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大將軍的首要素質
一般讀者讀《三國演義》,會覺得張飛、許褚、典韋一類人物遠比諸葛亮、徐庶和司馬懿們可愛。這也是人們傳統上對軍事問題的感性認知基礎,他們往往不假思索地用豪放、勇猛和個性的單純甚至暴烈作為對將軍素質的基本要求。然而,真實的軍事史告訴我們絕非如此。
在中國古代關於將道的理論論述中,孫子的看法是首要的。《孫子兵法·計篇》中描述了理想統帥所需要的5種素質——智、信、仁、勇、嚴,把對智慧和知性的要求遠置於勇敢之前。與其齊名的古典戰略家與戰績輝煌的實際統帥吳起在《吳子兵法》中則指出:大將軍需要兼具文武,即需要有強大的管理和行政能力。他還特意指明,勇敢只是將軍必備的素質之一而已——可見,在春秋戰國時代,對將軍和軍事領導者的素質,一般人與專家的看法已經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一般人從純粹戰鬥,甚至單兵戰鬥,或街頭暴力的經驗去看待嚴肅的大軍統領事務,把「狹路相逢勇者勝」之類空洞的教條奉為圭臬,把所謂血性——其實是古人嗤之以鼻的匹夫之勇推崇到不應有的高度,試圖以此來指導對致命的戰略問題的認知和思考。這種輕率的思想傾向與孫子所謂「不可怒而興師」「慍而致戰」的教訓正相反,也可以說,與古今中外一切關於軍事決策的教訓相違背。
無獨有偶,羅馬共和國晚期傳記作家奈波斯在其記述希臘和羅馬早期軍事人物的名著《名將傳》中也持同樣的觀點。奈波斯在總結亞歷山大之後、愷撒之前西方世界最著名的將領漢尼拔時說:「如果說羅馬人民的驍勇超過所有民族無可置疑的話,那麼就不該否認,漢尼拔的智慧超過了所有將領,正如羅馬人的驍勇超過了所有民族一樣。」考慮到漢尼拔是對羅馬軍隊每戰必克、家喻戶曉的死對頭,作者用漢尼拔的智慧來對比羅馬人的勇敢,這實際上是在明確表示智慧的軍事價值高於單純的勇敢。
中外大師在論述將帥素質時都把智慧和知性的標準放在第一位,這不是偶然的。這首先是因為戰爭並不是一場賭氣、賭博的遊戲,而是事關一個社會與國家存亡安危的大事。戰爭要動員的力量集中了一個社會的人力與物力精華,除了前方龐大的軍隊在做殊死的奮鬥,整個國家的大部分人直接或間接地需要投入支持的活動。這就使得戰爭成了一項極為複雜的管理活動,這種活動不僅是戰時才發動的,其實在和平時期,各種備戰與國防就已次第展開,既要滿足現實的內外安全需要,又要準備可能到來的難以預測的外部威脅。因而,要能進行這樣兼顧現實與未來的複雜事務,知識的需求自然是首要的,而對統帥的知識能力要求尤高。大軍統帥與治國之道其實是相通的。
等大軍開到戰場,十萬大軍面對的是活人,是跟我方一樣必須置對手於死地的敵軍,因此,敵人有什麼特點,敵人此刻在計劃什麼戰術和計謀,根據我方的力量和需要應設計和規劃怎樣的戰鬥目標,面對一旦開戰即瞬息萬變的戰場形勢,應有怎樣的預備和後手可以因應,這些都是統帥和將軍們必須進行嚴肅思考的生死難題。戰爭作為你死我活的遊戲,永遠是隔山打牛的事情,敵人不僅不會暴露自己的意圖、能力和計劃,還會千方百計把這些隱藏起來,並設法誤導對手。換句話說,當統帥失去智慧的心靈和彈性的頭腦時,會戰的結局多半是堪憂了。
統帥是這樣,分隊的指揮官以及士兵何嘗不是如此。我方士兵與敵人一樣,都是血肉之軀,有家小會分心,對戰地的烽煙和喋血會戰抖,即使在嚴厲的軍令和紀律之下這些人性的反應也是無法禁絕的。最後,那些更有勇氣和膽略投入戰鬥,並保持到勝利的是什麼人?那是一些作戰技能更純熟,對自己的武器、戰鬥技能以及為何而戰有更清晰認知的士兵。這種綜合的知識的優勢使得士兵具備一種真正的自信,此種自信滋生出一種有我無敵的氣概,這是士兵的勇氣。士兵的勇氣,沒有血氣的魯莽,卻具有內心堅實的基礎,是值得羨慕的,其益處也不會僅局限於戰場。
(摘自《領導文萃》2013年4月上)
稿件來源:《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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