻連續不斷的痛一次又一次嚙食著她的心。腳底下石椅透骨的寒冷,隨著血液的流動充斥全身。陳墨感覺自己的血液都是冰的。她不再使勁抱緊自己的雙腿,雙手與雙腳似乎已經凍得麻木了,她就那樣頹然地側靠著石椅的靠背,閉上了雙眼。乾澀的雙眼終於得到了休息,但細細看,會發現陳墨的眼睫毛劇烈地顫動著,漸漸濕潤,眼角有一顆淚滾出了眼眶。
陳墨是兩個小時前來到這個公園的。然而,她已經離家六個小時了。
今天是除夕。一大早陳墨就跟著母親去菜市場買菜,讓難得放假的父親在家休息。年底的空氣里寒意與淡淡的喜悅交織著,被人們吸進去又呼出來。這座由打工者組成的城市平日里人山人海,而在這個特別的日子裡,打工者如退潮般退回了自己的家鄉,只留下一棟棟空樓和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回鄉的極少數人。陳墨一家便是這極少數人中的一員。
陳墨正跟著母親在對她來說迷宮一般的菜市場里左繞右轉,默不吭聲地看著母親挑選著小攤上的雞鴨魚肉,與小攤主大聲地討價還價,等價格終於砍到母親滿意時,陳墨就會走上前一步準備幫母親提菜。母親不會管袋子有多大多重,總會頭也不回的走向下一個攤位,留下陳墨提著袋子走在她的背影里,獨自忍受著兩手因不堪重負而被勒出一道道深痕的痛,咬著牙低著頭略微彎著腰的靜靜走著。陳墨是個懂事的姑娘,心裡非常清楚自己的家境,也明白父母的辛苦,從來不會向父母索要那些十四歲女孩子里都會喜歡的衣服物件,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陳墨!」母親突然大聲叫了下陳墨,陳墨連忙小碎步地急走到母親,面前有些疑惑地看著母親,母親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看看陳墨,又指指攤位,問道:「想吃嗎?」陳墨的視線跟隨母親的手指望向了攤子:「草莓?!」聲音里有些掩飾不住的欣喜。母親的笑容變大了:「想不想吃?」陳墨看著寒冬里鮮紅似火的草莓,吸入一絲又一絲清甜的氣息,感覺到自己的口腔正在分泌大量的唾液。陳墨搖了搖頭:「算了吧,太貴了。」陳墨早就看見了那個標著價格的牌子,上面的數字讓陳墨敬而遠之。「沒事,今天除夕,吃一次,老闆稱一斤。」母親笑著,視線轉向攤主。陳墨笑了起來,是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微笑,由內到外透露著溫暖,她滿心歡喜地接過了袋子,手甚至有點顫抖。
接下來的一路陳墨都走得很快,儘管袋子的重量硬生生的把陳墨拉矮了好幾厘米,陳墨只聞見了一搖一晃的清甜的氣息。到了一個馬路口,母女倆停下來等紅綠燈。「那邊人怎麼這麼多?」母親皺著眉,又變回了平時嚴肅疲憊的模樣,用手指指東北方向,陳墨也望向那邊,道路中央圍了很多人:「是啊,人很多。」「是不是有車禍?」母親一臉厭惡,皺著的眉都快擠成一團了,又說:「我們還是快點走,晦氣!」「嗯……」陳墨仍舊望著那個方向,點了點頭。過馬路時,陳墨從人群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個倒在地上的女子,沒有電視上那樣很血腥。陳墨在心裡鬆了口氣:「看來傷得不嚴重。」女子躺在地上沒有動,她的電動車側翻在她身邊,車上大筐大筐的菜都掉在了馬路上,風捲起菜的枯葉,吹到了停在女子與電動車後邊的轎車上,沒有人上前扶起電動車整理好這個女子辛苦細心挑選的菜,也沒有人上前對她進行救助。
陳墨不知道有沒有人打了急救電話,她有些著急,她同情這個女子,她想去幫幫她,也許女子的家裡也有一大堆親人正等著她和她的菜。但是陳墨不知道怎麼幫她,也不能幫她。不然又會被母親責罵的:「那些事輪不到你小孩子去管!」「陳墨!」母親回頭怒視著駐立在馬路邊上盯著事故現場的陳墨,陳墨被嚇了一跳,看著領先自己很遠的母親,趕忙跑了起來,腳步有些慌張,除夕她不想惹母親生氣。「有什麼好看的!」母親瞪了陳墨一眼。陳墨沒說話,低著頭跟上母親上了樓回到了家,脫了跑鞋換上棉拖。到家後,母親開始清點起了菜:「雞肉,魚肉,豬肉……草莓呢?!」母親銳利的眼神望向了陳墨。陳墨的心漏了一拍,緊接著加速跳了起來,她急忙在一大堆袋子里翻找著,頭上冒出了幾滴汗。沒有。陳墨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什麼要來了。「陳墨啊陳墨,叫你提個袋子里都能弄丟,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呢!你個敗家子啊敗家子!什麼熱鬧你都要湊過去看,晦氣!敗家子……」母親指著陳墨破口大罵,「還不出去找!肯定是你看熱鬧時弄丟的!」
陳黑默默聽著母親的斥罵,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了。母親每次罵她時陳墨自己也在心裡狠狠的罵自己:「廢物!沒用的東西!又把東西弄丟了惹媽媽生氣!」使著勁兒找自己的毛病,努力回想自己犯錯的過程。然而實際上絕大多數東西都是母親弄丟的,或者一時忘了放在哪裡以為丟了。但是每次東西找到後母親從來不會給被罵的狗血淋頭一無是處卻無辜的陳墨道歉。一次也沒有。陳墨期待過母親的道歉,到後面漸漸接受了母親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事實。她可悲的看著大人一條條違反他們交給自己的原則,卻強硬地要求自己必須做到。
陳墨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責罵,一句又一句的敗家子。陳墨真的好累。
聽到母親滾出去找的指令,陳墨立馬起身粗暴地甩掉了棉拖,穿上了門口的一雙已經準備丟掉的爛涼拖。不能穿棉拖出門也是母親的規定之一。陳墨背對著母親,雙眼噙滿了淚水,衝出了家門。甩上的門後一袋鮮紅得可愛的袋子在門把手上左右搖晃著。那是母親在進門後接過陳墨的袋子隨便掛在那兒的。
陳墨一路跑下樓,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身後傳來父親不耐煩地喊叫:「吵什麼呀!還讓不讓人休息啦!」。陳墨咬著手臂。,努力壓抑住自己的哭聲。跑出了樓,陳墨沒有停下,眼淚模糊了視線,她沒有方向。終於,她累了,爬上了一座天橋,天橋的風把她的頭髮吹亂了,她耳邊的髮絲早已被打濕,緊貼著這張還很稚嫩的臉。「活著好累呀……」陳墨,「跳下去,一切都結束了吧……」很久很久,陳墨都站在天橋上,盯著虛空,耳邊卻不斷響起:「敗家子!敗家子!」陳墨淚都流完了,忍了不知多久的情緒在此時全部釋放。因情緒而被忽略的知覺漸漸復甦,怕感覺到了全身上下的寒意,感覺到了眼眶因長時間被大風吹得乾澀疼痛,感覺到了跑了不知多久之後雙腿的疲憊與雙腳的刺痛。
原來那股一心求死的勁兒漸漸消散,陳墨明白自己是個懦弱的人,怕死。但是陳墨也不想回去,於是她繼續漫無目的的走著。在這樣的日子裡,我竟然離家出走了陳墨想著,覺得諷刺無比。苦澀爬滿了這張臉,痛苦在每一根髮絲里被風冰凍。路上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陳墨走得很慢,每一個關節都在咔咔作響。
陳墨來到了公園。她坐在了一張長石椅上,。不知道過了幾個小時,她有些哆嗦的站了起來,搖晃了幾下才站穩。她拖著這副身軀,緩慢地一步一痛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寒風大了,吹起她凌亂的髮絲,吹起了隱藏在黑髮底下的根根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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