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晉惠公

來自專欄心之所向3 人贊了文章

得不到友誼的人，將是終身可憐的孤獨者。

沒有友情的社會，則只是一片繁華的沙漠。

——培根

「精緻的利己主義」的說法,來自北大中文系錢理群教授的一段話：

「我們的一些大學，包括北京大學，正在培養一些『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他們高智商，世俗，老道，善於表演，懂得配合，更善於利用體制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

21世紀，錢教授的這席話曾經引起了有關教育的輿論風暴。

說起來，利己主義，也可以說是一種文化傳承了。

這種習氣，或者說，這種人，古來有之。

我今天想說的晉國的惠公，就是這麼一個人物，他帶著這個標籤，留名史冊。

晉惠公，名叫夷吾，晉獻公的兒子，他就是驪姬設計陷害太子申生時，晉獻公躺槍並逃跑的兩個兒子中的一個（躺槍情節具體可見《「四大妖姬」之晉國驪姬：母親的籌謀》一文），另一個逃跑的兒子叫重耳。

公元前656年（晉獻公二十一年），夷吾在被驪姬讒言構陷後，驚嚇之下逃到屈邑，依據屈邑，親自守備。

第二年，晉獻公惱怒兒子的不辭而別，認為他們有謀反的意思，就派兵討伐，夷吾的屈城邑守嚴密，沒能攻下。

第三年，晉獻公再次派兵討伐屈邑，屈邑百姓逃散。夷吾抵擋不住，被迫逃往離秦國較近的梁國（梁國是秦國的附庸，晉國迫於秦國的威勢，不敢討伐）。

公元前651年（晉獻公二十六年），老國君晉獻公病故，然後晉國的內亂達到了第二個高潮：卿大夫里克發動政變，連殺獻公兩子奚齊（驪姬之子）和悼子（驪姬妹妹之子），託孤大臣荀息無奈自殺。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晉國上下已經是亂成了一鍋粥，氣氛異常緊張，扶新君上位，已是刻不容緩。

里克緊急派人，聯絡逃到了翟國的重耳回國上位，被重耳婉謝。

無奈，里克又轉向了躲在梁國的夷吾，夷吾接住了這根橄欖枝。

真是天上掉餡兒餅了！沒爭沒搶，夷吾簡直是一垂手，就得到了國君之位！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夷吾給自己的歸晉之路上了一道雙保險：

1.送重禮賄賂秦穆公（夷吾的親姐夫），許諾說：「如果得以回國，願將晉國河西地區割讓給秦國。」（「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秦穆公於是派兵送夷吾回晉國。

2.送信給里克說：「果真能立為君，願將汾陽的城邑封給您。」（「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

齊桓公聽說晉國內亂，也率領諸侯來到晉國。

秦軍和夷吾也到了晉國，齊桓公於是派人會合秦人，一同送夷吾到晉都，立為國君，稱為晉惠公。

夷吾從狼狽外逃他國，到風風光光當上晉國國君，這個無比華麗的轉身，首先要感謝卿大夫里克為他披荊斬棘、殺開血路，而秦國在背後給予的大力支持，也是功不可沒。

按理說，夷吾現在當上國君了，那麼他之前許諾給秦穆公和里克的條件，就該一一兌現了吧？

大家見過川劇的變臉嗎？

這門絕技，夷吾也會!

晉河西之地與秦？不可能的！

先父辛苦打下的河山，豈是我這個外逃的公子可以心口雌黃隨便拱手送人的？我雖然據理力爭，無奈大臣們寸步不讓。姐夫！只能對不起你了！

將汾陽的城邑封給里克？forget it!

不但不按承諾給里克封地，還奪了他的權。

以為這樣就夠了嗎？

No no no ,你們還是太過年輕了！

不多久，新君晉惠公又展示了他的霹靂手段：賜死里克。

理由相當冠冕堂皇：「沒有你里克，我登不了君位。雖然，你為了讓我當國君殺了兩位公子和一位大夫，可是，做你的國君不也太難了嗎？」（「微里子寡人不得立。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

里克心寒，冷笑自殺。

從這裡開始，晉惠公就開始有了「背信棄義」的名聲，國人開始不順服（「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

幾年後，晉國發生饑荒。晉惠公厚著臉皮，向秦國乞求購買糧食，善良的老實人秦穆公同意了（「晉君確實有罪，晉國百姓有什麼罪！」），糧車源源不斷地從秦國運到晉國。

第二年，秦國也發生饑荒，請求向晉國購買糧食。

去年，我不計前嫌幫你度過難關，今年你幫回我，人之常情是吧？

正常人都是這麼想的。

但是，晉惠公可不這麼想。

因為他不是正常人啊！

他不但不賣糧給秦國，還乘秦國自然災害之際，派兵攻打秦國！

真是沒見過這樣的白眼狼，

秦穆公氣炸了！

待秦國度過了災荒危機，憋火幾年的秦穆公便親自帶兵，大舉攻打晉國。

秦晉第一戰：韓原之戰爆發了。

大戰當中，晉惠公的馬車陷進了泥里，向他的大夫慶鄭求救。沒想到，慶鄭在酸了惠公一句之後，竟然扭頭就走，寧願叫別人來幫惠公脫困，也不願自己動手。

原來，這個慶鄭對晉惠公背信棄義、以怨報德的品行很是不恥，在大戰之前，還曾當面懟過晉惠公，引起晉惠公的不滿。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這句話，用在慶鄭拒絕惠公求救的這個場景里，是再合適不過了。

大戰的結果，秦軍險勝，晉惠公被俘。最後，秦穆公沒有殺他，放他回了晉國，這次他算是覺得沒臉見社稷了（「孤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

晉惠公回國後，就把慶鄭給殺了。

幾年後，晉惠公去世，他的兒子圉即位，這就是後來的晉懷公。

縱觀夷吾當上晉惠公的十四年，政治上他無所建樹，而為了穩固自己國君地位，蠢事倒是做了不少，過河拆橋、背信棄義不說，還以怨報德、引發了兩國之間的戰爭，將士死傷無數，老百姓勞民傷財，給亂了多年的晉國，亂上又添了一把亂。

精緻的利己主義者，這種人一旦掌握權力，比一般的貪官污吏危害更大。

兩千多年之後，錢教授說的這句話，真是一點也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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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下的那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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