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裡逃生的大學女教師

一個死裡逃生的大學女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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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大學中文系副教授蔡璧名,

是校園裡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

七度獲選台大優良教師、

榮獲百里挑一的教學傑出獎,

蔡璧名未婚,

卻是學生們的戀愛顧問和人生導師,

把大半輩子的關愛都傾注在學生身上,

她開設的線上課程熱門程度居全台之冠,

連歌手蔡依林都是蔡老師的粉絲!

蔡璧名出身中醫、武學、書香世家,

從小熱愛文學,研究《莊子》19年,

她曾感嘆一生順遂,不夠資格教莊子,

直到10年前她罹患癌症第三期,

為了活下來,她接受中西醫治療,

還理出一套結合《莊子》、

太極拳、瑜珈的身心放鬆術,

短短4個多月,

蔡璧名體內的腫瘤消失,康復出院。

「莊子的學問就像一條回家的路,

只要能在生活中實踐《莊子》,

即便身處不幸,也能克服。

自述 蔡璧名 編輯 白汶平

我很喜歡文學,高中就立志要讀中文系,在台灣大學任教超過20年,研究莊子也有19年的時間,另外也有開設傳統醫學的課程,這一切都和我的家庭有密切關係。

蔡璧名的父親蔡肇祺練就一身功夫

我曾祖父和祖父都是中醫師,我父親蔡肇祺是當代太極拳宗師鄭曼青的嫡傳弟子,少林拳、金鐘罩、鷹爪功、黑砂掌等,他練就一身好功夫,同時也精通詩、書、畫和音樂。

父親向母親告白的時候,畫了芭蕉和菊花,提詩一首 「芭蕉護菊只一枝,那堪又淚成千垂。風雨霜雪相依共,不敢描月為定情。」我母親一開始看不懂,就去問同學,等她看懂了,也就動心了。

蔡璧名的父母合影

我父母結婚承襲家訓,開了藥局,我們一家還有哥哥姐姐,過得非常幸福,我的求學過程也很順利,考上台灣最高學府念完博士,就在台大任教,一生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

投入教學後,我幾乎把心思都花在上頭,有一次一個憂鬱症的學生凌晨一點打給我,我不敢掛電話,陪他聊天聊到清晨五點;學生要我幫他寫推薦函,我原本都寫好了,後來覺得排版不滿意,我又全部重來。

我母親以前懷疑我病了,對學生這麼好,我前男友有一次還激動得衝進研究室,質問我助理說我陪學生的時間,都比陪他多。

我研究《莊子》有19年,我會把傳統文學、哲學、醫學知識傳授給學生、開導學生,我希望大家是有心想要學,所以我有時會把課程開在早上八點,我相信如果不是真的有興趣,學生不會在早上八點來。

有段時間我還在課堂跟學生提起,我覺得自己不夠格教莊子,因為莊子思想起源於戰國中期,那是個戰禍頻繁的年代,而莊子就是個小小的漆園吏,類似管理一個植物園的小官,還窮到要去借貸,在這樣窘迫的環境下,他要怎麼安頓他的心神?

相較之下我實在過得太幸福,似乎不能真正體會莊子哲學的精髓,結果才說完這話,八個月後,老天爺就給我送來一份大禮——子宮頸癌第三期。

癌症治療期間,蔡璧名掉光頭髮仍樂觀面對

2007年12月,我42歲,某天突然來月事時很痛,醫生說我子宮裡的腫瘤有9公分大,癌細胞擴散到腸胃和淋巴。

最後一堂課,全班都哭了,只有我沒哭,我跟學生說「老師生病了,就像鬧鐘壞了要去修,修得好就繼續用,修不好就丟了,我也不知道修不修得好,如果修不好,那就在這裡跟大家道別。」

治療初期,醫生告訴我,我體內腫瘤大到不能開刀,放療劑量7000度,若是腸子因此爆裂,他會立刻開腹縫合,但即使過程順利,5年內的死亡率還是有75%,我當下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用一切辦法,讓自己活下來。

在病房裡,我發現每個人都是喪著臉、駝背、情緒低落,我跟他們一樣,被恐懼、焦慮、憤怒,種種混亂思緒包圍,我訝異地發現,一旦我出現負面情緒,我的血就滲得很快、指甲裂得很快,然後我知道,我沒有好好的實踐《莊子》,我應該好好安定自己的心神。

有句話說「醫道同源」,確實如此,《莊子》很多和中醫要傳達的理念是一樣的,所謂「緣督以為經」,就是要我們脊椎垂直地面,坐直坐正,全身放鬆,經脈穴道都疏通了,身體自然健康。

於是我理出一套結合《莊子》、中醫、太極拳、瑜伽的穴道引導放鬆術,加上中西醫治療,短短4個月,我體內的腫瘤消失了,至今10多年,沒有複發,醫生說我的病不是他醫好的,我覺得《莊子》救了我一命,是《莊子》帶我找到回家的路。

重返校園後,我明白《莊子》不能只是在書上教,所以開學時我帶了一台從日本買的頭皮硬度檢測器,我說今天全班同學都來測一次,期末的時候我們再測一次,看誰的頭皮變軟最多,誰就拿最高分。因為頭皮軟代表身心放鬆,這才是真正體驗《莊子》哲學的精髓。

現代人生病1/3的病原是來自我們的心,所以有人得了抑鬱症;95%的人脊椎側彎,那對身體的氣血都不好,你知道當我們熬夜、就是在虐待我們的身體,你的肝就在像被凌遲一樣,而《莊子》要教我們的養生,就是養心。

有機會面對死亡是個很珍貴的經驗,也讓我更了解為什麼莊子裡面這麼多片段,都是在談死亡:朋友的死亡、妻子的死亡、家人的死亡。因為在生死當中,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生命最核心的價值,什麼是你最不該放掉的東西?

我到現在未婚,自己住,養了2隻狗、4隻貓、1隻龜,很多學生經常過來,治療期間,他們偷偷輪班來我家喂寵物、澆花,也有學生為了陪病,放棄研究所考試,我說你們這樣陷我於不義,結果學生回說:「就算考榜首,如果我最好的朋友死了,又有什麼意思?」

我覺得我很幸福,這是一種從內心出發的感受,如果你非要得到渴望的東西,才會感到幸福,那註定不能幸福,所以不要過分執著,這也是我現在在做的練習,我要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是我放不下的。

我希望可以用很淺白簡單的方式,傳遞《莊子》思想,我出版《正是時候讀莊子》裡面的漫畫,我請日本和台灣的插畫家一起合力完成,用漫畫來表現莊子,會讓人更容易理解,也更能吸引年輕人。

自事其心

莊子要我們注重自己的心靈和修養,不要受到外界影響,世事艱難、無可奈何,莊子教我們怎麼安於處境、順應自然。

用心若鏡

你怎麼樣讓你的心像一面鏡子?什麼是鏡子呢?其實今天不管是窮人,有錢人,俊美的人,醜陋的人來照鏡子,鏡子都如實的映照,然後這個人走了,不管你有多不舍,他就走了。莊子希望我們每天活著的時候,想像我們的心就是一個鏡子,不要讓不愉快的事情其實才三秒鐘,卻在我們在心裡停了三個小時、三天或者三年。

得其環中

我們常常心情不好,或看別人不順眼,是因為我們心裡有成見。這成見從哪裡來?莊子教我們消除成見,得其環中,就是要你站在一個圓心來看事情,那你就會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來指責對方,你就能體諒對方了。

照之於天

當你從天空的高度來看這個世界,你會發現原本你眼前驚濤駭浪的事情,到了天空俯瞰都是滄海一粟,其實可以過去的,不要在意的。

形如槁木

槁木就是幹掉的木頭,乾的木頭是輕的,莊子要我們的身體是輕的,然後心如死灰,將自己完全融入到了大自然之中。

不以好惡內傷其身

我的學生在面對愛情的時候,我告訴他們不要太執著。「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就是這個道理,不要因為太愛或太恨一個人而傷心傷身,如果你在感情上抱持這種想法就不太會出錯。

緣督以為經

莊子很注意我們的身體,像現代人95%是脊椎側彎的,莊子教我們「緣督以為經」,把背部沿著脊椎上行的督脈,垂直地面,保持筆直,便能安養天年,讓我們身體慢慢恢復到我們最青春,心神氣血最好的狀態。

莊子像《夢蝶》,明代陸治所繪

我覺得《莊子》思想是在補足儒家思想的不足,他對於親情、友情、愛的理念和儒家是相同的,但儒家說「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為也矣」,意思說一個人40、50歲還沒成名,那這個人算了。

儒家對立德立功立言是強調的,可是《莊子》要你在意的是自己的心,一切順意自然,就像我們在職場上,有競爭、有攀比、有考驗,但你越在乎表現的時候,你就忽略了心平氣和。

人家說「半部論語治天下」,我說「半部莊子治我們的心身。」

蔡璧名在台大的公開課《正是時候讀莊子》,在台突破50萬點擊率,她在國際線上教學平台推出的課程,選修人數也是全台之冠,連歌手蔡依林都深受影響,經常向蔡老師討教。

蔡依林(右二)私下向蔡璧名(左二)討教莊子哲學

我先是老師的粉絲,看她的線上課跟韓劇一樣,讓我想一直看下去。其實我自己剛聽到《莊子》的時候,會有一種我中文以前沒有修得很好的感覺,就很有壓力,後來我看老師的書才知道裡面是漫畫,就更加覺得很親近。

其實我身為公眾人物,壓力的確會更直接,要面對公眾的壓力,比如說唱歌,我一定要唱得很精準,或是跳舞,我一定要跳得很精準,所以壓力很大。

讀完《莊子》之後,我最大的改變是,我大概知道我可以不用成為一個「工具」,即便我唱錯了、跳錯了,但我知道我當下是全力以赴的就好,我告訴自己,要記得跳舞開心的感覺是什麼?唱歌自由奔放的感覺是什麼?它才是人人想接近的,我要修我的心。

蔡老師在書裡面有非常多的提問:今天你怎麼樣?有沒有照顧你的心靈?你的身體疲累嗎?我以前都是用腦去控制,忽略自己的狀態,但我現在覺得我的身體是非常誠實的,那剛好《莊子》也在提醒我,如何保養我的身體。

它就像你的老師、你最好的朋友,會陪伴你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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