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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導「詩」

十八九歲就聽到維特根斯坦的指教:對於不可言說的,必須保持沉默。加繆:誰能說他已窮盡所有可能。課講到一半,望向窗外:想要對你說些什麼呢?窗外的下午消逝在遠處……這些文句里所蘊含的玄黃渺茫之意境,對世紀末的青蔥人生特別有教益。

一九九八年我上大學。次年跨系選修雷老師的「讀書指導」,一門似乎想到什麼講什麼的課。第一節課講「為什麼讀書」,還比較符合課程名稱,剛脫離高考的我們就幸運地習得「讀書使人自由」;有一節課講了「歷史」二字,比如「歷史地看問題」;有一節課講了交響樂基礎知識;後面的課都是詩歌解析。上完這門課,雷老師成為我的三觀修正者。

雷老師在大學執教二十多年,常常鼓勵年輕學子寫詩,也常常分析這些詩,一句一句評,一句一句改。記得有位同學寫了首描寫起晚了趕著去上課的詩,有一句是「早上匆忙得只夠吞下早飯」,雷老師把這句大大誇讚了一番,那位同學很開心,我們也感到受鼓舞:原來日常也可入詩,那就別再猶豫,寫起來吧。

那時朋友間還會郵寄紙信,我寄一封信給高中好友,信里全是對這位老師的驚嘆;等上一周收到回信,原來對方身邊也有這樣一位人生導師。

畢業後的若干年,時不時在網路上關注一下,得知老師出了新作,就去買來。也追著看過博客和豆瓣小站,直到不再更新,已是近幾年的事。最近又看到老師新的譯作,翻譯愛爾蘭詩人希尼的《區線與環線》 (他在書後寫下41頁的譯後記,對於讀懂希尼,大有裨益),買來拜讀,特別喜歡其中一首:有人要鐵匠打一件下地幹活的用具,要趁手、漂亮,「最重要的是,它的聲響,要像鐘聲一樣甜美」。能提出這樣要求的,不論是誰,都是詩人吶,詩的名字正是《詩人對鐵匠說》。

雷老師現在經常在「中國詩歌網」寫下幾千言詩評,將所品評的詩句其意象,其結構的起承轉合細細道來。他說:「詩藝所追求的完美要求我們的就是從大處著眼,從細處著手,從最細微之處體察,去努力完善一首詩。」

好了,如果沒有下面的事,我會繼續在遠方關注我的老師,乖乖滴不打擾他。

然而我的工作是讀庫編輯。分享那首好詩後,迅速就被組稿大編輯芳州老師「心思活絡」地抓住:有本書是用多首十四行詩寫就的艾米麗·狄金森生平,譯為中文需保持十四行詩形式。此書不找詩人來譯,總歸不可行。能不能找久未聯繫的雷老師呢?

如果能成,那真是太理想了。

我找留校任教的同學幫我詢問,她請她的同事幫忙聯繫,因她同事的先生在文學院工作。一開始聯繫上的是一位「代言人」,其實也是雷老師的學生。原來他的學生不想他被不相關的人事打擾,所以自願擔起篩選工作。雷老師並非紅人偶像,但個人魅力強烈,在詩歌界名聲頗響亮。有人稱他「大內高手」,聲名在外,身藏不露。因此,我猜會有人找他參加一些活動吧。他大概雖不想去,又不太會拒絕,才有朋友想到替他出面,把他保護起來。

我通過了「代言人」的考察,聊得合意,就把雷老師微信給了我。

老師通過我的好友申請,得知我的來意,立刻回復,他記得我,並且說出我後來考去了哪裡。這讓我非常震驚。要知道當年下課後,總有一群同學圍著他大談其談,課間圍著他的講桌,課後圍著他的自行車,自行車緩緩移動,黏附一群人走向食堂或青年教師宿舍。況且一屆一屆那麼多學生,怎會記得我?

想來是我其他一些奇怪的小行為給老師留下了印象。除了上過一門「讀書指導」,我還旁聽過老師的「外國文學史」等大課,甚至「詩歌賞析與寫作」這樣的高年級小班專業課,我也厚著臉皮尋到小教室,還坐在第一排,旁聽,令親學生們大翻白眼。畢業第一年,又溜回去聽過課。(有完沒完啊你)

看過原書PDF後,老師認為這本書挺特別的,看了也挺感動。他同意做這本書的譯者。

就是這本:

The Emily Sonnets,Jane Yolen和Gary Kelley用多首十四行詩寫就的艾米麗·狄金森生平,中文版將由讀庫出版

與故人重逢,成因太多,無法一一列舉,但有一條要感謝當年那個年輕人,年紀不大足夠固執,後又飽含熱情,念念不忘,終於等到一個特別合適的機會,讓這種不常發生的事,發生在我身上。

真是好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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