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將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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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已經日上三更，少年下樓要了杯濃茶找了僻靜的位置坐下。位置很好正對著堂口，街道上車馬穿行，扛著糖葫蘆的小販正在叫賣，買胭脂水粉的大媽與攤販爭得面紅耳赤，斜對面鳴鳳閣的姑娘們已經進去了夜晚才是她們的舞台，長亭鎮還像以往一樣喧囂。
少年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正值飯點，往來的客商漸漸多了起來，一抹鵝黃引人注目。
大概是為了旅途方便，少女褪去面紗換了件短襦裙，長發挽著銀絲帶，不施粉黛，在陽光的映襯下 閃爍如黑夜中的星河，笑起來露出小小的酒窩，看一眼便覺得溫暖似乎自己待的陰暗角落裡也照進了陽光。
少女與丫鬟小聲交談，看著老將不時掩著嘴咯咯地偷笑。老將緊攥著筷子，正對著盤中一顆圓滾滾的滷蛋發難，滷蛋很不聽話，溜到了桌子底下。老將看了看自己握慣刀劍的雙手，放棄了。招來小二要一隻叉子，「叉子?客官還帶著小孩兒 」夥計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打量著老將。「哈，哈，哈」杠鈴般的笑聲，眾人扭過頭來，一直在偷窺的鄰桌商人嚇掉了筷子。少女扶在桌上笑個不停。丫鬟趕緊上前清理翻倒的碗筷。
「嘻嘻，陳總管都來十多年了，就吃飯的傢伙沒學會」丫鬟打趣。老將無奈地笑笑：「看樣子老夫是永遠學不會了。」老將看了看周圍複雜的表情和關愛的目光，乾咳一聲：「雖然在外面，小姐也要注意形象。」「哼，他們明明都是在看陳叔」少女不滿地坐端正。
「話說陳叔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外族人呢，你和母親一起來長麟的， 再跟我講講母親的故事吧，比如母親和父親是如何相遇的」少女歪著腦袋，手肘托著下巴，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陳叔。十六年，老將從夫人手中接過襁褓中的少女已經十六年了，懷中的孩童已經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花樣年華，情竇初開，眉眼間越來越像她母親了，性情也是，相府的規矩教條沒能泯滅骨子裡的桀驁不馴，柔弱的外表下有著熊熊燃燒的烈火。老將隱約有些擔心冥冥中覺得她會走母親的老路。「月兒想知道關於情愛的故事，面對蕭公子又為何要逃走呢？」
「才沒有呢，只是想知道母親是什麼樣的人，他們都肯不告訴我」紅暈泛起
月兒低下頭，玩弄衣角。
「那蕭公子呢，年輕有為，相貌堂堂，身世顯赫，也算門當戶對，蕭公子人也不錯···」老將接著說。
「陳叔說話怎麼也跟父親似得，嘮嘮個沒完，我才會不喜歡那個守財奴呢」月兒很不耐煩地打斷。
老將笑笑：看來自己與軒轅冀，只在有事關月兒時才可能觀點一致。
「受賄斂財那是坊間傳聞，下人們胡說，難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你還不了解他么從小就堅毅剛正，一心想著建功立業，光耀門楣。在沙場上驍勇善戰對付流言蜚語卻無可奈何。」 老將依舊不依不饒。
「就是不喜歡啦」月兒眼前顯現出那個身披戰甲的男人，胡茬雜亂，滿面風塵，幾年不見，翩翩少年已是統領一方的百戰將軍。雖然久居相府，但跟著父親耳濡目染對於官場上的紛爭，還是有所領略。蕭雲漢平定南蠻叛亂，朝野稱頌，深得父親信賴，權勢正盛，自然有人看不慣。月兒潛意識裡是不相信流言的，對於曾經的蕭哥哥也談不上厭惡，但她不願這麼早決定終身大事，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像那些王公夫人一樣行屍走肉，靠家長里短勾心鬥角度過百無聊賴的一生。
「月兒不喜歡，那下次他再來找月兒，我就砍了他如何？」
「陳叔又胡說，總拿我打趣」月兒慍怒。
「的確蕭公子是悶了點，月兒嫁給他會無趣些，不過就算不喜歡蕭公子，也總要找個自己喜歡的在一起」老將自言自語。
「讓開，讓開」街上，突然躁動起來，一位將官高頭大馬疾馳而過留下起一團煙塵，後面跟著一隊軍士，一眼看不到頭。
食客們朝外張望。
「這是怎麼了，要打仗了？」
「呸，烏鴉嘴」多嘴的店夥計挨了一腳，「打個屁仗，京城裡出了個大盜偷了宰相的壽禮，八成是來追捕的官兵。」
「人也太多了吧」
······
隊伍突然停下了，軍士開始搜查沿街商鋪。
「掌柜，有沒有見過這個人。」一隊兵丁闖了進來，領頭的校尉手上拿著一副畫像。掌柜迎上去，探頭瞧了一眼又縮了回來「這小店人來人往記不住了。還不快給軍爺倒茶」夥計連忙端了茶送來，校尉一把推開，對著畫像挨個盤問。
沖著自己來的，少年心中一沉，摸了摸懷中的匕首，街上的巡邏隊沒走遠，沉住氣現在還不是時候。校尉朝自己走來，看來是沒法混過去了，少年已想好計劃，校尉的長劍在室內施展不開，乘他靠近盤問，匕首劫持，從後院馬棚搶匹好馬，巡邏隊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衝出城門。少年心中謀劃著，校尉卻拐了個彎兒，徑直走向老將那桌背對著少年，少年瞥了一眼，似乎是個女性，半寸魚腸收回鞘內。校尉捧著畫像仔細端詳確定沒認錯：「小姐，你私下出門宰相大人很著急，要拿我們帶你回去。」給左右施以眼色，兵士領會，在方桌周圍四散開來。
「你們認錯了」月兒扭過頭不去看她。
「是與不是，我們頭領說了算，請勞煩跟我們去府衙一趟。」離得最近的一個兵士插嘴，說是「請」卻毫不客氣伸手去拉。
「輕點，輕點」冒失鬼慘叫起來，「嘎巴」一聲老將鐵鉗般的手輕輕一擰。冒失鬼痛暈過去，行商們見勢不妙早躲了出去，老將一抬腿兵士便像個面口袋越過櫃檯，嚇暈了縮在後面的客棧掌柜，飛到街上摔在巡邏隊面前。兵士們不由地退後一步，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胳膊。「你···什麼人，這是妨礙公務，全部抓起來」校尉佯裝鎮定。兵士湧進來抽出長劍列開殺陣。
老將並不在意周圍明晃晃的兵刃，冷哼一聲擋在月兒前面。
「那邊的少俠，你從坐下就一直盯著這邊看，若有歹意不如和這些蟲鱉們一起上，我好一塊兒解決，若無意摻和便早早離去，小心刀劍無眼。」少年心想：看來還是小瞧了老將居然從一開始就被發現了。
「少俠兩字，愧不敢當，江湖草莽，願助一臂之力」少年突然腦抽想起了說書先生的段子，隨口答道。
校尉見還有幫手剛要轉過頭，便被一拳打倒在地。「小兄弟不必插手，對付蟲鱉，老夫一人足夠，只是帶著女眷不好施展，車在後院，出城，馬自己知道去哪。」
「跟我走」少年回過神來叫苦連連，拉起月兒跟著丫鬟往後院撤，月兒爬上車突然又想起什麼打開車窗朝身後 喊道：「陳叔，下手輕點。」
馬車走遠了，老將沒聽見，「嘎蹦」一聲，不知擰斷了誰的腳脖子。
註：軒轅冀，皇族，月兒父親的名字。想了好久沒有滿意的，暫用名，可能會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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