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喚誰為「大哥」？孫中山譽誰為「長城」？「楊梅」總督是誰

蔣介石喚他為「大哥」，孫中山譽他為「長城」，他為共和建立付出生命，卻被政敵視作青幫大亨「楊梅」總督，他鼻架眼鏡頭戴禮帽，一副斯文模樣卻以暗殺見長，最終又難逃被刺殺的命運。民國滬上總督陳其美，一位被刺殺的刺客。

1916年5月18日傍晚，上海法租界薩坡賽路（今淡水路）14號的寓所中，中華革命黨東南地區最高領導人、孫中山的得力助手陳其美正焦急等候訪客上門。

這批訪客來自「鴻豐煤礦公司」，正計劃將一處礦產賣給日本商人。聽聞陳其美久居日本且人脈通達，便請他接洽介紹日商，事成後願給予高額中介費。陳其美雖曾貴為滬軍都督且有鐵血的名聲，但此時，為了籌措反袁運動的活動經費，他也不得不親自當起中介人，為革命做起了生意。

下午5點前後，「鴻豐煤礦公司」三人及一名日本商人走進了陳其美住處的客廳。然而，他們懷中並沒有可充為「革命經費」的中介款，帶來的只有奪人性命的手槍。

陳其美被刺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引發民初政壇的騷動，當時還是陳其美小弟的蔣介石第一時間冒險趕到到現場痛哭收屍。各大報紙的號外頭條也赫然刊登著孫中山手書的四個大字「失我長城!」，而後孫中山還為其請國葬、寫祭文，稱陳其美「生為人傑，死為鬼雄」。

陳其美，字英士（1878—1916）1878年1月17日出生於浙江吳興（今湖州），28歲時東渡日本，先入東京警監學校，後改入東斌陸軍學校學習軍事。在日本期間，陳其美加入「中國同盟會」，開始他的政治活動。1908年春，陳其美奉孫中山令從東京回到上海，利用上海水陸交通、電信、租界等有利條件，以上海作為革命活動的根據地。

在上海，陳其美憑藉自己的能力很快就打開了局面，不僅動員大批江浙富商，如虞洽卿、王一亭、沈縵雲等加入同盟會，還先後創辦了《中國公報》《民聲叢報》，並協助於右任創辦《民立報》。甚至創辦精武武術學校，聘請武術大師霍元甲為總教師，準備訓練十萬勇士成為革命力量。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革命黨人打響了推翻清王朝的第一炮。，袁世凱的北洋勁旅兵臨武漢三鎮的消息更加使人擔憂，這時，陳其美正與宋教仁、譚人鳳等革命黨人在上海籌備舉行中國同盟會中部總會成立之事。得到消息後，他們馬上決定上海也應當迅速行動，以策應武昌首義，陳其美迅速籌劃，他把目光盯向了上海江南製造局。

江南製造局全稱江南機器製造總局，是長江下游最大的兵工廠，廠內儲存了大量的軍火彈械，源源接濟南京、武昌。製造局是軍事要地，駐有炮隊營及巡警兵等，防衛甚嚴。想要光復上海，必須先消滅這裡的清軍武裝。

1911年11月3日下午4時，一支百餘人的敢死隊攜帶從商團公會借來的40支步槍、若干發子彈，以及自製的土炸彈數枚，前去攻打江南製造局，陳其美隨隊督戰。但無論人數還是裝備，革命軍的部隊遠遠不及守場清軍，在清軍機關槍火力下，革命軍遭受不小的損失，被壓在廠門口動彈不得。緊要關頭，陳其美膽氣叢生，他不帶一兵一卒，昂然走進了江南製造局，勸說總辦張士珩投降，免遭流血之禍，卻反被扣押。聽說陳其美被抓，許多群眾都加入到革命軍的隊伍。最終，革命軍成功佔領了江南製造局，救出了陳其美，並先後攻陷蘇松太道道署、上海縣衙，上海宣告光復。

雖未能成功勸降，但孤膽闖龍潭虎穴的壯舉，卻為陳其美贏得了名聲，並一舉榮登滬軍都督的寶座，成為民初政壇上雄踞一方舉足輕重的人物。

誰能想到，短短5年後，這個成就了陳其美的榮耀之地卻成為了他的葬身之所。

陳其美被殺引來新聞輿論界和廣大民眾的議論滔滔,陳其美的性格複雜而矛盾，他自稱「其美一書生耳」，卻性情豪放，善於組織，在同仁中以「四捷」即口齒捷、主意捷、手段捷、行動捷而著稱。而這「四捷」的個性，恰恰導致陳其美一生樹敵眾多。就在陳其美成為上海都督後不久，他就做了一件招致極大非議的事情，他下令誘殺了同為革命黨的鎮軍都督府參謀兼江浙聯軍參謀長陶駿保。

陶駿保原為清軍新軍第九鎮憲兵司令，武昌起義後積極策劃鎮江光復，並參與南京光復。同為革命黨人，陳其美和陶駿保卻在南京光復期間，發生了巨大矛盾。

自從上海獨立後，陳其美將目光投向了六朝古都，南京，使整個江蘇獨立。在陳其美的策划下，成立了江浙聯軍，光復了鎮江的陶駿保也在其中。

就在1911年12月13日，也就是蘇浙聯軍攻克南京的第十一天，陳其美就對鎮軍參謀長陶駿保下手了。

當日下午三時許，鎮軍參謀長陶駿保穿著新買的狐皮袍子，乘坐馬車前來拜會滬軍都督陳其美，副官請他在客廳坐候，陶駿保沒想到，等來等去，等來了陳其美的衛隊。

衛隊進門後，二話不說便將陶駿保反剪雙手，並用黑布將他的頭套了起來。隨後，陳其美草擬了陶駿保的罪狀，宣布他在進攻雨花台時，中途截留由滬運往械彈，以致攻城部隊遭受極大損失，應處以死刑，併當場在滬軍都督府大堂執行槍決。

陶駿保此時再想逃跑或求助已經來不及了，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身為革命軍高級軍官，就這樣被處決了，搶手連開了十三槍，陶駿保新買的狐皮袍子上，留下了一個個血洞。

用陳其美的原話說：這是「治亂絲，無從理，快刀斬之可也。」態度簡單粗暴到近乎蠻不講理，而陳其美這冷酷的手段，也拉開了革命黨內部爭權奪利的帷幕。

究竟為何會對革命同志下此狠手，最權威的解釋就是江蘇都督程德全與滬軍都督陳其美的聯名通電：

「南京聯軍各軍長官公鑒：參謀陶駿保挾私阻撓，詭謀百出，軍界共憤。其至大罪狀，於將攻南京時，在鎮江扣留械彈，貽誤前敵；攻克南京後，冒攻攬權，幾釀大變。近復混至滬上，廣布謠言，煽惑人心。茲經本都督拿獲，於下午五時明正典刑，以肅軍律，即以為貽誤大局者戒。但恐寧垣謠傳失實，擾動軍心，希即明白宣布，力圖鎮靖。如有羽黨，一律寬免，勿究前衍。德全、其美。漾。印。」

這裡的「漾」代指農曆辛亥年十月二十三日，也就是1911年12月13日。

在這封聯名通電中，陳其美曆數了陶駿保的罪名，但這只是陳其美的一家之言，真實與否我們已無從調查，但就憑對如此高級軍官，居然沒有任何審訊，就動用私刑而誘殺這一點就可以看出，這絕不是簡單的觸犯軍紀，真正讓陳其美動了殺心的，是一份電文。

時任鎮江都督林述慶通告各省「擬即將述慶鎮軍都督名義取消，全省公舉一都督主持，以專事權」的電文。

林述慶原是鎮軍都督，在陶駿保的慫恿下，他假意要求江蘇省內各獨立都督都取消，共同推舉一位江蘇都督負責全權。實際上一方面是想自己爭取更大權力，另一方面就是要削弱陳其美的滬軍都督。

陳其美誘殺陶駿保，實際上是不同派系的新軍與革命黨發生的奪權競爭。同時，還派人捉拿同在上海的林述慶。各界對陳其美的做法雖多有質疑，但陳其美不為所動，表示：

對待敵手的手段之快之絕，卻是看出了陳其美的「四捷」。誅殺陶駿保其實還有一大原因，陶駿保本人還是以反對孫中山為宗旨之派系——光復會的重要首領，這讓陳其美尤其不滿。

光復會的早期領導是蔡元培、章太炎，後期主要是徐錫麟、秋瑾，陶成章等人。光復會的宗旨與次年成立的中國同盟會的「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內容十分相近，因而在同盟會成立時，在日本東京的部分光復會員加入了同盟會。但同盟會的政綱中還有「平均地權，創立民國」的內容，這是同盟會不同於舊式會黨，成為具有近代政團性質的關鍵。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黨人，主張推翻清朝統治後，在中國建立資產階級民主共和國。在革命宗旨的問題上，光復會與同盟會存在著嚴重分歧和對立。由於與同盟會宗旨異趣，「彌隙難縫」，不久光復會就退出了同盟會，仍以光復會的名義獨自進行活動。

辛亥革命爆發後，光復會與同盟會雙方圍繞江浙一帶政權歸屬，鬧得不可開交。隨著革命的進行，革命軍的勢力越來越大，利益越來越多，光復會在陳其美的眼中已經成為搶佔利益的競爭對手。

陶成章是1907年前後同盟會內部「倒孫運動」的發動者，並於同年在東京「重建」光復會。陳其美將孫中山視為精神導師，決不許他人對孫中山有一絲詆毀，更決不許任何人染指同盟會的利益，這也是為何孫中山如此器重陳其美。

誅殺陶駿保僅一個月後，陳其美再露「殺器」，派人刺殺了光復會另一位大人物——創始人之一的陶成章。而刺客，正是年方25歲的蔣介石。

陳其美之所以將如此重要的暗殺任務交給蔣介石，主要是因為兩人關係非比尋常。依照蔣介石自己的說法，他是在1906年先認識陳其美，再由其引薦，在宮崎滔天家中拜會了孫中山。兩年後，陳其美又是他加入同盟會的介紹人。兩人私誼深厚，還曾結拜為義兄弟。蔣介石一生視陳其美為恩師，蔣介石的座右銘正是陳其美贈與他的一紙手書：「有萬夫不當之慨，無一事自足於懷。」萬夫不當的氣勢即使陳其美的寫照，也一直鼓舞著蔣介石直至他未來走上巔峰。辛亥革命期間，蔣介石更是直接受命於陳其美，先是出任先鋒隊指揮官，後又率領敢死隊由上海赴杭州，參與浙江光復。浙省被革命黨控制後，蔣馬上返回上海，向陳其美報道。此時，已被推舉為滬軍都督的陳其美，則把蔣介石提拔為第5團團長。不過，蔣介石的團長生涯極為短暫。僅僅兩個月後，陳其美就派遣這位「好兄弟」出馬，前去暗殺光復會首領、時任浙軍總參議陶成章。

陳其美與陶成章兩人在反清的革命活動中，本身就嫌隙不斷。陳其美曾託人向陶成章帶話，要陶成章不要多事，多事既以陶駿保為例。而在上海一次革命黨會議上，陳其美直接要掏槍擊斃陶成章。

可陶成章也不是吃素的，作為光復會創會人豈能善罷甘休？在辛亥革命回憶錄第6集中，同盟會元老袁希洛回憶了陳其美和陶成章的一個衝突片段。

他是這樣回憶的，當1911年底，陳其美向陶成章索要捐款時，陶成章不但正面拒絕，還當眾諷刺：「你好嫖妓，上海盡有夠你用的錢，我的錢要給浙江革命同志用，不能供你嫖妓用」。

這一句，你好嫖妓，成為陳其美被政敵和後人詬病的一大原因，民間流傳陳其美是「楊梅總督」與這有著極大關係，這成為了陳其美終身難以洗脫的污點。

辛亥革命前後，手無兵權的革命黨人其主要社會力量就是幫會，也稱會黨。陳其美最為倚重的一支有生力量便是秘密社團了，也就是威震江湖的青幫。陳其美還一度成為上海青幫的大頭目，在光復上海時，其幫會弟兄劉福彪率三千餘手下擔當起突擊隊的作用;在隨後的內爭外斗中，這一幫會背景也為陳其美從事革命活動提供了相當的便利條件，上海的戲院里，茶館、澡堂里，酒樓、妓院里，無論哪個角落裡都有他的黨羽。由於經常在酒樓妓院里活動，陳其美也被人諷刺為「楊梅總督」。

1911年11月下旬時，陶成章以「駐滬浙江光復義勇軍練兵籌餉辦公室處」的名義，在上海招兵買馬，現出爭奪浙江都督的企圖。這些跡象令陳其美更加憂慮，他決不能允許陶成章搶走同盟會和自己的利益。

1912年1月14日，凌晨兩點，兩個頭戴齊眉氈帽的人，鬼鬼祟祟來到來到法租界金神父路（今瑞金二路）廣慈醫院（今瑞金醫院）二樓的走廊上，順著房門找到205號病房。這裡正是陶成章的暫住地。

陶成章已風聞陳其美要加害於他的消息。為防不測，他深居簡出，行蹤不定，後因治病才悄悄遷往法租界金神父路廣慈醫院。蔣介石在前一天假意獲得陶成章的信任，次日又攜帶禮品，以探視為名，實地勘察陶成章的病房環境，及進出路徑，還特別收買了光復會成員王竹卿一同行動。

來到陶成章的病房前，王竹卿向侍者通報有要事向陶成章報告。陶成章聽到是光復會成員便沒再戒備。當侍者把兩人引到陶成章床邊時，陶成章正面朝內側卧，兩人進入其病房後拔槍亂射，陶成章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亂槍之下。

事發後，舉國震驚。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才滿半個月的孫中山，也致電陳其美稱：「陶君實有巨功，猝遭慘禍，可為我民國前途痛悼，法界咫尺在滬，豈容不軌橫行，賊我良士，即由滬督嚴速究緝，務令兇徒就獲，明正其罪，以慰陶君之靈，泄天下之憤，切切。」幕後策劃者陳其美，曾煞有介事懸賞捉拿兇手，還出席了陶成章的追悼會。然而，無論是光復會內部還是社會輿論均認定陳其美難脫干係。不久，一同行刺的王竹卿便被光復會人士擊斃，蔣介石則東渡日本避禍。

此時，陳其美雖然以非常手段除掉了政敵，但滬軍都督之位仍不穩固，非議和指責的聲音此起彼伏，軍政府又很快陷入了財政危機。為解燃眉之急，陳其美把目光投向了上海的資本家們。

陳其美要求中國銀行上海分行將繼承自前清的「官款」收歸軍政府公用，此要求被上海分行經理宋漢章以款項挪用「需經股東會同意」為理由婉拒。隨後，他又謝絕了軍政府的借款要求。惱羞成怒的陳其美，竟派人潛入宋漢章常去吃飯的小萬柳堂，將其綁架至曹家渡滬軍都督府。1912年3月26日，陳還為此發表通電，聲稱：「該經理以恃租界為護符，抗不到案，不得已偵其出界，派員捕獲。」堂堂滬軍都督竟綁架中國銀行上海分行經理。消息傳出，輿論大嘩。通電次日，中國銀行股東會便致信南京臨時政府司法總長伍廷芳抗議。最終，迫於各方輿論壓力，陳其美不得不釋放了宋漢章。

獲釋時，宋漢章本人卻誤以為要步陶駿保、陶成章之後塵被拖去刑場槍斃，一度受驚而不省人事。由此不難看出，陳其美「積極之手段」早已讓滬上名流膽寒。

1916年2月26日陳其美投書《申報》澄清有人假冒其名義向他人恫嚇，索要錢財。由此可見，「陳其美」之名在當年確讓尋常士紳、商人忌憚時，而陳其美與上海及江蘇士紳群體之間矛盾亦由此不斷惡化。

自民國成立後，不斷有地方士紳向孫中山、黎元洪及之後的袁世凱請願，要求取消滬軍都督府，實現江蘇統一。至1912年7月，在各方勢力的輿論壓迫下，陳其美不得不卸任滬軍都督，滬軍都督府亦隨之取消。之後兩年間，陳其美曾陪黃興赴北京面晤袁世凱，也當選過中華民國第一屆參議員，還參與審理了宋教仁遇刺案，繼又重返上海組織「討袁軍」。失敗後，流亡日本，輔佐孫中山成立「中華革命黨」。國民黨二次革命失敗後，袁世凱的北洋勢力乘勢向南方拓展，袁更倒行逆施下令通緝孫中山、黃興、陳其美、朱執信、鄧鏗、李烈鈞等數十人；並解散國民黨。孫中山於民國2年8月抵日本，檢討二次革命的失敗，認為並非袁世凱強大，而是國民黨渙散，各行其是，不聽領袖指導所致。因此在抵達日本後，即發起組織中華革命黨。2年10月，在東京入黨的，有陳其美、胡漢民、戴傳賢、鈕永建、彭養光等23人；在上海入黨的，有張靜江和蔣中正二人。籌安會成立後，孫中山下令討伐袁世凱，令革命黨同志潛伏各地暗中布置。

1915年2月，陳其美潛回上海租界，組織「鐵光銳進社」，其下設「擾亂團」與「暗殺團」。前者專門負責動員串聯會黨及駐軍，力圖促成起義；後者則專門負責暗殺袁世凱政權的大小官吏。暗殺目標分為甲、乙、丙、丁、戊五等，殺甲等每名獎三千元，乙至戊則獎勵二千至二百元不等。

當時上海鎮守使是袁世凱的死黨鄭汝成，有精兵數萬扼長江咽喉，控制海軍、為袁世凱的東南屏障。陳其美和革命同志認為如果不除鄭汝成，則上海形勢將不利於反袁活動。

11月10日是日本天皇登極典禮，駐滬日本總領事開會慶祝日皇登極，鄭汝成因是上海軍政最高首長，照例必須出席慶賀，陳其美秘密布置死士十餘人，預伏於龍華到日本領事館所經路線上。

英租界外白渡橋一線由精於槍法的王曉峰、王明山二人擔任。王曉峰是吉林人，王明山是山東萊陽人。10日晨，王曉峰持兩支手槍，王明山懷兩顆炸彈，埋伏在白渡橋側。11時許，鄭汝成坐著專車即將到達外白渡橋。

這時街面上車輛擁擠，鄭汝成的專車也只得徐徐慢駛。就在這個當口，王明山將第一枚炸彈扔向鄭汝成座駕，未擊中，鄭汝成的司機顧不上倉皇躲避的路人，迅速加開快車，說時遲那時快，王明山再向車內擲出第二枚炸彈，只見轟隆，車蓋爆裂，玻璃紛飛，鄭汝成當場被擊暈，車也被炸壞停駛，

這時，王曉峰沖了過來，拉開車門，用駁殼槍猛射鄭汝成頭部十餘發，鄭汝成當場斃命。兩位壯士擊斃鄭汝成後，神色自若，態度從容，棄槍就捕，從容赴義。

鄭汝成被刺殺的消息傳到北京，袁世凱極為傷感，以至於不顧當時的體制，追封鄭汝成為一等彰威侯。袁世凱洪憲稱帝，蔡鍔和唐繼堯在雲南起義後，袁世凱當時所擔心的，正是怕陳其美回到上海響應。因為陳其美在上海有實力有基礎，又富於組織能力，其號召聲勢並不下於蔡鍔。如果東南和西南聯為一氣，大局就拱手讓人了；如今居然刺殺了袁世凱的親信，袁世凱對陳其美簡直跟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

早在二次革命時，袁世凱就曾派人找到陳其美，送給他一大筆錢，讓陳其美不要反對他，去國外舒舒服服地做寓公。而且派人帶口信說，那些錢如果陳其美不收，早晚要用在他身上，陳其美聽後只是輕蔑一笑。

籠絡不行，袁世凱只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為了除掉陳其美這個心腹大患，袁世凱找到了曾在滬軍都督府所轄部隊任職過的張宗昌，讓其負責招募收買會黨分子負責對陳其美實施暗殺。

張宗昌是山東掖縣人，字效坤，家貧失學，18歲赴東北，先在撫順挖煤，後至哈爾濱為賭場守衛，再後到了海參崴，因體格高大，膂力過大，擅長槍法，精於騎射，又天生一副綠林豪使的個性，交朋結友，揮金如土，召集一些亡命之徒從事開墾。辛亥革命爆發，黃興派李徵五到東北去招兵。張宗昌得到消息後，號召了一兩千人，前往投奔李徵五，被編為管帶，他們的武器全部是俄式，個個人高馬大。這時上海業已光復，陳其美任滬軍都督，張宗昌部編為騎兵團，升為團長。民國2年二次革命後，北洋軍勢力南侵，李烈鈞在江西戰敗，黃興離開南京，張宗昌無所適從，於是投靠江蘇督軍馮國璋，馮國璋把張宗昌的部隊解散，改派張為副官長，兼軍官教導團團長。

有一天，南京浦口商埠一位蔡姓籌備督辦約張宗昌打牌，蔡和張宗昌是賭友，兩人均精於賭博，因此相知甚深。張宗昌赴約，只見蔡某一人，很是奇怪，蔡某將張宗昌拉入內室，鄭重問他，有沒有膽子替老頭子，也就是替袁世凱去干一件重要工作。

原來，這個蔡某是袁世凱心腹，我們並沒有查到此人的真實身份，也許是出於保密需要沒能留下任何信息。總之，袁世凱命這個蔡某找一個可靠的人籌劃暗殺陳其美的工作。蔡某一下相中了張宗昌殺人放火的出身和在陳其美手下任職的經歷。再加上經常打牌，知道張宗昌這時屈居馮部副官長之職，頗不得意，正想往上爬。果然，張宗昌一聽袁世凱有密令，一想到這是又能賺錢又能在袁總統面前建功立業的事情，自然立即答允。接到任務後，張宗昌攜巨款赴滬，可是如何實現刺殺陳其美的計劃，也頗費周章，陳其美以刺殺而聞名，因此他自己在上海的活動也很謹慎。

陳其美也知道自己處境危險，為避暗殺報復，他隱居在法租界薩坡賽路14號——日本僑民山田純三郎的寓所中，山田純三郎的哥哥隨孫中山先生參加三洲田起義時英勇就義。山田純三郎也繼承兄長的事業，追隨孫中山先生參加中國革命。

陳其美深居簡出，北洋的人無法接近。搞得張宗昌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就在這時，一個偶然機會中碰到了曾當過他排長的同鄉程子安。

程子安也是掖縣人，曾任張宗昌所部排長，因犯過錯被開除革職，但這次見到老上級卻熱情的很，張宗昌得知程子安正在陳其美處效力，趕緊拉著他來到長三堂子喝酒敘舊。

長三堂子是晚清民初上海一帶的高級青樓，酒酣耳熱之下便於說話。張宗昌雖性格粗狂，可是自有他的一套御人術。張宗昌在一次回鄉拜母之後，還去親自拜望每一位同鄉弟兄的父母，不僅叩頭，還分送大洋三百、五百不等。

程子安雖然已經離開了張宗昌，張宗昌卻一樣去見程母，行禮如儀，而且送了300大洋，程母甚為感動，事後寫信給程子安時，特別稱道張宗昌夠義氣，有孝心，是一個難得的長官。因此，程子安不僅不在不怨恨張宗昌，反而懷念張宗昌的的德義。

敘舊之中，張宗昌進一步得知，程子安在陳其美處左右頗受排擠，極不得意。張宗昌聞言為之心動，他悄悄對程子安說出了準備刺殺陳其美的事，程子安認為這即是升官發財的大好機會，又可以報答老長官，於是欣然慨允。

炸死鄭汝成的當天，陳其美借勢發動12月5日的肇和兵艦起義。2天前，袁世凱欲運兵南下，命肇和艦於6日開赴廣東。但革命者已將肇和艦上官兵起義事項運動成熟，若聽其離去，殊為可惜，陳其美於是徵得肇和艦長黃鳴球及艦上練習生陳可鈞等同意，定於12月5日起義。決定由楊虎率領一部分同志佔領肇和艦，猛轟製造局；由孫祥夫率一部分同志佔領應瑞、通濟兩艦，為肇和艦後援；製造局及城內一部分聯絡成熟的軍警，立即響應。推陳其美為淞滬司令長官，吳忠信為參謀長。5日下午4時，楊虎率海軍陸戰隊同志30餘人乘小汽艇襲取肇和，陳可鈞等在艦上響應，順利佔領肇和艦，立即向陸上攻擊。不幸另一支由孫祥夫率領之同志，所乘小汽輪沒有照會，被租界巡捕房干涉，無法開出，遂不能按照計劃佔領應瑞及通濟兩艦。因此肇和艦遂陷於孤立無援。陸上同志聞肇和艦炮聲，即照原計劃分別向電報局、電話局、巡警總局、工程總局等機關進攻，陳其美偕蔣中正督戰，但袁軍炮火猛烈，革命軍傷亡眾多，海上、陸上都無後援，遂至功敗垂成。

經此打擊後，由於人力、財力短缺，陳其美的暗殺及動員工作幾近停滯。1916年後，雖在孫中山的催促下，在江陰、杭州及上海吳淞口等處偶有行動，但幾乎都在第一時間遭撲滅。

更糟糕的是，4月下旬時孫中山又婉拒了陳其美爭取更多活動經費的要求。這位前滬軍都督困坐上海，卻已無計可施。探知到陳其美正苦於革命經費難籌後，程子安有了主意。

1916年3月的一天，上海香港路6號的中日實業公司來了兩名不速之客，一人叫許國霖，一人叫程子安，自稱是鴻豐煤礦公司的經理和協理，有要事面見經理和田。

和田見到他們後得知，原來，廣西有一處煤礦，在上海法租界白來尼蒙馬浪路39號設立了鴻豐煤礦公司，此番來正是要求中日實業公司借款開礦。這家「鴻豐煤礦公司」正是程子安為引誘陳其美現身而虛設的公司。

經洽談，雙方達成了合作協議，但程子安提出，事情的成交，還須一位社會名人來作擔保。於是，程子安又拉上了陳其美身邊幫辦黨務的李海秋，讓李海秋將借款開礦之事轉告陳其美，並以貸款的十分之四，即20萬元作為酬勞，引誘陳其美現身。

正處經濟困難的陳其美，聽到有人肯出20萬，無疑是解了燃眉之急。果然馬上應允此事，這才有了1916年5月18日傍晚時的這場會面。只是，陳其美做夢也沒有想到，就是這一點頭，使得自己革命經費尚未到手，就已命喪黃泉。

黃郛、吳文藻等革命黨人曾對此事表示懷疑，均表示應該弄清虛實後再說。但陳其美要錢心切，他說：「我們湖州人有句俗話："和尚要錢連經也賣』。革命需要， 財政枯竭，眼前悠悠萬事，該冒的險也就得冒了。」

1916年5月18日，陳其美來到法租界薩坡賽路14號寓所等候。李海秋等人不久也驅車趕來。坐定不久，李海秋聲稱合同底稿忘帶，需返回取來。李海秋剛出門，兩個彪形大漢持槍沖了進來。

陳其美不及防，頭部連中數彈倒地，黃郛、吳忠信等人聞聲趕來，與暴徒展開槍戰，其中一人被擊斃，而陳其美倒在血泊中再也無力爬起來。

陳其美臨終時， 黃郭抱著他，他還說：「惜乎討賊未成，身死小人之手，此為憾事！」

陳其美死時，經濟相當窘困，檢查身邊遺物，僅有款項20元。

袁世凱暴斃後，革命黨人及各界名流聚集上海法租界隆重舉行了陳英士追悼大會。

當年陶成章追悼大會，也是如此隆重，參與者成百上千。會上，光復會成員孫鐵舟曾當面指責陳其美稱：「陶君之死，必死於爭競權利之徒，如嗣後有挾私害公者，當以手槍殺之。」

未料想，短短數年後，歷來篤信暗殺等「積極手段」的陳其美果然喪命於其他暗殺者的槍口之下，而操縱暗殺了陳其美的張宗昌，最終也被人暗殺於濟南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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