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考事件後民間收養機構四面楚歌 面臨遣散困境

河北武安市「民建福利愛心村」的孩子們正在吃飯。

河南「愛之家」里的寶寶卧室。  中國現有孤兒共約61.5萬名,其中由民政部門兒童福利機構養育的有10.9萬名,由親屬養育、其他監護人撫養和一些個人、民間機構撫養的孤兒有50多萬名。  河南蘭考「袁厲害事件」發生後,這些平日被民政部門默許存在的民間收養機構,在最近一段時間,面臨的卻是被遣散的尷尬局面。  多地民間收養機構或被遣散  袁厲害的收養所發生火災後,一些與袁厲害情況類似的「愛心媽媽」擔心,只要這樣的事情發生一起,類似的公益機構想「活」下來就更難了。  1月14日下午,當朱智紅接到河南省平頂山市曙光街辦事處的一張通知書時,腦子裡一片空白。  她覺得自己近10年的努力又回到了原點。  通知書上認定,朱智紅及其家人於2007年創辦的河南省平頂山市新華區李庄新村「愛之家」孤兒寄養點是一個非法機構,要求她停止「愛之家」的一切活動,並將寄養點中的18名孤殘病兒退還到當地福利院中,如不執行,將前往整頓,並強行搬走所有東西。  自1月4日,河南省蘭考縣袁厲害自辦的民間孤兒收養所發生火災後,一些「愛心媽媽」就坦言,只要這樣的事情發生一起,類似的公益機構想「活」下來就更難了。  1月6日,民政部正式下發《關於主動加強對個人和民辦機構收留孤兒管理的通知》,要求各地民政部門主動做好對個人和民辦機構收留孤兒的管理工作,用一個月時間,組織力量對個人和民辦機構收留孤兒情況進行排查,堅決消除安全隱患。  河北武安市「民建福利愛心村」是一家民間收養機構,其負責人李利娟說,蘭考大火後,武安民政部門更加不放心她和愛心村內近50名孩子,要求她改造家裡的廚房以及門外沿山坡的地方加建護欄等有可能出現事故的地方。  這種結果讓李利娟長舒了一口氣,她曾擔心民政部門要求她將孩子全部送回福利院。  各地對安全隱患的標準不一,對民間收養機構的去留標準也不盡相同。  與袁厲害的收養模式不同,「愛之家」更偏重於寄養,這裡的多數孩子是平頂山市內各福利院送來的孤殘病兒,由朱智紅聯絡省外的各基金會對這些孩子進行醫療救助及術後養護。康復後,再由朱智紅將孩子送回福利院。  朱智紅說,在「愛之家」的醫療救助之前,平頂山市福利院沒有一個孩子被收養,經過救治後,最近幾年,先後有一百多個孩子被國內外的家庭收養。  從最初朱智紅求著福利院讓自己把重病的孩子帶走救治,到現在與周邊七八家福利院建立長期合作,朱智紅覺得自己也推動了福利院工作的改革。  當朱智紅收到遣散通知後,其實她並不清楚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朱智紅表示,1月11日下午,還曾有河南省民政廳及平頂山市民政局的相關負責人前往「愛之家」,領導們一致認為「愛之家」對這些孤殘病兒的照顧很專業。  朱智紅回憶,有領導指著「愛之家」中的孩子說,「看,這裡很多孩子都是咱福利院主動送來的,說明咱福利院里確實存在問題」。  可即便這樣,愛之家仍面臨被解散的困境,而在朱智紅接到通知書後,多地民間收養機構均收到了遣散的通知。  民間收養機構身份之困  由於上面沒有政策,平頂山市社會福利科一直不知道參照什麼樣的辦法給這樣的組織登記註冊。  曾任河南省平頂山新華區民政局的陳局長表示,如果不是河南省蘭考縣的那場大火,他還打算在今年春節前去探望愛之家孤殘病兒寄養點的孩子們。  他表示,事實上到目前為止,區民政局只是聽說孩子們是市福利院寄養在這裡的,也不知道寄養之後,孩子被轉移到哪裡去看病,更不清楚治療結束後,孩子又被送到了哪裡,整個監管均呈空白。  其實,朱智紅從2010年起,就數次前往市民政部門,報材料跑註冊。得到的答覆不是根據相關規定,民間不允許成立福利院收養孤兒,就是出於害怕她拐賣孩子、販賣嬰兒,民政部門不予辦理登記註冊手續。  可朱智紅表示,自己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寄養和收養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個寄養點中,孩子在此養育的時間不會超過3個月。  朱智紅說,1月11日,新華區民政局及平頂山市民政局社會福利科科長及省民政廳的領導在排查民間收養機構時,也到愛之家來了解情況,並表示只要將愛之家這個民間組織進行註冊,規範起來,民政部門可對其進行監管即可讓愛之家繼續存在,這讓朱智紅眼前一亮。  1月14日,朱智紅的二姐一早就前往市民政局,得到的答案卻又變成了再觀望一陣子,等以後國家出台了明確的政策法案,再依法辦理。  平頂山市社會福利科劉科長表示,其實他們很早就知道愛之家這個民間寄養點,逢年過節,民政部門也會為他們送去慰問品,他們也希望給予愛之家一些政策上的支持,但劉科長不停地解釋稱,由於上面沒有政策,社團科一直不知道參照什麼樣的辦法給這樣的組織登記註冊。  按照我國《社會福利機構管理暫行辦法》,民間組織註冊必須要有主管單位,否則就是「非法」。  缺乏國家經濟支持的收養機構  民間救助機構的優勢是程序簡潔、救助迅速,但最大困難就是高昂的治療費用。  沒有身份,直接導致的問題就是機構資金來源的不穩定。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賈西津表示,事實上對很多民間慈善組織來說,可調動的社會資源有限,僅憑善心做慈善,缺乏規範和長效運行機制,是他們遇到的普遍困境。  最近,北京「天使之家」又將面臨創辦後的第五次搬家,目前「天使之家」掛靠在「兒童希望基金會」的名下,但更多的資金來源還是依靠社會募集。而在幾年的運作過程中,「天使之家」也曾數次面臨停水、停電,以及重新選址的難題。  對於朱智紅來說,最難解決的就是高昂的醫療費。先心病的患兒在出生一周內最好進行手術,肛門閉鎖的孩子應在出生後3至7天進行手術,還有很多病種,在發現後的24小時內治療最佳,有時上午接到的患兒,下午就有可能在北京的某家醫院中進行治療了。朱智紅說,這就是民間救助機構的優勢,程序簡潔、救助迅速,但最大困難就是治療費用。  朱智紅的資金來源主要靠網上募捐。  有的孩子有心衰的情況,上呼吸機的費用每天要一千元,她曾為了讓一個孩子用呼吸機,向福利院尋求幫助,但福利院最終選擇放棄治療。  民間收養機構出路的地方探索  如果有足夠的物資,朱智紅說,她能救助更多的孩子。今年,她的目標就是想爭取機構註冊成功。  「我希望相關政策能儘快完善,讓這些孩子們享受與公辦福利院同樣的待遇,讓孩子們更有公平感」,而李利娟表示,這也是很多民間收養機構創辦人共同的願望。  從1996年收養第一個四川籍孤兒開始,截至2013年1月初,李利娟已經收養了54個孩子,其中48個孩子是孤兒或棄嬰,6個是其父母無撫養能力的孩子。在當地政府的幫助下,48個孩子全部上了戶口,以李利娟為法人代表的武安市民建福利愛心村也已經註冊。  2012年年初,「轉正」的安徽省潁上縣王家玉孤兒院,讓李利娟看到了希望,現在王家玉孤兒院已經成為潁上縣社會兒童福利院,2011年該孤兒院被納入國家福利體系,未滿18歲的孤兒都能享受到由國家、省級和地方三級財政配給的每人每月1000元補助。  這讓李利娟看到了希望,她一直盼望著能有一所高標準、設施完善的福利院,能給那些孤殘兒童創造最好的生活條件。  目前,經武安縣相關部門協調後,已經為李利娟提出的民辦福利院選好地址,規劃用地50畝,由政府籌劃。資金方面,將由政府、民間集資和李利娟個人三方解決。  武安縣相關部門已經為李利娟提出的民辦福利院選好地址,由政府籌劃。資金將由政府、民間集資和李利娟個人三方解決。  案例  一個官辦福利院的改革之路  一群乳娘、一群孤殘兒童,讓山西大同散岔村成為孤殘兒童家庭寄養模式的發祥地。但隨著社會發展,「大同模式」的乳娘村卻在不斷縮減,從建國初期的38個銳減至今日僅剩散岔村還在孤獨地堅守。  面對新時期的歷史條件,領孤殘兒童撫養模式改革之先的大同福利院,正在進行一場從農村到城市、從寄養到寄宿的全面轉型。  「我一直想養兩個孩子,之前工作沒有條件,現在退休了,可以全職照顧孩子了。」大同市散岔村的張仲桃和老伴兒都是退休教師,從2002年起,就代養大同福利院的孤殘兒童,已代養了十多個孩子,大部分身有殘疾。  在散岔村,代福利院撫養孤兒是件很普通的事。從上世紀60年代,這個貧困村相繼撫養了1300多名孤殘兒童,其中95%身患殘疾。至今還有90多戶人家寄養著100餘名孤殘兒童。  為福利院代養孤兒的乳娘,一部分是類似張仲桃一樣,有著較好的經濟條件,自願為撫養孩子盡一份力,還有一部分貧困家庭靠每個孩子每個月的政府補助結餘幫助改善生活。  「從最開始的一個月給十幾斤小米到幾元錢、十幾元錢……直到現在,每個孤兒每個月能有近1000元的生活費。」村支部王書記說。  不過,隨著社會發展、物價上漲及人們觀念的改變,福利院的補助正逐步失去誘惑,相比於寄養孩子在家所需要付出的精力,更多的人選擇外出打工。時至今日,38個寄養村僅剩一個散岔村在堅守。  與農村寄養同步展開的還有城市寄養。「無論在教育還是醫療方面,城市的硬體條件要比農村好很多。」大同福利院一丁姓副院長坦言。  由於城市寄養成本較高,除了補助略高外,福利院還會提供棉被、衣服等生活用品。  遺憾的是,多數城市居民在代養意願上仍不強烈。  上海財經大學在一份2011年針對孤殘兒童家庭寄養的調研報告顯示這與物價上漲、人們價值觀及生活習慣的改變、精力不足等有關。報告稱,家庭寄養制度從傳統的農村模式向城市轉變是個漫長的過程,會經歷許多「過渡階段」。  2011年7月,大同福利院找到了這個「過渡階段」,一種新的養育模式「寄宿家庭」在院里悄然展開。  在福利院里,十多個「模擬家庭」迅速建立起來,每戶家庭由一對寄宿夫妻負責養育5到6名孤殘兒童。妻子負責照顧家庭,丈夫白天可在外工作,晚上回「家」和孩子們一起生活。周一到周五,家長將孩子送到福利院康復中心,接受康復訓練和早期教育,中午、晚上將孩子接回,享受父母關愛。  所有的寄宿夫妻都是福利院從社會上招募來的,除了要求其身體健康,有愛心外,還規定不允許夫妻自家小孩與孤殘兒童一起住在「模擬家庭」中。  福利院還將對寄宿夫妻進行嚴格培訓,合格後發給寄宿證,並據寄養兒童數量向家庭發放生活費。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褚松燕認為如果有相應的利益機制、情感機制等來保障,這種模擬家庭模式不失為一種窮盡收養之後的選擇。政府也應提供實操性政策和經費支持,並逐步完善收養法、寄養規定等,在不缺位、不越位的情況下,做有效的制度提供者。  本報記者侯雪竹李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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