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偷襲珍珠港（全書）

本書作者正是當年親自駕機領隊偷襲珍珠港的日本聯合艦隊空中攻擊隊的總指揮官淵田美津雄中佐。淵田美津雄：1920年生於日本奈良縣，1941年晉陞為海軍中佐，赤城號航空母艦飛行隊長，襲擊珍珠港空中攻擊隊總指揮官，1942年參加中途島海戰，1943年任第一航空艦隊參謀，1945年任海軍總隊參謀。1967年寫成本書，成為國際學界研究珍珠港事件的最重要文獻資料。 目錄： 作者序第一章　揭開命運之幕第二章　鹿屋密談 1、勝負是靠海洋還是靠天空？ 2、空襲珍珠港的可能性 3、爭論第三章　淵田飛行總隊長 1、飛行老手 2、老隊長歸任 3、密友源田實 4、秘密中的秘密第四章　淺海魚雷攻擊演習 1、飛行高度二十米的訓練 2、發瘋了 3、作戰決定 第五章　單冠灣集結 1、大本營海軍部 2、集合命令 3、對開戰的不安 4、蔭蔽行動 5、擇捉島的機動部隊第六章　兩個作戰聯席會議 1、會議繼續到深夜 2、航路選定問題 3、海上加油問題 4、起飛地點 5、起飛時間 6、攻擊目標 7、搜索和警戒 8、北海怒濤 9、在沙盤模型前 第七章　Z旗 1、開往夏威夷 2、對開戰的疑惑 3、密雲下的機動部隊 4、X日 5、珍珠港有敵人嗎？ 6、Z旗在飄揚 7、航空母艦不在！ 第八章　瓦胡島在望 1、漆黑的海面 2、一百八十三架飛機起飛了 3、晨曦下的銀鷹 4、「攻擊！」第九章　太平洋艦隊覆沒 1、第一攻擊波 2、「虎！虎！虎！」 3、中彈 4、一千米高的火柱 5、穿過對空炮火 6、第二攻擊波 第十章　退出戰鬥返航 1、實施第二次攻擊嗎？ 2、哈爾西艦隊就在身邊 第十一章　這是偷襲嗎？ 作者序 淵田美津雄 [日本] 　　日本昭和十六年十二月八日(美國時間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這天，發生了一樁本世紀的重大新聞——襲擊珍珠港事件。當時我是一個三十九歲的海軍中佐，擔任空中攻擊部隊總指揮官。歲月如流，轉瞬間已經過了二十五個年頭。 　　去年(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七日，我列席了在檀香山舉行的珍珠港事件二十五周年紀念活動。在檀香山蓬奇包爾國立陵園，肅穆地排列著那天在珍珠港陣亡的近兩千名美軍將士的墓碑。就在二十五年前的這一天因彈藥倉中彈而被炸沉的「亞利桑那號」戰列艦連同一百名官兵的遺體至今仍湮沒在港內。在這艘戰列艦的沉沒處蓋了一座紀念館，人們稱為「亞利桑那號紀念館」。我在那裡走了一遭，想起自己當初是敵軍將士，內心尤感沉重。 　　美國有一個團體叫「珍珠港事件倖存者協會」，它是由那天曾在以珍珠港為中心三英里內執行軍務時倖存下來的那些陸海軍官兵組織的。據說，該會的宗旨是告誡美國人民，絕不能讓美國任何一塊土地再次遭到象珍珠港事件那樣的突然襲擊。 　　這個協會的大約三千名會員集中檀香山，參加珍珠港事件二十五周年紀念活動。二十五年後重逢，場面是很熱鬧的。但是，通過這些活動，我想起了在《伊索寓言》那類故事中的一個比喻：謊話一旦傳播開來，再說真話也不成了。 　　對於臭名昭著的珍珠港事件，且不說美國，連日本也包括在內，全世界許許多多人至今仍然認為是偷襲。 　　前幾年，美國競選總統的時候，我正好在美國。共和黨攻擊民主黨說：「第一次世界大戰也好，第二次世界大戰也好，總是民主黨掌權的時候把美國推入戰爭。」 　　民主黨立即回敬對方說：「珍珠港遭到了攻擊，共和黨掌權的話，難道就不打嗎？」 　　美國人民群眾異口同聲地贊同民主黨的說法。他們認為，在珍珠港遭到攻擊的情況下，即便當時執政的是共和黨，也不能不捲入戰爭。 　　聽到這種爭論，我認為所謂民主政治只不過是愚弄群眾的權術。講政治，就要把問題往深處再挖一下：美國究竟幹了什麼事，竟讓日本襲擊了珍珠港呢？ 　　這次河出書房通知我，它打算再版《襲擊珍珠港的真相》(原書名)。我真想作一番修改，因為實際上要增補的內容是很多的。戰後二十多年來，我八次東渡美國。有關珍珠港的文獻和情報資料，凡能到手的，不拘巨細，幾乎都收集了。所以，我可以自負地說，講珍珠港事件，誰也沒有我了解得多。但是，今天根據這些知識進行修改，恐怕反而有失本書的文獻價值。因此，我決定不再修改。(因此，原書正文中作者用第三人稱出現的形式仍然不變。) 　　本書是我在昭和二十四年(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八日即珍珠港事件八周年之際寫成的，最初由奈良市大和時報社出版。大和時報社是一家地方性報館，缺乏出版書籍的經驗，所以，未能再版，在國內銷售不廣。當時，許多取材於太平洋戰爭的報告文學泛濫一時，而且大多背離事實甚遠，國民仍然了解不到真相。我感到，這是不幸的。有鑒於此，我便記述了珍珠港作戰方案是如何制定、計劃以及執行等的情況。 　　珍珠港之作戰，未曾經過長年研究和演習，而是因為被美國逼得走投無路，乃靈機一動，猝然決定的。正因為如此，作為突然襲擊的作戰，取得了相應的成功。所謂成功，只是說，歷史上從來沒有過象那樣由一方獲得大勝而開始的戰爭。至於說到襲擊珍珠港的功過，不論從政治上或軍事上看，對於日本來說，都是一次失敗，而對美國卻是勝利。 　　從軍事上說，珍珠港事件在時間上正好趕上作戰方式發生了劃時代變革的時候。 　　自東鄉海軍大將在日本海海戰中獲得大勝以來，日本海軍充滿著海上爭霸思想，主張依靠艦隊進行決戰，因此，認為在西太平洋迎擊第一假想敵——美國太平洋艦隊並殲滅它，便能取得戰爭的勝利，而其戰鬥方式則是以戰列艦為中心的艦隊決戰。 　　隨著太平洋戰爭的爆發，「大和號」和「武藏號」兩艘戰列艦相繼服役。雖說世界上有七大海洋，卻沒有一艘戰列艦能與之匹敵，可謂極為鼓舞士氣。然而，不幸的是，作戰方式已經發生了變化。日本襲擊珍珠港之後，首先發覺作戰主力已從戰列艦轉移到航空兵的，倒是挨了打的美國海軍，他們迅速把海軍改編為以航空母艦為中心的艦隊編製；而日本海軍卻仍陶醉於所取得的超乎預料的戰果，始終把戰列艦奉為主力，一直準備著即將到來的艦隊決戰。最後，在中途島海戰中，日本海軍才發現戰列艦已是無所作為的。有人說，這是日本海海戰的幽靈在作祟，這樣講是有道理的。在這一點上，因實現了襲擊珍珠港的設想而被譽為神將的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依我看，實際上只不過是一員凡將。一方面日軍的作戰用兵思想落後；另一方面因飛機這一類輕便武器以其數量起決定性作用，而美國便通過大量生產贏得了太平洋戰爭的勝利。 　　這裡不可忽視的一點是，襲擊珍珠港的政治意義，與上述軍事意義相比，更有利於美國。 　　第二次世界大戰，首先在歐洲爆發，而納粹德國以破竹之勢直搗歐洲各地。如果聽之任之，則整個歐洲很可能屈服於納粹統治之下。於是，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決心使美國參戰，以打倒納粹。但是，當時美國人民對參戰問題，意見是不一致的。這就希望能發生一樁大事件——如同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發生的「路西達尼亞號」郵船 [ 譯者註：一九二五年五月七日，載有許多美國旅客的三萬二千噸英國「路西達尼亞號」郵船，在北大西洋被德國潛艇擊沉。美國以此為借口對德宣戰，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 被擊沉那樣——作為參戰的借口，從而動員人民投入戰爭。可是，希特勒不會上當，去干這種蠢事。這時，日德意三國締結了軍事同盟，羅斯福總統便利用了這個盟約。 　　這就是說，成為日本的敵人，就等於成為納粹德國的敵人。在這種情況下，當時正在進行的日美和平談判自然不可能達成協議，肝火旺盛的日本就會暴跳如雷，而這對羅斯福總統來說，則正中下懷。機靈的美國情報機關，早已破譯了日本密碼，得悉日本正在覬覦珍珠港。羅斯福總統對這件事是完全清楚的。然而，珍珠港的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海軍上將，對這個情報卻一無所知。於是珍珠港遭到攻擊，美國太平洋艦隊頃刻覆滅，喪失了三千名官兵。羅斯福總統把這一天稱為「國恥日」，提出了「牢記珍珠港事件」這個口號，從而使美國人民團結一致，投入了戰爭。美國國內反對戰爭的呼聲，從這天起再也聽不到了。羅斯福總統的參戰手法堪稱出類拔萃。 　　金梅爾海軍上將卻倒霉透頂。他承擔了珍珠港失敗的全部責任，因而葬送了前途。我認為這位將領是有才幹的。對待這樣一位珍珠港敗將，理應再次給予機會，讓他在太平洋戰爭中大幹一番才是，而羅斯福總統卻是無情的。金梅爾海軍上將說、他準備明年寫一本《珍珠港遭到襲擊的真相》。因此，有關襲擊珍珠港的政治意義，就有待拜讀他的著作了。 　　作為一部著作，《襲擊珍珠港》一書不免貽笑大方。但我確信，本書作為文獻卻有極大的價值，於是再版問世，因為日本和美國戰後出版的有關珍珠港事件的許多著作，幾乎都大量引用了本書。 淵田美津雄 一九六七年七月　於西雅圖市 　　 　　 第一章　揭開命運之幕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四時……。 　　在波濤洶湧的北太平洋上，寧靜的拂曉即將到來。天空布滿烏雲，但是東邊的水天線已經微微發白。今天又是一個和平的黎明。 　　在這灰暗的海面上，一支龐大的艦隊濺起雪白的浪花，向南駛去。六艘航空母艦排成兩路縱隊，在它們的四角有兩艘高速戰列艦和兩艘重巡洋艦，最外一圈是九艘驅逐艦，而在最前面引導的是一艘輕巡洋艦。這正是環形隊形！ 　　是美國太平洋艦隊在演習嗎？ 　　位置在美國太平洋艦隊常駐基地珍珠港以北大約二百五十海里。在南面水天線那邊，橫卧著夏威夷群島，它們是以夏威夷樂曲和威基 [ 譯者註：檀香山市南岸海濱名稱，瀕臨太平洋。 ] 情趣著稱的常夏之島。 　　整個艦隊以全速行駛著。 　　在尚未破曉的海面上，留下了一條又粗又寬又長、十分顯目的雪白航跡。每一艘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上，排滿了雙翼展開的飛機。引擎隆隆地轉動著。有的飛機攜帶著大型炸彈，有的掛著魚雷。掛在機身下面的那些魚雷，從鉛灰色雷殼上微微閃爍著冷光。 　　如果是演習，未免太殺氣騰騰了。這是肩負奇襲珍珠港秘密使命而於十一月二十六日從千島列島的單冠灣出發，通過北太平詳，悄悄地接近夏威夷的日本機動部隊。 　　率領艦隊的是南雲忠一海軍中將。 　　在旗艦「赤城號」艦桅上，飄揚著將旗。旗艦上掛有將旗是不足為奇的。但緊靠那面將旗的下面還掛著一面Z旗，正在嘩啦嘩啦的迎風飄揚。當年在日本海海戰 [ 譯者註：一九○五年五月二十七日至二十八日，東鄉平八郎海軍大將(後為海軍元帥)率領日本聯合艦隊，在對馬海峽全殲了沙俄波羅的海艦隊。歷史上把這次海戰稱為日本海海戰或對馬海戰。 ] 中，東鄉海軍大將曾在旗艦「三笠號」戰列艦上發出「皇國興廢在此一戰，我軍將士務需奮戰」的號召，那時「三笠號」上掛的就是這樣的Z旗——作戰旗。 　　作戰旗在飄揚……。 　　不久，飛機起飛的轟鳴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第一架飛機順利地滑跑，眼看著加快速度，輕快地從母艦上飛起。接著，第二架、第三架……。 　　仰望天空，飛機航行燈的藍色和紅色燈光在到處閃爍的指示燈中飛行。那是飛機升空後正在集合。不久，由一百八十三架飛機組成的編隊群出現在航空母艦上空。接著，機群朝著瓦胡島飛去。時間是清晨五時即東京時間十二月八日一時三十分。 　　由一百八十三架飛機組成的編隊群向瓦胡島偷偷地撲去。 　　最前面的第一架飛機，是襲擊珍珠港的空中攻擊隊總指揮官淵田美津雄海軍中佐的坐機。後面是由四十九架水平轟炸機、四十架魚雷機、五十一架俯衝轟炸機和四十三架制空戰鬥機編成的混合機群，真是陣容堂堂。雲層高達三千米，編隊群在雲層上飛行。 　　這時，在東京，美國通過駐日大使格魯向東鄉外務大臣遞交了美國總統羅斯福致日本天皇的親啟電；在華盛頓，日本的野村大使即將向赫爾國務卿遞交由國內發來的、關於停止談判的最後通告；而在珍珠港，日本的五艘袖珍潛艇正在潛入港內或即將潛入港內。 　　可是，普通的日本人、美國人乃至首當其衝的美國太平洋艦隊，都不知道珍珠港即將大難臨頭。他們以為今天也跟昨天一樣，將平安無事地渡過。 　　檀香山時間七時四十分(東京時間八日三時十分)，第一攻擊波編隊群從航空母艦起飛一個半小時，已經到達瓦胡島北部上空。編隊群隨即展開，準備開始攻擊。 　　珍珠港上空雲彩已經消散。通過瓦胡島北部山谷，遠遠地看到了珍珠港。淵田總指揮官拿起望遠鏡，看到港內正好停著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共八艘戰列艦。 　　 「攻擊！」淵田總指揮官發出了揭開太平洋戰爭序幕的信號。這一決定命運的時刻是檀香山時間七時四十九分(東京時間八日三時十九分)。在這一瞬間，勉強維繫著日美之間的和平紐帶突然被割斷了。 　　指導戰爭和指揮作戰的人們——近處有機動部隊的南雲長官，遠處有東京的大本營、廣島灣的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以及更遠的菲律賓部隊、馬來亞部隊——都在注視著襲擊珍珠港的戰果。 　　制空戰鬥機隊已經進入珍珠港上空，即將取得制空權。俯衝轟炸機隊很快就對敵機場進行轟炸。魚雷機隊沖向敵戰列艦，準備給以先發制人的攻擊。水平轟炸機隊現在也進入轟炸航向。這時，敵人的高射炮還未開火，上空也看不到一架敵人的戰鬥機。 　　 「我奇襲成功！」在總指揮官的坐機里，拍發電報的無線電兵的手在顫抖。檀香山時間七時五十三分(東京時間三時二十三分)，電波傳向東京、菲律賓、馬來亞，傳向香港、關島、威克島……。 　　於此同時，在西南太平洋，日本對美英進入了戰爭狀態。 　　我不會忘記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六時收音機傳來了大本營公報。播音員激動地廣播：「帝國陸海軍於本月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對美英進入了戰爭狀態。」 　　這天，頒發了宣戰詔書，從而決定了日本的命運。 　　被美國稱為無視戰時國際公法的偷襲式的奇襲作戰——珍珠港事件，就這樣開始了。 　　在延續五年之久的太平洋海戰 [ 譯者註：太平洋戰爭實際上持續了三年零八個月。 ] 中，珍珠港作戰是日本唯一取得成功的一次作戰。這次作戰果真是經過周密計劃和準備的嗎？機動部隊到達單冠灣以前的行動和從那以後的緊張的作戰及戰鬥經過又是怎樣的呢？ 第二章　鹿屋密談 一、勝負是靠海洋還是靠天空？ 二、空襲珍珠港的可能性 三、爭論 一、勝負是靠海洋還是靠天空？ 　　在鹿屋航空基地的參謀長室里，第十一航空艦隊參謀長大西瀧次郎海軍少將 [ 譯者註：大西後晉陞海軍中將，一九四五年五月日本投降前不久任軍令部次長，戰敗時自殺。 ] 和第一航空艦隊參謀源田實海軍少佐，面對面地坐著。天色逐漸暗下來，在光線暗淡的屋子裡只有檯燈在亮著。 　　 「源田少佐，今天的談話不要對外講，在內部也絕對保密，也就是說，這件事只能是你知我知。」大西海軍少將嚴肅地說。 　　這是一九四一年一個初春的傍晚。 　　身材不高而精神抖擻的源田海軍少佐，挺直地坐著，用他那荒鷲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大西海軍少將。室內的空氣顯得格外緊張。 　　 「最近，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私下跟我談過一次。」大西海軍少將說到這裡停了一下，隨手從煙盒裡取出香煙，遞給源田海軍少佐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 　　 「日美談判雖然還沒有絕望，但埋伏著危機。」大西海軍少將想用輕鬆的口氣說話，但老是斷斷續續。源田海軍少佐目不轉睛地聽著。 　　 「話是這樣說，但也未必馬上打起來。但是，就國內情況看，這種可能性也不小，因為對三國軍事同盟的那股勁頭大得很哩！」 　　源田海軍少佐深深地點了點頭。 　　 「上回遇到山本長官的時候，他笑著說過，『我也許要辭職哩！』長官極力促使日美談判取得成功。他給近衛首相打氣，也許還決心親自去闖虎穴呢，不過，如果長官現在辭職的話，只能增加戰爭危機，和平就毫無希望了。」 　　源田海軍少佐皺起眉頭聽著。大西海軍少將這席話使他感到震動。山本海軍大將辭掉聯合艦隊司令長官職務，不至於吧，而且也不應該如此。不過，山本海軍大將不贊成日美打仗，所以，海軍內部也有些人對他不滿。況且，山本海軍大將由海軍次官調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迄今已有三年之久，遠遠超出了歷屆海上任職的慣例。有風聲說，島田繁太郎海軍大將正在等待接任。還有象剛才大西海軍少將透露那樣的消息，也許山本海軍大將打算在實現近衛首相同羅斯福會談時，他將以海軍代表的身份隨行——源田海軍少佐這樣左思右想。 　　大西海軍少將接著說：「最近，山本長官私下跟我談了他的意圖，……就是為了這件事，今天把你找來談談。」大西海軍少將停了一會，用強調的口氣說：「山本長官也充分考慮到萬一將來打仗的問題。他是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屆時如何指揮作戰要有一番設想。他有一個主意，同過去的作戰設想大不相同。他指示我，研究一下他的設想是否可行。」 　　接著大西又補充說：「這當然不是正式命令，只是作為長官親信的參謀，秘密研究作戰問題。」 　　源田海軍少佐屏息傾聽，等著大西海軍少將把話講完。可是，大西只是靠在椅子上，一股勁吸煙，大半晌不開口。這時，天已經黑了。 　　 「源田！」大西海軍少將突然叫道。 　　 「是！」 　　 「你是怎麼想的？」 　　 「……」 　　 「就是說，一旦打起來，按照歷來的作戰設想，等候美國太平洋艦隊前來進攻，採取阻擊戰。象這樣的打法，你認為能否速戰速決來決定戰爭的勝負嗎？」 　　源田海軍少佐使勁搖了搖頭。 　　 「作戰方式已經變化了，我認為光用戰列艦為主的艦隊決戰是決定不了戰爭結局的。看來，美國海軍一定會發動航空兵力，步步進逼。」 　　 「嗯！」大西海軍少將探著身子說：「山本長官也是這樣想的。」 　　 「制海者制全球」——這曾是世界各國的共同信念。把海洋置之不顧，國家就不能繁榮；不守衛海洋，就談不上什麼國防。直到今天，這個道理仍然適用。制海，這是一定要做到的，但內容不同了。過去是靠戰列艦，而戰列艦的優劣又取決於它的主炮口徑。可是，現在航空兵的發展日新月異。制空先於制海；不制空必不能制海。然而，在日本海軍中，真正看到這個問題的人是寥寥無幾的，以戰列艦為主的艦隊領先論仍然占著上風。他們認為十八英寸口徑的火炮比十六英寸口徑的要好，軍艦則是一艘「武藏號」比一艘航空母艦強。日本海軍多年來一直是以美國為頭號假想敵而進行戰備計劃和加強訓練的，完全是搞防禦性阻擊作戰那一套，也就是說，準備在日本近海迎擊從三千數百海里之遙的夏威夷橫渡太平洋來犯的美國艦隊。在這種思想支配下，日本才接受了5∶5∶3的比例， [ 譯者註：指一九二一年十一月日本政府在華盛頓海軍裁軍會議上接受的關於美英日戰列艦比例的主張。 ] 也就是人家要佔七成的主張。同時，也因為採取防禦戰略，可以藉助岸基飛機在陸上基地威力圈內作戰，所以才提出要廢除攻擊型航空母艦的建議。 　　但是，一九四一年的形勢迫使這種對美作戰計劃非改變不可了。一旦日美之間發生戰爭，是不能把英國和荷蘭置之度外的。而且，中國大陸早就成了戰場。因此，海軍首腦正在為重新制訂一個把英荷中三國也考慮在內的對美作戰計劃而焦慮不安。 二、空襲珍珠港的可能性 　　 「軍令部的作戰計劃是集中兵力在南線作戰。」大西海軍少將撣了一下煙灰說。 　　 「噢！」源田海軍少佐詫異不已。 　　 「這是因為要抓到石油。石油！」大西海軍少將把身子貼近桌子說。 　　源田海軍少佐越發感到莫明其妙，大西海軍少將好象馬上看出了源田參謀的心思，於是說：「講起來也叫人難為情，我國一直從美國進口石油。實際上，這是靠不住的。一旦美國實施封鎖，海軍現有的六百萬噸石油越用越少，經不起打兩三個回合，也就用光了。即使不打仗，也用不上一年。所以，無論如何也得佔領南方油田地區。他們認為這是頭等大事。」 　　為了保存自己，日本務必確保南方地區，這是當時軍部的一致看法。源田海軍少佐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但是，他真沒想到，目前的石油儲備竟那麼少。即便如此，為什麼非把全部海軍兵力都投入南線不可呢，真令人無法理解。他默默地聽著大西海軍少將往下講。 　　 「控制南方的石油，當然是陸軍的事，但需要海軍配合陸軍登陸。可是陸軍說，如果不在十一月以前抓住戰機，登陸作戰就沒有希望了。因為，從十一月開始直到第二年三月刮東北季節鳳，在這段時間不能在馬來半島和菲律賓登陸。再一個理由是，冰凍以後到來年春天解凍以前這段時間，守備北方的日本部隊同蘇聯軍事對抗的危險不大，但春季以後，就有可能美蘇合作從北面威脅日本了。因此，南線作戰必須在冬季告一段落。這就是他們的主張。軍令部的意思是，警戒兵力自不必說，海軍的全部航空兵力首先集中投入南線作戰，以便爭取早日告一段落。」 　　這時，源田海軍少佐忍不住插嘴問道：「可是，對美國太平洋艦隊怎麼辦？是不是為了進行阻擊決戰，暫時把戰列艦部隊扣住不放？」 　　大西海軍少將拍了一下膝蓋說：「問題就在這裡，山本長官認為，太平洋戰爭的關鍵是美國艦隊。只要美國太平洋艦隊仍在，哪能輕鬆地搞什麼南線作戰！也不論登陸作戰怎樣得手，都無關大局，決定太平洋傘戰局的，仍然是美國艦隊。」 　　大西海軍少將停了一下，接著說：「如果美國艦隊按照歷來的想法，突然進攻以決一勝負，那倒很好，可以速戰速決。可是，象剛才我說的那樣，它如果首先發動航空兵力，步步進逼，向我撲過來的話，那就要拖長時間，難於決定勝負了。所以，山本長官考慮，如果戰爭一開始就把美國艦隊打個狼狽不堪，南線作戰便無後顧之憂了，還可以安排好海外的防線。」 　　源田海軍少佐深深地點了點頭。 　　 「為此，能不能用航空母艦的飛機空襲珍珠港，這是長官的設想，並且叫我研究一下具體作戰問題……。」 　　大西海軍少將兩眼盯著這位戰鬥機飛行員出身的航空參謀，繼續說：「源田！我這裡是岸基航空部隊，只能到菲律賓和馬來亞方面作戰，至於珍珠港，只有靠你們。怎樣？你們第一航空艦隊可以干吧？」 　　源田參謀默默地思考著。這可不是能夠隨便答應下來的事啊！ 　　空襲珍珠港，殲滅美國太平洋艦隊。簡直妙極了。但是，一旦失敗，就會使海軍作戰一開頭就全盤垮台，從而可能導致整個戰局的失敗。遠征三千海里，就地殲滅敵人主力艦隊，這在海戰史上是沒有先例的，確實是劃時代的壯舉。真想干它一番啊！ 　　源田參謀繼續暗自考慮著。大西海軍少將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源田參謀。一片沉寂，幾乎叫人窒息。 　　 「參謀長！」過了一陣，源田參謀開口說，「我想行得通，是不是現在就要方案呢？」 　　 「嗯，不，當然要很好研究研究。等研究之後，毫不保留地談談你的意見吧。但是，……」大西海軍少將改變語氣說，「我再說一遍，這件事絕對不能對別人講啊，記在你一個人的心裡就行了，明白嗎？」 　　 「是，參謀長，您就放心吧！」 　　倆人面對面會意地笑了。在戰列艦至上主義佔統治地位的日本海軍內部，他倆總是主張優先搞航空軍備的。他倆不計軍階和地位高低，互相信任，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源田海軍少佐是海軍中盡人皆知的著名戰鬥機飛行員，駕駛技術超群。在飛機捐獻運動時期，源田的三項特技飛行表演使在場觀摩的人驚嘆不已，博得了「源田特技」之稱。他不光是駕駛技術出色，在海軍大學畢業時就是優等生，獲得了天皇賜品——軍刀。他眼光銳敏，頗有見識，確實超乎常人。後來，連美國空軍也流傳他的名聲，稱之為「源田主義」。 　　當時，日本海軍還沒從堅船利炮的幻夢中覺醒。所以，山本長官向航空兵專業出身的大西海軍少將透露用航空母艦襲擊珍珠港的設想，再由大西交代給源田海軍少佐，這決不是偶然的。對於這一點，源田海軍少佐比誰都更了解。這不是派系，這是覺悟了的人們的志同道合，結為一體。 　　從這以後，源田海軍少佐日以繼夜埋頭制訂作戰計劃。他埋身於一疊疊文件資料之中，考慮地形、研究兵力，時而計算數字，時而又伏案苦思。由於連日過度疲勞，源田海軍少佐的眼窩塌陷了。到了櫻花含苞待放的時候，他充滿信心地得出結論：「只要如數精選人員和指派兵力，可望成功。」 　　源田海軍少佐復命後，大西海軍少將立即把研究結果向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作了報告。沒過幾天，山本司令長官召集了第一航空艦隊的有關幹部，討論珍珠港作戰問題。 　　這期間，在瀨戶內海開始了第二期袖珍潛艇艇員訓練。 三、爭論 　　在聯合艦隊旗艦「長門號」戰列艦的長官室里。 　　肩負日本海軍威望及海外部隊最高指揮官重任的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眉宇軒昂，他坐在中間，兩邊坐著他的幕僚，對面坐著第一航空艦隊的高級軍官。航空參謀源田海軍少佐也在場。長官室里寂靜無聲，在坐的人都凝望著山本長官。嚴肅緊張的空氣充滿了每一個角落。 　　 「以上就是這次作戰的大體設想，為了完成南線作戰，無論如何必須實施珍珠港作戰。說起來，是有些冒險，一旦失敗，整個作戰就有垮台的危險。關於這一點，希望在坐的作戰部隊諸位官員，毫無顧慮地提出意見。」山本長官用他那銳利的目光環視在坐的人。 　　大家一言不發。誰也不敢輕易發表意見。 　　過了一會兒，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南雲忠一海軍中將開口說：「源田參謀！」 　　 「有！」 　　 「你認為只用飛機就可以搞這個出擊嗎？」 　　 「是！我想，只要敵艦隊停泊原地，光用飛機就夠了。」 　　 「用多少兵力？」 　　 「用第一航空艦隊全部航空母艦的艦載機，我認為就可以成功。」 　　 「警戒兵力呢？」 　　 「為了防備同敵人的水面艦艇遭遇，在出擊途中，需要派兩艘戰列艦和兩艘巡洋艦，另外派幾艘驅逐艦擔負警戒。」 　　 「攻擊的主要目標呢？」 　　 「第一是航空母艦，其次是戰列艦。」 　　 「敵人一旦發覺我方企圖，出來堵擊怎麼辦？」 　　這倒是個很關鍵的問題。在坐的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集中到源田參謀身上。 　　從馬紹爾到珍珠港，航程達二千餘海里。如此往返，大型軍艦另當別論，續航力本來就比較小的驅逐艦當然需要中途加油。但是，被航速有限的油船拖累的艦隊，一旦同美國艦隊遭遇，是不堪設想的。我方能有勝利把握嗎？大家把視線集中到源田海軍少佐身上，是理所當然的。 　　 「那就只好在海上決一雌雄了。由於我方有壓倒優勢的航空兵力，不必擔心在海上跟敵人遭遇，相反地，這是求之不得的。我認為問題在於敵人的岸基航空兵力。我方對佔有優勢航空兵力的敵航空基地實施強攻，則要準備付出相當大的傷亡。所以，極端重要的是，不使敵人察覺我方企圖。」 　　 「噢，就是說奇襲呀！」 　　 「是的。……我認為，攻擊時間最好在拂曉。」 　　 「嗯，但是……」南雲海軍中將連珠炮似地追問：「當局勢緊迫，處於一觸即發的時刻，美國艦隊還會呆在珍珠港內不動嗎，另外，太平洋各島嶼美軍基地的巡邏機恐怕也警戒森嚴，要通過敵人的警戒幕而不被敵人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 　　南雲海軍中將停了一下，接著，有些激動地繼續說：「而且，只要被一架敵機或者一艘潛艇發現，必然要受到阻擊，作戰行將受挫。這樣，不但會連累南線作戰，顯然會導致以後整個戰局的破產。」 　　南雲海軍中將望了一下山本長官說：「本職認為這個作戰方案本身就包含著過多的冒險因素。」 　　山本長官沒有回答。他微閉雙眼，兩臂交叉，側耳靜聽。 　　 「南雲長官！」第二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海軍少將突然問道：「那麼，長官認為怎樣辦才好？」 　　南雲海軍中將斬釘截鐵地說：「集中兵力在南線作戰。如果把航空母艦兵力分開，在夏威夷和南線同時作戰，恐怕兩地的兵力都會感到不足。不管怎麼說，珍珠港作戰只是一種冒險的阻敵作戰。如果成功，固然好。即便如此，也無非可以放心搞南線作戰而已，而且因為不是攻略作戰，只是一陣風刮過去，不能使戰果擴大到以後的戰局上。萬一失敗，整個作戰就會前功盡棄，我第一航空艦隊兵力將折損一半。這樣一來，敵我兵力均勢就會崩潰。若是得不償失，實在令人感到這樣搞作戰指導未免太危險了。不如集中全部兵力在南線作戰，以便儘早達成作戰目的，確保不敗的戰略態勢。爾後，殲滅美國太平洋艦隊就十拿九穩了。我認為集中全部海軍兵力在南線作戰，可以不必顧慮美國太平洋艦隊的牽制。根據以上理由，本職反對珍珠港作戰。」 　　聯合艦隊的幕僚們聽後，面面相覷。南雲海軍中將言之有理，特別是，軍令部的方針就是主張集中兵力在南線作戰的。提議實施珍珠港作戰的是山本長官，但是，珍珠港作戰的最高指揮官應是這位南雲海軍中將，所以，怪不得幕僚們都面面相覷呢。 　　可是，山本長官仍舊閉著雙眼，一言不發。 　　 「本職完全贊成珍珠港作戰。」大家的視線一下子移到了講話人身上。 　　山口海軍少將激動地說：「誠如南雲長官所說的，珍珠港作戰很冒險。但是，美國艦隊對太平洋有極大的威脅，我們在進行南線作戰之前，不可置之不理。美國海軍的戰鬥意志很強。太平洋艦隊勢必糾集英荷澳三國海軍，對我南線作戰進行反擊。即使南線登陸成功，如果我方的供應線受到襲擾，乃至敵人乘虛騷擾日本本土，戰局就難以收拾了。所以我認為在作戰上，首先要給珍珠港一擊。何況我們的主要敵人就是美國海軍。至於說兵分兩地不利，那最好把第一航空艦隊的航空母艦兵力全部投入珍珠港作戰。南線等於沒有設防的地區，依我看，不必把海軍兵力全部投入，不如把夏威夷作為主要作戰方向，這才是正題。基於以上理由，本職完全贊同珍珠港作戰。為了確保成功，我希望，研究一套萬全辦法。」 　　在坐的人立刻議論紛紛，贊成和反對兩種意見，截然對立。有的表示贊同南雲海軍中將的見解，有的則肯定山口海軍少將的說法是正確的。 　　可是，山本長官還是沒有說話，一直注意聽取大家的議論。等大家把想說的話說完之後，他才嚴肅地開口說：「諸位對珍珠港作戰的見解，我都聽到了。我的意見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打珍珠港！」 　　山本長官語氣激昂，使全場鴉雀無聲。他環視了一下，然後說：「諸位，請你們了解，只要我還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這個職務，這一仗非打不可。希望你們研究萬全措施。」 　　長官對眾議作了裁決。在坐的人都感到，山本長官已經下定了決心。 　　突然，山本長官喊了一聲：「源田參謀！」 　　 「有！」源田海軍少佐注視著長官。 　　 「空襲飛行隊總指揮官，你認為由誰擔任好？」 　　 「是！」這個意外的提問使源田參謀一時回答不上來。「我看淵田可以。」 　　 「淵田？」山本長官反問道。 　　 「去年擔任『赤城號』的飛行隊長，現任第三航空母艦戰隊參謀。」南雲海軍中將替他答道。 　　 「嗯，就是那個淵田呀，我記得。他倒行。」山本長官深深地點了點頭。 第三章　淵田飛行總隊長一、飛行老手 二、老隊長歸任 三、密友源田實 四、秘密中的秘密 一、飛行老手 　　擬定擔任空襲珍珠港飛行隊總指揮官的淵田美津雄海軍少佐，跟源田海軍少佐是海軍學校同期同學。他倆都是海軍大學航空兵科優秀畢業生，又是莫逆之交。年近四十的淵田海軍少佐，已有十五年之久的航空經歷，飛行了幾千個小時，目前仍是飛行老手，風華不遜當年。 　　淵田海軍少佐做夢也沒想到，海軍首腦談論了那樣的事。當時，他是第三航空母艦戰隊的參謀，正在岩國航空基地從事部隊訓練工作。 　　六月，爆發了蘇德戰爭。日本因為同蘇聯締結了日蘇互不侵犯條約而陷入了困境。七月十六日，第二次近衛內閣辭職，負責辦理日蘇條約的主要人物松岡外相下野了。七月十八日，成立了第三次近衛內閣。接著，日美之間又開始正式談判，以挽回危機。 　　但是，二十六日，美英兩國凍結了日本的海外資產。二十八日，日軍進駐法屬印度支那南部。八月二十日，為了打破日美僵局，近衛首相建議同羅斯福總統會談。正當日美談判達到了最高潮的炎夏八月二十五日的午飯後不久，發生了下面的事情： 　　 「航空參謀，電報！」淵田海軍少佐在幕僚室，電報傳令兵送來了傳閱電報。 　　 「啊，我的調令！」他不由得叫了一聲，吃驚地皺起眉頭。 　　調動工作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奇怪的是調動的地點——到「赤城號」當飛行隊長。去年，他當了一年之久的「赤城號」飛行隊長，現在剛調任第三航空母艦戰隊的參謀不久。怎麼又調回原職呢！ 　　 「嗯！」淵田海軍少佐極力想了解這份電報的背景，但無從得知。他抓起電報，去敲司令官室的門。當時，第三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是猛將角田覺治海軍少將。 　　 「報告司令官，來了調令電報。調淵田擔任『赤城號』飛行隊長。」 　　 「什麼？」角田海軍少將也吃了一驚，急忙拿起淵田海軍少佐遞給他的電報看了一遍。 　　 「你不是去年剛在『赤城號』擔任飛行隊長的嗎？」 　　 「是的。」 　　 「而且等到十月，不是就要給你晉陞中佐嗎？」 　　 「可我幹得不怎麼樣，不曉得會不會晉階。」 　　 「晉陞中佐是肯定的。由中佐來擔任飛行隊長還沒有過吧。」 　　干飛行這行，必須年青才行。一上年紀，不管精力怎麼充沛，體力是吃不消的。光坐飛機就需要有相當的體力，何況還要作戰呢！讓上了年紀的人在飛機上進行陣前指揮，實際上只是白白佔個位置，反而會拖累整個飛行隊。到頭來，老年人只能進行地面指揮。一般當了中佐就算是老年班了。編製上雖然規定少佐和中佐擔任飛行隊長，但實際上中佐擔任飛行隊長是從來沒有過的。角田海軍少將對淵田海軍少佐這次調動感到奇怪也是自然的。 　　角田海軍少將說：「也許弄錯了，是調你當飛行長 [ 譯者註：巡洋艦以上的大型軍艦，通常分為航海，火炮(導彈)、觀察通信，水魚雷、機電和航空等六個戰鬥部門，航空戰鬥部門長也稱飛行長。飛行隊則隸屬於航空戰鬥部門。 ] 吧？」 　　淵田海軍少佐也覺得，如果是調他當飛行長還差不多。他想，管它是飛行長還是飛行隊長，反正他都干過。「沒錯，準是。你上任看看吧。你當飛行隊長，管保『赤城號』大吃一驚。中佐當飛行隊長，叫飛行長也不好辦呀！」角田海軍少將笑著說，「好吧，趕快給你開個歡送會，就在宮島開吧。」 　　 「請您費心啦。」淵田海軍少佐隨聲附和說。 　　幾天後，淵田海軍少佐到停在橫須賀軍港的「赤城號」航空母艦報到。當時，「赤城號」正在橫須賀海軍造船廠進行修理；「赤城號」的飛行隊和第一航空艦隊的其他飛行隊一起，都在九州南部的海軍航空基地進行訓練。淵田海軍少佐辦完報到手續後，當天駕機飛往鹿兒島航空基地上任。 二、老隊長歸任 　　到鹿兒島航空基地後，淵田海軍少佐即日領導基地訓練。去年，淵田海軍少佐已同飛行隊員們相處一年，大搞過飛行訓練，所以，算不上是新任隊長。 　　 「老隊長回來啦！」「赤城號」的飛行隊員們歡迎淵田海軍少佐的到來。 　　 「老隊長，第二次當隊長，可真辛苦呀！」飛行隊的老資格軍官村田海軍大尉開玩笑地說。村田大尉為人詼諧可親，大家給他起個外號，叫他「佛爺」。 　　 「佛爺，我又回來啦。多關照啊！」 　　淵田海軍少佐也覺得好象回到自己家裡一樣。 　　就這樣過了幾天。 　　一天，淵田海軍少佐接到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南雲海軍中將的命令，指示淵田這位第一航空艦隊的老飛行隊長擔任聯合訓練總指揮，負責領導該艦隊所屬四艘航空母艦，即第一航空母艦戰隊的「赤城號」、「加賀號」和第二航空母艦戰隊的「蒼龍號」和「飛龍號」各飛行隊的聯合編隊訓練。 　　 「佛爺，你瞧，好一個令狀！」淵田海軍少佐把命令書遞給村田海軍大尉看。村田大尉是他最要好、最信賴的部下之一。 　　 「啊！這麼說，在陸軍就等於少將級飛行團長了！十月份隊長不是就要晉陞中佐嘛。怪不得，我說中佐怎麼會當飛行隊長呢。以後讓大夥叫你總隊長吧。」村田海軍大尉裝出一副若有其事的樣子這樣說。 　　 「得啦，得啦，別亂說一通啦！」 　　 「哪裡，事出有因嘛。這命令裡頭大有文章哩！」 　　 「哈哈哈……」淵田海軍少佐若無其事地笑了。不過，他也禁不住感到這份命令的背後似乎另有文章。然而，究竟文章何在，不得而知。他怎麼會知道，軍令部和聯合艦隊首腦極端秘密地正在使襲擊珍珠港的設想逐步具體化呢！又怎麼會知道，九月在海軍大學圖上演習作業室還進行過珍珠港作戰的圖上演習呢！ 　　淵田海軍少佐接受飛行總隊長的任務後，不能只領導鹿兒島的訓練了。當時，第一航空艦隊所屬各飛行隊大部分集中在九州南部幾個航空基地，從事訓練。為了便於實施編隊訓練，飛機不按母艦而按機種分別配備到有關基地去。 三、密友源田實 　　各機種進行訓練的基地如下：水平轟炸機隊的嚮導機和魚雷機隊的大部分在鹿兒島基地，水平轟炸機隊的其餘列機和魚雷機隊的其餘部分在八代海岸的出水基地，俯衝轟炸機隊在鹿屋附近的笠野原和日向灘的富高基地，全部戰鬥機隊在佐伯灣的佐伯基地。淵田海軍少佐在鹿兒島基地掌管如此分散的各飛行隊，領導這些飛行隊的聯合編隊訓練。儘管淵田海軍少佐領導訓練任務繁重，但總是禁不住感到一種莫明其妙的命運在等待著他。 　　 「難道要對美英開戰嗎？」 　　淵田海軍少佐轉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至於吧！日本海軍里，也是有慎重而有眼光的人的。」他急於完成編隊訓練。 　　九月下旬的一天，雖已入秋，但異常悶熱。 　　淵田海軍少佐汗流浹背地忙於訓練工作。他剛在飛行指揮所里坐下來休息，傳令兵報告說：「報告！總隊長，源田參謀來啦！」 　　 「什麼！」淵田海軍少佐不由得回頭望著。 　　淵田和源田交情很深。淵田再次調任「赤城號」飛行隊長時，他就曾經為能有機會再度跟源田一起工作而暗自高興。由於在基地領導各飛行隊訓練，他一直沒能見到艦隊的航空參謀源田海軍少佐。今天，源田參謀自己上門來了。 　　 「源田，來啦！」淵田海軍少佐滿面笑容地站起身來。 　　 「噯呀，你來啦！」 　　他們的視線緊緊地碰到一起，緊接著十分親熱地打起招呼。 　　 「怎麼樣？」 　　 「好啊，你呢？」 　　他們有多少知心話要傾談啊！ 　　 「淵田，請你馬上到『赤城號』參謀長室來！」 　　 「咦，幹嘛？」淵田海軍少佐驚奇地問道。 　　 「你要身擔重任啦？」 　　 「……」 　　 「路上再跟你細說，就是空襲珍珠港的時候，叫你當總指揮官！」 　　 「空襲珍珠港？」 　　淵田海軍少佐嘴裡喃喃地念道。 　　果然如此。他想，從第三航空母艦戰隊參謀調任「赤城號」飛行隊長，現在又負責領導第一航空艦隊各飛行隊的聯合編隊訓練，原來文章在這裡啊！ 　　 「據說，日美關係比我們想像的要緊張得多。照這樣下去，總要打起來的。一旦開戰，先給珍珠港當頭一棒，使美國太平洋艦隊不能動彈，以便完成南線作戰。大體就是這樣。珍珠港作戰，已經基本上內定由第一航空艦隊實施。所以，為了適應這個需要，各飛行隊應該儘快完成訓練任務。今天，就是請你這位空襲指揮官制訂具體計劃，照此進行訓練。攻擊目標嘛……」源田參謀有些微妙地說：「主要作戰方向是南線。我們要迅速控制南方油田地區，但成為障礙的是美國太平洋艦隊。所以，需要到珍珠港敲掉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叫它暫時不能渡洋而來，這就是作戰的目的。攻擊目標，主要是航空母艦和戰列艦。在攻擊時，為了防止敵機反擊，也要消滅敵人的岸基航空兵力。」 　　 「原來是這樣！那末，這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咱們艦隊已經做了具體計劃？」 　　 「嗯！作戰方針是聯合艦隊制訂的，具體空襲計劃由我們接著搞，請你參加研究，好掌握飛行隊的兵力！」 　　淵田海軍少佐想了一會兒，問道：「有資料嗎？」 　　 「凡是能收集到的資料，都集中在『赤城號』參謀長室里呢。」 　　 「那好。走吧！」淵田海軍少佐這才站起來。 　　這個時候，第一航空艦隊旗艦「赤城號」已經修理完畢，返回了九州的有明灣。 四、秘密中的秘密 　　在「赤城號」航空母艦第一航空艦隊參謀長室里，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南雲海軍中將，以及參謀長草鹿龍之介海軍少將和幕僚們，圍著淵田海軍少佐，在瓦胡島和珍珠港沙盤跟前聚首研究。 　　窗外，在午後陽光照射下，有明灣碧波蕩漾，格外耀眼。沐浴在黑潮 [ 譯者註：沿日本列島由南向北流動的暖流。 ] 里的枇榔島上，熱帶植物鬱鬱蔥蔥。「赤城號」的交通艇，時而破浪來往於有明灣。周圍是一片和平景象。在艦上的這個參謀長室里，空氣一會兒活躍，一會兒又緊張起來。淵田海軍少佐手裡拿著海圖，望著沙盤，卻一言不發，眉頭露出困惑的神色。 　　 「源田參謀！」淵田海軍少佐開了口，「是由魚雷機還是轟炸機實施主攻？」 　　 「嗯！」源田參謀吸了一口氣，立即斷言：「我想，用魚雷主攻。」 　　 「魚雷攻擊……不過水太淺呀，地方也窄。」淵田海軍少佐用為難的口吻說。 　　 「對，問題就在這裡。」源田參謀回答道，接著指著海圖說：「珍珠港水深只有十二米。福特島兩側有系留柱，航空母艦或戰列艦大概並排地停靠在這裡。從對岸到目標只有五百米的海面距離，那裡的岸邊是海軍造船廠地區，有大煙囪、起重機這些高大障礙物。怎樣，實施魚雷攻擊不好辦嗎？」 　　淵田海軍少佐苦笑一下，心想，當然不好辦啦！ 　　當時，魚雷機實施魚雷攻擊的方法大體是，在高度一百米，目標距離一千到一千五百米時發射魚雷；魚雷入水後，下潛到六十米深，然後靠橫舵作用上浮到離水面四到六米，沖向目標。 　　水深十二米，那可沒治了，魚雷統統會扎到海底里。 　　 「可是，光是轟炸，效果不好。靠那麼多兵力，達不到預期戰果。」源田參謀瞧著淵田海軍少佐繼續說，「淵田，能不能想個辦法實施魚雷攻擊呀！在魚雷攻得著的地方使用魚雷，那沒啥意義。在攻不上的地方，人家就麻痹大意了。因此，在那裡出敵不意地實施魚雷攻擊，戰果會更大。怎麼樣，想個辦法吧。譬如，大大降低發射高度之類的點子，總會有辦法吧。」 　　淵田海軍少佐又苦笑起來，因為源田參謀總是硬要實現自己的主張。同時，他也往往十分欽佩源田的眼力敏銳。他還覺得奇怪的是，每次總由源田出主意，而後自己執行，真是結了因緣。他決心這次想辦法把這件事搞成。 　　 「好吧，干一干再看吧。但是不能光搞魚雷攻擊，因為這傢伙幹起來可不簡單，不是隨便哪一個飛行員都幹得了的。要精里挑精，還要訓練有素的才行。訓練差的就來不及了。另外，萬一敵人布設防雷柵，那就無用武之地了。所以，也需要實施水平轟炸。」 　　 「光是俯衝轟炸不行嗎，」南雲長官插話說。 　　 「這個，戰列艦裝甲很厚，靠俯衝轟炸是炸不動的。充其量，只能破壞艙面設備。要給戰列艦致命打擊，非同時實施水平轟炸不可。」 　　 「噢，不過對航空母艦還是可行的吧？」南雲海軍中將反問道。 　　 「是的。航空母艦構造脆弱，進行俯衝轟炸就行了。所以，我想，俯衝轟炸機隊可以作為攻擊航空母艦的主力。」 　　 「如果水平轟炸機同時並用，又要同魚雷攻擊配合得當，這倒是個問題呀。」源田參謀說。 　　當時，在第一航空艦隊里，能擔負珍珠港作戰任務的水平轟炸機和魚雷機，是同型機，都是97式艦載攻擊機 [ 譯者註：日本紀元二五九七年，即一九三七年式艦載攻擊機。 ] ，共有九十架，問題是如何搭配比例。從命中率來看，要算魚雷攻擊最好。當此扭轉乾坤地襲擊珍珠港之際，作戰計劃的當事人一味強調魚雷攻擊，是很自然的。但是，象淵田海軍少佐說的那樣，這並非任何人都能夠勝任的，而且，一旦敵人布設防雷柵，魚雷攻擊的計劃就會全盤落空。從美國雜誌的照片上看，美國太平洋艦隊在珍珠港，兩艘軍艦並排停靠在碼頭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是這樣，對於停靠在內側的軍艦，魚雷就無能為力了。因此，必須同時實施水平轟炸。然而，問題在於水平轟炸的命中率。 　　那時候，日本海軍採用的對艦船水平轟炸法，一般是以九機編隊為一個攻擊單位的。這種轟炸方法，不是由單機輪流投彈(單機輪流投彈很可能使命中率等於零)，而是九架飛機同時投彈，爭取其中至少有一顆命中彈。就是說，九機編隊的投彈命中率僅為一顆。為了提高命中率，需要增加攻擊單位，這就需要增加很多飛機。這個問題很難馬上解決。 　　 「這個問題，暫時先擱下。」草鹿參謀長插話說，「總之，飛行隊長要趕緊按照這個計劃組織訓練，但不要泄密，因為計劃內容向下傳達，現在還不到時機。至於飛機任務搭配比例問題和其它具體細節，要同訓練和研究結果權衡比較，然後逐步做出決定，你們看怎樣？」 　　 「對，這樣辦好。我們還要跟技術部 [ 譯者註：日本海軍科學研究機構，隸屬於海軍省。 ] 聯繫，請他們再詳細研究一下淺海魚雷攻擊、提高炸彈侵徹力和切割防雷柵對策等問題。」源田參謀說。 　　於是，把襲擊珍珠港的設想落實到訓練上的碰頭會暫告結束。 　　最後，草鹿參謀長對淵田海軍少佐說：「再囑咐你一下，這是軍機 [ 譯者註：當時，日軍里秘密等級分為秘密、軍密和軍機三個等級。軍機是最高秘密等級，相當於絕密。 ] 中的軍機，絕對不可外泄。在訓練過程中，只將實施科目告訴飛行人員，但不能讓他們察覺到這次訓練的最終目的，這個要求可不易做到啊。」 　　 「是！」淵田海軍少佐稍微思考一下，他說：「請允許只透露給魚雷機隊隊長村田大尉。淺海魚雷攻擊很要緊，主要由村田大尉擔負這個任務。如果他不了解意圖，恐怕訓練指導會走樣。」 　　 「村田？」參謀長想了一下，然後說：「可以吧。總之，時間不多了，要抓緊干。」 　　草鹿參謀長環視一下在坐的人，又說：「這是扭轉乾坤、你死我活的最後一著，所以很費勁呀！」說完，他爽朗地笑了。 第四章　淺海魚雷攻擊演習 一、飛行高度二十米的訓練 二、發瘋了 三、作戰決定 一、飛行高度二十米的訓練 　　秋季的一天，天氣晴朗。眼前是一片蔚藍色的鹿兒島灣，櫻島從容地浮在水上，沐浴秋陽。神瀨島以及沖小島象水滴岩石般地點綴在海面上。風景如畫，秀麗動人。 　　 「到昨天為止，基本上結束了海上戰鬥的基本訓練。從今天起，開始進行淺海魚雷攻擊的應用訓練，學會襲擊停泊艦船。」 　　淵田海軍少佐對列隊站在他面前的飛行員隨便地說，口氣好象是在宣布一般訓練科目那樣地隨便而不在意的樣子。若是換個普通人的話，說到這裡未免會咽一口唾液，或悄悄留神著飛行員的臉色，即使硬要裝作泰然自若的樣子，也難免在某種動作上，使人覺察出問題的嚴重性。但是，淵田海軍少佐的態度跟平時毫無兩樣，口氣甚至會使人不去注意在講什麼。 　　村田海軍大尉暗自喝彩道：「真行，講得好！」與此同時，他感到，淵田海軍少佐這個人簡直可畏。 　　淵田海軍少佐不動聲色地繼續訓話：「今天，用教練雷模擬攻擊，不進行實射。要掌握好要領。首先，起飛集合後，由中隊長帶領，升高到兩千米。飛到櫻島的東邊，開始準備攻擊。」他用手比劃說：「從櫻島半山腰飛過去，降入甲突川峽谷。各機之間距離五百米。在峽谷曲折穿行的時候，飛行高度是五十米，然後由川崎谷飛到鹿兒島市上空，這時的飛行高度是四十米。」 　　隊員們不由得大吃一驚。在鹿兒島市上空，以四十米的超低空飛行，平常比別人更加嚴格要求隊員執行飛行條令的隊長，今日竟叫人完全無視條令規定進行訓練。可是，淵田海軍少佐毫不在意地繼續說：「從飛機左側看見山形屋百貨公司後，海邊有個煤氣罐，一旦躲開它，就把飛行高度降到二十米，馬上發射。」 　　隊員們更加茫然若失了。在二十米高度上發射魚雷，一不留神，飛機就會一頭扎到海里去。 　　 「目標是前方五百米海面上的浮標，這就是在泊敵艦。發射時機頭角度保持零度，時速一百六十節。 [ 譯者註：約合二百九十六公里。 ] 這個發射姿勢特別重要！投雷後，馬上升高，從右側旋迴，脫離敵艦，然後返航。到此，一次訓練結束。」 　　淵田海軍少佐若無其事地說完話，用銳利的目光環視一下隊員。 　　 「怎麼樣，行嗎？」 　　 「行！」隊員們不服輸地回答說。 　　 「可是，難啊，特別是，別把發射時的高度判斷錯了。一到海邊，就得馬上發射，不然就失掉瞄準的機會了。而且，如果偏離航向，就會撞到障礙物上。要膽大心細。現在，首先由村田隊長作示範。開始訓練！」 　　隊員們一股風似地奔向各自心愛的飛機，螺旋槳很快轉動起來。村田隊長走向自己駕駛的飛機，淵田海軍少佐走到他身旁說：「佛爺，可要干好！」 鹿兒島航空基地訓練區略圖 　　 「沒問題，看我的吧，保證沒錯。不過……」村田隊長放低聲音說：「你講的夠妙啊，『從今天起，開始進行淺海魚雷攻擊的應用訓練』。真有兩下子，活像一個演員！」 　　淵田海軍少佐笑道：「好啦，好啦，加油干吧。要把魚雷的下潛深度控制在十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在上邊看著你啊。」 　　村田隊長上了飛機，把它緩慢地開到起飛線……。 　　這一天，首先被嚇壞的是鹿兒島市民。從岩崎谷里突然飛出了魚雷機，一架接著一架，幾乎擦著屋頂掠過去，沖向海面，甚至有些晒衣用的竹竿也被那股衝勁撂倒了。「怎麼搞的，飛得這麼低。近來海軍這幫傢伙飛行紀律真夠嗆！」飛機是那麼無情，絲毫不顧被嚇得目瞪口呆的人們，一架接一架從岩崎谷飛出，然後又消失在海上。 　　 「嗯，幹得不錯，」淵田海軍少佐在上空觀看這出色的飛行，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些隊員訓練有素，練就了一套過硬的本領。果然，在這天訓練中，沒有一架飛機發生差錯。飛機以出色的垂直旋迴從狹窄的岩崎谷里穿出，超低空掠過市區，呼地沖向海面。緊接著，機身在剎那間向上一翹，機翼一斜，便向右旋迴，立即脫離了目標。這確實是一次空中特技表演。 　　淵田海軍少佐在鹿兒島灣上空繼續進行大盤旋。看著看著，他覺得腳下的景物已經就是珍珠港了。他彷彿看到，「賓夕法尼亞號」戰列艦、「內華達號」戰列艦、「薩拉托加號」航空母艦、「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亞利桑那號」戰列艦……，整個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艦隻首尾相接地停泊在那裡。在水面平穩如鏡的珍珠港里，一條條拖著白色航跡的魚雷馳向目標，敵人的高射炮開始怒吼，一道道水柱升起來了，接著發生了大爆炸，巨大的鋼鐵構件紛紛傾斜……。突然，他定神往下看，下一個編隊的飛機已經飛到噴吐煙霧的櫻島半山腰了。 　　這天訓練結束並處理完公務後，淵田海軍少佐邀村田海軍大尉到街上散步。一牙彎月懸掛在櫻島山上。銀光閃爍，預示著明天是個好天氣。 　　 「佛爺，夜色真美啊！」 　　 「是啊，由良！ [ 譯者註：由良是日本傳統戲劇「歌舞伎」中的一齣戲《忠臣藏》里的武士。據傳，十八世紀初，現兵庫縣赤穗市的大石由良之助等四十七人，為了給他們的君主報仇，背著所有的人，卧薪嘗膽，伺機以待，終於夜襲成功，殺死了仇敵吉良。後人稱他們為「赤穗浪士」或「赤穗義士」。 ] 」村田海軍大尉笑著說。 　　 「由良，為啥叫我由良？」 　　 「可不是嗎？我們好比是夜襲吉良私邸的赤穗浪士，你這個總隊長就算是把同志們也蒙在鼓裡，暗地裡磨刀霍霍的那位浪士們的首領由良之助羅，所以，叫你由良。」 　　 「說的好哇。由良嘛，好傢夥，哈哈哈……。」淵田海軍少佐開心地笑了起來，「慢著，由良不逛妓院，可沒法交代吧？」 　　 「對，對。」村田海軍大尉鼓掌道，「不逛它一下，可對不起由良之助閣下了。好吧，到『青柳』 [ 譯者註：妓院名。 ] 去吧？」 二、發瘋了 　　自那以後，每天都在進行猛烈訓練。艦隊司令部通告，淵田海軍少佐助理司令部幕僚事務。他自由出入於「赤城號」的參謀長室，研究那些不斷整理出來的堆積如山的新情報和報告，埋頭制訂方案。當然，這是在猛烈訓練中抽空進行的。平時，參謀長室是上鎖的，嚴禁人員出入。由於嚴格保密，飛行隊員雖然曉得訓練目的是攻擊停泊艦船，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目的地是珍珠港。在這個時候，袖珍潛艇艇長岩佐海軍大尉，在地形跟珍珠港有些類似的四國的中城灣，通宵緊張地進行夜襲訓練。 　　日美關係雖經近衛內閣拚命努力，仍然未得好轉。一九四一年十月十六日，在陸軍軍方強大壓力下，第三次近衛內閣被迫總辭職。在這前一天，源田海軍少佐和淵田海軍少佐晉陞為海軍中佐，村田海軍上尉晉陞為海軍少佐。 　　由於連日來猛烈訓練，雖然有一部分鹿兒島市民對於飛行員違反飛行條令的行為甚為不滿，但魚雷機隊隊員的技能有很大提高。裝在教練雷上的儀錶表明，魚雷的下潛深度已經在二十米以內了。再加一把勁就能達到要求了。但訓練成績忽然上不去。雖經嘔心瀝血地反覆訓練，魚雷的下潛深度再也沒有縮小。 　　有的隊員議論說：「魚雷的下潛深度就定為二十米左右算了，哪裡會有艦隊在十米深這樣淺的地方停泊的事呢！」 　　 「老隊長是怎麼想的？東條首相上任以來，形勢相當惡化。莫非老隊長也有點兒神經不正常嗎？」 　　終於說成是發瘋了。 　　淵田海軍中佐感到，這也難怪。說起來，訓練要求也太勉強了。但是，這個要求即便再過分，只要把理由向隊員們透露片言隻字，他們就會以加倍的幹勁拚命訓練，以達到訓練目標。不過，理由是不能說的。淵田海軍中佐只得狠心向隊員們提出更加猛烈進行訓練的要求。在珍珠港，魚雷下潛深度二十米跟下潛六十米沒啥區別，都不能奏效。訓練目標只能是十米，差一米也不行。 　　不久，向魚雷機隊供應了裝有穩定器的魚雷(即裝有穩定翼)。這種魚雷，入水後比較穩定。用這種魚雷進行訓練後，成績相當好，基本上達到了規定的目標。不過發展情況還不平衡。艦隊司令部要求，必須在十一月十五日前結束全部訓練。當時已經是十一月上旬，剩下的訓練日沒有幾天了。訓練一直是用教練雷進行的，總叫人不大放心。於是決定進行一次實射。在鹿兒島灣選擇一處水深只有十二米的狹窄水區，用三條戰雷進行了實射。結果，一條魚雷扎進海底，另兩條魚雷實射成功。那天，淵田海軍中佐的眼睛一直跟蹤魚雷。看，發射出去的魚雷在蔚藍色海面上並排拖著兩道白色的航跡，馳向目標。基本上成功， 　　從前，源義經 [ 譯者註：十九世紀日本源氏家族名將，源義朝的第九子。一八四九年(文治五年)自殺，三十一歲。 ] 在一之谷騎過兩匹馬，第一匹馬受傷倒下，第二匹馬成功地一躍而下。剎時間，全軍一鼓作氣，從聳立的峭壁上一瀉而下，沖入了敵陣。如今，三條魚雷，有兩條發射成功，那麼，如果出動四十架魚雷機，就可望有二十七條魚雷命中目標。 　　到此，魚雷攻擊的難題，總算解決了。可是，值此急迫之際，飛行隊又遇到一層麻煩：第五航空母艦戰隊編入第一航空艦隊。 　　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五日，「瑞鶴號」航空母艦竣工。「瑞鶴號」和比它稍早竣工的「翔鶴號」航空母艦，被編為由原忠一海軍少將指揮的第五航空母艦戰隊，並編入了第一航空艦隊。第五航空母艦戰隊飛行員的技術水平也是相當高的，但同第一航空艦隊原有飛行隊員相比，畢竟是小巫見大巫。原因是訓練程度不同。從飛行隊來說，這個問題很難辦。固然，把第五航空母艦戰隊飛行員的訓練深度提高到同等水平就可以解決問題，但是時間來不及。以訓練深度參差不齊的部隊進行攻擊，勢必需要遷就水平較差的部隊。這樣一來，猛烈的訓練就將前功盡棄。 　　基於這一情況，作戰計劃決定，需要特殊訓練素質的對敵艦船的攻擊，由久經訓練的第一和第二航空母艦戰隊的飛行隊實施；訓練深度較低的部隊亦可勝任的對敵機場的攻擊，主要由第五航空母艦戰隊的各新編飛行隊實施。 　　這個問題暫告一段落，現在的問題是大編隊的夜間行動。 　　最初的計劃是在拂曉時襲擊珍珠港。為此，飛行隊需要在夜間從航空母艦起飛，進行大編隊夜間飛行。第一和第二航空母艦戰隊的各飛行隊，都反覆進行了這方面訓練；但第五航空母艦戰隊的各飛行隊，則完全沒有進行過這種訓練。當他們還有許多其他事情非辦不可的情況下，讓他們馬上著手這方面的訓練，能否達到實施大編隊夜間行動的水平呢？對於這個問題，淵田海軍中佐很不放心。因此，襲擊珍珠港的作戰計劃作了更動，改為拂曉時由航空母艦起飛，實施白天攻擊。 三、作戰決定 　　在這以前，曾經是個懸案的水平轟炸機和魚雷機的搭配比例問題，基本上有了結論。 　　當時，水平轟炸機準備使用的八百公斤穿甲炸彈，是用戰列艦的十六英寸炮彈臨時改裝的。對美國戰列艦的裝甲作了周密調查研究的結果，了解到如果要使這種炸彈穿透美國戰列艦的裝甲，投彈高度最低限度是三千米。降低投彈高度，可以提高命中率。所以，決定把原來計劃的四千米高度改為命中率較高的三千米。當然，這樣做會增加飛機被高射炮火擊中的危險，但也沒有辦法。 　　同時，也了解到，不必採用九機編隊。五機編隊也可以保持同等程度的命中率。結果，確定以五機編隊編成十個攻擊單位，計五十架97式飛機編為水平轟炸機隊，其餘四十架編為魚雷機隊。當魚雷機隊在鹿兒島灣反覆進行特技表演似的淺海魚雷攻擊緊張訓練時，水平轟炸機隊則在有明灣志布志海岸的海軍轟炸靶場進行訓練。他們在地面畫下同美國「西弗吉尼亞號」戰列艦同樣大小的白色標誌，每天進行投彈訓練。經過一番努力，嚮導轟炸機的投彈技術大大提高，在三千米高度投彈誤差一般不超過三十米。這就保證了百分之八十的命中率，就是說，十個攻擊單位有八個可以命中目標。對艦船的水平轟炸能達到這樣高的命中率，是非常成功的。 九州略圖 　　當這些訓練在順利進行的時候，海軍首腦還遲遲未能決定是否在南線作戰的同時空襲珍珠港。籠統地說，聯合艦隊主張空襲珍珠港，而東京的軍令部則加以反對。這是不易解決的根本性難題。 　　戰爭指導者當時是這樣想的： 　　在歐洲，德軍以破竹之勢展開攻勢，斯大林格勒的陷落也迫在眉捷了。到了春天，德軍將席捲整個蘇聯並在英國本土登陸，從而控制整個歐洲。這樣，美國在大西洋就將受到嚴重威脅，自然要忙於保衛它那幅員遼闊的國土，而無暇把手伸到日本及其作戰地區。只要日本在這以前保住南方資源地區，鞏固這一戰略態勢，逐步控制太平洋，那麼，日本所佔的優勢便是不可動搖的，美國國內的輿論也會趨向主張跟日本媾和。 　　至此，日本就名副其實地成為亞洲的盟主。只要開戰後日本能維持半年到一年就可以了，又何苦冒著風險進行珍珠港作戰呢。軍艦是寶貴的，出動這麼寶貴的六艘航空母艦，一旦遭到太平洋艦隊的反擊而被擊沉的話，其後果則不堪設想，南線作戰勢必受到極大影響。他們認為，德國眼看要對美國構成極大壓力，因此日本無需去冒此風險。 　　總之，發動戰爭的頭頭們的根本觀點是想趁火打劫。他們想問題的第一個前提是德軍的勝利，第二個前提還是德軍的勝利。然而，正如美國著名評論家埃德加·斯諾在他最近的著作中指出的那樣，日本發動戰爭僅僅一個月後，德軍即在斯大林格勒潰退，從此，一蹶不振。如果日本再忍耐一個月，它就可以避免災難性的後果了。這是日本的戰爭最高指導者的重大失算。 　　日本的戰爭指導者不管多麼急於求成和暴跳如雷，但誰也沒有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跟美國正面對壘而能取勝，就是說，他們幾乎都想依靠別人。 　　山本長官以及海軍作戰部隊的其他大部分首腦，都不贊同南線作戰第一主義的軍令部的見解。山本長官等人認為，日本海軍同時在兩個正面上作戰，完全是力不從心的。縱然要開始南線作戰，也有必要——甚至可以說——更加需要打美國太平洋艦隊。不僅如此，寧可以珍珠港作為主要作戰方向，一舉埋葬美國太平洋艦隊，並由陸軍在夏威夷登陸，並予以佔領。否則，不用說一年，日本連半年也頂不住。 　　意見紛紛，莫衷一是。甚至還有提出要把開往珍珠港的航空母艦減掉一半的，這使聯合艦隊的首腦很惱火。 　　這種意見認為，把六艘航空母艦全開出去，萬一失敗，六艘可能全部丟掉。航空母艦是很寶貴的，先拿一半即三艘出去。活象個慳吝成性的賭棍。但出動三艘是不頂事的，只有出動六艘才可望得手而保全自己無損；出動三艘，不但不能達成預期戰果，弄得不好，反而可能全部被殲。面對聯合艦隊方面的強烈反對，東京的海軍首腦部門只好收回原案。但是，同作戰部隊的關係總是彆扭。 　　日子一天天過得很快。日美關係毫無好轉的趨勢，一部分政府首腦人物暗自認為不得不開戰了。事到如今，海軍內部也不該一天到晚再爭論不休了，而且作戰部隊最高指揮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是堅決主張襲擊珍珠港的。他聲稱，如果不採納這個計劃，他決意辭職。面對二者擇一的嚴峻局面，永野軍令部總長不得不迅速作出裁決。 　　文件表明，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三日，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到東京時，永野軍令部總長批准了山本的計劃。至此，總算正式決定了襲擊珍珠港的海軍作戰計劃。 第五章　單冠灣集結 一、大本營海軍部 二、集合命令 三、對開戰的不安 四、蔭蔽行動 五、擇捉島的機動部隊 一、大本營海軍部[注]第一號命令 　　日美之間的緊張氣氛，越來越瀕於破裂的地步。美國國務卿科德爾·赫爾和野村大使雖然進行了極其緊張的談判，但日本政府繼續堅持它的主張，寸步不讓。 　　一般日本人也逐漸感覺到，一觸即發的戰爭烏雲開始籠罩太平洋上空。但是，日本報紙每天大量報道官方消息，說什麼日本政府絕不放棄最後一線和平希望，決心繼續盡最大努力，調整日美關係。與此同時，報紙上卻又大放厥詞說：美國要求日本從法屬印度支那撤兵，等於逼迫日本自殺；美國是蠻橫無理的，而日本則是一貫主張和平的；為了避免戰爭，日本不惜作出最大的讓步；如此等等。 　　總之，這些宣傳報道充分說明戰爭指導者愚弄人民的伎倆，他們企圖使日本人民相信，一切都是美國不對；日本即便投入戰爭，也是迫不得已的自衛戰爭，是為了從美英的壓迫下解放東亞各民族，為奠定世界和平基礎而進行的「聖戰」。 　　日本政府一手控制了全部宣傳機器，進行了上述對內宣傳，但是在人民中間卻流傳著這樣一些議論：「見鬼去吧，日本早就要打仗了。哪裡想什麼和平，說什麼為調整日美關係作最後努力，不過是麻痹美國的權宜之計罷了！」 　　十一月五日，當來棲三郎作為特命全權大使從羽田機場出發，取道香港飛往美國的時候，報紙把他稱為協助野村駐美大使、使太平洋恢復和平的使者，並寫道：「……這是盡了最後的努力，但願成功！」可是，人民中間流傳著這樣一些議論：「去他的吧。這也不過是打掩護，聯合艦隊不是早就出港了嗎！」 　　當時，日本人民簡直難以判斷真偽。因為那個時候，保密極端嚴格，當局還加強了言論統制，艦隊的行動全不為人所知。日本列島海岸線很長，到處都有艦隊的隱蔽場所。 　　俗話說，無風不起浪。街談巷議的事不可小視。在那些模模糊糊難以捉摸的傳說背後，往往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事情的真相。 　　來棲大使飛往美國的這一天——十一月五日，大本營海軍部為了準備打仗，制訂了海軍對美英荷作戰計劃，同時還發布了命令聯合艦隊開始作戰準備的《大本營海軍部第一號命令》。 大本營海軍部第一號命令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 奉敕　軍令部總長　永野修身 　　茲命令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 　　一、為帝國之自存自衛，恐不得不對美英荷開戰；有鑒於此，務於十二月上旬完成各項作戰準備。 　　二、所需之作戰準備，由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實施。 　　三、有關具體事項，由軍令部總長下達指示。 　　根據上述命令，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立即命令所轄全艦隊進行作戰準備，並向南雲海軍中將率領的空襲珍珠港的機動部隊下達了下述命令，略稱：「機動部隊務必極為蔭蔽地於十一月二十二日前在單冠灣集結，並加油完畢。」 二、集合命令 　　在九州各地的航空基地，飛行隊仍然全力以赴地繼續猛烈訓練。一天，在鹿兒島航空基地，淵田海軍中佐接到無線電兵送來的一份電報： 　　 「各飛行隊長立即到旗艦『赤城號』集合。」 　　盼望已久的事終於來到了。 　　 「總隊長，到底盼出頭啦！」村田海軍少佐興緻勃勃地走進來說。 　　 「嗯。」 　　他倆會意地互相瞟了一眼。這份簡單的電文意味著什麼，他倆是清楚的。 　　 「總隊長，照這個勁頭，也許比預想的還要早吧！」村田海軍少佐悄悄地說。 　　在這之前，南雲海軍中將曾作指示：「出師準備的訓練工作務於十一月十五日前完成。」現在，時間也許還要提前。 　　 「來棲大使前幾天才去美國，作戰行動不至於這麼快開始吧。」 　　 「可是……」村田海軍少佐神色有些緊張地說，「聽說，大本營海軍部已經下達了著手作戰準備的大本營海軍部命令呢！」 　　 「誰說的？」淵田海軍中佐睜大眼睛說。 　　 「說不上是誰說的，只是偶爾聽說。」村田海軍少佐支吾地說。 　　 「都在議論嗎？」淵田海軍中佐閃爍著逼人的眼光。 　　 「不是。只有少數人。」 　　 「都有誰？」 　　村田海軍少佐沉默了。淵田海軍中佐望了望他，便轉移視線，也不再談這件事了。「不過，大夥幹得不錯啊！」 　　 「是的，本領是靠得住的，隨時都用得上。」 　　 「這一點倒可以放心，問題是準備工作怎樣。現在還不知道啥時候打，真要是打的話，還不知道準備工作是否來得及。」 　　 「我也擔心這一點。改2型魚雷，到現在還沒發下來呢。」 　　改2型魚雷，就是前面提到的裝有穩定器的那種魚雷。 　　魚雷攻擊是一種海上作戰手段，所以，在海上，從飛機上發射魚雷時，魚雷下潛深度的大小是無關緊要的。在魚雷強度允許範圍內，魚雷發射高度越高，越有利於攻擊。當時，由於魚雷的強度有所提高，以及魚雷上裝的框板改進了魚雷的入水狀態，所以，已經進步到可以在一百米高度上發射魚雷。為了在水深只有十二米的珍珠港實施魚雷攻擊，到了九月才匆匆忙忙開始淺海魚雷攻擊訓練。這次訓練完全是臨陣磨槍，而且只考慮到原先的老辦法——盡量降低魚雷發射高度。但是，這樣做畢竟有個限度。於是想到能不能在魚雷本身找點竅門，這才想出裝穩定器。這樣，問題算是基本解決了。那時，這種改2型魚雷還沒有提供給艦隊實際使用，只是魚雷機隊有這種魚雷，用它進行訓練罷了。 　　 「在這個問題上，源田參謀費了不少心血。這期間，他整天奔走，催促中央早日供應。而且，還考慮到萬一到了最後時刻才拿到的話，光靠第一航空艦隊的魚雷調試班一定來不及進行調試，所以，還安排好派橫須賀航空隊的兵器練習生到大村工廠去支援哩！」淵田說。 三、對開戰的不安 　　淵田海軍中佐邊說邊想，雖然進行了緊張的準備和訓練，但究竟是真要打還是只為了有備無患呢，簡直叫人摸不透。因為根本不明白為什麼非打不可，敵對心理也就無從立即產生。不過長期以來一直以為美國是日本的宿敵，早晚有一天要打而已，而大家也只是為這一天日夜進行訓練，不斷掌握戰爭技術和知識。即是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說是這一天快來了，大家才迫不得已拼死拼活地進行了猛烈的訓練，如果這些準備和訓練都白費的話，真叫人不甘心。可能的話，自己願意站在這支精銳部隊的前列，英姿煥發，參加劃時代的大空襲。日俄戰爭結束的時候，自己年紀很小，那時就立志做一個軍人，並夢想有朝一日叱吒風雲，指揮三軍。這個夢想很快就要實現了。 　　現在真的要跟美國打仗了。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些可怕。這場戰爭，準備在哪裡結束呢？打到美國大陸，兵臨城下，使美國就範，是絕對做不到的。估計不會成為長期戰爭，但是，就是象現在想像的那樣，阻擊殲滅美國太平洋艦隊，從而掌握了西太平洋的制海權，也不過是贏得一年半載的時間罷了。美國勢必依靠它的物力，捲土重來。問題在於航空兵力，而這樣打起來便形成消耗戰。自己所知有限，但日本跟美國打仗，能否穩操勝券，毫無把握。 　　中國事變 [ 譯者註：指蘆溝橋事變。 ] 爆發以來，已經有五年了，連重慶、昆明也拿不下來，戰局未了，又要在整個太平洋上張手，同美國對壘，捲入世界大戰的漩渦。到底行不行呢？ 　　襲擊珍珠港這一仗，如果只是當前作戰目的，可望成功。但以後怎麼辦？日本的最高戰爭指導者無疑十分了解美國的工業生產能力，然而還是決心要同美國打仗。美國的工業生產能力，對貧困的日本來說，何止是羨慕，簡直是天文數字，看來這並非是誇大其詞的。 　　淵田海軍中佐想到這裡，不免感到憂鬱。 　　 「南雲司令長官不肯輕易贊同襲擊珍珠港，也許道理就在於此吧。」淵田海軍中佐乘車去志布志灣，在車裡反覆在想：「來棲大使赴美談判說不定會成功，到那時，機動部隊就得即刻返航，而我們進行的劇烈訓練，以後或許會成為笑料了。」 　　不出所料，他們從南雲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那裡得知十一月五日《大本營海軍部第一號命令》的內容；根據該命令，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命令機動部隊於十一月二十二日前在單冠灣集結；雖然開戰日期沒有最後確定，但已定於X日進行襲擊；機動部隊各艦艇，預定十一月十五日左右從內地出發。聽到這些，作為軍人，又有一番新的感慨，決心共赴國難。飛行隊長們在這以前只是模模糊糊有所感覺，現在知道了空襲珍珠港計劃中規定的各攻擊隊的兵力編成和攻擊目標，每個人都深感重任在身，不禁全身筋肉都緊張起來。 　　日本同美國打仗，等於同全世界打仗。 　　這是日本有史以來前所未有的大事件。日本是遠東的一個小島國，直到不久以前，它在世界地圖上甚至連顏色都不易辨認得清；就是這個曾經被四艘黑船 [ 譯者註：十八世紀歐美各國開到日本的輪船均為黑色。 ] [ cdhyy註：指一八五三年，美國馬修·佩裏海軍准將在江戶灣的「炮艦外交」，由此敲開日本的國門。 ] 嚇壞了的日本，也曾經把冒著黑煙的火車誤認為地上輪船而驚訝不已的日本，現在竟要把世界先進國家作為自己的對手，準備在戰場上較量一番。襲擊珍珠港是日本海軍創立以來，在年度作戰計劃中從來想也不敢想的。這個計劃已經不是一種妄想，而是成為擺在他們面前的現實了，而且還要由他們承擔這一使命。他們並沒有動搖，他們都是鬥志昂揚的軍人。 四、蔭蔽行動 　　準備開戰，準備開戰！ 　　正當日本人民對來棲大使赴美結果表示關注，對日美間的最後談判寄予期望的時候，日本海軍卻在緊張地進行作戰準備。 　　十一月十日，在九州各航空基地從事訓練的機動部隊各飛行隊全部返回各自航空母艦後，第一航空艦隊所屬「赤城號」、「加賀號」、「蒼龍號」、「飛龍號」、「翔鶴號」和「瑞鶴號」共六艘航空母艦，出發到土佐灣外，以當時停在佐伯灣的、由山本海軍大將直接統率的戰列艦部隊為假定目標，連續進行了三次空襲珍珠港的演習。這是出師準備訓練工作的大總結。至此，要求密切配合的集體演習結束了。做到了上下之間同心同德，也加強了各飛行隊之間的互相信任。之後，他們又飛回九州的所在基地；編入機動部隊的艦艇，返回所在軍港，進行出發準備工作。 　　十一月十五日前後，第一航空艦隊所屬各飛行隊撤出航空基地，返回了航空母艦。基地空了，於是由九州方面的第十二聯合航空隊屬下各教練航空隊的教練部隊進駐，以代替第一航空艦隊的飛行隊。擁有四百架飛機的龐大飛行部隊原來在這裡不分晝夜進行了飛行訓練，如果它們突然消失，不論怎樣注意保密，都會立即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更不可能躲過機敏的敵人諜報機關。於是，為了掩人耳目，對九州各航空基地如此重大的變化，進行了巧妙的偽裝，原來戰鬥機所在的基地調來另一批戰鬥機，原來俯衝轟炸機所在的基地也進駐了另一批俯衝轟炸機；鹿兒島、出水、笠野原、富高和佐伯等基地，仍然有大批飛機不停地在飛行；在通訊方面，主力部隊和這裡的教練部隊之間接連不斷互發假報， [ 譯者註：沒有任何意思的電報，目的是迷惑敵人，以假亂真。 ] 保持了原來的通訊量。 　　在此期間，襲擊珍珠港的機動部隊艦隻，以不同的航線，各自從所在地點悄悄出發，一艘、兩艘地駛往單冠灣。為了防備美國潛艇可能在本土附近進行監視，艦艇出發時，特別注意採取了防潛警戒措施。 　　艦隻一旦被敵人發現或跟蹤，整個計劃就會落空。由三十多艘艦船編成的龐大艦隊將要在單冠灣集中，這就特別要注意航路選擇問題，使航線遠離商船航道，有的艦隻繞道太平洋，有的取道日本海前往單冠灣。各艦船以及艦載機的收發報機一律加了鉛封，實施了嚴格的無線電封閉。十一月十七日，旗艦「赤城號」由兩艘驅逐艦護航，從佐伯灣出發，繞道南方諸島， [ 譯者註：包括小笠原群島，硫黃島、南鳥島等島嶼。 ] 迂迴太平洋，然後一路北上，駛往單冠灣。 　　在「赤城號」從佐伯灣出發的時候，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從停在佐伯灣的聯合艦隊旗艦「長門號」，來到「赤城號」送行，接見了第一航空艦隊的首腦、艦長和飛行隊長，並作了訓示。他勉勵大家說： 　　 「我們這次行動，目的在於當萬一不得不對美國開戰的時候，就劈頭攻擊停在珍珠港方面的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所以，這次作戰的成敗，將決定我們今後整個作戰的命運。 　　 「我們固然排除了一切困難，制訂了著眼於出敵不意的作戰計劃，但是，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海軍上將，就其經歷來看，是一位有遠見卓識的海軍將領，他極為仔細、慎重。因此，不難想像，為了對付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態，他們採取了周密的警戒措施。諸位要充分預計到有可能實施強攻，絕不能粗心大意。」 　　山本海軍大將仍然是那樣的精悍，卻也顯出悲壯的神色。他在開戰問題上持反對意見，但又是襲擊珍珠港的倡議者。正因為他充分了解美國的實力，才主張必須首先攻擊太平洋艦隊。他在當年日本海軍榮獲大勝的日本海海戰中，曾是少尉候補生，而如今作為海外部隊最高指揮官，將在遼闊的太平洋上同美國決一雌雄。然而，作戰方式已經跟從前完全不同了。即使襲擊珍珠港成功，也未必能決定整個太平洋戰局。但這次作戰如果失敗，日本海軍將把老本輸光，前景將是漆黑一團，所以，山本海軍大將神色悲壯並不奇怪。 　　山本長官作完訓示後，突然走到飛行隊長行列跟前，默默地同淵田海軍中佐握了手。長官凝望著淵田，表現了他對部下的絕對信賴；淵田海軍中佐以必勝的目光，回答了長官。 　　入夜，機動部隊旗艦「赤城號」起錨。這艘巨艦實行了燈火管制，在夜幕下悄悄地由豐後水道南下。在航程中，在福島縣鹽屋崎附近，「赤城號」的全部艦載機從母艦上起飛，進行了最後一次空襲訓練。十一月二十一日，在驅逐艦引導下，「赤城號」駛入了單冠灣。 五、擇捉島的機動部隊 　　在南北綿延的日本列島北面，緊靠北海道東端根室海峽有千島群島的國後島，再往北越過國後水道，就是群島中最大的島——擇捉島。它是個細長條，從東北伸向西南，東西長約二百公里。島的中部南岸有單冠灣；它的外港叫年萌港，內港叫天寧港。它們都是一些小漁港，幾乎不為人們所注意。通常只有漁汛季節時這裡才是漁船的集散地。這是北方一個偏僻的港口。 　　千島的冬天來得很早，十一月便開始下雪。除了北海道的班船偶爾來這裡給島民運送糧食外，再沒有什麼人到這裡訪問了。冬天，隨著大雪紛飛，島上顯得安靜和平。 　　就在這個偏僻的單冠灣，使島民深為震驚的事發生了——艦隊進港。 　　一艘、兩艘……，越來越多。島上的兒童爬上高坡數數，大小艦隻總共將近四十艘，其中，還有隻聽說過而未曾見過的戰列艦和航空母艦！ 　　 「怎麼一回事？是演習吧！」 　　十一月二十二日，在島民的紛紛議論中，「加賀號」最後駛入了單冠灣。到此，整個機動部隊集結完畢。 　　在這裡集結的機動部隊的艦船有：「赤城號」、「加賀號」、「蒼龍號」、「飛龍號」、「翔鶴號」和「瑞鶴號」六艘航空母艦，「比睿號」和「霧島號」兩艘高速戰列艦，「利根號」和「築摩號」兩艘重巡洋艦，「阿武隈號」輕巡洋艦，「浦風號」、「磯風號」、「谷風號」、「濱風號」、「霞號」、「霰號」、「陽炎號」、「不知火號」和「秋雲號」九艘驅逐艦，「伊－19號」、「伊－21號」和「伊－23號」三艘潛艇，「極東丸」、「健洋丸」、「國洋丸」、「神國丸」、「曙丸」、「東邦丸」、「東榮丸」和「日本丸」八艘油船。此外，還有大湊警備府派出的一些警戒艦艇和補給船隻。 　　如此規模的艦隊進港，島民怎能不震驚呢。使島民尤為驚異的是，艦隊一進港，就切斷了擇捉島同島外的一切聯繫。全島如同裝在悶葫蘆里一般，不僅斷絕了交通，通信聯繫也斷絕了。只有大湊警備府的警戒艦艇在擇捉島周圍進行警戒。這件事自然不會事先通知島民。擇捉島是個不能自給自足的小島，它要靠班船從根室運來糧食。現在這船不能來了。為了保障這期間的島民生活，海軍專門派了補給船，給島民運來糧食和其他生活必需品。機動部隊從這裡出發後，這些補給船和警戒艦艇繼續留在單冠灣，與島民一樣不能向外通訊。這些措施，直到十二月八日日本當局宣布開戰時才解除。 　　可見，日本海軍為了保守襲擊珍珠港的秘密企圖所採取的措施，是很周到的。珍珠港作戰計劃與一般作戰計劃單獨分開，只通知有關部隊，而且在有關部隊中，直到機動部隊從單冠灣出發之前，才只有一小部分有關人員得到通知，別人全不曉得。 　　機動部隊出發的時候，沒有那種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出征的堂皇場面；艦員沒有一個人跟自己的親屬說一句告別的話。由於準備作戰，不需要的東西都不留在艦上。當然，私人自備品也不例外。這些私人物品還不準直接寄回家裡，要由所在軍港的艦船倉庫保管到開戰的那一天。對私人信件也同樣處理。寫給父母、妻子和子女的所有私人信件，一律進行了檢查，而且還扣押到開戰那一天才發出。這種種情況使人們嘗到了悲歡離合的滋味。可以想像，有的新婚丈夫可能每天給自己的新婦寫兩封信，而留在家裡朝朝暮暮盼望丈夫家信的新婦就要望斷秋水了。 　　把自己的作戰意圖嚴格保密，乘敵人不備而攻擊之，乃是作戰的要訣。自從地球上開始有戰爭以來，這是東西方古今的兵家常理。所以，就嚴守軍事機密本身來說，不能說是偷襲。所謂偷襲，是從軍事上攻擊而言的。為了尋求防止戰爭的途徑，日本派了代表到華盛頓，繼續同美國進行交涉。如果這期間不通知對方停止談判就忽然大打出手，那就是偷襲了。 　　嚴格保守作戰意圖的機密並不是偷襲的前提。當時，日本海軍的作戰思想是，對美作戰即指阻擊決戰。這已是一種常識。對此，美國海軍也是清楚的。那麼，一旦日美開戰，美國艦隊對珍珠港遭到日本艦隊空襲的可能性估計到什麼程度，這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日本嚴格保守作戰意圖的機密，就是為了這一點。這就是軍事奇襲。 　　作戰部隊做夢也沒想到要用奇襲放第一槍來代替宣戰通告。他們以為，在開始攻擊之前，是會發出宣戰通告的。因此，擔任空襲攻擊部隊總指揮官的淵田海軍中佐，當他下達攻擊命令時，為了使之與預定的攻擊時間分秒不差，不知費了多少心思。 　　這姑且不談，根據以上觀點，機動部隊的官兵對於一切保密措施都是心甘情願的。就擇捉島的那一段情況來說，人們也絲毫不感到奇怪。大家認為，這是為了打勝仗而應當忍受的。 　　二十二日「加賀號」駛入單冠灣後，機動部隊集結完畢。「加賀號」姍姍來遲是有原因的。問題發生於改2型魚雷。這種魚雷是由大村海軍飛機工廠加工改裝的。機動部隊從內地出發的時候，工廠仍然沒有把這種魚雷如數交清。「加賀號」當時正在佐世保軍港，所以決定把它暫時留下來，等所欠的那部分魚雷。真是緊急備戰啊！ 　　炸彈的情況也是如此。水平轟炸機隊使用的八百公斤穿甲炸彈是用戰列艦的十六英寸炮彈臨時改裝的。炸彈倒是好不容易趕製出來了。但是，機動部隊快要起航的時候又發現，水平轟炸機原來的投彈裝置裝不上這種炸彈。時間很緊，一時弄得不知所措。最後，工廠的工人只好上艦，在機動部隊駛往單冠灣途中，在航空母艦上改裝水平轟炸機的投彈裝置，好歹總算完成了任務。 　　從上述種種事例來看，至少海軍當局並不是早就打算跟美國打仗的。誠然，日本海軍是以美國為假想敵實行擴軍備戰的，也制定了一套阻擊作戰的方針，並自詡有一支達到世界先進水平的均勢艦隊。看上去好象起到了保衛和平的作用。至少在當時是感到安全的。然而，形勢已經發生了變化。在以航空軍備為中心的、名符其實的總體戰大變革面前，過去的那種艦隊決戰主義的軍備已經顯得毫無價值了。在基本上以航空兵為主的奇襲珍珠港的計划上，暴露出作戰準備工作搞得太不象樣了。那麼，日本當局為什麼不能再進一步，趁此機會進行反省，迴避戰爭呢？雖然事後發牢騷無濟於事，但日本人民是很想知道的。 附表：機動部隊編製 機動部隊 編製區分 指揮官 兵力 任務 空襲部隊 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　南雲忠一海軍中將 南雲海軍中將直接率領 航空母艦六艘： 「赤城號」、「加賀號」、「蒼龍號」、「飛龍號」、「翔鶴號」、「瑞鶴號」 　　 空襲 警戒部隊 第一驅逐艦戰隊司令官大森仙太郎海軍少將 輕巡洋艦一艘：「阿武隈號」 警戒，掩護 驅逐艦九艘：「浦風號」、「磯風號」、「谷風號」、「濱風號」、「霞號」、「霰號」、「陽炎號」、「不知火號」、「秋雲號」 支援部隊 第三戰列艦戰隊司令官三川軍一海軍少將 戰列艦兩艘：「比睿號」、「霧島號」 警戒，支援 重巡洋艦兩艘：「利根號」、「築摩號」 巡邏部隊 第二潛艇分隊司令今和泉喜次郎海軍大佐 潛艇三艘：「伊－19號」、「伊－2l號」、「伊－23號」 航路巡邏 中途島破壞隊 第七驅逐艦分隊司令小西要人海軍大佐 驅逐艦兩艘：「曙號」、「潮號」 襲擊中途島航空基地 補給部隊 「極東丸」特務艦艦長 油船八艘：「極東丸」、「健洋丸」、「國洋丸」、「神國丸」、「曙丸」、「東邦丸」、「東榮丸」、「日本丸」 加油 第六章　兩個作戰聯席會議 一、會議繼續到深夜 二、航路選定問題 三、海上加油問題 四、起飛地點 五、起飛時間 六、攻擊目標 七、搜索和警戒 八、北海怒濤 九、在沙盤模型前 一、會議繼續到深夜 　　 「加賀號」進港的第二天，即十一月二十三日，在旗艦「赤城號」上，召開了兩個會議。其一是機動部隊各艦主管人員作戰聯席會議，其二是機動部隊全體飛行軍官作戰聯席會議。 　　主管人員聯席會議就機動部隊行動，從各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磋商。這是一件非常吃力的工作。在到達目的地以前，無論如何不能讓美方知道機動部隊的動靜。太平洋雖然遼闊，但要使這支具有三十多艘艦船的龐大艦隊在航程中保持絕對秘密，是非常困難的。一不當心，進入了敵人的巡邏圈，這次作戰就會全盤垮台。況且，美國方面也已經感到日美關係瀕於危機，所以，必定戒備森嚴。會議從早晨開到深夜，進行了縝密的研究。 　　飛行軍官作戰聯席會議專門研究了攻擊計劃。這個會議幾乎也開了一整夜。無須說，這兩個會議研究的是有關珍珠港襲擊作戰的問題。 　　珍珠港的作戰計劃，是根據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的意圖，通過海軍航空界元老大西瀧次郎海軍少將，由第一航空艦隊參謀源田海軍中佐秘密研究的，這一構思，直到被納入海軍作戰計劃之後，才正式成為機動部隊的作戰計劃並加以具體化。二十三日作戰聯席會議上，就這個作戰計劃作了說明和問題解答，討論了飛行隊之間的相互聯繫。會上提出的問題和要求，還是集中到當初制訂計劃時就擔心的那些老問題上。制定計劃時到底存在哪些問題？現在簡單地介紹一下。 　　首先是部隊行動問題。 二、航路選定問題 　　由本土出發攻擊夏威夷，通常有三條航路可以考慮。其一是，由阿留申群島南下的北方航路；其二是，商船航道的中央航路；其三是，經過馬紹爾群島，從西南方向接近的南方航路。三條航路各有利弊。 　　先看一下北方航路。這條航路遠離美國岸基飛機的巡邏圈，同商船相遇的可能性也很小，便於保守我方秘密意圖，但估計浪大霧多，海上加油和大艦隊航行將非常困難。 　　中央航路和南方航路與此完全相反：海面平穩，海上加油和航行也比較容易。特別是如果從馬紹爾群島出擊，除了續航力較小的驅逐艦外，其餘軍艦無需在海上加油。但是，這條航路靠近威克島、中途島、帕爾米拉島和約翰斯頓島各海域，等於穿過美軍巡邏圈，所以，不被美國巡邏機發現是不大可能的。取北方航路還是取南方航路，取決於把重點放在海上加油還是放在奇襲。加油和奇襲是這次作戰的兩大關鍵，缺一不可，否則，難以完成這次作戰。但加油的困難，通過機動部隊本身的努力，總是可以克服的。然而奇襲問題，一旦被對方察覺，就將告吹了，而不取決於單方面的努力。因此，最後決定取奇襲成功把握較大的北方航路。下一個問題就是海上加油了。 三、海上加油問題 　　首先，對大型軍艦海上拖拽加油法進行了研究和訓練，同時，各艦在提高續航力方面也想了一些辦法並進行了準備。走北方航路時，除了「加賀號」、「瑞鶴號」、「翔鶴號」三艘航空母艦，「比睿號」、「霧島號」兩艘戰列艦，及「利根號」、「築摩號」兩艘重巡洋艦外，機動部隊的其餘艦隻都需要在海上加油。於是，對油船的拖拽加油裝置進行了緊急改裝，並抓緊利用風浪天氣進行了海上加油訓練。另一方面，為了提高續航力，艦內所有空地包括通道都堆滿了裝滿柴油的油桶。柴油桶在艦內堆積如山。為了節省一滴柴油，規定了嚴格的用油制度，照明燈數減少了，淡水不得浪費，艦員不得洗澡。這樣，萬一風浪很大，不能在海上加油時，各艦可以在進行空襲之後保持返航一半航程的續航力(航至東經160°一線)。另外還考慮到如果遇到異常惡劣的風浪天氣，為了安全，不得不把油桶扔到海里的時候，至少可以保證部隊脫離敵機的作戰範圍。採取這些措施，各艦以十四節 [ 譯者註：指每小時航速為十四海里。 ] 航速航行時，可以達到下表所示的續航力。 機動部隊有關艦隻續航力表(航速14節時) 艦名 燃油艙載滿燃油時 除燃油艙外艦內另載燃油時 「赤城號」航空母艦 9,200海里 11,500海里 「加賀號」航空母艦 13,400海里 　 「蒼龍號」航空母艦 8,600海里 10,600海里 「飛龍號」航空母艦 8,600海里 10,600海里 「瑞鶴號」航空母艦 15,400海里 　 「翔鶴號」航空母艦 15,400海里 　 「比叡號」戰列艦 13,000海里 　 「霧島號」戰列艦 13,000海里 　 「利根號」重巡洋艦 12,000海里 14,500海里 「築摩號」重巡洋艦 12,000海里 14,500海里 「阿武隈號」輕巡洋艦 5,700海里 　 驅逐艦 5,700海里 　 　　如上表所示，以旗艦「阿武隈號」為首的警戒部隊(「阿武隈號」、「浦風號」、「磯風號」、「谷風號」、「濱風號」、「霞號」、「霰號」、「陽炎號」、「不知火號」和「秋雲號」)，需要在海上加油。萬一風浪天氣連續不斷，確實無法在海上加油時，準備讓警戒部隊中途返航，由機動部隊單獨衝鋒陷陣。總之，艦隊只要到達飛機起飛地點就行了，以後的事就看飛行隊了。機動部隊有能力同敵人進行炮戰或魚雷戰，這一點不必擔心。設法把飛機平安無事地運到起飛地點，這就是機動部隊壓倒一切的任務。就上述問題來看，機動部隊的行動問題成為主管人員作戰聯席會議上的中心議題，是不奇怪的。 　　二十三日在「赤城號」上召集的飛行軍官聯席會議，主要是介紹了空襲珍珠港的計劃並磋商有關問題。除了飛行隊長外，一般飛行軍官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計劃的。 　　不過各飛行隊長領導訓練工作時就己領會過這個計划了，因此當大家聽到計劃的具體內容時，僅僅感到原來如此而已。各飛行隊經過反覆訓練達到的水平完全符合作戰要求。飛行隊長和飛行員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可以說，機動部隊各飛行隊是當時日本海軍航空部隊中最精銳的部隊。 　　基幹部隊則是由第一航空母艦戰隊(「赤城號」和「加賀號」)和第二航空母艦戰隊(「蒼龍號」和「飛龍號」)原有的飛行員以及插入他們中間的第四航空母艦戰隊(「龍驤號」和「大鷹號」)的全體飛行員編成的。新編的第五航空母艦戰隊(「瑞鶴號」和「翔鶴號」)的飛行員，雖說訓練水平不及基幹部隊，也還是由各教練航空隊中選拔水平比較好的教官(軍官)和教員(士官)補充的。總之，為了執行這次空襲計劃而調遣的飛行隊是信心十足的精銳部隊。 　　那麼空襲珍珠港計劃的詳細內容又是怎樣的呢？ 四、起飛地點 　　飛機從航空母艦起飛的地點離珍珠港越近越好。雖然離珍珠港越近越容易被敵人發現，但離太遠的話，飛行時間長，從而增加飛行員的疲勞，影響魚雷攻擊和轟炸的命中率，而且在完成攻擊後返航也比較辛苦。缺乏海上飛行經驗的戰鬥機要單獨返航就更加困難。另外，如果需要對珍珠港進行反覆攻擊，還必須考慮到縮短路途上的飛行時間。從各種角度權衡考慮，最後決定起飛地點在瓦胡島以北二百海里。當時飛行隊的航速是一百二十節(時速二百三十公里)，從部隊在上空集合到飛抵目標，大抵需要兩小時。 五、起飛時間 　　前面談到，由於第五航空母艦戰隊編入機動部隊，實施拂曉攻擊有了困難，乃把拂曉攻擊改成白天攻擊，即在日出前一小時從航空母艦起飛。十二月上旬，檀香山日出時間大約是七時(東京時間二時三十分)，起飛時間預定為X日(X日即為實施攻擊的開戰日，當時還未確定具體日期)的六時正(東京時間一時三十分)。 六、攻擊目標 　　從空襲珍珠港的作戰目的來說，主要攻擊目標自然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即航空母艦和戰列艦。當時，日本海軍準確地知道，美國在夏威夷方面有「列剋星敦號」、「約克城號」、「大黃蜂號」和「企業號」四艘航空母艦。還得到情報說，「薩拉托加號」航空母艦正在美國西海岸聖地亞哥軍港修理，估計一個月後竣工。至於戰列艦，據信，在夏威夷方面有八艘，即「西弗吉尼亞號」、「馬里蘭號」、「加利福尼亞號」、「田納西號」、「亞利桑那號」、「賓夕法尼亞號」、「內華達號」和「俄克拉荷馬號」。以上四艘航空母艦和八艘戰列艦被列為主要攻擊目標。 　　機動部隊的飛行員，對美國艦船識別，事先進行了不厭其煩的訓練。各飛行隊都備有美國各種軍艦模型，飛行員利用訓練間隙，從縱橫面、自上而下以及斜角進行觀察，以練習識別這些美國軍艦。譬如，哪一艘軍艦有幾個煙囪，艦橋在左舷還是右舷，是籠式桅還是三角桅等，飛行員甚至連做夢也在琢磨。他們對本國艦船的識別能力很差，但識別美國艦船，特別是航空母艦和戰列艦，則萬無一失。 　　有這麼一段插曲：新造的「瑞鶴號」和「翔鶴號」這兩艘航空母艦外形很相似，簡直無法區別。有一次演習時，一位飛行員誤把「翔鶴號」當成了「瑞鶴號」，直到降落後才知道弄錯了。那個飛行員說：「要是美國航空母艦，准不會弄錯哩！」惹得大夥哄堂大笑。 　　要幹掉這十二艘主力艦，至少幹掉其中一半，使太平洋艦隊一年左右，至少是半年左右無法行動，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如果是海上作戰，可以一舉把敵艦擊沉，使它埋葬于海底藻叢之中。現在的問題是，敵人的艦隊停在修理設備完備的軍港里。那裡水深只有十米。如果敵艦吃水七米，只要下沉三米就接觸海底了。敵艦「沉沒」後，如果傾斜不厲害的話，艙面甲板也許還沾不到海水，用不著費很長時間就可以打撈上來。這樣的話，就太沒有意思了。所以，必須把敵艦徹底炸毀才行。後來，大本營發表襲擊珍珠港戰果時，開始使用了「轟沉」這樣的措詞，這也許是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字眼。 　　下一步是選定攻擊目標數，這就必須判斷攻擊效果。首先看魚雷攻擊。魚雷機隊一共是四十架飛機，使用的魚雷重八百公斤，其中炸藥量約二百公斤。要使戰列艦或航空母艦這樣的大型軍艦受到致命打擊，至少需要命中三條魚雷，以便破壞它的水下部分，使它傾覆。 　　四十架魚雷機對在泊敵艦實施超淺海魚雷攻擊，究竟能有多大命中率呢？有的魚雷機可能被敵人高射炮火擊落，充其量最多能達到百分之六十的命中率，即命中二十四條魚雷。(每架魚雷機只能攜帶一條魚雷)以一艘艦需要命中三條魚雷計算，只要目標分配得當，可以擊沉八艘。魚雷機隊的四十架飛機共分為八個中隊，其中，四個六機編隊的中隊，四個四機編隊的中隊。每個中隊選定一個攻擊目標就可以了。魚雷機隊就這樣安排了對四艘航空母艦和四艘戰列艦的攻擊。 　　其次是判斷水平轟炸的效果。水平轟炸機隊共計五十架飛機，以五機編隊編成十個中隊。投彈高度是三千米中等高度。 　　水平轟炸效率比較差，轟炸程序死板，預計水平轟炸機隊會受到相當損失。實施水平轟炸時，進入轟炸航向後，猶如轅馬上套，駕駛人員絕不能東張西望。五機編隊各機之間要保持半架飛機的距離，以等高度和等航速組成嚴整的隊形。嚮導轟炸機的駕駛員需要有高超的技巧，及時修正航向，不能有一絲之差。編隊由嚮導轟炸機的投彈瞄準手引導，穩當地接近目標，一起投彈。當時的投彈裝置還不是電動的。後續轟炸機必須在嚮導轟炸機投彈的一剎那，拉動投彈索。這要有硬功夫才行。比如，第二架和第三架轟炸機的投彈時間不得遲於嚮導轟炸機投彈時間的百分之五秒，而第四架和第五架則不得遲於十分之一秒。這樣才能使炸彈的落點覆蓋目標，其中大致可以有一顆炸彈命中，即以五機編隊為一個攻擊單位時，五顆炸彈中有一顆命中。但十個攻擊單位並不一定都能捕捉到目標。大致上能保持百分之八十的捕捉率，即只有八個攻擊單位中的八顆炸彈命中目標。 　　水平轟炸是使用八百公斤穿甲炸彈，所以，一旦命中，效果很大。這種炸彈裝有延遲時間為零點二秒的延期引信，能夠穿透戰列艦的裝甲，使炸彈在艦內爆炸。因此，即使炸藥量不太大，但一旦在彈藥艙附近爆炸，就會引起大爆炸，那就真的把敵艦「轟沉」了。實際上，空襲珍珠港那天，「亞利桑那號」戰列艦就是由於命中一顆穿甲炸彈，引起了彈藥艙爆炸而完全沉沒的。 　　要使一艘戰列艦受到致命打擊，大體需要命中兩顆八百公斤炸彈。就是說，水平轟炸機隊可以搞掉四艘戰列艦。美國太平洋艦隊很可能兩艘戰列艦並排停泊在福特島東岸右側，而魚雷機隊是無法對停在內側的戰列艦實施魚雷攻擊的，所以，正好可以留給水平轟炸機隊去轟炸。 　　如果一切順利，有四十架飛機的魚雷機隊和五十架飛機的水平轟炸機隊，基本上可以給予美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十二艘大型軍艦以致命打擊。不過，在實際戰鬥中，目標的分配和轉移往往不會都能象事前安排的那樣實現的。 　　還要看俯衝轟炸機隊。它們要實施俯衝攻擊，所以不能攜帶重磅炸彈，每架只能攜帶一顆二百五十公斤普通炸彈。空襲珍珠港時，俯衝轟炸機從四千米高度開始俯衝，為了獲得較高的命中率，當高度表的指針指到四百五十米時(由於俯衝，儀錶示數要比實際高度大五十米左右)，開始投彈，並且在順風條件下可加大俯衝角度，這樣就可以把命中率提得更高，可望超過百分之八十。但是，有的飛機可能被擊落，預計可以保持百分之五十的炸彈擊中目標。俯衝轟炸機隊共八十一架飛機，取其半數，為四十顆命中彈。這樣大的命中率是很可觀的。不過二百五十公斤炸彈不能穿透戰列艦的裝甲，即使命中，也無非擦傷而已。但航空母艦結構單薄，俯衝轟炸可以給予致命打擊。航空母艦是主要之敵，因此俯衝轟炸機將全力以赴，攻擊所有航空母艦。如果兵力有餘，還將按巡洋艦、戰列艦次序選擇目標。 　　戰列艦以及航空母艦一旦遭到魚雷攻擊後傾覆，沒有裝甲的水下部分將露出水面。這時再用俯衝轟炸就能把敵艦徹底炸毀，使它無法修復。對這樣的目標將由第二攻擊波中的俯衝轟炸機隊予以攻擊，就是考慮了這一點。綜上所述，第一攻擊波的魚雷機隊四十架飛機和水平轟炸機隊五十架飛機，第二攻擊波的俯衝轟炸機隊八十一架飛機，總共一百七十一架飛機，是對主要目標——美國太平洋艦隊主力——攻擊的基幹兵力。 　　但是，光靠這些兵力還達不成作戰目的。為了充分發揮基幹兵力的攻擊能力，必須首先防止敵戰鬥機反擊，確保戰鬥空域的制空權。這個任務由第一波的俯衝轟炸機隊和制空戰鬥機隊擔負。俯衝轟炸機隊將趁敵戰鬥機還未起飛之際，對地面進行轟炸；制空戰鬥機隊將掃蕩並擊落起飛的敵戰鬥機。 　　據情報，瓦胡島上的美軍航空基地情況如下： 　　在瓦胡島，美國陸海軍共有六個機場，它們都地處能夠保衛珍珠港的位置。海軍有三：福特島機場、卡內歐黑機場和巴爾伯茲角機場；陸軍有三：惠列爾機場、希凱姆機場和佩洛斯機場。 　　福特島機場：包括水上和陸上兩個機場。水上機場駐有大型水上飛機，其主要任務可能是實施遠程巡邏。陸上機場主要是太平洋艦隊所屬航空母艦艦載機的常駐基地。 　　卡內歐黑機場：包括水上和陸上兩個機場。水上機場仍駐有水上飛機。陸上機場正在施工，竣工後可能配備戰鬥機隊。 　　巴爾伯茲角機場：艦載機有時進行訓練的作業基地，似乎不是常駐，據說沒有機庫。 　　惠列爾機場：陸軍戰鬥機大型機場。 　　希凱姆機場：陸軍重轟炸機大型機場。 　　佩洛斯機場：過去是陸軍飛機作業基地，有時用於訓練，但九月後似乎已升格為戰鬥機基地。 　　第一波的俯衝轟炸機隊五十四架飛機分為三隊，將同時攻擊駐有戰鬥機的惠列爾機場及福特島機場和駐有重轟炸機的希凱姆機場，並速即予以火力壓制，以防止敵機進行反擊。火力制壓敵重轟炸機，就可消除敵人對我機動部隊實施反擊的後患。福特島機場和希凱姆機場離珍珠港很近，攻擊這兩個機場時要求嚴格注意，不要讓硝煙妨礙其他部隊對珍珠港艦船的攻擊。 　　參加這次攻擊的俯衝轟炸機使用的炸彈，是裝有瞬時引信的二百五十公斤陸用炸彈。為了進一步擴大戰果，第二波的水平轟炸機隊共五十四架飛機也分為三隊，還要對希凱姆機場、福特島機場和卡內歐黑機場進行轟炸，以防止敵機對我機動部隊進行反擊。為此，第二波的水平轟炸機隊將搭配並盡量攜帶二百五十公斤和六十公斤炸彈。 　　敵人的戰鬥機當然會伺機起飛。第一波制空戰鬥機隊四十五架戰鬥機和第二波三十六架戰鬥機，將首先殲滅起飛的敵機，確保制空權，然後對各機場進行掃射。 　　以上是參加這次空襲的總共三百六十架飛機所分配的攻擊目標。為了保衛機動部隊本身，每艘航空母艦將留下三分之一的戰鬥機在上空巡邏，進行掩護。 七、搜索和警戒 　　在空戰中先發制人，能以少勝多。因此，搜索和警戒十分重要。如果美國艦隊察覺我方意圖並前來堵擊，而我方搜索機先行發現敵人的話，就有可能在海上一舉殲滅敵艦隊。「伊－19號」、「伊－21號」和「伊－23號」三艘潛艇，將在機動部隊航路前方大約二百海里的地方進行搜索和巡邏。另外，第三戰列艦戰隊(「比睿號」和「霧島號」)和第八巡洋艦戰隊(「利根號」和「築摩號」)搭載的共四架95式水上偵察機，將在機動部隊周圍大約一百六十海里範圍內，實施搜索和警戒。 　　這次作戰最重要的問題是對珍珠港的預先偵察。襲擊珍珠港，如果撲空，事情就麻煩了。平時，美國太平洋艦隊出入珍珠港頻繁，在港內停泊的情況是很少的。況且，目前政治氣候異常緊張，那裡會發生什麼變化，極難預料。至少應該在攻擊前一天對珍珠港實施偵察。可是，即使是秘密偵察，只要飛機一飛，一定會被敵人發現，從而引起敵人戒備。這樣做，等於事先告訴敵人，「日本要襲擊珍珠港啦！」那就不能保全奇襲成功。因此，原則上不能用飛機進行事先偵察，而要等潛艇的偵察報告。然而，大家知道，用潛艇進行秘密偵察也是很困難的。它不可能潛入珍珠港，充其量只能對珍珠港艦船出入情況進行監視罷了。如果到奇襲的前兩天仍然對珍珠港內的艦船情況完全不明，非進行事先偵察不可的話，第八巡洋艦戰隊(「利根號」和「築摩號」)將於X日前兩天深夜離開機動部隊，向珍珠港方向前進，由兩架零式水上偵察機進行秘密偵察。 　　另外，作戰計劃還規定，在攻擊隊飛抵珍珠港前四十五分鐘，也由第八巡洋艦戰隊派兩架水上偵察機，到珍珠港以南海面實施敵前偵察。但是，開會時有人提出，這樣做會使敵人過早察覺我方企圖，於是把四十五分鐘改為三十分鐘，即偵察機於X日五時三十分(東京時間一時)起飛，大體上可以比攻擊隊早三十分鐘到達珍珠港上空，然後立即把偵察報告通報給攻擊隊。 　　以上就是二十三日飛行軍官作戰聯席會議上研究的全部空襲計劃。此外，當天會議還有一件事值得提一下。在這次會議上，隨同機動部隊來到單冠灣的軍令部情報部部員鈴木英海軍少佐，向與會者介紹了夏威夷方面美軍航空兵力的最近動態。鈴木海軍少佐剛從檀香山回國，他提供的新情報對攻擊隊很有用。鈴木海軍少佐是乘「比睿號」戰列艦從橫須賀來到單冠灣的，他在介紹情況後，隨即飛回東京。 　　鈴木海軍少佐對夏威夷方面美軍航空兵力情況作了如下介紹： 　　一、瓦胡島 　　福特島機場：水上飛機約六十架。此外有兩艘航空母艦的艦載機約一百六十架。 　　卡內歐黑機場：水上飛機約五十架。 　　巴爾伯茲角機場：一艘航空母艦的艦載機約八十架正在實施作業。 　　希凱姆機場：四引擎重轟炸機約四十架，雙引擎重轟炸機約一百架。 　　惠列爾機場：戰鬥機約二百架。此外，還有稱為攻擊機的，配合陸軍作戰用的強擊機約七十架。 　　佩洛斯機場：教練戰鬥機約三十五架。 　　二、中途島：水上飛機約九架。 　　三、威克島：水上飛機約六架，戰鬥機約十二架。 八、北海怒濤 　　以二十三日作戰聯席會議為契機，各艦分別向機動部隊的艦員傳達了空襲珍珠港的企圖。奇襲珍珠港之舉，可能使艦員感到非常突然，對他們個人來說或許是悲喜交加。但總的來說，他們並沒有絲毫動搖，也不那麼興奮。通過作戰準備，他們已經感覺到開戰的日子為期不遠了。他們原來預料，可能要到南方打仗；也可能議論過空襲新加坡等地。可是，機動部隊卻來到了最北頭的單冠灣。沒猜著！於是他們又猜測，是不是要跟蘇聯打仗呢？可是不久就傳達了要空襲珍珠港的事。他們只覺得，果然如此。中國事變至今已經有五年之久，日軍還在那裡拖拖拉拉地跟弱手打仗，這樣一來，把人們的戰爭嗅覺都弄遲鈍了。各艦主管人員向部屬反覆列舉了日本跟美國的新仇舊恨，竭力使他們同仇敵愾，以提高士氣。 　　 「好大的風浪！」在飛行軍官作戰聯席會議上介紹情況和反覆進行磋商而被弄得精疲力竭的淵田海軍中佐，來到了上甲板。海上狂風怒吼，波浪滔滔，一個勁兒地猛烈衝擊著單冠灣。在嚴格的燈火管制下，一艘艘軍艦的黑影搖晃不止，令人毛髮直豎。一排排大浪不斷湧來，衝擊著軍艦，在艦舷激起了白色的浪花，連舷梯也不得不暫時撤掉了。 　　 「這麼大的風浪，船要是在海上，可沒法回來。」淵田海軍中佐對旁邊的「加賀號」飛行隊長橋口海軍少佐說。 　　 「連舢舨也放不下去。」橋口海軍少佐大聲回答。 　　 「北海的風浪可真兇！」淵田海軍中佐喃喃地說。他心裡嘀咕，北方航路老是這個樣子的話，就很難在海上加油了。那天夜裡的暴風雨雄辯地表明，在海上加油多麼困難！ 　　 「總隊長，你在想啥？」戰鬥機隊長板谷海軍少佐笑著走過來，貼著淵田海軍中佐的耳邊說，「總隊長，今天晚上全體飛行軍官都在『赤城號』上過夜，所以決定開個壯行會。地點就在軍官休息室。」 　　 「Good idea！(好主意)」淵田海軍中佐也笑著說。 　　 「喂，總隊長，可不準講情緒不對的話呀！」 　　 「噢，對啦。哈哈哈。」倆人一起笑了起來。 　　這時，源田參謀大聲喊道：「喂，淵田，快來！已經準備好啦，長官也來啦。」 九、在沙盤模型前 　　作戰聯席會議的第二天，即二十四日，各飛行隊長在所在航空母艦上，分別按攻擊計劃向飛行員交代了作戰任務。這天，各航空母艦參加襲擊珍珠港的全體飛行人員，以飛行隊為單位，輪流來到「赤城號」，參觀瓦胡島和珍珠港的沙盤模型。總指揮官淵田海軍中佐站在模型旁邊，用教鞭指著並說明地形和攻擊要領。比如，他對魚雷機隊的飛行員講解說：「魚雷機隊在這裡接到攻擊命令，就沖向山谷進入山坳，然後這樣迂迴過來，以五十米高度通過工廠區的障礙物就到岸邊了。這同在鹿兒島灣時訓練的要領一樣。一飛到岸邊，立刻把高度降到二十米，然後馬上投雷。這就是福特島，目標可能並排靠在那裡。要注意，這段距離只有五百米。這裡水深只有十二米。就在這裡實施我們苦練過的淺海魚雷攻擊。要特別留神，否則魚雷會扎入海底。從先頭中隊開始，依次從右向左攻擊。不要光挑好打的目標而過分集中在一個地方。一個中隊攻擊一艘軍艦。」 　　從早到晚，連續講解了二十多次。從魚雷機隊、水平轟炸機隊、俯衝轟炸機隊到制空戰鬥機隊，都對照沙盤，充分交代了各自的任務。到晚上，淵田海軍中佐講得嗓音都有些發啞了。 　　後來，當襲擊珍珠港返航後，有一位飛行員談到這次襲擊的感受時，說：「隊長，瓦胡島跟沙盤一模一樣。」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 　　到九月下旬，自開始以襲擊珍珠港為目的的戰備訓練不到兩個月，機動部隊已經名副其實地完成了出師準備。它正在從日本北部的一隅，窺視著遙遠的珍珠港：是開戰，還是妥協？當時是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開戰時日本航空母艦編製系統表 　　　　聯合艦隊(司令長官　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 　　　　├─第一航空艦隊(司令長官　南雲忠一海軍中將) 　　　　│　├─第一艦航空母艦戰隊(南雲海軍中將直接率領) 　　　　│　│　├─「赤城號」(艦長　長谷川喜一海軍大佐) 　　　　│　│　└─「加賀號」(艦長　岡田次作海軍大佐) 　　　　│　├─第二艦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　山口多聞海軍少將) 　　　　│　│　├─「蒼龍號」(艦長　柳本柳作海軍大佐) 　　　　│　│　└─「飛龍號」(艦長　加來止男海軍大佐) 　　　　│　├─第四艦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　角田覺治海軍少將) 　　　　│　│　├─「龍驤號」(艦長　杉山丑衛海軍大佐) 　　　　│　│　└─「大鷹號」(艦長　高次貫一海軍大佐) 　　　　│　└─第五艦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　原中一海軍少將) 　　　　│　　　├─「翔鶴號」(艦長　城島高次海軍大佐) 　　　　│　　　└─「瑞鶴號」(艦長　橫川市平海軍大佐) 　　　　└─第一艦隊(司令長官　高須四郎海軍中將) 　　　　　　└─第三艦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　桑原虎雄海軍少將) 　　　　　　　　├─「瑞鳳號」(艦長　大林末雄海軍大佐) 　　　　　　　　└─「鳳翔號」(艦長　梅谷薰海軍大佐) 第七章　Z旗 一、開往夏威夷 二、對開戰的疑惑 三、密雲下的機動部隊 四、X日 五、珍珠港有敵人嗎？ 六、Z旗在飄揚 七、航空母艦不在！ 一、開往夏威夷 　　第一航空艦隊旗艦「赤城號」到達單冠灣那天，即十一月二十一日，大本營海軍部發布了《大本營海軍部第五號命令》，命令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實施開戰部署。 大本營海軍部第五號命令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奉敕　軍令部總長　永野修身 　　茲命令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 　　一、為遂行作戰，指令必要的部隊及時開赴待機海域。 　　二、在作戰準備行動中，如遇美英荷軍挑釁，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有權以武力自衛。 　　三、有關具體事項，由軍令部總長下達指示。 　　十一月二十五日，根據上述命令，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從廣島灣的聯合艦隊旗艦「長門號」戰列艦上，向空襲珍珠港的機動部隊指揮官南雲忠一海軍中將發出絕密作戰命令，指示向待機海域出擊。命令稱：「機動部隊務於十一月二十六日自單冠灣出發，竭力保持行動蔭蔽，十二月三日傍晚進入待機海域並加油完畢。」 　　機動部隊的待機海域是，夏威夷群島以北北緯42°、西經170°附近海面。 　　十一月二十六日六時——離天明還有很長時間，密雲低垂，朔風怒吼，機動部隊三十一艘軍艦開始起錨，由三艘潛艇先導，悄悄地消失在波濤洶湧的北太平洋上。 機動部隊航行隊形圖 　　這是秘密出擊，沒有人送行。只有在單冠灣外面監視敵潛艇並實施反潛巡邏的一艘警戒艦，發來了信號：「祝一帆風順」。這艘警戒艦自然不知道機動部隊出發的真正目的，它發來信號單純表示禮儀而已。 　　 「謝謝」。 　　 「赤城號」一邊回答信號，一邊悄悄地穿行而去。艦尾的海軍旗迎著晨風，嘩啦嘩啦地飄揚。這面海軍旗不久就要換成作戰旗了。但眼下還只是引弓不發。南雲海軍中將接到指令：「一旦日美談判成功，機動部隊應以返航集結採取行動。」但艦員並不知道這樁事。他們最後遠望祖國海岸一眼，異口同聲地高呼：「萬歲！萬歲！」在鉛灰色的北方的大海上，這個聲音傳向遠方……。 　　在旗艦艦橋上，航海長三浦義四郎海軍中佐凝神望著前方。可以這樣說，在飛行隊起飛以前，他肩負著關係到這次作戰能否成功的重任。他深深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大。這位素來頗愛開玩笑的航海長，如今卻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了，緊閉雙唇，聳起雙肩，而且穿上了皮鞋。不只是穿了皮鞋，服裝也整整齊齊，打扮得乾淨利落。這個人平時穿的褲子屁股上開了綻，腳上是一雙用舊皮鞋改制的拖鞋。大家平時看慣了他那副模樣，今天他卻打扮得象另一個人，叫人很難隨便跟他開玩笑了。在他身邊的艦長長谷川喜一海軍大佐兩眼注視著前方的水天線。在艦橋下面的飛行指揮所里，淵田海軍中佐靠著摺椅，寧靜地凝視著逐漸遠離的祖國河山。此時此刻，誰能料到，祖國的領土千島群島就是因為這次行動，竟會演成離開祖國懷抱的悲劇呢！ 二、對開戰的疑惑 　　淵田海軍中佐默默地想著：固然現在還不算是開戰，但是事到如今非打不可了。兵在於勢。飛行員們聽到要到珍珠港作戰，他們的戰鬥意志立刻高漲起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劇烈訓練，匆匆忙忙的出師準備，以及隨之而來的出航，所有這些使他們感到，機動部隊的行動絕不是一般的出航，而是出發打仗。如此緊張的動向以及海軍的歷來氣氛和傳統對他們的熏陶，使得他們對祖國忠心耿耿。在這種氣氛之下，沒有一個人想過，作戰也許有可能罷休。 　　呆在飛行指揮所的淵田海軍中佐對隊員們的這種鬥志深有感受。他對他們的精神狀態感到很放心，並認為理應如此。 　　 「不過，就這樣打起來，日本能否獲勝呢？」淵田海軍中佐的腦海里，無法抑制地出現了這樣的疑問。 　　但是，作為軍人，身在戰場勢必要戰，而且要戰之必勝。為了勝利，他本人在根本問題上對於作戰指導是有不同的見地的。然而，在戰場上，對命令有所非議又能怎樣？只能是盡最大努力投入戰鬥。 　　總之，這次攻擊珍珠港，作為第一步棋來說，是上策的作戰設想。雖然對根本的著眼點是不滿意的，但也沒有辦法。在作戰指導上，日本從一開頭就應該殲滅美國太平洋艦隊，然後佔領夏威夷群島，向美國本土推進。根本就不應該一下子把手伸得太長，諸如菲律賓、馬來亞、香港、關島，等等。資源固然很重要，有了資源可以打一場持久戰爭，但終歸比不過美國的資源。南方地區在軍事上是被世界遺忘的真空地帶，只要太平洋戰局順利，便唾手可得。同美國作戰，不東進，行嗎？山本長官不是也曾說過，「不能負一年以上的責任」嗎？既然如此，難道沒有一種作戰設想，在一年裡大打出手，獲勝告終嗎？ 　　總之，首先必須全殲美國太平洋艦隊。現在，這個任務交給了我，我也可算是好運氣。一定要大幹一場。可是，珍珠港若是沒有敵艦怎麼辦？聽說是在夏威夷以南海域進行訓練，那我們就到那裡去與敵人決戰好啦。提到與敵人決戰，如果在這次出擊航行途中遇到美國太平洋艦隊，又怎麼辦？如果明天就出現這種情況，該怎麼辦？眼下還沒有開戰，南雲長官會怎樣處置呢？難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命令返航嗎？不，那不行。從現在起，只要遇上太平洋艦隊，就得立刻撲上去，把它消滅乾淨。這才象是打仗。要是我，我們就這麼干。南雲長官萬一遲疑的話，我一定向他提出建議。 　　淵田海軍中佐思緒萬千。他已暗自下了決心。現在他的整個思想是，從純軍事觀點出發，打贏這場戰爭。 　　不久，艦隊排成了航行隊形。六艘航空母艦居中，排成兩路縱隊。在航空母艦外四角上，有兩艘戰列艦和兩艘巡洋艦，在航空母艦後面是八艘油船。在這些艦船周圍，有九艘驅逐艦擔負警戒。警戒部隊旗艦「阿武隈號」輕巡洋艦，在這個環形隊形的正前面。在環形隊形前方大約二百海里的地方，有三艘潛艇，擔負著航路巡邏任務。這是一支把北太平洋上的驚濤駭浪置之度外的威風凜凜的艦隊。艦隊駛向夏威夷以北的待機海域，航速十四節。從單冠灣出發後的第五天，即十一月三十日，這支艦隊已經駛至東經170°一線，並完成了第一次海上加油。 三、密雲下的機動部隊 　　考慮到可能有美國潛艇巡邏，機動部隊自單冠灣出發以來，實施了晝夜二十四小時的對潛警戒。同時估計美軍巡邏機的巡邏圈有六百海里，為了避開巡邏機，機動部隊在阿留申群島和中途島之間的海域航行。 　　在進擊途中，對第三國商船也要注意避免相遇，否則，會使我方艦隊全貌暴露。派了三艘潛艇先行，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潛艇一旦在航渡中發現船舶，立即向機動部隊通報情況，並馬上潛航。機動部隊也立即大角度改變航向，設法蔭蔽，以免被發現。但是萬一被發現的話怎麼辦？如果在X日前兩天出現這種情況，只好前功盡棄，迅速返航。 　　但是如果在X日前一天，那麼既已深入虎穴，則視情況決定返航或者實施強攻。從這個計劃中不難看出，日本多麼重視保守襲擊珍珠港的秘密企圖。 　　為了掩人耳目，在東京也採取了種種佯動措施。在臨戰前的十二月五—七日這三天，橫須賀海軍陸戰隊的尉官和水兵都被弄到東京去遊覽。人們看到水兵們不管時局如何，歡天喜地在東京街頭盡情遊逛，怎麼會料到，在遙遠的北太平洋上機動部隊正在張牙舞爪，向夏威夷猛撲呢！ 　　另外，日美之間的定期聯絡船「龍田丸」郵船的起航，也是實施佯動的大好機會。在政府決定開戰的十二月上旬，日本郵船「龍田丸」象往常一樣，在流行歌曲伴送下，由橫濱起航駛往檀香山。這艘郵船在開戰的當兒，掉轉船頭，回到了橫濱。當十二月八日聽到開戰的消息時，不少人真的為「龍田丸」的命運提心弔膽。 　　除了機動部隊採取措施力保行動蔭蔽之外，由於天候條件也較有利，機動部隊沒有被美軍巡邏機或潛艇發現，也沒有被第三國商船發現。 機動部隊航跡示意圖 　　出發以來，連日濃雲密布，這個天然的帷幕把機動部隊遮蔽起來，使它不易被巡邏機發現。在預定加油的那幾天，海面比較乎穩，十一月三十日實施了第一次加油作業；接著，六日和七日連續兩天又順利地加了油。海面比較平穩，沒有出現在這個季節往往掀起的狂濤巨浪，因而加油作業不但得以順利進行，器材準備工作也比較容易。這對於保持艦員特別是飛行人員的體力也很有利。 　　在有利的氣象條件下順利繼續航行的機動部隊，為了保守秘密企圖，實施了嚴格的無線電管制——只收不發。在「赤城號」的無線電室里，幾十名值更的無線電兵，帶著耳機聚精會神地收聽東京的廣播，也沒有漏掉夏威夷方面的無線電動態以及其他地方發出的電報。 　　機動部隊專心靜候開戰日期的命令。 四、X日 　　這時，在東京……。 　　從機動部隊自單冠灣出發的第二天開始，即十一月二十七日至三十日，召開了政府和大本營聯席會議，研究美方二十六日提案。會議認為，美方提案是要求日本全面屈服，只能理解為對日本的最後通牒；在此情況下，只好作出不得不開戰的結論。二十九日，天皇降諭重臣研究答覆美方提案的問題。三十日，聯席會議通過了《關於對美英荷開戰》的原案。會議決定，在戰鬥行動開始以前，向美國政府遞交中止談判的通告，在此以前，仍盡最後努力，繼續同美方進行談判。十二月一日，終於決定開戰。 　　十二月二日，大本營下達命令，定十二月八日為開始行使武力的日子。這天，機動部隊已經通過日期變更線，進入了中途島以北的西經海域，並收到了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在這天十七時三十分發來的電報命令：「十二月八日為X日。」 　　開戰的攻擊開始日期終於定下來了。但這份電報並沒有給機動部隊的行動直接帶來任何變化。對機動部隊的首腦來說，這是一份盼望已久的命令。因為不知道將來是開戰還是返航，只是一股勁地往東駛去，心裡總是不踏實。這下子總算定下來了。對機動部隊的一般人員來說，沒有必要做什麼通知，反正他們已經認為開戰了，只要機動部隊在十二月八日那天對珍珠港實施攻擊就是了。機動部隊跟昨天那樣，繼續向東航行。 　　武力行使開始日——即開戰日，為什麼定為十二月八日呢？ 　　十二月八日，夏威夷時間是十二月七日，星期日。對於這個問題，不能這樣簡單地去理解：「美國艦隊星期日放假，正好利用這個時候搗它的空巢。是個好主意。」 　　開戰日期主要是根據是否便於空襲珍珠港和在馬來亞登陸而定的。兩者都預定在拂曉時刻開始。因此，最好在天亮前有月光，也就是說，選擇滿月(月齡十五)後三、四天的下弦月的日期比較合適，而十二月八日為月齡十九，正好是下弦月。另外，空襲珍珠港時，如果敵艦隊屆時不在那裡，就達不到任何效果了。搗敵人的空巢是不行的。據說，美國艦隊通常在周末從訓練區返回珍珠港，因此推測，星期日早晨，太平洋艦隊停在珍珠港的可能性最大。綜合這些條件，才把十二月八日定為命運攸關的X日。 　　在還沒有制定珍珠港作戰計劃以前，軍令部第三部 [ 譯者註：即軍令部情報部。 ] 平時就積極地對珍珠港的太平洋艦隊的動態作了歸納整理。源田參謀使用的情報資料，大部分是他們提供的。 　　根據這些情報，可以把太平洋艦隊最近的行動規律歸納為以下三點： 　　一、通常艦隊於星期二出海，星期五返航；或星期五齣海，下周末返航。艦隻大致在珍珠港停留一周左右。除跨周出海的艦隻外，艦隊在星期日停在珍珠港內的可能性最大。 　　二、艦隊的訓練區估計在珍珠港南東海域。從截聽到的美方飛機收發電報的時間來計算，從訓練區到珍珠港，飛機需要飛行四十分鐘至一小時，但飛行四十五分鐘的情況為最多。以此推算，艦隊訓練區可能在瓦胡島以南附近海域至毛伊島以南附近海域，即大致在北緯19°以北。 　　三、艦隊出海執行任務期間，是在海上還是臨時在什麼錨地停泊，均難以判斷。但曾有過星期三臨時在外停泊的例子。臨時停泊點，除了拉哈納和馬拉瓦之外，還沒聽說有其他地點。 五、珍珠港有敵人嗎？ 　　從決定開戰日期的十二月二日以後，東京連續不斷地向機動部隊發報，通報夏威夷方面的敵情。這種情報叫A情報。它詳細說明進出珍珠港的美國艦隊的動向。遺憾的是，這些情報都是兩到三天以前的情況。看了它，可以了解兩天以前的敵情，但對這兩天內的敵情變化則一無所知，所以對攻擊當天的敵情就很難作出準確判斷了。不過，對飛行隊襲擊珍珠港仍起了很大作用，這次作戰的成功，有一半歸功於它。 　　現把主要情報分列如下： 　　十二月三日零時十七分收 　　A情報(十二月二日二十二時大本營海軍部發) 　　十一月二十八日八時(地方時)，珍珠港情況如下： 　　戰列艦兩艘(「俄克拉荷馬號」、「內華達號」)、航空母艦一艘(「企業號」)，重巡洋艦一艘、驅逐艦十二艘出海。 　　戰列艦五艘、重巡洋艦三艘、輕巡洋艦三艘、驅逐艦十二艘、水上飛機供應艦一艘返航。 　　返航的艦艇是十一月二十二日出海的。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據推測，珍珠港在泊艦艇有： 　　戰列艦六艘(馬里蘭級兩艘、加利福尼亞級兩艘、賓夕法尼亞級兩艘)、航空母艦一艘(「列剋星敦號」)、重巡洋艦九艘(舊金山級五艘，芝加哥級三艘，鹽湖城級二艘)、輕巡洋艦五艘(檀香山級四艘、奧馬哈級一艘)。 　　十二月四日零時三十五分收 　　A情報(十二月三日二十三時大本營海軍部發) 　　十一月二十九日下午(地方時)，珍珠港在泊艦艇有： 　　A區(海軍造船廠至福特島之間) 　　KT(海軍造船廠西北碼頭)：「賓夕法尼亞號」戰列艦、「亞利桑那號」戰列艦。 　　FV(系留柱)：「加利福尼亞號」戰列艦、「田納西號」戰列艦、「馬里蘭號」戰列艦、「西弗吉尼亞號」戰列艦；KS(海軍造船廠修理碼頭)：「波特蘭號」重巡洋艦。 　　入塢：重巡洋艦兩艘、驅逐艦一艘。 　　其他地點：潛艇四艘、驅逐領艦一艘、巡邏艦兩艘、油船兩艘、修理艦兩艘，掃雷艦一艘。 　　B區(福特島北西及福特島附近海面) 　　FV(系留柱)：「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 　　其他地點：「猶他號」靶船、重巡洋艦一艘(舊金山級)、輕巡洋艦兩艘(奧馬哈級)、炮艦三艘。 　　C區(東港) 　　重巡洋艦三艘、輕巡洋艦兩艘(檀香山級)、驅逐艦十七艘、驅逐領艦兩艘。 　　D區(中港) 　　掃雷艦十二艘。 　　E區 　　無。 　　十二月二日至下午(地方時)，無變化，未發現艦艇備航。水兵上岸。 　　十二月五日四時二十分收 　　A情報(十二月四日二十時三十分大本營海軍部發) 　　珍珠港附近有無飛機巡邏，情況不明；亦未發現海上有飛機巡邏徵候。 　　帕爾米拉島、約翰斯頓島和中途島等地，似時有飛機巡邏。 　　十二月七日十時三十六分收 　　A情報(十二月六日二十二時大本營海軍部發) 　　十二月五日上午(地方時)，珍珠港情況如下： 　　「餓克拉何馬號」戰列艦、「內華達號」戰列艦返航(出海八天)。 　　「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五艘重巡洋艦出海。 　　十二月五日下午六時(地方時)，珍珠港在泊艦艇有： 　　戰列艦八艘、輕巡洋艦三艘、驅逐艦十六艘。 　　入塢艦艇：輕巡洋艦四艘(檀香山級)、驅逐艦五艘。 　　十二月七日十九時收 　　A情報(十二月七日十七時大本營海軍部發) 　　沒有阻塞氣球。 　　戰列艦周圍未設置防雷柵。 　　根據無線電通訊情況，看不出夏威夷群島海域有飛機巡邏徵候。 　　「列剋星敦號」於昨日(地方時間五日)出海，艦上載有飛機。 　　據信，「企業號」已出海執行任務，艦上載有飛機。 　　十二月七日二十時五十分收 　　A情報(十二月七日十八時大本營海軍部發) 　　十二月五日黃昏(地方時)，「猶他號」靶船、水上飛機供應艦一艘返航(為四日出海者)。 　　十二月六日(地方時)，珍珠港在泊艦艇有： 　　戰列艦九艘、輕巡洋艦三艘、水上飛機供應艦三艘，驅逐艦十七艘。 　　入塢艦艇：輕巡洋艦四艘、驅逐艦三艘。 　　航空母艦和重巡洋艦全部在海上。 　　未發現艦隊有異常現象。 　　瓦胡島上平靜，未實行燈火管制。 　　大本營海軍部確信，此舉必成！ 　　以上是大本營海軍部發來的關於夏威夷方面的敵情情報。估計情報來源出自當地，但渠道不明 [ cdhyy註：參見本站《潛伏珍珠港》 ] 。當時擔任日本駐檀香山總領事的喜多永男，後來調任青島領事，並死於該地。 六、Z旗在飄揚 　　十二月六日，第二補給隊(油船三艘)在給機動部隊的第二航空母艦戰隊(「蒼龍號」和「飛龍號」)和警戒部隊(「阿武隈號，)和九艘驅逐艦)加油後，離開了機動部隊。次日，十二月七日，第一補給隊(油船五艘)給警戒部隊最後加滿油後，也離開了。剩下的只有作戰部隊了，於是以二十四節航速南下，以高速向珍珠港逼近。飛機一架挨著一架擺滿了六艘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由地勤人員作最後一次檢查。地勤人員工作十分賣勁，因為他們知道，明天飛機將攜帶魚雷和炸彈殺向珍珠港。飛行員也同樣緊張地檢查自己心愛的飛機上的裝備。 　　這時，旗艦「赤城號」收到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發來的一封電報訓示：「皇國興廢，在此一戰，我軍將士務須全力奮戰。」 　　這份電示，立刻傳達到了機動部隊的全體人員。隨後，「赤城號」升起了Z旗——三十幾年前，在波濤洶湧的日本海上，在「三笠號」戰列艦上也飄揚過的Z旗。 　　 「打仗的時刻到來啦！」全體艦員熱血沸騰。機動部隊破浪前進，勇往直前。 　　零時五十五分(檀香山時間十二月六日十七時二十五分)，收到先遣部隊「伊－72號」潛艇發來的偵察報告，報告說：「拉哈納錨地無美國艦隊。」 　　 「果然如此！」在作戰室里，南雲長官望著幕僚們微笑著說。他們覺得這樣也好，但又感到有點兒遺憾，兩種不同的心情混雜在一起。 　　拉哈納錨地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經常使用的停泊場地。它是個開闊錨地，水很深。如果太平洋艦隊在這裡停泊，那是求之不得的絕好機會。飛行隊為此擬好了一套拉哈納錨地攻擊計劃，屆時出動全部魚雷機進行攻擊，把在泊的巡洋艦以上的大型軍艦統統擊進海底，片甲不留。 七、航空母艦不在！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在拉哈納錨地停泊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最後得到的消息完全否定了這種可能。太平洋艦隊的主力既然不在拉哈納錨地，那它就在珍珠港，再不就在附近海上從事訓練。南雲司令長官忙著翻閱一疊電報，在太平洋艦隊主力艦的艦名上，逐個地划了圓圈。 　　 「內華達號」、「亞利桑那號」、「田納西號」、「西弗吉尼亞號」……。 　　八艘戰列艦，當時推測，在夏威夷方面的全部戰列艦，到昨天為止，都在珍珠港。只擔心今天一天是不是有變動。只要今天沒有變化，明天早晨就可以把它們統統抓到手。 　　南雲長官又轉過身子，望了望幕僚，他說：「正好全部戰列艦都在，今天有沒有出海的？」 　　情報參謀小野海軍少佐一面望著記載整理好情報要點的黑板，一面回答說：「十一月二十九日，出海兩艘，返航五艘。既然說有六艘在泊，那就說明原來港內已有一艘。估計這艘戰列艦正在修理，或許已經入塢。二十九日出海的那兩艘戰列艦已經在十二月六日返航。目前，八艘戰列艦都齊了。不過，二十九日返航的五艘戰列艦，停留時間是八天，所以該出海了，說不定就在今天。」 　　草鹿參謀長插話說：「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日。即便出海，按照慣例也應該在十日，也就是下星期二。」 　　 「但願如此。不過這個時期，美國艦隊也可能不過什麼星期六和星期日啦！」大石首席參謀搭腔說。 　　 「可惜航空母艦不在。」源田參謀說。 　　 「十一月二十九日，『企業號』航空母艦同兩艘戰列艦、兩艘重巡洋艦、十二艘驅逐艦一起出海了。那兩艘戰列艦已經六日返航了。但『企業號』和重巡洋艦、驅逐艦都沒回來。『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從二十九日以來，一直在珍珠港，但十二月六日又同五艘重巡洋艦出海了。看來，『企業號』也許今天能返回珍珠港。按慣例，星期六是返航的日子。」小野參謀解釋說。 　　 「另外兩艘航空母艦『約克城號』和『大黃蜂號』到哪兒去了？一直沒消息。會在夏威夷地區嗎？」源田參謀有些疑惑地說。 　　 「『薩拉托加號』正在聖地亞哥修理。『黃蜂號』 [ 譯者註：「黃蜂號」是護航航空母艦，「大黃蜂號」及這裡提到的另四艘航空母艦是大型攻擊航空母艦。 ] 在大西洋。『約克城號』和『大黃蜂號』是太平洋艦隊所屬兵力，按理應該在夏威夷地區，說不定今天會跟『企業號』一起返回珍珠港呢！」小野參謀回答說。 　　 「那可好極了。只要有這幾艘航空母艦，八艘戰列艦全不在也沒啥關係。」源田參謀拍著手說。 　　 「老兄，你是搞航空兵專業的，當然特別關注航空母艦啰。三艘航空母艦返航固然很好，可是，把八艘戰列艦全部搞掉就更好啦！」大石首席參謀笑著說。 　　草鹿參謀長頗為重視反映在統計數字上的美國太平洋艦隊的行動規律。他說：「航空母艦群或許可能星期六返航，但是戰列艦不會在星期六和星期日出海。可以認為，明天，八艘戰列艦都在。沒有航空母艦，那也沒辦法。明天，該集中攻擊珍珠港吧？」說完，他望了望南雲長官，請他作出裁決。 　　十二月七日傍晚，雲南司令長官作了如下情況判斷： 　　一、夏威夷方面敵主要海軍兵力有：戰列艦八艘、航空母艦兩艘、重巡洋艦約十艘和輕巡洋艦約六艘。航空母艦和重巡洋艦都已出海，其餘兵力現在珍珠港。出海的部隊在毛伊島南方附近海域從事訓練的可能性較大，但未在拉哈納錨地停泊。 　　二、如今夜無大變化，將集中兵力攻擊珍珠港。 　　三、據信，敵人迄今尚未特別加強警戒，但我方決不可疏忽大意。 　　戰後才知道，日本機動部隊於十二月七日(地方時)襲擊珍珠港時，太平洋艦隊八艘戰列艦全在港內，這純屬偶然的巧合。 　　為了便於實施海上訓練，自一九四一年(昭和十六年)五月，美國太平洋艦隊共編成三個特混艦隊。根據行動時間表，在這三個特混艦隊中，至少保持一個在海上行動，而更常見的是兩個特混艦隊同時在海上。進行演習時，往往三個特混艦隊一起出動。就是說，在預定的停泊期間內，通常有一個特混艦隊輪流留在港內，但有時連一艘也不留。太平洋艦隊所屬艦艇全在珍珠港的情況，在一九四一年從來沒有過。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地方時)襲擊珍珠港時，「列剋星敦號」航空母艦和巡洋艦部隊正在海上執行任務。這支艦隊是布勞恩海軍中將指揮的第三特混艦隊。當時，它正往中途島運送飛機。另一支出海的艦隊是哈爾西海軍中將指揮的第二特混艦隊。當時，第二特混艦隊正在掩護「企業號」航空母艦向威克島運送飛機，在返航途中。但屬於這個部隊的三艘戰列艦，由於航速慢，不能隨同「企業號」前往中途島而被留在珍珠港。另一支部隊是巴伊海軍中將指揮的，由太平洋艦隊主要戰列艦編成的第一特混艦隊，它當時正在珍珠港。 　　可見，十二月七日，除了在海軍造船廠修理的那艘戰列艦外，太平洋艦隊的所有戰列艦全在珍珠港，這純屬巧合。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開戰時聯合艦隊編製一覽表 　　　　聯合艦隊 　　　　│　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廣島灣) 　　　　├─主力部隊(第一艦隊第一戰列艦戰隊) 　　　　│　　　山本五十六海軍大將(廣島灣) 　　　　├─機動部隊(第一航空艦隊) 　　　　│　　　南雲忠一海軍中將(夏威夷海區) 　　　　├─先遣部隊(第六艦隊) 　　　　│　　　清水光美海軍中將(誇賈林) 　　　　├─南方部隊(第二艦隊) 　　　　│　│　近藤信竹海軍中將(馬來亞) 　　　　│　├─菲律賓部隊(第三艦隊) 　　　　│　│　　　高橋伊望海軍中將(呂宋島) 　　　　│　├─馬來亞部隊(南遣艦隊) 　　　　│　│　　　小澤治三郎海軍中將(暹羅灣) 　　　　│　├─岸基航空部隊(第十一航空艦隊) 　　　　│　│　　　塚原二四三海軍中將(高雄) 　　　　│　└─潛艇部隊(第四、第五、第六潛艇戰隊) 　　　　│　　　　　醍醐忠重海軍少將(南中國海) 　　　　├─南洋部隊(第四艦隊) 　　　　│　　　井上成美海軍中將(特魯克) 　　　　└─北方部隊(第五艦隊) 　　　　　　　　細萱戍子郎海軍中將(大湊) 第八章　瓦胡島在望一、漆黑的海面 二、一百八十三架飛機起飛了 三、晨曦下的銀鷹 四、「攻擊！」 一、漆黑的海面 　　十二月八日一時(檀香山時間七日五時三十分)，「築摩號」和「利根號」巡洋艦的零式水上偵察機，由彈射器彈射起飛，對珍珠港進行敵前偵察。 偵察飛行隊編製 編製區分 機種 飛機架數 搭載艦名 任務 敵前偵察隊 零式水上偵察機 2 1 「利根號」 對珍珠港和拉哈納錨地進行敵前偵察 1 「築摩號」 搜索警戒隊 95式水上偵察機 4 1 「霧島號」 在機動部隊周圍實施搜索、警戒 1 「比睿號」 1 「利根號」 1 「築摩號」 　　各航空母艦上已經做好攻擊準備的飛機，按先戰鬥機後攻擊機的順序，排列在起飛線上。飛行人員集合在飛行員待機室里，等候命令。浪很大，以高速行駛的航空母艦搖擺相當厲害。在漆黑的海面上，艦尾後邊划出一道白色的、逐漸向寬展開的長長的航跡。大浪時而打到飛行甲板上。負責固定飛機的地勤人員，竭力設法使飛機不受軍艦搖擺的影響，使飛機保持不動。 　　空襲飛行隊總指揮官淵田海軍中佐身穿飛行服，來到作戰室。他說：「報告長官，我們走啦。」 　　 「噢。」 　　南雲長官站起身來，緊緊握著淵田海軍中佐的手，說：「全靠你啦！」他隨著淵田海軍中佐下到飛行員待機室。「赤城號」艦長長谷川喜一海軍大佐也已從艦橋來到這裡。待機室的燈光很暗。狹小的待機室里擠得滿滿的，還有些飛行人員站在過道里。掛在待機室牆壁上的黑板上，寫著一時三十分旗艦的位置：瓦胡島以北二百三十海里。 　　 「立正！」淵田海軍中佐喊著口令，向長谷川艦長敬了禮。 　　長谷川艦長提高嗓門下令：「按原定命令出發！」 夏威夷群島 　　飛行員從待機室直接奔向各自的飛機。淵田海軍中佐最後一個離開待機室，他登上扶梯，準備到飛行指揮所看一下。這時，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轉身一看，原來是源田參謀。他倆會意地笑了，雖然沒有說話，但彼此是心照不宣的。這齣戲的腳本作者正在從台後觀看演出效果，而準備上場的主要演員則在表示：「別擔心，保證打響！」 　　在飛行指揮所里，「赤城號」飛行長增田正吾海軍中佐正在向起降作業人員作指示，看見淵田海軍中佐上來後，就問他：「隊長，搖擺很厲害，夜裡飛行能行嗎？」 　　艦橋上，風颳得嗚嗚直響。大浪不時地打到飛行甲板上。天空一片漆黑，看不到水天線。 　　 「顛簸比搖擺還凶、要是演習的話，恐怕要等到天亮才能起飛吧。不過，你跟艦長說，沒有問題！」 　　這時，站在身旁的戰鬥機分隊長指宿海軍大尉說：「我分管起飛。躲開浪峰，一架一架撤掉墊木，准行！」 　　這位戰鬥機飛行員是為了指揮在機動部隊上空進行巡邏的戰鬥機而留在艦上的。 　　淵田海軍中佐向聚集在飛行指揮所的人們打了招呼，表示告別。很少到指揮所來的軍醫長，也趕來送行。 　　 「祝你馬到成功！」在人們的問候聲中，淵田海軍中佐步向飛機。他的飛機——總指揮官機的尾翼塗著紅黃相間的油漆，在夜裡也很醒目。 二、一百八十三架飛機起飛了 　　一位做地勤工作的尉官在總指揮官機旁邊等著淵田海軍中佐。這位尉官一邊扶著他上飛機，一邊遞給他一條白頭巾說：「這是地勤人員的一點心意，表示他們也很想跟你們飛往珍珠港。請你務必收下。」淵田海軍中佐深情地點了點頭，表示謝意。他接過頭巾，把它緊緊系在飛行帽上。 　　飛行指揮所下達號令：「開始發動！」 　　飛機發動機開始轉動。航空母艦轉舵，開始頂風航行。北風。艦桅上，Z旗——作戰旗迎風招展。 　　試車後，飛機打開了航行燈。在飛機螺旋槳的震動下，航行燈的微小燈光閃爍著。 　　 「起飛！」 　　飛行指揮所指示起飛的藍色信號燈不斷地劃著圓圈。飛行甲板前面的戰鬥機開始起飛了。 　　發動機隆隆作響，飛機開始慢慢地滑行。軍艦仍舊搖擺很兇，飛行甲板也隨著搖晃不止。每搖晃一次，送行的人們就緊張地望著飛機。但是，在下一次搖擺到來之前，飛機已經驀地起飛了。下一架飛機也是如此。即刻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歡呼聲。人們揮動著帽子，揮舞著手臂，有的搖動著小旗，為飛行員們送行。 　　十二月八日一時三十分，第一攻擊波戰鬥機、魚雷機和轟炸機，共一百八十三架飛機，相繼從六艘航空母艦起飛，以指揮官機的指示燈為基準，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在上空集合完畢，並編好了隊形。 三、晨曦下的銀鷹 　　在總指揮官機引導下，第一攻擊波的編隊群在機動部隊上空盤旋一周，然後從旗艦「赤城號」上空，朝瓦胡島飛去。 　　在總指揮官機後面，是由淵田海軍中佐直接率領的水平轟炸機隊的四十九架飛機。在右面五百米空中，飛行高度比水平轟炸機隊低二百米的，是村田海軍少佐指揮的、由四十架飛機編成的魚雷機隊。在左面五百米空中，飛行高度比水平轟炸機隊高二百米的，是高橋海軍少佐指揮的、由五十一架飛機編成的俯衝轟炸機隊。板谷海軍少佐指揮的、由四十三架飛機編成的制空戰鬥機隊，在編隊群上空五百米擔任警戒和掩護。濃雲密布，雲高兩千米。編隊群逐漸升高，在雲上飛行，以利蔭蔽。不久，東邊的天空開始破曉，腳下黑洞洞的雲海也隨著逐漸變白了。天空逐漸變成了蔚藍色。不一會兒，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白花花的雲海邊緣呈現一片金黃。 　　 「多麼光輝燦爛的黎明呀！」淵田海軍中佐不由得喊道。 　　他打開風擋玻璃，向後看了看編隊群。從離他最近的一架飛機上，小隊長岩井海軍大尉向他招手微笑。一架架飛機在朝輝照耀下分外耀眼。 　　航速表的指針指著一百二十五節(約二百四十公里／小時)。相當順風。用不了一個小時，編隊群就可以到達瓦胡島了。 　　由於隔著雲層，看不到海面，無法測定偏流 [ 譯者註：氣象用語。這裡指由於風造成的航線偏差。 ] 。在這種情況下，縱然朝著瓦胡島飛行，也會不知不覺地使飛機偏離航線。在雲上飛行，很容易出現這種差誤。檀香山時間剛過七時，淵田海軍中佐打開定向儀開關和收話機，想接收檀香山廣播電台的電波。 　　淵田海軍中佐撥轉著調音盤，一下子就收到了輕鬆的爵士音樂節目，聲音很大。這大概是早晨的音樂節目。他又轉了轉定向儀的框式定向天線，調準了方向。 　　 「松崎大尉！」淵田海軍中佐通過傳話筒呼叫駕駛員。指揮官機是三座飛機，前面駕駛席上是技術熟練、行動果敢的松畸三男海軍大尉，後面坐位是無線電兵水木德信一等飛行兵曹。水木兵曹戴著耳機，等待抄收偵察機發來報告。 　　 「是！」松崎海軍大尉答道。 　　 「我收到了檀香山的廣播。現在開始利用廣播電台導航。」 　　 「是！」 　　 「駕駛席的定向儀羅盤指示幾度？」 　　 「五度左。」 　　 「好，現在修正航向。」 　　 「是！」 　　駕駛員駕駛飛機向左旋迴，把航向修正五度，然後立即定好定向儀羅盤的指針，並隨即報告：「好！」 　　淵田海軍中佐聽到報告後，隨即把指揮席定向儀羅盤的指針歸零，並回答說：「好！」 　　這樣，即使有點誤差，也可以保證編隊群飛到檀香山廣播電台天線的上空。淵田海軍中佐這才歇了口氣，又開始收聽爵士音樂。但是，瓦胡島那邊的雲層到底怎樣呢，問題是瓦胡島的天氣情況。如果那裡的雲量也跟這裡一樣，對轟炸機來說，就有些麻煩了。淵田海軍中佐耳朵聽著爵士音樂，眼睛瞧著日出，一心一意盤算著如何指揮這場戰鬥。偵察機迄今還沒報告情況呢？淵田海軍中佐無意地擰著收話機的旋鈕，把檀香山廣播波道再調準一些。廣播聲音變低後，爵士音樂聲背後似乎隱約夾雜著氣象預報。 　　 「啊！」淵田海軍中佐屏息地又調了調波道，聽起來好象是檀香山地區航空氣象預報。他立刻拿起鉛筆，全神貫注地聽著。播音員緩慢地播送了兩遍。淵田海軍中佐迅速作了記錄： 　　 Averaging partly cloudy，with clouds mostly over the mountains．Cloud base at 3,500 feet，visibility good．Wind north，10 knots。(半晴。山上多雲。雲底高3,500英尺。能見度良好。北風，風速10節／小時。) 　　淵田海軍中佐不由得樂了。這件事很偶然，即便事先安排，也不可能在這麼好的時候得到這麼好的情報。淵田海軍中佐現在知道了目的地的天氣情況，他對這樁事就放心了。現在該考慮下一步的問題了。他想：「檀香山地區是半晴天，那麼，瓦胡島的雲層也可能斷了。但山上有雲，雲底高大約一千米，如果按原先預定的那樣，飛過瓦胡島的東部山脈 [ 譯者註：指寇阿勞山脈。 ] ，由北東接近敵人就不好辦了。因為是北風，莫如繞過島的西岸，由南向北進入目標。能見度良好，這比啥都好。」 　　時間到了三時。編隊群已經起飛一個半小時，不久就要到達瓦胡島了，但云層依然連綿不斷，望不到瓦胡島的山影。偵察機該飛到敵區上空了，他們偵察得順利嗎？淵田海軍中佐左思右想凝視前方。 　　這時，腳下的雲層突然稀了，他通過雲隙看到下面由岸浪構成的白色長帶。 　　海岸線！ 　　 「松崎大尉，往下看。象是海岸！」淵田海軍中佐喊道。 　　 「是，是海岸！」 　　淵田海軍中佐趕緊展開瓦胡島航空地圖，判斷地形。現在，機群已經準確地到達瓦胡島北端卡胡庫角上空。 　　 「松崎大尉，這是瓦胡島北端卡胡庫角。現在向右轉向，沿著海岸轉到島的西側。」 　　 「是，向右轉向。」 　　指揮官機向右急轉彎，後續編隊群跟著也向瓦胡島西側旋迴。轉向時，從指揮官機上，能清楚看到後續編隊群。淵田海軍中佐打開風擋玻璃，站起來數了數。很好，沒有一架飛機掉隊。 　　 「松崎大尉！」淵田海軍中佐通過傳話筒向駕駛員喊道。 　　 「是！」 　　 「瓦胡島左上空可能出現敵機。注意觀察！」 　　 「是！」 　　淵田海軍中佐也睜大眼睛，注意觀察瓦胡島上空，生怕漏掉一點黑影。 　　哪裡都沒有敵機的影子。瓦胡島上空只是有雲。除了海岸線外，還看不到地面。可是快到下達展開命令的時間了。 　　淵田海軍中佐通過傳話筒問無線電兵：「水木兵曹，偵察機報告情況沒有？」 　　 「還沒有報告情況。」 　　淵田海軍中佐又對駕駛員說：「松崎大尉，偵察機還沒報告情況。看來奇襲不成問題了。」 　　 「是，我想能行。」 　　 「好，那麼就下達展開命令吧。水平轟炸機隊順著向西迂迴就行。」 　　 「是！」 　　淵田海軍中佐舉起信號槍，向機外打了一發信號彈。 　　一條火龍拖著硝煙，劃破了長空。 　　這是命令部隊展開的信號。 　　這時，東京時間八日三時十分(檀香山時間七日七時四十分)。 四、「攻擊！」 　　空中攻擊隊在抵近目的地時，由航行隊形展開為預備攻擊隊形。 　　在出發途中，各攻擊隊緊跟在以三千米高度飛行的總指揮官機的後面，結成密集隊形。但各攻擊隊的攻擊方法不同，所以，在開始攻擊之前，各隊應根據自己的攻擊方法，事先佔領有利陣位。譬如，為了便於發射魚雷，魚雷機隊需要降低飛行高度；俯衝轟炸機隊則必須把飛行高度提高到四千米，以便於俯衝。另外，有的攻擊隊還要考慮風向。對俯衝轟炸機來說，最好是順風，因此要轉向上風方向；對水平轟炸機來說，最好是逆風，因此要轉向下風方向。就是說，當總指揮官下達展開命令後，各攻擊隊即由航行隊形展開為各自的預備攻擊隊形；在總指揮官下達攻擊命令後，各攻擊隊按照事先規定的攻擊順序，實施攻擊。 　　這次作戰，根據強攻和奇襲兩種不同情況，規定了兩種不同的攻擊順序。 　　如果是奇襲，由魚雷機隊打頭陣。這就是說，魚雷機隊在敵人高射炮開火以前沖入敵陣，以獲得最大的奇襲效果。接著，水平轟炸機隊和俯衝轟炸機隊在魚雷機隊攻擊之際，先後開始攻擊。安排俯衝轟炸機隊最後攻擊，還有另外的考慮：就是說，希凱姆機場和福特島機場離艦船錨地很近，因此，需要注意避免俯衝轟炸機進行轟炸時升起的硝煙妨礙魚雷機隊和水平轟炸機隊攻擊艦船。 　　如果是強攻，情形便不同了。首先由俯衝轟炸機進行攻擊，造成敵人陣勢混亂，牽制和吸引敵對空火力。於此同時，水平轟炸機隊也實施轟炸，壓制敵對空火力。這樣，當轟炸吸引住敵人的注意力時，魚雷機隊便乘隙實施魚雷攻擊。 　　究竟是實施奇襲還是強攻，這要由總指揮官在下令展開時做出判斷。為了保守秘密企圖，不用無線電下達命令，而規定用打信號彈的辦法把奇襲和強攻加以區別：奇襲時打一發，強攻時打兩發。 　　唯有制空戰鬥機隊，不論奇襲還是強攻，在總指揮官下達展開命令後，立即進入敵上空，首先殲滅上空的敵戰鬥機。 　　現在，各攻擊隊看到指揮官打了一發信號彈後，立即領會他的意思並開始展開。然而，由於斷雲隔著，在高處進行警戒的制空戰鬥機隊，沒有看到指揮官機發出的信號。 　　下令展開後，淵田海軍中佐觀察著部隊的行動，他發現制空戰鬥機隊毫無展開的跡象。 　　 「他們可能沒有看到信號。」淵田海軍中佐立即作了這樣的判斷，朝著制空戰鬥機隊方向又打了一發信號彈。這回，制空戰鬥機隊看到了信號，立即加大速度，向瓦胡島上空飛去。 　　可是，這時發生了誤解。俯衝轟炸機隊指揮官高橋海軍少佐看到後一發信號彈後，把它跟前一發信號彈累積在一起，誤認為是打了兩發信號彈——實施強攻。既然是強攻，就該由俯衝轟炸機隊先下手了。 　　不久，進行敵前偵察的「築摩號」偵察機發來報告說，珍珠港有戰列艦十艘、重巡洋艦一艘和輕巡洋艦十艘，並報告了敵艦的錨位。這架偵察機還報告說，珍珠港風向東北東，風速四米／秒，敵艦隊上空雲高一千七百米，雲量七 [ 譯者註：氣象用語。指十分之七的天空有雲。 ] 。 　　對拉哈納錨地進行偵察的「利根號」偵察機，也在這前後通報說：「敵艦隊未在拉哈納錨地。」 　　 「還是沒有航空母艦！」淵田海軍中佐原來也抱著僥倖心理，希望敵航空母艦昨天(星期六)能夠返航。現在，只好決定集中兵力攻擊珍珠港內的全部戰列艦了。 　　雲量逐漸變小，不少地方雲層斷開。編隊群接近珍珠港時，晴空如洗，從瓦胡島的西北山谷清楚地看到了整個珍珠港。 　　 「報告隊長，看到了珍珠港！」松崎海軍大尉激動地喊道。 　　淵田海軍中佐聚精會神地望著。 　　看到了！就在那裡！ 　　福特島的內外兩側都是戰列艦的籠式艦桅！ 　　淵田海軍中佐冷靜地拿起望遠鏡觀察，數數停泊的艦隻。正好八艘！ 　　 「水木兵曹，現在發攻擊令！」淵田海軍中佐一面用望遠鏡觀察，一面通過傳話筒向水木兵曹大聲喊道。 　　水木兵曹按著電鍵，反覆拍發了密碼命令：「突、突、突……。」 　　 「報告隊長，攻擊命令發布完畢。」 　　 「很好！」 　　這時，東京時間八日三時十九分(檀香山時間七日七時四十九分)。 　　 珍珠港攻擊部隊編製 編製區分 指揮官 機種 飛機架數 搭載艦名 攻擊目標 珍珠港攻擊部隊 第一攻擊波 水平轟炸機隊 第一攻擊隊 淵田海軍中佐 淵田海軍中佐 淵田中佐 淵田中佐 97式艦載攻擊機 360 189 50 15 赤城號 戰列艦 第二攻擊隊 橋口少佐 15 加賀號 第三攻擊隊 阿部大尉 10 蒼龍號 第四攻擊隊 楠美少佐 10 飛龍號 魚雷機隊 特第一攻擊隊 村田中佐 村田少佐 97式艦載攻擊機 40 12 赤城號 戰列艦、航空母艦 特第二攻擊隊 北島大尉 12 加賀號 特第三攻擊隊 長井大尉 8 蒼龍號 特第四攻擊隊 松崎大尉 8 飛龍號 俯衝轟炸機隊 第十五攻擊隊 高橋少佐 高橋少佐 99式艦載轟炸機 54 27 翔鶴號 惠列爾、福特島、希凱姆機場 第十放攻擊隊 坂本大尉 27 瑞鶴號 制空隊 第一制空隊 板谷少佐 板谷少佐 零式艦載戰鬥機 45 9 赤城號 空中和地面的敵機 第二制空隊 志賀大尉 9 加賀號 第三制空隊 菅波大尉 9 蒼龍號 第四制空隊 岡島大尉 6 飛龍號 第五制空隊 佐藤大尉 6 翔鶴號 第六制空隊 兼子大尉 6 瑞鶴號 第二攻擊波 水平轟炸機隊 第五攻擊隊 島崎海軍少佐 島崎少佐 市原大尉 97式艦載攻擊機 171 54 27 翔鶴號 卡內歐黑、希凱姆、福特島機場 第六攻擊隊 島崎少佐 27 瑞鶴號 俯衝轟炸機隊 第十一攻擊隊 江草少佐 千早大尉 99式艦載轟炸機 81 18 赤城號 航空母艦、巡洋艦 第十二攻擊隊 牧野大尉 27 加賀號 第十三攻擊隊 江草少佐 18 蒼龍號 第十四攻擊隊 小林大尉 18 飛龍號 制空隊 第一制空隊 進藤大尉 進藤大尉 零式艦載戰鬥機 36 9 赤城號 空中和地面的敵機 第二制空隊 二階堂大尉 9 加賀號 第三制空隊 飯田大尉 9 蒼龍號 第四制空隊 熊野大尉 9 飛龍號 第九章　太平洋艦隊覆沒一、第一攻擊波 二、「虎！虎！虎！」 三、中彈 四、一千米高的火柱 五、穿過對空炮火 六、第二攻擊波 一、第一攻擊波 　　高橋海軍少佐接到攻擊命令後，立即指揮俯衝轟炸機隊進入預備攻擊陣位。五十三架俯衝轟炸機分兩路，其中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奔向福特島和希凱姆機場，另一路由坂本明海軍大尉指揮，飛向惠列爾機場。 　　高橋海軍少佐看到兩發信號彈後，判斷為實施強攻，自然認為由他打頭陣。現在，接到攻擊命令，毫不遲疑地開始行動了。 　　高橋海軍少佐看到，離珍珠港不遠的希凱姆機場上，巨大的機庫一棟挨著一棟，重轟炸機剛從機庫里拖出來，排列在停機坪上。攻擊的目標真是不少啊！ 　　 「好吧，等著瞧吧，哪能讓這些傢伙起飛！」高橋海軍少佐立即調轉機頭，駕機俯衝過去。第二架飛機也跟著飛了過去。接著，第三架、第四架……。 　　頓時，希凱姆機場上升起了濃煙。福特島機場也升起了硝煙。在比較遠些的惠列爾機場那邊的上空，也升起了高大的煙柱。 　　這時，村田海軍少佐率領的魚雷機隊的第一中隊，已經迂迴到珍珠港的灣口，正從希凱姆機場那邊穿過海軍造船廠地區，進入攻擊航向。村田海軍少佐清楚地知道，這次作戰是奇襲，應該首先由魚雷機隊開始攻擊。所以，希凱姆機場上突然升起硝煙，使他很吃驚。這可不行，硝煙遮住魚雷機隊的目標還了得，只好趕緊奪近路實施魚雷攻擊了。原來，總指揮官淵田海軍中佐精心安排，分秒不差地在預定的攻擊開始時間三時三十分(檀香山時間八時)由魚雷機隊打出開戰的第一顆魚雷。現在，這一切都枉費心機，攻擊開始時間比預定提前了五分鐘。 　　第一攻擊波各攻擊隊的攻擊開始時間是： 　　俯衝轟炸機隊　三時二十五分(檀香山時間七時五十五分)，對惠列爾機場和希凱姆機場實施轟炸。 　　魚雷機隊　　　三時二十七分(檀香山時間七時五十七分)，對戰列艦實施魚雷攻擊。 　　制空戰鬥機隊　三時三十分(檀香山時間八時)，開始掃射地面。 　　水平轟炸機隊　三時三十五分(檀香山時間八時五分)，對戰列艦實施轟炸。 二、「虎！虎！虎！」 　　下達攻擊命令後，淵田海軍中佐直接率領的水平轟炸機隊，利用攻擊前間隙，由瓦胡島西側迂迴到該島西南端巴爾伯茲角上空。 　　巴爾伯茲角機場位於巴爾伯茲角左面。這個機場只是一片空地，一架飛機也沒有。 　　據說，美軍在巴爾伯茲角設有強大的高射炮陣地，它擔負著珍珠港的對空防禦。淵田海軍中佐特別注意觀察它們將如何開火，但哪裡也沒有看到火光。 　　隨後，淵田海軍中佐轉頭觀察珍珠港上空和地面情況。上空，全是日本戰鬥機。看來，哪裡都沒有發生空戰，地面上也沒看到高射炮開火。 　　珍珠港里的軍艦，象安睡那樣，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裡。檀香山廣播電台跟往常一樣，繼續廣播節目。奇襲肯定能成功。但是，如果不能取得戰果，即便成功也沒啥意義。關鍵是戰果。不管怎麼樣，飛行隊的本領是過硬的。作戰進行到這種程度，縱然還沒有看到戰果，也是有把握的。行，向上級報告吧。南雲長官、山本長官以及大本營都在等待呢！ 　　淵田海軍中佐望了望水木兵曹。水木兵曹早就等待這個時刻，立即會意地拿起了暗碼錶。 　　 「水木兵曹，用甲種電波向艦隊發報：『我奇襲成功，』把發報機調好，使東京也能直接收到。」 　　 「是！」水木兵曹按著電鍵，發了電報。 　　 「報告隊長，『赤城號』已經收到電報了。」 　　這時，東京時間三時二十三分。 [ 譯者註：檀香山時間是十二月七日七時五十三分。 ] 　　奇襲成功的暗碼是「虎」字。「赤城號」轉發了這份電報。但是，在廣島灣的聯合艦隊旗艦「長門號」戰列艦以及東京大本營，不等它轉發，早已直接收到了這份電報。這對當時比較簡單的小型航空發報機來說，確實是個了不起的新紀錄。誠然，電文是個「虎」字，而虎被認為能從千里征途上歸來，所以，它是從三千海里之遙飛回去的吧。 襲擊珍珠港攻擊部隊攻擊路線略圖 　　不久看到希凱姆機場上黑煙騰空而起，緊接著，福特島機場也升起了煙柱。 　　 「哎呀，俯衝轟炸機隊先幹起來了！」淵田海軍中佐皺了皺眉頭。接著，在戰列艦艦群那邊，也升起了水柱——魚雷命中了。一道、兩道、三道……。 　　淵田海軍中佐決定趁著機場上空硝煙還沒有廣為擴散，立即開始水平轟炸。他向水平轟炸機隊下了命令。 　　 「水木兵曹，下令水平轟炸機隊開始攻擊！」 　　為了把全隊攻擊和只是水平轟炸機隊攻擊的兩種命令區別開，這次作戰規定：全隊攻擊的命令暗碼為「突、突、突……」，而水平轟炸機隊攻擊的命令暗碼為「哧、哧、哧……」。「哧」是日語「攻擊」一詞的第二個字母，「突」是這個詞的第一個字母。 　　淵田海軍中佐在命令無線電兵向水平轟炸機隊下達攻擊命令的同時，向駕駛員松崎海軍大尉發了一個視覺信號，表示開始攻擊。 　　 「松崎大尉，迂迴，開始攻擊！」 　　指揮官機的機翼左右擺動，向後續機示意。然後，指揮官機立即調轉機頭，後續各中隊隨著拉開距離，排成單縱隊。為了避開前面中隊飛行時產生的氣流，各中隊之間拉開二百米距離。十個中隊排成了一列長蛇。 　　 「報告隊長，讓嚮導機開到前面吧。」松崎海軍大尉說。 　　 「好！」 　　淵田海軍中佐望了望第二架飛機。第二架飛機就是嚮導轟炸機，駕駛員是渡邊晃一等飛行兵曹，投彈手是阿曾彌之助一等飛行兵曹。在當時日本海軍中，他們的技術是首屈一指的。他們搭配在一起，可謂相得益彰了。在艦隊轟炸表演比賽中，他們總是保持第一名，簡直是一對活國寶。他們的人緣也好，性格開朗。 　　松崎海軍大尉向第二架飛機打了招呼，渡邊兵曹會意地點了點頭。隨後，指揮官機略微升高，讓嚮導機趕到前面去。淵田海軍中佐看了看第二架飛機風擋玻璃內胖胖的阿曾兵曹的面孔。阿曾兵曹向他微笑著，敬了個禮，淵田海軍中佐也招手致意。 　　 「好好乾！」 　　於是，嚮導機趕到前面，跟指揮官機調換了位置。 三、中彈 　　快要進入轟炸航向的時候，敵高射炮突然開火，在編隊航向前面構成一道道彈幕。敵人逐漸修正了炮彈的炸點，編隊周圍竟是炮彈爆炸的深灰色硝煙。淵田海軍中佐頭一次看到美國高射榴彈爆炸，覺得它的硝煙比日本的黑得多。他想，可能因為黑，所以才顯得更密。有一顆炮彈在近處爆炸，連坐位都感覺到震動。炸點迅速地在上空擴散。 　　淵田海軍中佐直起腰，看炮彈到底是從哪裡打來的。他覺得艦上炮群開火比較早，至於岸上高射炮位在哪裡，卻看不清，地面上哪裡也看不到發射閃光。 　　淵田海軍中佐暗自佩服敵人防備周密，他想：「攻擊開始後不到五分鐘，他們就還擊了。日本海軍就做不到這一點，日本人善於進攻，卻防備不周。」 　　突然，指揮官機象挨了一大棒似地震了一下，不過還在照常飛行。 　　 「報告隊長，震得好厲害啊。是不是哪裡被打壞了？」松崎海軍大尉問道。 　　沒等淵田海軍中佐回話，後面的水木兵曹報告說：「機身左側被彈片打穿，方向舵索有一半粗細被打壞了。」 　　 「松崎大尉，駕駛情況怎樣？」 　　 「情況正常。」 　　剛剛鬆了一口氣，突然，指揮官機又劇烈搖晃起來。這回，大概炸點離飛機特別近。不過，目標已經很近了。這個中隊的攻擊目標，是停在福特島東側最北邊的「內華達號」戰列艦。編隊正在飛過珍珠港的灣口上空。再堅持一下就到了。可是，下面大大小小二十多艘敵艦的高射炮火力全集中到這個先頭中隊，編隊飛行高度只有三千米，要飛過這段距離到達北部可不那麼容易。這下子可要挨打了。照這麼下去，不僅是先頭中隊，連後續中隊也會遭到敵人集中火力的攻擊，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看來，以單縱隊的長蛇陣進入目標是失策了。哪怕側風也好，從代阿芒特頭方向以橫隊一齊進入目標就好啦。可是現在已經離目標很近了，只能豁出去干啦。淵田海軍中佐這樣尋思著。 　　嚮導機象匹轅馬，一股腦兒地直奔目標，頻繁地修正航向。淵田海軍中佐不再去理會敵高射炮火，只是盯著嚮導機攜帶的那顆炸彈了。投彈開關已經打開，只要搬動一下投彈把手就可以投彈了。時間顯得過得很慢。 　　又一次發生了激烈的震動。可能又來了，嚮導機也來回搖晃起來。淵田海軍中佐轉頭瞧了一下旁邊的三號機。啊！它攜帶的那顆炸彈突地從機身下面掉了下來。 　　淵田海軍中佐心想：「三號機的投彈手平時就有點毛手毛腳。進行訓練的時候，編隊一齊投彈，而三號機投彈總是或過早或太遲，難得準確。他投的那顆炸彈常常離目標比較遠。儘管編隊轟炸的彈著點覆蓋目標(即捕捉目標)，也得不到命中彈。這樣，實施編隊轟炸也失去它應有的意義。所以，曾經對他從嚴要求，反覆訓練，可他還是在這緊要關頭老病複發了。」 　　淵田海軍中佐不由得朝著三號機揮舞拳頭，並輕輕地敲了自己頭兩下。三號機的投彈手隔著風擋玻璃難為情地撓了撓頭。淵田海軍中佐發現，三號機似乎有點不對頭，一看，原來在漏油。於是，他用粉筆在小黑板上寫了「怎麼啦」幾個大字，把黑板貼在風擋玻璃上，讓三號機看。三號機的投彈手馬上用望遠鏡看了一下，舉了舉手，表示明白。隨後，他也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然後舉到玻璃旁。淵田海軍中佐用望遠鏡一看，寫的是「機身下部中彈」。再一瞧，被打斷的炸彈掛索垂下，在風中來回擺動。淵田海軍中佐感到抱歉，覺得剛才不應該責備他。於是，他又寫道：「可返航」。三號機回答說，「破壞不重，可一起行動」，並且再三敬禮懇求。但它的炸彈已經丟掉了，所以，冒著彈雨跟著編隊一起行動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淵田海軍中佐苦笑一下，但也理解三號機組的心情，只好深情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對了，該投彈了。淵田海軍中佐趕快把視線移向嚮導機。 　　不巧，正當嚮導機準備投彈的時候，忽然飄來一塊斷雲，把目標擋住了。「會不會出問題呢？」淵田海軍中佐焦急地注視著嚮導機，可是總是不見它投下炸彈來。他覺得已經錯過時機了。這時，嚮導機偵察席上突然露出了阿曾兵曹的面孔，他舉手向淵田海軍中佐擺了擺。果然，他們被斷雲遮住目標，錯過了瞄準時機。 　　嚮導機微微左右擺動，向兩側示意已經錯過瞄準時機，然後向右轉彎，朝檀香山方向飛去，以便再次進入目標。淵田海軍中佐無可奈何地回頭望了望，他想，剛剛擺脫這彈幕，多麼不易啊。 　　這時，敵人的高射炮已經轉移火力，集中向第二中隊射擊了。 四、一千米高的火柱 　　在迂迴的時候，淵田海軍中佐望了望三號機的炸彈剛才掉落的海面。這顆炸彈正好落在珍珠港的灣口入口處，在海面上還能看到掀起的一道道波紋。附近有一艘驅逐艦模樣的軍艦。他想，這顆炸彈至少也把這艘驅逐艦嚇得膽戰心驚了。再仔細一看，這艘艦似乎在浮塢里。從灣口的兩岸拉著一條繩索，好象關閉了出入口。莫非是在拉上防潛網？這時，淵田海軍中佐驀地想到了袖珍潛艇。 　　關於袖珍潛艇的事，淵田海軍中佐了解得不多，不曉得袖珍潛艇是怎麼一回事和為啥參加這次作戰。袖珍潛艇的作戰目的以及由它們組成的特別攻擊隊的編成情況等，淵田海軍中佐一概不清楚。只是從潛艇部隊當時派到旗艦「赤城號」來的那位潛艇參謀澁谷海軍中佐那裡了解到一點情況：幾艘袖珍潛艇計劃在襲擊珍珠港前夕潛入港內，但是在實施空襲之前，即使發現最好的時機，也絕不搶先攻擊。由於聽說過這麼幾句話，所以看到敵人好象在布置防潛網後，突然想起了這些潛艇。 　　 「眼下，袖珍潛艇正潛坐在水池般的珍珠港的海底某個地方。他們把打頭陣的機會讓給了飛行部隊，耐著性子祝願飛行部隊襲擊成功。只要布設在灣口的防潛網開著，他們在攻擊後還有一線脫險希望，但從現在的情形看，這種希望是絕對地落空了。」想到這裡，淵田海軍中佐不知不覺熱淚盈眶，並再一次感到戰爭是殘酷的。他默默地向他們表示：袖珍潛艇的各位艇員們，感謝你們；我們一定竭力而為。 　　剛才由於斷雲妨礙了瞄準，水平轟炸機隊第一中隊飛過了目標，準備從頭來。後續中隊有的陸續投了彈，有的也錯過了瞄準時機。其中，有的中隊進入三次，還沒有得手。 　　淵田海軍中佐趁飛機在檀香山上空向左迂迴之際，不斷觀察了珍珠港的戰況。突然，福特島東側停靠戰列艦的地方發生了震天動地的大爆炸。霎時濃煙滾滾，火柱高達一千多米。這是火藥和炸藥燃燒爆炸時特有的又黑又紅的火柱。過一會兒，連離珍珠港比較遠的第一中隊也受到震動，猛烈地搖擺了一下。 　　 「松崎大尉，你看，這可是大爆炸呀！」 　　 「隊長，是炸中了艦上的彈藥艙而引起的爆炸吧，好厲害呀！」 　　戰鬥已經進入高潮，作戰空域逐漸為硝煙所籠罩。 　　第一中隊再次進入轟炸航向。淵田海軍中佐用望遠鏡仔細觀察戰列艦群。他判斷發生大爆炸的可能是北起第二艘戰列艦「亞利桑那號」。熊熊大火仍在燃燒，濃煙遮住了預定要攻擊的最北面的「內華達號」戰列艦。糟糕，淵田海軍中佐用望遠鏡一艘一艘地觀察由水平轟炸機隊負責攻擊的戰列艦。北起第三艘戰列艦「田納西號」也起了大火。北起第四艘戰列艦是「馬里蘭號」，它似乎還沒有遭到損失。 　　淵田海軍中佐指示嚮導機，把「馬里蘭號」作為目標。編隊進入目標時，再次遭到敵高射炮火猛烈射擊。 　　 「準備投彈！」 　　淵田海軍中佐屏息注視著嚮導機的炸彈，手裡緊緊地握著投彈把手。 　　 「投彈！」駕駛員，偵察員和無線電兵一齊喊道。 　　嚮導機攜帶的那顆炸彈，輕輕地脫離了炸彈掛索，掉了下去。其他列機也一齊投了彈。淵田海軍中佐趕緊趴在偵察席下面地板上，打開地板上的玻璃觀察孔，盯著剛投下的炸彈。四顆炸彈象長了眼睛的魔鬼似地緊挨著，一個勁兒地往下落。目標艦「馬里蘭號」同「俄克拉荷馬號」並排停靠在前方。炸彈離目標很遠，能命中嗎，淵田海軍中佐有點擔心。看來，左右都沒有偏離目標。四顆炸彈朝著「馬里蘭號」筆直地落下，距離越來越近，炸彈變得越來越小，眨眼功夫就會看不見了。淵田海軍中佐屏息地盯著。論驚險，如果在下面觀看從天空落下來的炸彈會不會炸到自己頭上，那就不是驚險，而是可怕了；從上空觀察投下的炸彈能否命中目標，這個時候才能有一種真正的驚險感。淵田海軍中佐忘掉了自己在指揮全軍的戰鬥，也忘掉了規避敵人的高射炮火，卻被那一瞬間的驚險感迷住了。不久炸彈變得比豆粒還小，終於看不見了。再看那是「馬里蘭號」的甲板，有洗衣盆那麼大，緊接著象草塾上撣起的灰塵那樣，甲板上升起了兩股白煙。 　　 「兩彈命中！」淵田海軍中佐喊道。 　　裝著延期引信的穿甲炸彈命中了目標，這只是瞬間的事，但稍不留神，即使命中也會看漏，而沒有命中的倒看得很清楚，如那兩顆落到海里的炸彈，在「馬里蘭號」舷外，在海面上掀起了兩處很大的層層波紋。 　　命中「馬里蘭號」的那兩顆炸彈，一定穿透了裝甲，在艦內爆炸，使該艦受到相當大的破壞 [ 譯者註：該艦命中兩顆重磅炸彈，但損壞不重，於一九四二年二月修復歸隊。 ] ，但從外表還看不出來。 　　淵田海軍中佐重新回到坐位上，並命令投完炸彈的水平轟炸機隊返航。他繼續留在珍珠港上空，以便觀察戰果並繼續指揮部隊作戰。 五、穿過對空炮火 　　日軍對珍珠港的攻擊，首先從俯衝轟炸機隊轟炸惠列爾機場開始，俯衝轟炸機隊接著轟炸了希凱姆機場和福特島機場；兩分鐘後，魚雷機隊開始攻擊，接著是水平轟炸機隊也進入目標；敵高射炮開火還擊；制空戰鬥機隊對地面進行掃射；這一切使珍珠港一帶在片刻間成了驚心動魄的激戰場所。 　　當高橋海軍少佐的俯衝轟炸機隊投彈的時候，魚雷機隊也直攻戰列艦群。這時，水平轟炸機隊還沒有進入轟炸航向，而敵人的高射炮已經開了火。魚雷機隊冒著猛烈的高射炮火，發射了魚雷。魚雷命中後掀起的水柱還沒落下來，水平轟炸機隊的炸彈便跟著扔了下去。 　　轟炸結束後，當淵田海軍中佐再觀察的時候，戰鬥場面已經轉為由戰鬥機隊掃射各個機場了。為了觀察一下腳下展開的戰鬥，淵田海軍中佐乘坐的指揮官機飛到各機場上空，然後又飛回珍珠港，觀察攻擊敵艦的戰果。 　　在福特島西側，「猶他號」靶船遭到攻擊後很快就傾覆了。在福特島東側，最易遭到攻擊的「西弗吉尼亞號」和「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受到魚雷機隊集中攻擊，現在象死魚一樣，船體傾斜著，半截沉到水裡去，附近海面漂著一層烏黑的柴油。「亞利桑那號」戰列艦遭到水平轟炸機轟炸後，引起彈藥艙爆炸，艦桅歪斜著，烈火在繼續熊熊燃燒，其狀慘不忍睹。後來聽說，人們形容「亞利桑那號」的劇烈爆炸聲時，說這是幾百年前在這個平靜的瓦胡島上發生蓬奇包爾和代阿芒特頭兩坐火山大爆發以來聞所未聞的。「田納西號」和「馬里蘭號」戰列艦也起了大火。特別是「田納西號」，大火猛燒，濃煙衝天。但是，在海軍造船廠船塢里的旗艦「賓夕法尼亞號」戰列艦卻完好無損，它自然不會受到魚雷機隊攻擊，也沒有遭到水平轟炸機隊轟炸。 　　魚雷機隊的主力由村田海軍少佐率領，從海軍造船廠迂迴過來，集中攻擊了停在福特島東側的戰列艦。部隊返航後，根據飛行員報告的戰果，命中魚雷數是：最北面的「田納西號」命中一條魚雷，第三艘「西弗吉尼亞號」命中九條，第四艘「俄克拉荷馬號」命中十二條，第五艘「加利福尼亞號」命中三條。 　　魚雷機隊的另一部分攻擊了停在福特島西側的軍艦。這裡沒有戰列艦。但是，魚雷機隊卻把曾經是戰列艦的「猶他號」靶船當成戰列艦加以攻擊，使它中了六條魚雷。後續的魚雷機，由於在福特島西側找不到攻擊目標，又飛到福特島東側。在這裡，他們發現了「賓夕法尼亞號」這塊肥肉。不料它停在塢里，因此，不可能對它實施魚雷攻擊。進退兩難的這個魚雷機中隊偶然看到，左邊碼頭停著巡洋艦和驅逐艦，便立即進行攻擊。據報告，這兩艘軍艦一共中了五條魚雷。巡洋艦是「海倫那號」，驅逐艦是「奧克拉拉號」。 　　淵田海軍中佐看到的第一攻擊波取得的戰果因為攻擊剛剛告一段落，眼下還看不出有多大。受害最明顯的是，業已傾覆的「猶他號」靶船、遭到轟炸的「亞利桑那號」和半截歪著沉入水裡的「俄克拉荷馬號」戰列艦。其餘的軍艦也幾乎都著了火，淹沒在濃煙之下。高射炮火已經不那麼活躍了。不管怎麼說，魚雷攻擊的效果最明顯，停在福特島外側的戰列艦，似乎都遭到了魚雷攻擊，附近海面漂浮著一層很厚的烏黑色柴油。 珍珠港略圖　1941年12月8日 　　註：襲擊珍珠港時，美國航空母艦未在港內，因此未被殲滅，這給以後的作戰帶來極大影響。 　　 　　淵田海軍中佐想起了部隊在鹿兒島灣進行的劇烈無比的訓練的情景，又看了看海面發生的情況，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部隊在訓練中所做的努力沒有白費，它使不能辦到的事終於辦到了。不過，美國艦隊為什麼如此麻痹大意，沒有布設防雷柵呢，淵田海軍中佐又看了看周圍，想再核實一下戰果。 　　日本襲擊珍珠港這天，美國太平洋艦隊沒有布設防雷柵。這的確是這次作戰所以取得戰果的決定性因素。美國太平洋艦隊一向慎重從事。當存在危機和可能開戰的時刻，為什麼不布設防雷柵呢？其根本原因是，太平洋艦隊雖然考慮到了日軍可能空襲珍珠港，但它認為，對珍珠港實施魚雷攻擊是不可能的。 　　美軍發表的珍珠港事件正式報告里，關於日本對珍珠港實施魚雷攻擊的問題佔了很多篇幅。現在把其中一節摘錄如下： 　　「十二月七日，艦艇受到攻擊而遭受的最大損失，是由日本魚雷機發射的魚雷造成的。這些魚雷都經過了特別改裝，以便適合當天日本飛機的攻擊方法。日本的行動證明，在淺水和攻擊距離很近的不利條件下，也能實施魚雷攻擊，而在此以前，美國以及英國的有關部門都認為，要實施這種攻擊是不可能的。」 六、第二攻擊波 　　應該記著，在高射炮猛烈射擊的同時，美國航空部隊也是英勇善戰的。勇敢的美國飛行員利用日本部隊猛烈攻擊的間隙，駕駛幾架戰鬥機起飛，試圖反擊優勢的日本航空部隊。他們跟日本的戰鬥機進行了勇敢而激烈的戰鬥。 　　第一攻擊波的攻擊大約持續了一小時。日本方面損失了九架飛機，其中，戰鬥機三架，俯衝轟炸機一架和魚雷機五架。第一攻擊波返航的時候，「瑞鶴號」飛行隊長島崎海軍少佐指揮的第二攻擊波，共一百七十一架飛機抵達瓦胡島上空。 　　四時十分(檀香山時間八時四十分)，第二攻擊波在卡胡庫角上空展開完畢。四時二十四分，他們冒著越來越猛的高射炮火，躲開硝煙，開始攻擊。 　　島崎海軍少佐直接率領的水平轟炸機隊共五十四架飛機，繞到瓦胡島東側，攻擊了卡內歐黑機場、希凱姆機場和福特島機場。江草海軍少佐指揮的俯衝轟炸機隊共八十一架飛機，飛過東面的山脈，來到了珍珠港，攻擊艦船。進藤海軍大尉指揮的制空戰鬥機隊共三十六架飛機，繼第一攻擊波之後，繼續保持了對瓦胡島上空的制空權。 　　這時，整個珍珠港空中的高層被斷雲遮蓋，而下面濃煙滾滾，嚴重妨礙著俯衝轟炸機隊尋找目標。飛高了，不易找到目標；飛低了，又不能進行俯衝。 　　來自下面的高射炮火很猛，一道道柱形集束彈幕，在雲上看得很清楚。 　　大膽的江草海軍少佐向著射來的集束彈幕的方向俯衝。這樣，當飛機俯衝到一定高度的時候，他就清楚地看到正在開炮射擊的那艘敵艦了，隨後立即修正瞄準，對這艘敵艦進行轟炸。其餘八十架俯衝轟炸機都按照這個辦法，先找集束彈幕，然後朝它俯衝。禍從口出，對那些沒有開炮射擊的敵艦，俯衝轟炸機不予攻擊。其實，敵艦停止開炮射擊，說明它已經受創，不必再對它攻擊了。用這種辦法選擇目標很好，可以避免重複攻擊那些已經遭到第一波攻擊的目標。 　　這裡有一段插曲，挺有趣。「赤城號」的山田昌平海軍大尉——身長近兩米的彪形大漢，磊落果敢的飛行員，他專找「龐然大物」攻擊。他看到有一處集束彈幕最密，以為一定是「龐然大物」射來的。他立即帶領中隊向射出彈幕的方向俯衝下去。下去後一看，原來是一群陸上炮台，只好又駕機升高，重新尋找「龐然大物」。果然，好不容易發現停在塢里的「賓夕法尼亞號」似乎沒有受到破壞，於是帶領全中隊集中攻擊了這艘軍艦。「賓夕法尼亞號」是金梅爾海軍上將的旗艦，可謂是「龐然大物」了。 　　俯衝轟炸機隊八十一架飛機，就這樣攻擊了各種目標，其中主要是戰列艦，其次是巡洋艦，還有不少是驅逐艦。 　　第二波攻擊也大約持續了一小時。這次攻擊進一步擴大了第一波的戰果。然而，由於敵高射炮火越來越猛烈，第二攻擊波損失了二十架飛機，其中，戰鬥機六架，俯衝轟炸機十四架。 　　在第二波攻擊結束並開始返航後，淵田海軍中佐又繞飛珍珠港一周，偵察了戰果，拍下了照片。 　　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四艘戰列艦肯定已被擊沉。另三艘戰列艦也可斷定暫時不能動彈了。剩下的一艘戰列艦也受到了相當損害。福特島的水上機場起了大火，陸上機場還在繼續燃燒。希凱姆機場也在猛烈燃燒中。尤其是惠列爾機場，火勢最大。不管哪個機場，都濃煙瀰漫。機場破壞的詳情不明。到處是火焰。不過，只要有一點汽油，就會猛烈燃燒。所以，只看到火焰，還難以準確判斷戰果。但是，機場以及停機坪一帶，看不到一架完好的飛機，也沒有一架飛機在開動。在空中呆了三個小時，沒有碰到一架敵機。這說明，美軍在珍珠港的航空兵力確有一半左右已被殲滅。不過，有一些機庫似乎還沒有受到破壞，其內部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這次作戰的戰果，淵田海軍中佐大體上作了以上判斷。之後，總指揮官機調轉機頭，開始返航。 　　淵田的座機正要離開瓦胡島的時候，有一架戰鬥機飛了過來，跟在後面。這架飛機機翼塗著太陽旗標誌，顯然不是敵機。 　　 「是哪裡的？」淵田海軍中佐回頭問水木兵曹。 　　他已經在注意觀察，便立即回答說：「是『瑞鶴號』的。」 　　 「那是第一波的，真能堅持啊，會不會還有未走的飛機？咱們再到集合點兜一圈吧。」 　　為了收攏可能迷航的戰鬥機，淵田海軍中佐又飛到返航集合點。在這裡，果真又遇到了一架戰鬥機。當時，飛機還沒有裝備電探(即雷達)。對於單座戰鬥機來說，用推算航法進行遠距離飛行是很困難的。所以，規定了返航集合點和返航時間，由攻擊機隊引導戰鬥機隊返航。可是，有的飛機由於戀戰，就錯過了返航時間。事實上，這次戰鬥，在沒有返航的飛機當中，有的飛行員由於飛機中彈，不可能返回母艦，只好在附近島嶼上迫降，他們未能被日本潛艇救走，拒俘自殺了。 第十章　退出戰鬥返航一、實施第二次攻擊嗎？ 二、哈爾西艦隊就在身邊 一、實施第二次攻擊嗎？ 　　淵田海軍中佐的總指揮官機是最後一批返航的。淵田海軍中佐在返抵「赤城號」後，立即奔向飛行指揮所。在這裡，他聽取了村田少佐、板谷少佐、進藤大尉和千早大尉等各飛行分隊長的報告，然後把這些情況同他自己目擊到的戰果作了比較和整理，準備向南雲長官報告。 　　為了對珍珠港實施反覆攻擊，在航空母艦的飛行甲板上，正在進行第三波的攻擊準備。加完油和裝好炸彈或魚雷的攻擊機不斷由後部升降機提升上來，排在起飛線上。 　　 「淵田隊長，趕快到艦橋上來！」從艦橋通到飛行指揮所的傳話筒里傳來了喊聲。 　　淵田海軍中佐立即奔向艦橋。他向艦長敬禮後，準備通過艦長向司令部首長報告作戰情況。 　　這時，南雲長官從旁問道：「隊長，辛苦啦，戰果如何？」 　　戰果！是啊，這是長官定下下一步決心的關鍵所在。 　　長谷川艦長向淵田海軍中佐遞了個眼色，讓他直接向南雲長官報告。淵田海軍中佐轉身望了一下集聚在艦橋右側的司令部幕僚。他立刻看出，他們在那裡已經就是否需要對珍珠港進行反覆攻擊的問題，爭論得相當激烈。源田參謀臉上明顯地表現出不滿的神色。這番情景使淵田海軍中佐心裡不言自明。 　　 「肯定擊沉了四艘戰列艦。其中，一艘發生了大爆炸，一艘傾覆，另兩艘雖然沒有傾覆，但已經沉入海底。」淵田海軍中佐說。 　　長官的眼睛一閃，顯出滿意的樣子，他說：「噢，四艘是肯定的。那麼，另外四艘呢？」 　　 「由於時間短，難以準確判斷。估計有三艘受了重創，損害很重。另外一艘不是沒有受傷，但不算太重。」淵田海軍中佐繼續報告說。 　　 「這麼說，取得了預期戰果啰！」 　　淵田海軍中佐感到，南雲長官的意思可能是就此而止。於是，他說：「戰列艦倒是一時不能動彈了，但損害還不夠徹底。另外，港內還有很多巡洋艦以下艦隻。雖然它們也遭受一些損失，但我想，還有必要進行第二次攻擊。」 　　這時，草鹿參謀長插了話，他問道：「機場情況怎樣？」 　　 「攻擊機場的戰果還很難準確判斷。看上去，象是遭到了毀滅性打擊，但是，因為一片濃煙大火，看不清楚。作戰中，上空沒有一架敵機。希凱姆、福特島和惠列爾三個機場，也沒有看到飛機開動。總起來看，大體上是幹掉了，不過比較穩妥的看法是，可能還有相當數量的飛機保存下來了。」 　　 「那麼說，敵人可能會對我們反擊啰？」 　　 「可能用重轟炸機反擊。」源田參謀插了一句。 　　 「重轟炸機的反擊算什麼！這裡的戰鬥巡邏機會把它們揍下來的。不用怕。」南雲長官瞟了一眼源田參謀，這樣說，「那需要有相當多的戰鬥機在上空巡邏才行。這樣一來，掩護攻擊部隊的制空戰鬥機隊不就不夠了嗎？」源田參謀昂然回答說。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珍珠港的制空權掌握在我們手裡。所以，不必派出很多戰鬥機。最好是派出第二次攻擊部隊之後，艦隊以全速接近到離瓦胡島五十海里左右，使戰鬥機能夠兼顧機動部隊上空和瓦胡島上空。這樣，戰鬥機就好安排了。」淵田海軍中佐說。 　　這時，大石首席參謀問淵田海軍中佐：「敵人的高射炮火怎樣？」 　　 「敵人高射炮開火時間倒很早。不到五分鐘就開火了。特別是魚雷機隊後面的飛機，遭到了猛烈射擊，相當挨打了。第二波飛到的時候，火力就更猛了。」 　　草鹿參謀長又一次插話，徵求淵田海軍中佐意見：「如果再次攻擊，選擇什麼目標？」 　　 「還需要再次攻擊戰列艦，以求獲得徹底戰果。然後對其餘艦艇也實施攻擊，給予殲滅性打擊為好。這是第三波要攻擊的目標。第四波的攻擊目標是海軍造船廠，破壞它的修造設備。總之，目標有的是。」 　　隨後，草鹿參謀長對淵田海軍中佐表示慰問說：「是否需要反覆攻擊，爾後由司令部決定。你辛苦了。」 　　淵田海軍中佐由艦橋回到飛行指揮所後，跟分隊長們共同研究了攻擊目標的分配問題。第二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海軍少將從「蒼龍號」打信號向南雲海軍中將報告說，「蒼龍號」已經作好第二次攻擊準備。不久，「赤城號」也完成了攻擊準備。淵田海軍中佐趕忙大口吃完專門配給戰鬥人員的早飯——牡丹餅 [ 譯者註：帶小豆餡的年糕團。 ] ，又著手出發準備工作了。可是，機動部隊最高司令部卻決定：停止反覆攻擊，退出戰鬥。 　　信號桅上升起了轉向信號。機動部隊改變航向，以環形隊形按原路北撤。它始終沒有受到敵機攻擊。 　　南雲長官在決定退出戰鬥時，作了如下情況判斷： 　　一、第一次空襲業已達成預期目的。預計第二次空襲不致擴大多少戰果。 　　二、第一次空襲時，敵高射炮迅速開火，實際上，我部隊進行了強攻。預計第二次空襲只能強攻，雖可擴大一些戰果，但將顯然增加我方損失。 　　三、根據敵人無線電通訊情況，可以判斷，敵人至少尚有五十架大型飛機 [ 譯者註：這裡指重轟炸機。 ] 未遭損失。另外，敵航空母艦、重巡洋艦以及潛艇動向不明。 　　四、我方飛機搜索距離不超過二百五十海里，又不能單純依靠先遣部隊的潛艇進行搜索。因此，不宜在敵人岸基飛機作戰範圍內長時間停留。 二、哈爾西艦隊就在身邊 　　南雲海軍中將打電報向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報告襲擊珍珠港經過和戰果判斷後，機動部隊的航速提高到二十四節，急速北撤。第二天，即十二月九日，同第一補給隊會合，給警戒部隊加了油。在這之後，依舊繞過中途島美軍岸基飛機的巡邏圈返航。途中，根據偵察照片進一步研究了戰果。結果判明，取得的戰果超出了第一次報告，但考慮到繼續發報不利，沒有立即向山本長官報告。 　　十二月八日六時，大本營海軍部突然發表公報：「帝國陸海軍於本月八日凌晨在西太平洋同美英進入戰爭狀態。」全國人民為之大吃一驚。當天十一時又發表公報說：「帝國海軍於八日凌晨，對珍珠港的美國艦隊和航空兵力實施了決死大空襲。」 　　同日二十時四十五分，大本營海軍部又一次發表公報說： 　　「本月八日晨，帝國海軍部隊空轟了珍珠港。現判明戰果如下： 　　　　擊沉戰列艦兩艘，重創戰列艦兩艘和巡洋艦約四艘。 　　　　另擊落擊毀敵機多架。 　　　　我方飛機損失輕微。」 　　這時，內南洋 [ 譯者註：日本對地理區域的劃分，習慣上把包括馬里亞那群島、馬紹爾群島、加羅林群島和帛琉群島的廣大海域稱為內南洋，而把包括菲律賓、蘇拉威西、婆羅洲(加里曼丹)、蘇門答臘和馬來半島的廣大海域稱為外南洋。 ] 部隊的第四艦隊，對進攻中部太平洋戰略要地威克島已經感到棘手。日本原以為可以輕取，所以只派了幾艘驅逐艦和特別陸戰隊前去進攻威克島，但已經在幾天前遭到十幾架敵戰鬥機的反擊而被擊退了。 [ 譯者註：日軍這次攻略作戰從十二月十日開始，但被美軍擊退，並損失了兩艘驅逐艦(「如月號」和「疾風號」)。幾天後，在第二航空母艦戰隊、第八巡洋艦戰隊和驅逐艦等配合下，對威克島發起了第二次進攻，威克島才被日軍攻克。 ] 我方的一艘驅逐艦 [ 譯者註：十二月十一日，「如月號」驅逐艦的深水炸彈被美機掃射中彈爆炸，導致該艦沉沒。同一天，「疾風號」驅逐艦被成克島的美軍海岸炮擊沉。這是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戰爭中損失最早的兩艘軍艦。 ] 遭敵機掃射後，引起艦上深水炸彈爆炸並導致沉沒。事實上，在哈爾西海軍中將指揮下，「企業號」航空母艦使中途島的航空兵力早已得到了加強。 　　聯合艦隊接到上述情況報告後，立即電令返航途中的南雲海軍中將派部隊進行支援。這時，機動部隊業已通過日期變更線，到達東經170°線附近。機動部隊首腦研究結果，決定派出第二航空母艦戰隊(「蒼龍號，和「飛龍號」)、第八巡洋艦戰隊(「利根號」和「築摩號」)和一部警戒兵力(「谷風號」和「浦風號」)。這六艘軍艦於十二月十六日離開機動部隊主力，駛往威克島。 　　正好在這個時候，為了支援威克島的守軍，戰鬥意志旺盛的哈爾西海軍中將率領特混艦隊到達離威克島僅數百海里的海域。美國航空母艦的艦載機已經在飛行甲板上擺好，在準備起飛的時候，哈爾西海軍中將收到報告：「日軍對威克島實施了大空襲」。於是，他決定停止對日軍攻擊。 　　這樣，戰爭伊始時，日美雙方的航空母艦群並沒有發生戰鬥接觸。空襲威克島的第二航空母艦戰隊，當時不知道美國航空母艦離它這麼近。好不危險！ 　　南雲海軍中將向威克島派出支援部隊的時候，同當時駐在柱島的聯合艦隊旗艦之間有電報來往，因此，順便報告了經過修正的綜合戰果。據此，大本營於十二月十八日十五時發表公報如下： 大本營海軍部十八日十五時發表 　　一、關於珍珠港海戰的戰果，每次收到確切報告已隨時發表。現根據攻擊部隊目擊的情況以及攻擊後進行的照相偵察，業已判明，美固太平洋艦隊和珍珠港敵航空兵力已被殲滅。共綜合戰果如下： 　　1、擊沉戰列艦五艘(加利福尼亞級一艘、馬里蘭級一艘、亞利桑那級一艘、猶他級一艘)、重巡洋艦兩艘、輕巡洋艦兩艘和油船一艘。 　　2、重創(不能修復或難以修復者)戰列艦三艘(加利福尼亞級一艘、馬里蘭級一艘、內華達級一艘)、巡洋艦兩艘和驅逐艦兩艘。 　　3、重創(有可能修復者)戰列艦一艘(內華達級)和輕巡洋艦四艘。 　　4、敵陸海軍航空兵力的損失：掃射和轟炸使四百五十架飛機起火，被擊落飛機十四架，此外被擊毀多架。十六棟機庫起火，兩棟機庫被擊毀。 　　二、在這次海戰中，由袖珍潛艇編成的我特別攻擊隊，突破敵嚴密警戒，潛入珍珠港，在我航空部隊猛烈攻擊的同時，對敵艦隊主力實施了強攻或單獨夜襲。除擊沉上述亞利桑那級戰列艦一艘外，又取得很大戰果，震撼了敵艦隊。 　　三、我方損失飛機二十九架。另外，袖珍潛艇五艘尚未返航。 　　機動部隊曾收到情報說，該部隊反潛巡邏機於十六日九時三十五分和十二時十九分兩次發現敵潛艇；情報又說，估計敵潛艇聚集在小笠原群島和南方諸島附近。於是，於十二月十六日十六時三十分派出威克島支援部隊後，機動部隊便改變航向，從火山列島 [ 譯者註：又稱硫磺列島，包括硫黃島、北硫黃島和南硫黃島。 ] 南面迂迴，並於十二月二十三日返回瀨戶內海西部。機動部隊這次出發，前後歷時二十八天。 　　戰後得到的美國刊物，談到了日本空襲使珍珠港遭到損失的情況：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七時五十五分(夏威夷時間)，日本艦載機從北面飛來，對當時停靠在珍珠港海軍基地內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和瓦胡島上的陸海軍飛機，以及陸上設施，進行了攻擊。 　　 「日本的主要目的，顯然是攻擊港內的大型軍艦。對地面上陸海軍飛機的攻擊，是為了防止我方反擊而實施的。只是由於偶然的結果，輕型艦艇和工業設施也受到波及，遭到了損失。港內八艘主力艦中，『亞利桑那號』遭到徹底破壞，『俄克拉荷馬號』傾覆。另外三艘主力艦遭嚴重破壞，並沉沒海底，但預計可以打撈浮起。其餘三艘主力艦，損失較輕。 　　 「有十九艘軍艦中彈，其中包括三艘巡洋艦，但破壞不重。有三艘驅逐艦中彈，遭嚴重破壞。那天早晨，在已經做完起飛準備的二百零二架海軍飛機中，有一百五十架失去了戰鬥能力。另五十二架飛機雖在空襲後準備起飛，但其中又有十四架不能起飛，能夠起飛的只有三十八架。 　　 「陸軍二百七十三架飛機，其情形也大致如此。 　　 「日本損失飛機六十架。這些飛機主要是被高射炮火擊落的。但估計，還有一些飛機由於燃料不足而未能返航。在空襲的同時，日本袖珍潛艇也對珍珠港實施了攻擊，但未獲戰果。」 第十一章　這是偷襲嗎？ 　　不知是由於故意，還是出於偶然，日本政府關於停止日美談判的最後通告，即最後通牒遞交美方的時間被推遲了，致使對珍珠港的軍事奇襲成為政治策略上的偷襲，從而激起了美國人民的憤慨。 　　 「牢記珍珠港事件！」 　　這個口號成了美國人民的戰鬥誓言，激勵了美國人民的戰鬥意志。日本對珍珠港的這次攻擊是成功的，但卻給日本蒙上了污名劣跡，使它在戰敗以後也洗刷不清。 　　 「軍事上的奇襲不應該成為政治策略上的偷襲，作戰應該堂堂正正地進行。」珍珠港作戰的發起人、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一向把這句話奉為自己的信條，並特別加以注意。 　　據說，十二月三日，山本長官趁進京之際，向伊藤軍令部次長建議，務必在攻擊珍珠港之前向美方遞交停止談判的最後通告。十二月五日下午，軍令部和參謀本部的兩位次長拜會了東鄉外相，跟外相共同商議了遞交停止談判的通告亦即事實上的最後通牒的時間。協商結果，決定在開始攻擊珍珠港前三十分鐘(開始攻擊時間預定為十二月八日三時三十分)，即東京時間十二月八日三時(華盛頓時間十二月七日十三時)在華盛頓把通告遞交美方。但是，因為辦理事務手續，通告的文本遞交美方的時間比預定晚了一小時又十分鐘，即在第一攻擊波開始攻擊珍珠港四十分鐘後才遞到美國人手裡。 　　當時的參謀們回憶說，十二月八日早晨，接到奇襲成功的報告後，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在「長門號」作戰室里對幕僚講的第一句話就是：「最後通告該是在攻擊開始之前送到的吧。」可是，沒過多久，美國廣播說：「珍珠港遭到卑鄙的偷襲。」山本長官聽到廣播後說：「我想，在攻擊開始之前應該遞交了通告的，可是美國廣播拚命譴責，說是偷襲。這或許是敵人故意宣傳。總之，聯合艦隊在作戰指導上不是這樣做的，關於這一點，以後寫軍狀上奏時要講明，所以請你們做一番確切的調查。」在這以後，雖然知道了通告業已遞交美方這一事實，但弄不清遞交時間。參謀們說，這件事使山本長官總是感到不安，尤其美國廣播使他一直覺得不是滋味，難以解脫。 　　山本聯合艦隊司令長官雖然強硬主張奇襲珍珠港，但他恐怕從未考慮過偷襲。聯合艦隊的首腦也沒有為此從作戰需要上議論過最後通告的事。聯合艦隊的作戰計劃是在攻擊珍珠港以前遞交通告這個前提下制定的。事先通告絕不是通知對方：「日本要攻擊珍珠港啦：」誰也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日本能不能攻擊珍珠港，這要由對方判斷。判斷的結果，也可能使我方的奇襲企圖不能如願以償，這就需要日本兼而考慮實施強攻的問題。當然，認為奇襲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才有了攻擊珍珠港的設想。但是，山本長官總是做了隨時有可能轉入強攻的思想準備。在制定計劃時也是這樣安排的。 　　山本長官因被懷疑為偷襲而心緒黯然，這是可以理解的。唯獨可以告慰的是，他直到戰死還不知道通告送遲這個事實。 　　作戰應該象山本長官主張的那樣，堂堂正正地進行。當然，指導開戰時需要巧妙地運用政治和軍事策略，如果墮落為玩弄陰謀詭計而失信於世界，其結果便是自掘墳墓。這次作戰使我們痛切地認識到這一點。 　　以奇襲珍珠港開始的太平洋戰爭，是否世界歷史的必然，是否當時無論如何也不可避免的呢？研究和思考這個問題，不是寫作本書的目的。本書只詳細介紹珍珠港作戰的來龍去脈和當時的真情實況。別的問題，請讀者自己去思考和做出判斷。 　　再沒有比珍珠港作戰更能具體顯示戰爭正在轉向現代化了。日本的航空部隊瞬間就使那些以為是太平洋艦隊主力的戰列艦群，至少在半年之內不能動彈。然而，這是沒有用的。簡單地說，等於替美國處理了這些已經不中用的東西，反倒促使美國從中發現一個真理：把壞事變成了好事。 　　聰明的美國人立即轉入戰時軌道。建造中的戰列艦改成了航空母艦；汽車工廠改為生產飛機。對美國來說，這種以航空兵作戰為主的總體戰爭，是最方便不過的了。鄉村鐵工廠製造的農業機械，立即用來進行機場的機械化施工。這樣，美國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東山再起了。 　　相反，日本卻由於滿足在珍珠港取得的超乎意料的戰果，而對於戰爭的進化，感覺遲鈍。這真是個莫大的諷刺。當它察覺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日本的國力已經沒有力量進行大變革，使戰爭轉入以航空兵作戰為主的總體戰方向了。 　　這的的確確是一出喜劇。日本以航空兵作戰勝利開始了戰爭，又以航空兵作戰失敗而戰敗告終。這是具有諷刺意味的巧合，而珍珠港事件則成了決定如此命運的先導。 　　在擱筆結束這篇文章的時候，筆者願進一言：良知即為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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