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擁有最好的父母、兒女

鈺婷不愛讀書，在父母眼中是個叛逆無法管教的孩子，三年前因逃家被父母帶來找我。一見到她，我就覺得這是個很有自己想法的獨特的孩子。她愛打扮，趕流行，當時才剛流行假睫毛，她就戴了兩副，像極了卡通影片里的女主角，臉上塗上厚厚的妝，但一點都不會讓人討厭，因為她很有自己的風格，當她講話，比手劃腳，我注意到她的十個手指鑲滿了顏色炫麗的指甲片，每一個指片都有不同的設計，她告訴我全都是她自己設計的，令我讚嘆不已，「真是個天才！」她媽媽馬上補上一句：「天生的蠢才，整天不讀書，把心思都花在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上！」這樣天才般的孩子卻生錯了家庭！我看媽媽一眼，有很多的感慨，這樣天才般的孩子，生錯了家庭，這種父母從小聽話、守規矩，安份守己地完成父母的期待，離開學校做份安穩的工作，結婚育子，期待孩子和他們走一樣的路，過一樣的生活。三個孩子，前面的兄姐，都還如他們的期待，在課業行為上都沒有給他們找大麻煩，沒想到老幺上國中之後有180度的轉變，不喜歡讀書，結交愛玩的朋友，不服老師的管教，頂撞老師，家長常被學校召見會談，令爸媽頭痛不已。長期輔導青少年，使我常有種悲憫，符合目前這種制度、教材和價值體系的就被評定是好學生，不符合的就是有問題。我很想站在鈺婷的立場，大聲地告訴媽媽，在現在多元的社會，只會讀書的孩子才是蠢才，未來才真正沒有前途，像鈺婷這樣有才氣的孩子，只要有人好好地輔導她，我確信她未來一定有自己的一片天。可是我沒這樣做，我知道要父母改變固有的想法是很困難的，父母只想孩子聽話，能有好成績和表現，讓他們在親友老師面前，揚眉吐氣，如果做不到這些，至少也安安份份，別給他們找麻煩。我和媽媽談了一會，覺得我會白費力氣，她很堅持孩子就應該把本份該做的事做好，父母的職責，就是管束和教育孩子，否則孩子觀念偏差未來危害社會，成為社會的負擔。「妳對鈺婷的期待是什麼？怎麼妳才可以安心，讓她做自己有想做的事？」媽媽很直率地表明，每天正常上下課，別在學校惹事，把國中讀完，上不了高中，至少也要讀個高職，很簡單，就這樣。我想幫鈺婷一點忙，我支開媽媽單獨和她談話。我改變不了她的父母，但我希望她為了自己有一個炫麗的未來，學習調整自己，媽媽的期待看似很簡單，事實上，並不容易，即使鈺婷都做到媽媽的要求，媽媽還是會有沒完沒了的嘮叨和囉嗦。給自己一次機會證明自己是對的鈺婷未來想做一個多元專業的美妝師，有自己的工作室。我要她寫下自己的夢想，幾年幾月要在哪裡有自己的工作室，要為誰服務，要得到什麼樣的收入和成就，明確地寫在A4紙上，貼在書桌前，專註目標，全力以赴眼前可以努力的部份。專註的意思是重新安排自己的生命，和人生目標有關的事，就是「重要」和「有價值」的事，其他的事都是雜事。看重自己的夢想，別管別人的看法，因為夢想只屬於她個人所有，其他人的意見，都只是參考！「讓自己國中畢業後，面對自己的夢想，有更好的選擇，可以讀適合和喜歡的學校，穿著學校的制服，會有榮譽感和驕傲。」鈺婷看我一眼，有些失望，她告訴我，她討厭教科書、恨死了考試！「沒有人喜歡讀書考試，如果忍耐眼前的辛苦，可以讓妳的夢想實現，為什麼不做聰明的投資者？」鈺婷並沒有被我說服，因為她認為要做專業的美妝師和讀書無關。當然！如果鈺婷要做一個沒有證照，三流的街頭美妝師，當然不需要再讀什麼書！如果她要做一流的美妝師，或未來有機會登上國際舞台，有基本的學歷和資格是很重要的。「妳要什麼呢？一輩子都讓父母不肯定，在哥哥姐姐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還是給自己一次機會，證明妳是對的，妳比他們更優越？」生命是一連串的選擇，鈺婷可以選擇繼續和父母抗爭，消極地讓自己可能的未來就此沈淪，也可以忍耐眼前所有的誤解和寂寞，給自己一個全新的機會。我相信以鈺婷的才華，未來一定有飯吃，而且比哥哥姐姐吃更香更好的飯。鈺婷把我的建議聽進去，國中順利畢業，如願進入了她要的高職，學校提供她很好的舞台和機會，爸媽卻一直扮演澆冷水和嘲諷的角色。如果可以選擇父母，該有多好？！她目前遇到一個難題，是要選擇繼續升學，還是畢業後直接投入職場。父母認為高職畢業，只是個「工」或「匠」，讀完大學才會是「師」，很瞧不起她在學校的各項表現，認為她在美妝上的許多創意，都是不入流的伎倆，誰會看重這些虛華炫麗的作品。鈺婷因參與創作常會晚歸或夜宿，爸媽不僅無法認同，還一直批評她的學校是三流的學校，一群三流的師生，要鈺婷專心準備升學比較有意義。鈺婷的看法很務實，即使大學研究所畢業，一樣要進入職場，沒有實務的經驗和歷練，也不會是個「師」，她想要先工作，未來有需要再進修。她想好好的利用學校的資源，在畢業之前，能有亮麗的表現。「爸媽為什麼那麼難溝通？」我看著鈺婷，心中有許多感慨。爸媽都想把自認最好的給孩子，卻很少思考是不是她需要或喜歡的。我要鈺婷了解父母也許沒有用對方法愛她，但絕對是這世界上難得的溫情，不要企圖改變爸媽的想法與期待，他們和我們有著不同的成長背景和想法；但不要因為彼此的不同，就否認對方的一切。爸媽和我們一樣獨特，只是不同而已。「如果可以選擇父母，該有多好？！」我對鈺婷的想法哈哈大笑，大部份人都認為別人的父母比較好，爸媽也一樣覺得好孩子都生在別人的家裡。其實，我們無法選擇，是因為我們一直都擁有最好的。不如學習賞識自己的父母，當我們懂得賞識他們的獨特時，他們也才有空間賞識我們的。我建議鈺婷好好善用學校的資源，讓自己有最大的展現可能，要不要升學，別急著現在決定。她在技藝上的種種成就，在多元入學管道里，說不定也有很好的進修機會。堅持自己的夢想；但路有多重選擇。提醒自己多包容愛就能在親子之間流動同時也開放自己，讓爸媽了解她的夢想和父母的期待是相近的，只是管道不同，並且要減少與父母的磨擦和衝突，學習與父母和好是很重要的功課，多去了解父母的想法。指責和批評的背後是關心和期待。「不管父母的意見是什麼，都感謝他們的關心和愛，親子溝通的門就容易打開！」「妳的爸媽，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因為他們是唯一的、無法選擇的。」我們相信什麼，我們就得到什麼。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們現在的擁有呢？鈺婷這樣一個讓父母頭痛的孩子，聽得懂我說的話，流下了淚水。認識她三年多，她和父母總是彼此抱怨，可是我心裡明白，他們都是最棒的父母和孩子。學慣用珍惜和感恩的心對待彼此，我們就可以看見難得的、珍貴的愛，一直在親子間流動。衷心祝福你和我，時時都關照、提醒自己內在有顆善解、包容的心，看待生命的一切，讓「愛」能時時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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