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海人註定是毀掉的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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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高處走，孔雀東南飛。這是大學畢業生或是創業務工者來到上海的理由。再多的緣由都可以總結為一句話:為了更好的將來。鳳凰男、逆襲女，這些略帶嘲諷的辭彙總是激勵著那些出身卑微、不服天命的小鎮青年蜂擁而至來到上海。據統計，上海1990年常住人口為1334.19萬，2016年為2419.7萬，26年間增幅81%。目前，上海戶籍常住人口為1439.5萬人，外來常住人口為980.2萬人，戶籍常住人口中還有相當數量的外地人才引進落戶。也就是說，即使不考慮流動人口的情況下，在上海定居的人當中，外地人比例已經超過了50%。他們就是所謂的新上海人。

在上海，相較於土著，80、90後的新上海人正在經歷著有史以來最為失落、最為無助、最為艱難的青春。在這裡，滿腔熱忱已經化為麻木不仁，躊躇滿志已經化為心灰意冷，砥礪奮進已經化為迷茫消沉。文化的隔閡，意識的鴻溝和經濟的壓迫，已經將他們的青春蠶食，只剩下疲憊消瘦的皮囊維持生計。上海不只是上海人民的上海，更是全國人民的上海，她繁華璀璨的外衣下，包裹著的是一顆顆疲於奔命、行屍走肉般的靈魂。他們是新上海人，是為夢想而來的第一代新上海人。

一、文化融入

新上海人來到上海的第一關就是語言關，滬語是中國最難懂方言的前五名。天賦較高或者有滬語環境的人，平均6個月左右可以聽懂，說的話要幾年甚至十幾年。在上海人心目中，說普通話的一律稱為外地人鄉下人，即使你定居上海三十年，只要不會說上海話，那就是外地人。社會上，只要有打砸搶，破壞環境衛生或者違法亂紀的事情出現，上海人第一反應就是，一定又是外地人乾的，外地人素質太差。每逢春節前夕，馬路上車少人少的時候，上海人就會感慨外地人走了，上海安靜清爽多了。近年來，這種表面化的排外已經少很多，但是，上海人內心深處還是會有這種根深蒂固的情節。

上海人的潛意識認為:外地的治安都是亂的，環境都是髒亂差的，政府官員都是貪贓枉法的，企業都是土豪家族式的。總之，哪裡都沒有上海好。所以，孩子擇偶的標準都是只找上海人，外地土豪除外。因為，他們怕孩子結婚後，難以應付一大堆的外地窮親戚，難以忍受一大堆的外地習俗習慣。因此，新上海人也只會從老鄉同學中發展擇偶對象。這就造成了，兩個同樣沒有根基的新上海人結合在一起之後，只能白手起家，從無到有，開始他們的原始積累。以目前上海的經濟狀況來說，這種原始積累完全可以忽略掉，因為從起步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他們已經不可能跨越階層了。也許，在五線小城的老家，他們可能是中產階級，小康水平，有房有車，但是，從踏入上海的那一刻起，對不起，請從底層爬起。

二、人脈關係

新上海人大學畢業後闖蕩大上海，憑著自身的修養學識和硬性條件，可以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但也僅僅是糊口而已。要想不群租，要想談戀愛，要想結婚買房，那就要靠升職加薪，靠創業成功，靠老闆賞識，靠高人提攜。不可否認，很多的創業公司都是從無到有，發展壯大的。在大家膜拜創業成功者才學八斗，技高一籌時，沒人會告訴你，他的背後究竟是誰，貸款給他的銀行高層是誰，他下海創業前的身份是誰，他開公司後的大客戶又是誰？從一無所有到家財萬貫不是沒有可能，只是全憑自己沒可能。

在機關企事業單位工作的新上海人同樣勤奮並努力著。他們絕大多數家庭並不富裕，從小就被灌輸「學習是唯一的出路」。終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考上了重點高中，重點大學，從此走出了五線小城來到了大上海。考上公務員後，他們拿出了寒窗苦讀時的勁頭，謹慎而小心的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他們堅信這個社會是有規則的，這個規則就是努力總有回報，這是他們最擅長並且最堅信不疑的人生信條。他們希望不久的將來，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光耀門楣、光宗揚祖。慢慢的，10年過去了，20年過去了，除了年齡和妻兒，一切都沒有變化。不是他們不夠努力，而是這個社會也許不光需要努力，更需要根基和人脈。人和人的差距不是僅有智慧，很多事情也不是智慧可以解決的。如果你沒有想通，那就整整容，娶個幹部子女，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吧。

三、經濟壓力

大學畢業後，新上海青年找到一份穩定工作，他們朝九晚五、加班加點、節衣縮食，絲毫不敢懈怠，在忍受群租兩年後，終於用一半的工資租了個一室戶。每月除去房租和寄回老家的錢外，所剩無幾。此時，上海青年在親友們的幫助下，挑了一個輕鬆、體面、錢多的工作，在家免費吃住，除去娛樂開銷，工資全部作為婚前財產和嫁妝。

新上海青年艱苦奮鬥8年後，與一位老鄉結婚了。女孩子人品收入尚可，就是家庭負擔較重。他們拿出所有積蓄，又向親友借了外債，加上貸款，終於在上海郊區買了一套老房子，並將父母接來同住。雖然人均面積不足10平米，雖然還要還貸20年，雖然上班要耗費一個半個小時，但是他們幸福感爆棚，終於紮根上海、成家立業了，他們對未來充滿信心。上海青年也結婚了，伴侶是門當戶對的嗲妹妹，雙方和父母加起來共有4套市中心的房子，祖輩還遺留一套等待拆遷的棚戶。賣掉一套加點積蓄，置換了一套市中心千萬住宅，另外男方還有一套用於出租。

新上海青年省吃儉用，將大部分的錢用在還房貸、接濟親屬和父母治病上。由於買不起學區房，孩子只能就讀菜場小學，將來對口菜場中學。無力承擔太多課外補習班，更無力就讀私立學校。父母生病，只能選擇在老家治療，因為上海治療無法報銷。一家五口居住的房子雖然年久失修，小區環境髒亂差，但是換房計劃還是遙遙無期，因為手頭的積蓄要留給老人看病，孩子讀書。

轉眼，他們來到上海15年了，還沒帶父母出去旅遊過，還沒有吃過一次浪漫法餐，還沒有買車，還沒有給老婆買過奢侈品，還沒有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們只顧著低頭拉車，疲於奔命，卻沒有抬頭看看兩側的別樣風景，天天穿行於繁華都市，卻沒有機會領略奢華生活，日日出入高端寫字樓，卻沒有品味過愜意人生。不是不想，是房貸還沒有還完，是孩子還沒有長大，是老人還沒有過世，自己還沒有生病。他們不敢停下來，他們要一直奔跑，不停的加快速度，生怕被這個社會拋棄，生怕被老家的親戚和外地的同學們瞧不起，生怕一個人失去工作，房子就不屬於自己，生怕熬到退休時還是老樣子。

他們沒有權利說走就走，他們沒有權利追求詩和遠方，他們沒有權利實現人生價值，他們不敢笑對人生，他們更不敢卸下枷鎖。因為，他們選擇了上海，那個海市蜃樓般夢幻的城堡，那是他們20年前的夢想，現在看來依舊是夢想。他們想過逃離，想過擺脫，放下這一切，去追尋田園般的生活。但是理性戰勝了感性，現實打敗了理想，他們重新套上枷鎖，繼續低頭拉車，任憑汗水和眼淚從面頰流過。他們回頭看看，車上坐著妻兒，父母，親友的期盼和自己的夢想，心想車不能翻，再累也不能翻！

他們就是開疆拓土的新上海人，埋葬自我的第一代新上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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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作者：柯談，微信公眾號：linco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