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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朝死敵匈奴滅亡之謎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振奮民族自信心的豪言壯語,出自西漢名將陳湯給漢元帝的上書。說到匈奴,人們的印象是兇殘、彪悍、好戰。但漢武帝時期,卻發生了一起匈奴太子投降漢朝的事件。

公元前126年,數騎人馬自匈奴境內風馳電掣進入漢境。這並非匈奴前來寇掠的人馬,為首者是軍臣單于的太子於丹。軍臣單于去世後,本應繼承單于位的於丹卻在慘烈的權力爭奪戰中敗給了叔叔左谷蠡王伊稚斜。於是於丹投降漢朝,被漢武帝封為涉安侯。   軍臣單于去世,匈奴內亂,太子於丹降漢,伊稚斜自立單于,這是漢匈關係史上的關鍵時刻。這以後,匈奴和漢朝之間的強弱之勢轉換,匈奴由盛轉衰,而漢朝則如利刃出鞘,所向披靡。

那麼,曾經的草原霸主匈奴因何會由盛轉衰?漢朝又是如何強盛起來的?雄踞蒙古高原的「大漠蒼狼」匈奴人,為何突然被多年來俯首耕田、身體素質並無優勢的漢人擊敗,而且敗得那麼徹底?控制了河西走廊,對漢朝來說有著怎樣重大的意義?漢武帝宜將剩勇追窮寇的策略,最終為何成了一把雙刃劍?本期檔案揭秘,李涵為您講述:漢朝死敵匈奴滅亡之謎。

游牧民族為何都具有掠奪性,為何總要入侵和掠奪定居的農耕民族?有學者研究認為,匈奴對周邊國家發動軍事進攻,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冒頓殺父奪位後,滅東胡、擊月氏,侵入燕代之地;老上單于繼位後,對月氏國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甚至斬下月氏王的頭顱作為飲酒的器具;軍臣單于繼位後不久便組織了對漢王朝的大規模寇掠……   所以說,匈奴發動與周邊國家的戰爭,特別是劫掠中原,不僅僅是為了掠奪生產生活物資和人口,還有確立新任單于政治、軍事權威的目的。   了解了匈奴南下劫掠的政治目的,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何漢文帝一朝是匈奴南下犯境次數最多,規模也最為浩大的時期。漢文帝在位的23年,匈奴單于兩度更迭。老上單于時期,曾率領十四萬騎兵進犯漢朝,兵鋒直逼長安城。以後數年,匈奴每年南下寇邊,殺掠漢民非常多。而軍臣單于繼位後,也曾率領六萬騎兵劫掠上郡、雲中。   漢文帝時,經歷了高祖時期掃滅異姓諸侯王的戰亂,政局才剛剛穩定,國力尚未恢復,無法與強大的匈奴汗國正面對抗。這個時候,漢朝對匈奴只能被動防守,或者利用和親來維持和平。

被動防守與和親並不能讓漢匈兩國達成真正睦鄰友好的雙邊關係,儘管在漢景帝時代,匈奴沒有再大規模入侵。但匈奴單于的大位一旦有所更迭,匈奴再度大規模犯境便是遲早的事。所幸,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漢朝的國力蒸蒸日上。此消彼長,匈奴卻在走向沒落。   有人可能以為在匈奴的歷史中,伊稚斜單于是最無能、窩囊的一個。因為,正是在伊稚斜時期,匈奴在漠南、河西、漠北全面敗退,大片土地被西漢軍隊征服,損失了大量的人口、牛羊。但其實,匈奴漸趨衰落早在軍臣單于時代便開始了。   軍臣單于在位時間35年,歷經西漢文景武三朝。漢初之時,因為高祖劉邦致力於掃滅異姓諸侯王,很多漢朝的功臣將領為求自保,紛紛投降匈奴。然而,在漢文帝執政末期和漢景帝時代,這些投降匈奴的漢將的子孫又紛紛歸漢。例如韓王信之子韓頹當和侄子韓嬰在文帝十四年降漢。漢景帝時期,《史記》、《資治通鑒》、《漢書》分別記載了有多名匈奴王降漢。由此可以推斷,匈奴的內部一定出現了問題,導致貴族將領紛紛叛離。及至軍臣單于去世,太子於丹竟不能順利繼承單于位,反被伊稚斜擊敗南逃。   一個高層權力鬥爭不斷的國家,國力勢必大大削弱。一組數字即能證明曾經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匈奴已經由盛轉衰:冒頓單于時期,冒頓曾率領四十萬騎兵,將漢高祖劉邦圍困於平城白登山;老上單于南下寇邊,也組織了十四萬騎兵之多,是白登之圍後匈奴最大規模的一次寇邊行動;而軍臣單于南下,史載只有六萬騎兵。   在軍臣單于執政的後期,漢武帝登上了歷史舞台,這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雄才大略的君主。在漢初的七十年間,面對強悍的匈奴鐵騎,漢王朝一直處於被動防守、屈辱求和的狀態中。至漢武帝時,文景時期積累下來的社會財富和雄厚國力成為了漢武帝反擊匈奴的堅強後盾。漢武帝蓄勢待發,漢匈之間的戰爭已不可避免。

伊稚斜肯定不是一個蠢材。相對中原王朝實行的嚴格的嫡長子繼承製來說,匈奴單于之位的繼承更趨向於叢林法則。冒頓當年即是殺父奪位,以後兩任單于雖然都是父死子繼,實現了權力的順利交接,但到伊稚斜時,他有能力在兄長軍臣單于去世後奪取單于位,擊敗太子於丹,得到匈奴大多數貴族首領的認可和擁戴,本身就說明他應該是一個有著相當的軍事實力和政治手腕的實權派人物。   然而,伊稚斜在其自立為匈奴單于後的七年中,卻每每被漢軍痛擊,一次一次地慘敗,直至帶領匈奴逃遁至漠北,從此漠南不復再有匈奴勢力。   漢朝對匈奴的反擊始於軍臣單于時代。公元前133年,漢武帝策劃「馬邑之謀」,派遣三十萬人馬埋伏於馬邑附近的山谷中,試圖誘捕軍臣單于。但計劃失敗,三十萬大軍不僅無功而返,還使漢軍回到了被動防守的狀態中。

不過,從龍城大捷開始,漢軍便一路高歌猛進:收復河南地、兩戰漠南、河西會戰、決戰漠北……伴隨著衛青、霍去病等軍事將領的成長,漢軍在反擊匈奴的戰爭中無往不勝。   從公元前129年的龍城大捷到公元前119年的決戰漠北,十年間幾乎所有的戰役都由衛青、霍去病領銜。據《史記》《漢書》記載,衛青一生七伐匈奴,殺虜匈奴五萬餘;霍去病一生六伐匈奴,殺虜匈奴十一萬餘,由此可以估算匈奴在這十年間直接損失的人口應該接近二十萬人。對這個在極盛時期也不過一百五十萬到二百萬人口的國家來說,這是一個無法承受的巨大損失。   雄踞蒙古高原的「大漠蒼狼」,傳說如雄鷹一樣敏銳和迅猛的匈奴人,為何突然被多年來俯首耕田、身體素質並無優勢的漢人擊敗,而且敗得那麼徹底,那麼不可挽回呢?

伊稚斜

  

可以從四個層面來回答這個問題。首先是國家實力。打仗打的是國家的綜合實力,比較匈奴和漢的實力,我們發現,匈奴在冒頓時期國力達到極盛,號稱有三十萬能拉弓射箭的戰士,疆域東達遼東、西逾蔥嶺、北抵貝加爾湖、南侵河套,人口在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之間。到伊稚斜時期,這些數據不會有擴大,只可能減少。

而反觀漢王朝,經過了七十年的休養生息,整個國家出現了「京師之錢累百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腐敗不可食」的極其繁榮富庶的局面。意思是,因為國庫里的錢多年沒有使用,串錢的繩子早已爛了,到底有多少錢已經無法數清;而米倉里的米因為放置多年沒動,每年又都有新米入庫,時間長了,米袋子漏了,米散落得到處都是,已經變質了。

漢武帝初年,漢王朝的人口超過三千萬,是匈奴人口近二十倍。在人口是最重要的生產和戰略資源的古代社會,這意味著漢朝國力遠遠超過匈奴。   其次是戰略戰術。從取得龍城大捷的關市之戰到決戰漠北,漢武帝及其軍事智囊團都表現出了高超的戰略眼光和精準的戰術運用。   關市之戰,雖然出擊的四路漢軍只有衛青取得了龍城大捷,卻是漢朝的第一次勝利,打破了多年來「匈奴不可戰勝」的神話,對樹立軍隊的自信心非常重要;收復河南地,不僅解除了匈奴對長安的直接威脅,將漢王朝的北部防線推移至黃河沿岸,也讓單于在漠南的王廷直接曝露在漢軍的攻擊下;兩戰漠南,沉重打擊匈奴右賢王部的同時,大大削弱了伊稚斜自身的實力;河西會戰,霍去病兩戰河西走廊,迫使河西匈奴軍降漢,從此,河西走廊被納入漢王朝的版圖,打開通往西域之路;決戰漠北,匈奴僅此一戰便損失人口十萬,從此龜縮於漠北,二十餘年不敢再度南下。   在這些重大的戰役中,漢軍主動出擊尋殲匈奴,所採取的長途奔襲、迂迴包抄的戰術往往讓匈奴出其不意。七十年來,匈奴人習慣了漢軍苦守要塞城障;習慣了自己如風一樣突然而至,劫掠之後,在漢軍的大部隊集結趕到前迅速遁走。當漢軍的行動速度比自己還快、還要凌厲時,匈奴人完全被打懵了。

再來看武器裝備。匈奴的武器裝備一直都遠遠落後於漢王朝。漢軍不僅有鐵制的強弓硬弩,鐵制的鎧甲盾牌,到漢武帝時代鐵制的長約一米的環首馬刀已經大量裝備騎兵部隊。這種環首長鐵刀單面開刃,厚脊,非常適於馬上劈砍。   而匈奴的優勢在於馬匹。漢初,劉邦遭遇白登之圍時,歷史記載冒頓單于出動了四十萬騎兵,而這時的漢王朝,皇室的馬廄里僅有100百多匹馬。於是,漢初七十年,西漢王朝致力於發展馬政。到了漢武帝時代,僅邊境上的三十六所牧場就蓄養軍馬四十萬匹。   在絕對數量上,漢軍的馬匹也許還是比不過匈奴。但漢軍的軍馬皆由馬廄餵養,營養均衡,在決戰漠北前,甚至用人吃的粟米來餵養,馬匹的質量極高。而匈奴的馬匹一般在草原上自由放養,冬春之時,因為缺乏草料,馬匹會顯得瘦弱。所以,漢軍出擊匈奴大多選擇在春季。   最後來看單兵素質。西漢之時,實行的是普遍兵役制度,所有身體條件符合的適齡男丁都需要為國家服一定時間的兵役,這時的漢軍單兵素質並不高,難與生長在馬背上的匈奴匹敵。而漢初的騎兵還不能獨立作戰,主要是配合車兵、步兵。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匈奴人眼中的漢人是一群只會俯首耕田,而無法騎馬戰鬥的人。漢武帝時在普遍兵役制上輔之以募兵制,招募了大量體魄強健、騎射技能高超、有勇有謀的兵卒,很多充當常備軍,往往父死子代,成為職業軍人。   所以,當匈奴人進入伊稚斜時代,他們較之七十年前的冒頓時代並沒有任何進步。而漢軍卻已經煥然一新,武器裝備精良、單兵素質高超讓漢軍在對外戰爭中,往往能做到以一敵五。伊稚斜時代的匈奴已經全面落後於漢王朝。

公元前121年,初春,冰雪尚未消融,紅衣玄甲的漢軍騎兵翻越烏鞘嶺,第一次闖進了河西走廊。河西走廊是一片位於今天甘肅省西北部,祁連山以北,合黎山以南的狹長地帶。在這一年以前,中原王朝還不曾實際控制過這片土地。   漢初之時,當匈奴和漢兩雄並立,河西走廊屬於月氏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域,它聯接著東、北亞和中亞地區。在漢代,可以說,誰控制了河西走廊地區,誰就取得了對西域的控制權。   在冒頓和老上單于時代,匈奴反覆出兵攻打河西走廊地區的月氏人,直到將他們徹底趕出河西走廊,甚至最後將其逐出天山以北,讓月氏人遠遷至伊犁地區。至此,匈奴人不僅從月氏人手中奪取了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更控制了當時東西方貿易最為重要的地區——西域。   匈奴在伊稚斜時代全面被漢王朝反超,責任當然並不在伊稚斜單于個人身上。一個不立文字、沒有文教的國家,軍事上再強大也只能盛極一時,很難發展出一種可以源遠流長,真正具有生命力的文明。不過,如果非要討論伊稚斜和漢武帝個人的高下,平心而論,伊稚斜身上的確有某種短視。   當漢武帝將目光投向西方世界,決定打通河西走廊時,伊稚斜單于似乎卻缺乏捍衛這個極具戰略價值的地域的決心。   漢軍征服河西走廊發生在公元前121年,主帥是年僅二十歲的驃騎將軍霍去病。這年春天,霍去病僅帶了一萬騎兵便出隴西進入河西走廊,直面號稱有十萬之眾的河西匈奴軍民,正面推進,六天轉戰五個匈奴部落,殺虜匈奴八千餘,不過自己也損失人馬七千。

此戰可以看作是漢武帝對河西走廊地區投石問路的一戰,雖然屬於「慘勝」,但也試探出了河西匈奴軍的實力。所以,當年夏天,霍去病再領數萬人馬出北地,穿越巴丹吉林沙漠,迂迴至居延地區,溯弱水而上,直插匈奴腹地,殺虜匈奴三萬餘,給予了河西匈奴軍致命的一擊。

  河西地區如此重要,匈奴先代單于們為了這塊土地,曾在這裡反覆鏖戰。如今,漢軍頻繁發動襲擊,伊稚斜單于卻並沒有對河西匈奴軍進行支持和增援,反而遷怒於當地的昆邪王、休屠王,打算將他們殺掉,這直接導致昆邪王、休屠王為求自保,在當年秋天率領軍民投降了漢朝。   這以後,漢王朝在河西地區相繼設立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並建立玉門關、陽關,史稱「列四郡、據兩關」。漢王朝的勢力範圍得以通過河西走廊,向整個西域地區延伸。   伊稚斜單于幾乎是聽任漢軍奪取河西走廊,究其原因,匈奴的政權畢竟是相對鬆散的部落聯盟,諸王雖然聽從單于號令,但在自己的領地內仍屬於各自為政。   更為重要的原因在於,在漢軍的強勢攻擊下,伊稚斜已經自身難保。在漠南之戰中,伊稚斜俘虜了漢軍前將軍趙信。趙信本來是匈奴人,多年前以匈奴相國的身份降漢,所以對漢王朝的情況非常了解。伊稚斜得到趙信後,委以重用,封為自次王,意思是說其地位僅次於單于。趙信建議伊稚斜放棄漠南,在漠北建立王庭,以避免漢軍的攻擊。如果漢軍欲深入漠北,那麼,匈奴正好以逸待勞,擊敗漢軍。   伊稚斜採納了趙信的建議,將軍民部眾全部遷徙至漠北。也許,自漠南之戰後,伊稚斜根據匈奴和漢實力懸殊的判斷,已經決定放棄河西走廊。

公元前133年到公元前119年,這十四年是漢匈戰爭史上最重要的時期。戰爭以漢王朝的全面勝利和匈奴的徹底潰敗結束。此後二十年,漢匈之間保持了難得的和平。

然而,漢武帝晚年不顧民生、不惜民力,再度頻繁發動對匈奴的大規模戰爭。漢軍穿越莽莽大漠戈壁,於遼闊草原中尋殲匈奴軍隊。往往還沒找到敵人,就渴死、餓死、病死、累死無數。所以,漢武帝晚年,數次出擊匈奴不是無功而返,就是大敗而歸,不僅讓出征的漢軍傷亡慘重,更加重社會負擔,激化社會矛盾,讓西漢王朝走向了「海內虛耗」「戶口減半」的悲慘境地之中。

匈奴則堅決執行趙信的策略,對進擊的漢軍採取以逸待勞、游擊作戰的戰術,數度給漢軍以重創。當然,這個時候的匈奴已無法對漢王朝形成威脅。更因為天災和內部權力的爭奪,曾經自稱「天之驕子」的匈奴終於走向了分裂和敗亡,直至最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看歷史》蓮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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