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茹芸：像花兒一樣綻放

來自專欄豁達音樂時代

撰文 / 王擊凡

1. 花開了，芸開了

2000年12月，我在常去的那家巷口的音像店，拿到了許茹芸的新專輯《花咲》。粉紅色的唱片封面上，向來以長發造型示人的許茹芸，竟然意外地剪成了短髮。

我還記得那一年的寒冬，《花咲》專輯的主打歌《愛只剩一秒》一直在MTV頻道滾動播放。副歌那一句凄美的「生命如果只剩一秒，我只想要投靠，死在你懷抱」，至今仍偶爾在腦海里縈繞。

這一張《花咲》，是許茹芸在上華唱片的最後一張專輯。

那是互聯網浪潮席捲唱片工業的前夕，肆虐多年的盜版唱片，早已把整個音樂行業拉向深淵。即使許茹芸此前在上華的多張唱片曾創下過輝煌的銷售紀錄，她也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窘況：被併入環球體系的上華面臨改組，大牌歌手紛紛解約，上華高層也自立門戶創辦華研……

許茹芸毫不諱言，發《花咲》這一張專輯的時候，她正處於歌唱生涯的最低潮。面對不景氣的行業大環境，許茹芸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該往何處去。在《花咲》的記者會上，想起「曲終人散」這四個字，許茹芸更是數度感懷落淚。

在許茹芸歷年的三十多張專輯當中，也許《花咲》並不像《淚海》《如果雲知道》《日光機場》那麼廣為人知，卻是不少歌迷私心最愛的一張。

作為跟上華約滿前的最後一張，沒有了銷量壓力，反而可以拋開桎梏，隨心出發做自己喜歡的音樂。蔡健雅寫的《討厭》、陳韋伶寫的《完美》、李宗盛填詞的《憑感覺》，直到現在都還留在我的播放列表裡。

許茹芸以《花咲》專輯所寄語的「待到花開時」，也有幾分在逆境中咬緊牙關、掙扎求存的積極意味。

十八年後，華語音樂市場翻天覆地變了幾百回的天，當年的唱片店早已不知影蹤，有一些同期的歌手也早已隱退江湖，而許茹芸竟然還堅持在唱，並且越唱越篤定，也越唱越溫暖人心。

在我看來，這就是許茹芸從《花咲》延續至今的一種堅守精神：不管世界怎麼變，她仍坐看雲起時，不疾不徐，寵辱不驚。

2014年獨立發行《奇蹟》專輯之後，四年沒有發片的許茹芸試著放緩步調，好好感受日常生活的氣息，再把這些從生活中吸取到的養分，回饋到自己的音樂創作當中。

在去年加盟索尼音樂的發布會上，重投大型唱片公司的許茹芸，是這樣形容自己的選擇：「我期盼在音樂上能反璞歸真，將一切歸零，回到音樂的原點。」

經歷過在全亞洲熱賣1500萬張唱片的大紅大紫，也走過自資出版專輯圓夢的獨立時代，許茹芸始終相信自己在做的事。她從來只管認真地把歌唱好，從不盲目追趕潮流，反而日漸自成一格。

2000年，《花咲》唱片封面的宣傳語是「昂首闊步許茹芸，2001再度綻放好音樂」；到了2018年，許茹芸的全新專輯&同名巡迴演唱會，索性就叫《綻放的綻放的綻放》。

十八年一個輪迴，這或許是許茹芸最好的花開時刻。

在人生旅途上繼續昂首闊步的許茹芸，因為經得起漫長的等待，終於等到花兒再度綻放，也等到了自己音樂生命的全新綻放。

2. 綻放的芙烈亞

「綻放的綻放的綻放」，八個字的演唱會主題里，竟然出現了三次「綻放」，可見許茹芸對「綻放」這個詞的由衷喜愛。雖然念起來好像有一點拗口，但「綻放的綻放的綻放」這個名字的內核，其實寄託了許茹芸累積多年的生命體悟。

用喜愛詩歌的許茹芸自己的話來講，「綻放的綻放的綻放」這個演唱會的創作靈感，最初正是源自美國詩人卡明斯一首叫《我帶著你的心（置於我心）》的詩。

在卡明斯的詩歌里，生命本身就是一種奧秘，想要探索生命深處的崇高與深邃，我們就必須要回歸到「根源里的根源」去尋找。而「根源的根源的根源」，正好就是「綻放的綻放的綻放」的一體兩面。

當「根源的根源的根源」遇上「綻放的綻放的綻放」，兩個概念合在一起，才會變成一個完整的循環。只有找到屬於自己的根源，我們才能自在地綻放各自的生命。

我們在人生中每一次拼盡全力的綻放，其實也很純粹，都是為了「回到初衷」、「不忘初心」。

由陳建騏、葛大為聯手為許茹芸打造的演唱會主題曲《芙烈亞》，正好就完美地詮釋了「綻放的綻放的綻放」這個主題。

來自北歐神話中的芙烈亞（Freyja）女神，代表著「勇於追求所愛」的理念。而歌詞的最末一句「死裡逃生，重獲新生，身在愛情，我變成愛情的化身」，也讓整個演唱會「綻放」、「重生」的主旨更明確了。

每個人在愛里，都一度是「貪圖完整，偏不完整」的貪心人，連芙烈亞也不例外。在葛大為的歌詞設定中，曾經不懂愛情的芙烈亞，卻懵懵懂懂成為了愛的使者。

通過這個錯位的使命，芙烈亞竟然在誤打誤撞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根源：「越壓抑的，越釋放了，一瞬間找回快失去的天真，我只是單純想快樂……」

為了愛，芙烈亞無懼向愛人投誠，即使從女神淪落成凡人也在所不惜，這才換來了自己在愛情中的「綻放」。

芙烈亞這份對愛情始終如一的堅持，其實也一直貫穿在許茹芸的所有情歌當中。

許茹芸的「芸式唱腔」，之所以能在門派林立的華語樂壇站穩腳跟，靠的也是她從唱法到技巧再到情緒都始終滲透著的那一股「義無反顧」。

女神芙烈亞的關鍵詞，是愛、力量與勇氣。勇氣不是天生的，而是一點一滴累積而成的。所以，許茹芸想要通過《芙烈亞》告訴大家的是，無論是愛還是不愛，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為自己作出改變。

只要敢於改變，繼續往前走下去，我們一定能獲得新的力量，等到屬於自己的綻放時刻。

3. 你聽見了她嗎？

《芙烈亞》讓許多人震驚的是，許茹芸竟然能唱如此迷幻的歌！

迷離的電音碎拍，張狂魅惑的弦樂，加上「芸式唱腔」的別緻氣聲，交織而成這一曲令人激賞的《芙烈亞》。而我想說的是，假如你覺得《芙烈亞》顛覆了你對許茹芸的原有想像，那一定是你還不夠懂得真正的許茹芸。

是的，「許茹芸」這三個字，其實還可以有更多不一樣的延展面向。

在很多人眼中，許茹芸代表了上世紀90年代那一批膾炙人口的「怨婦情歌」。

《淚海》《如果雲知道》《獨角戲》《突然想愛你》《日光機場》《真愛無敵》《不愛我放了我》……即使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歌，至今仍是各大KTV熱唱榜居高不下的點唱首選。

但是啊，這些歌其實只是許茹芸人生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我總是推薦朋友去聽《難得好天氣》《花咲》這兩張上華後期的優質作品，雖然因為過於顛覆許茹芸的「情歌天后」形象，當時的實體唱片銷量未如人意，但現在聽來卻一點也沒有過時。

許茹芸對音樂創作，是有著更大野心的，她並不滿足於永遠只唱那些制式的「自以為很感人的情歌」。

當許茹芸遇上人山人海，《難得好天氣》這樣的前衛電音，能從許茹芸這樣的主流天后口中唱出來，甚至還成了專輯同名主打歌，當然是有幾分領先於時代的意思在裡頭。

即使是在音樂門類百花齊放的當下，再回過頭聽十八年前的《難得好天氣》，它依然是一首「有點奇怪」的另類作品。

「整個世界有太多感情，難得有好天氣，偉大的天空寬容得足夠忘記了我自己……」我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聽到《難得好天氣》時，還在念中學的自己是有多麼激動。

「藍天白雲那種顏色，比生命還要難得，所以別再問我快不快樂」，詞神老爺為許小姐量身打造的慵懶風歌詞，彷彿也讓我在許茹芸的音樂中找到了「同類」。

自資出版的《你聽見了（我）嗎？》，也是許茹芸整個創作生涯當中不得不提的一張極品專輯。

許茹芸把這張唱片冠以「微醺音樂」的名頭，每一首歌就像被裝上新酒的「老瓶」，聽起來有一種喝到半醉、帶點微醺的別樣快感。天后放下身段，勇敢走上indie發片之路，是許茹芸一往無前的勇氣造就了這張專輯的誕生。

寫到這裡，我不得不佩服許茹芸在音樂方面的前瞻性，以及她敢於挑戰傳統的巨大勇氣。

即使是本應四平八穩的翻唱專輯《雲且留住》，許茹芸也特意找來陳珊妮、李雨寰等先鋒音樂人，一同顛覆大家對瓊瑤阿姨影視歌曲的刻板印象。也只有許茹芸，才敢把瓊瑤纏綿悱惻的主題曲唱成另類電子風。

褪去大路情歌的標籤，許茹芸身上還有很多全新的可能性，尚待我們一一發掘。

或許是因為當年那些膾炙人口的「怨婦K歌」光環太強，坊間群眾總是選擇性地忽略許茹芸勇敢打破音樂類型門檻的良苦用心，但我相信總有願意了解許茹芸的有心人，會留意到這位歌手一路走來的默默耕耘。

出演過林奕華、進念二十面體、幾米的舞台劇，推出過散文詩集、攝影集，做過多媒體藝術展覽，也唱過《留低鎖匙》這樣好聽的粵語歌……這些都是許多人未必知道的許茹芸，她始終在努力開拓自身在不同領域的發展。

而許茹芸亦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寫歌，《此時快樂的代價》《看完煙火再回去》《愛不愛你都一樣》都是這位音樂才女獨立創作的優質好歌。

許茹芸常被大家親切地喚作「琇琇」，而這位「琇琇」的內心世界也是人如其名，心靈內秀，胸藏錦繡。

從《難得好天氣》《你聽見了（我）嗎？》一路聽到現在的《芙烈亞》，許茹芸始終抱持著最開放的心態，在探索自我的道路上不斷求新求變，永遠選擇更前衛、更有實驗色彩、更具挑戰性的方式去實踐自己的音樂理想，也從不固步自封。

4. 學會面對自己

許茹芸這一次的「綻放的綻放的綻放」演唱會，將會分為「生命、創作、連結、完整」四個不同風格的單元，為歌迷帶來一趟感官與心靈的體驗之旅。

光是聽每一Part的名字你就知道，許茹芸要開的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圈錢拼盤音樂會，而是一次有著完整概念、文藝范十足的階段性總結。

我很喜歡「綻放的綻放的綻放」的演唱會海報，在碎成無數塊碎片的玻璃鏡面上，許茹芸的人像也被切割成不同的部分。

這個海報彷彿「鏡像」一般，使得觀者也開始思索自身：每一個我，好像都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但我真的能接受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那個「自己」嗎？

要學會面對自己，終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許茹芸也曾經花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來學習「面對自己」。

2003年，面對30歲的人生關口，她選擇在事業的巔峰期，放下所有合約與名利的羈絆，跑到紐約留學、喝咖啡、學做甜品、看美術館的展覽……

許茹芸試著過普通人的生活，也試著放慢節奏沉澱自己，這個過程讓她領悟到：「這個狀態讓我明白，自己是很真實地存在著，同時也找到了未來的大方向。」

出道初期讓她聲名大噪的苦情歌，並非出自許茹芸的本意，她說當時「還沒有能力去完整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

許茹芸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沉溺於苦情中不能自拔的女子。如何繼續把《如果雲知道》《獨角戲》《淚海》這些慘度爆表的歌繼續演繹下去，一度成為許茹芸的難題。好在，後來她終於把這個問題想清楚了。

一切正如姚謙在《我愛夜》里寫給她的歌詞：「就像那首歌，經過半個世紀，唱起來還有最初心情。」

許茹芸也逐漸明白到，苦情歌也是「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音樂會隨著時間不斷演變，只要她還記得最初唱這些歌時的誠實心情，再苦的情歌，也能帶給更多人活下去的正面力量。

關於「面對自己」這堂功課，許茹芸的音樂里早就寫滿了答案，等待你在適合的時候聽到恍然大悟。

除了早年的經典情歌，許茹芸在EMI、種子以及獨立發展時期洗盡鉛華的作品，有很多首歌都一直在潛移默化地教育著我們：要先找到自己的根源，要學會放過自己的執拗，我們才能真正做到「面對自己」。

《遇見另外一個人》《只說給你聽》《祝福了》《如果下個路口遇見你》《永恆的轉眼》《我絕對不說我愛你》《愛人動物》《見過永遠》《一有愛就走吧》《一公里》《另一半》《心得》《健忘》《我留下的一個生活》……

這些曾經教會我「面對自己」的情歌，都是我想再聽許茹芸在演唱會上好好唱一次的私房珍藏（希望琇琇能看到這一段！）。

這裡面最神奇的一首，應該是《奇蹟》專輯中，吳青峰專門割愛送給許茹芸的《最難的是相遇》。

錄完這一首歌，許茹芸就遇到了現在的韓國丈夫。於是，李格弟老師的歌詞，也更像是一份給單身者的祝福：「因為多麼難得是我，因為更難得更不可遇是你，可是相信我，最難的，最難的是相遇……」

也許最難得的，是我們能有幸跟許茹芸的音樂再度相遇。

下周（9月20日），讓歌迷苦等多年的許茹芸全新專輯《綻放的綻放的綻放》即將發行；而緊接著的9月22日，許茹芸的「綻放的綻放的綻放Freyja」同名巡迴演唱會，也將在上海梅賽德斯賓士文化中心，舉行上海站的首站演出。

在獻給歌迷的感恩之歌《讓我好好看看你》里，葛大為用許茹芸的口吻，給大家寫了好溫暖的話：「找不到誰能像你讓我做我自己，我們都變了，更懂得珍惜！」

這一次，在上海梅奔的舞台上，讓你好好看看她，讓她好好看看你。我們用這個演唱會來分享此刻的心情，看看你我她這些年來各自的綻放與成長，到底有多精彩。

許茹芸「綻放的綻放的綻放」巡迴演唱會

9月22日，19:30

上海站（首站），梅賽德斯賓士文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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