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寫作「日更上萬字」，勤勉先於才華？

近日，唐家三少現身2017閱文生態大會現場。江湖上關於他的傳說太多了，最震撼的莫過於其可怕的「碼字」效率。他在接受《中國青年報》採訪時，向讀者談到了自己的網路文學寫作生活。他說，只要每天無其他要事，從早上9點30分到中午12點，他必定會碼上1萬字以上，若被某些活動擠占時間，當天則用存貨保證更新。「這件事情我們做了多久呢？13年。每天。我連載（寫了）13年。」正是這13年晝夜不停地長跑，讓讀者對他產生了黏性。「讀者每天都能看到我們，才會一直跟隨。」　　

有人說，唐家三少就像一台「永動機」。如今，他一年出十五六本書，實體書銷量在年均1000萬到1500萬冊，漫畫在1000萬冊。他寫的長篇連載，每28天出版一本。還寫短篇故事。「我發現『撲街』的人，要麼是今天只寫1000字，要麼是今天不寫了。其實如果你的故事沒有特別大的問題，比如三觀『寫飛了』，只要你認真堅持寫書，到最後大家都可能會有很好的收穫。」唐家三少說。　　

網文作家葉非夜透露，她最早寫網文，成績不算特別好，想在排行榜靠前一點或者得到更多推薦，唯有努力「加更」。在2011年到2012年之間，葉非夜每日更新不低於1.4萬字。如果葉非夜和朋友約好某一天去摘櫻桃，這天她早上5點鐘就會爬起來，寫到7點鐘朋友們睡醒之前，把當天的更新完成。哪怕一夜不眠，只要不寫完當日更新，葉非夜是絕不可能踏出家門一步的。她說：「除夕大晚上吃完團圓飯，我們還想著沒有更新，要去堆字。」

提起網文，人們彷彿已經習慣於先談論產字數量，也就是認為，網文一定是追逐勤勉度，先行於追求才華的。在這個圈子，讀者不太能體會到傳統作家字字研磨的苦旅，網文作者得在鍵盤上快馬加鞭，才能餵飽讀者時時刻刻掏出的手機、電子書閱讀器。

可為什麼唐家三少能夠數年持之以恆地堅持寫作、與讀者互動，以至成為網路文學江湖的傳奇人物？筆者以為，應該不止因為他每日「碼1萬字以上」的寫作速度，以及惜時如金、保持守時的寫作習慣，更要看到如葉非夜所說，「但凡獲得漂亮成績的網文作者，一定是因為沒丟掉最初的本心」。我們似乎不必過於單面地解讀一個現象級文學人物的成績。的確，網路文學讀者也好，網路寫作者也好，有時會驚奇、驚訝或驚羨於成功網文作家的作品銷量、讀者粉絲的龐大數量，乃至登上作家財富榜的煊赫「戰績」，但也許大家真的忘記或忽略了榮耀和光環背後，另外一些值得咀嚼的東西。　　

唐家三少獲得傲人商業成功背後，有多少同行琢磨過他的寫作過程和寫作狀態中，有沒有真誠、純粹的寫作態度，寫作的文化心態是不是安靜。唐家三少的軌跡顯示，他的成功里有讀者的激勵，更有一個作家和讀者的良性互動，有耐得住寂寞的沉潛。　

對於網路文學日更幾千字甚至上萬字的寫作速度，文學批評界是持爭議乃至質疑態度的。我想，這主要源於對網文與商業之間關係的認識。的確，如今的網路文學存在很多問題，諸如粗製濫造、浮躁心態、功利心浮泛等等，但就唐家三少、葉非夜等少數作者的寫作來看，其主體心態和意識上，卻並沒有顯露出我們想當然地想要看到的浮躁態度，出乎意料，他們更多的是帶著任務感和比較純粹的文學「初心」來寫作的。所以，在談及對於網路作者寫作方式的質疑和爭議時，我們需要坦然面對商業基因與網文共生的關係，理性看待網文作者和讀者與市場的關係，也要能夠有度量考量和接納網文不同於傳統文學的特徵與運作呈現方式。

當然，我們並不因此就高看如今網路文學寫作中大量存在的因追求速度而炮製出的那些粗製濫造之作。　　

曾有作家說，如今，中國作家寫得太快太多，出書太多、太快，看都看不過來，或根本不值得看。普魯斯特在他的《追憶似水年華》一開始就講法國小餅乾的味道，他不知寫了多少天，也就寫了那一段。那一段大概有兩三頁，有人把那段話用法文讀出來，簡直跟音樂一樣，顯示出巨大的文字魔力，不管你懂不懂法文，都能感受到那種美……如此「慢寫作」的文學精神，就不重要、不被推崇了嗎？不。這樣的文學品質和美學追求，同樣重要。不論是傳統嚴肅文學作家還是網文作家，同樣需要這種文學精神。不論是嚴肅文學的寫作還是網路文學寫作，手段和方式其實並不重要，也不能成為衡量一種文學形式是否真正受到讀者歡迎的標準，最終還是要取決於這一文學種類中，是否有歷史、有人文、有人的精神、有生活的積澱、有靜水流深的心靈養分……

本文由上海文藝評論專項基金特約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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