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臣的闖關圖·增補版1
來自專欄獅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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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腥紅列車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狼吃羊，羊吃草，草侵佔著土地和養分。與此同時，富人們拿著刀叉切下最頂級的肉，窮人卻縮在角落裡，撕扯腐朽的麵包。
在一些所謂『正常』的地方。
數百萬人將人生賭在一張考卷上，拼殺，搏鬥，聲嘶力竭。一個人要擠掉另外一個人，才能獲得進入新世界的入場券。
人們將這些，包裹在一種叫做『努力』的糖衣下。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李家臣很早就明白了這一點，所以他奉行65分的人生。
考試分數剛好比平均分高出一點點；排隊永遠在中後排；多數人笑的時候，自己也要跟著笑；交上一兩個還算聊得來的朋友，維持正常的社交；買大家都用的物品；穿大家都穿的品牌......
永遠不要過於突出，也不要落後。維持在一個所謂『安全』，『正常』的區間，這便夠了。
所以當李家臣接到了初中同學的電話，被告知要參加同學聚會時，他第一時間選擇了婉拒。
過去式的朋友關係。
沒必要維持了吧。
「老李，三年前你也說要來，結果聚會那天考試去了。現在都畢業了，沒借口了吧。」
「哈哈，最近有點......」
「別最近了啊，佘啞也去。女神的面子你都不給？」
佘啞。
輕翹的舌音，舌頭一卷，便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記憶里出現了一張乾淨剔透的臉。
佘啞，李家臣初中時暗戀的女孩兒，班上一半男生心動的目標。
或許每個男孩的心裡都住著這麼一個女孩兒，她們並沒有驚人的美貌，不是校花。但當她們站在窗帘前，風吹起帘子，時間便開始變慢。光線變得透明，這樣的場景，會變成日後珍貴的回憶。
如果她來的話......
「我要去通知其他人了。這樣吧老李，我把時間地址發你，想來的話，當天人到就行了。」
「好，麻煩你了。」
思來想去，李家臣還是決定去赴約。他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就是想見見佘啞，看看她是否還穿著格子連衣裙，聽聽她的聲音有沒有變，看下她的指甲，是不是依舊剪得很光滑。
見面當天，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上身白T，下身牛仔褲，清湯寡水地出門。
七八號人約好了先在獅子站碰頭，再坐地鐵去商圈的飯店。他抵達時，已經有四五個男生提前到了。
記憶一下子被激活了，朋友一號，朋友二號，朋友十三號......
對了，他們的原名叫什麼？
初中時，李家臣有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和他關係還算不錯的同學，都被他編上『朋友一號』，『朋友二號』這樣的編號，為了討好他們，小小的李家臣列了一張表，記錄著『朋友們』的喜好，審美，口味等，甚至連一些人有口音，他都記載著，為的就是提前弄懂那些詞語，不讓別人難堪。
他想要努力討好他們，成為他們的朋友。
「卧槽李家臣，你居然真的來啦！一說女神就到是吧。」
眼前的男生是一個平頭，樣子變化不大，好像就是之前給自己打電話的人，他叫什麼名字呢？
「哈哈哈，最近一直在找工作，好久不見啊大家。」
「『好久不見啊大家』，我去，你小子那麼生疏啊。」
「哪有。」
「你該不會把我名字都忘了吧。」
「啊......」
李家臣有些發慌了，大腦里思索著對方的名字，但出現的只有表格里的內容，朋友七號，副班長，為人斤斤計較，喜歡傳播謠言，為人熱情，洗好幫助別人......
「我叫啥。」
無數的文字在自己的眼前流動，只有名字模糊不清。
「你叫......」
冷汗直流，自己最不擅長應對的場面出現了。
就在這時，一股好聞的味道將李家臣帶了出來。
一抹亮眼的天藍色從人群中走過來。
「你們都來的好早啊。徐陽，你又在欺負李家臣了？」
這聲音很熟悉，轉頭，是佘啞踏著小碎步來了。
「哪有，我就是和他開個玩笑。」
徐陽立馬轉化為笑臉，與佘啞攀談起來。
李家臣呆站在原地，手腳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佘啞比以前更好看了。但她還是她，帶著從課桌和講台走來的氣息。李家臣彷彿聞到了學校香樟的味道。
她看到了自己。
「李家臣，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佘啞，你......」
「怎麼啦，我樣子變化很大么？」
「沒有沒有，沒什麼變化，和以前一樣。」
「哦，還以為我比以前好看點了。」
「好看了好看了，都認不出來了。」
「那你剛才還說和以前一樣。」
「我......」
佘啞一陣輕笑，眉眼間擠出一道小皺紋，魅得很。
是的，是她。
人的樣子可以變，想法可以變，聲音也可以變，唯獨氣味很少發生改變。
當佘啞走過來時，李家臣就知道，那個放學後拿出粉筆，默默出黑板報的女孩回來了。
「最近怎麼樣啊？」
「剛畢業，剛找到工作。」
「我也是，在一家日企做實習助理。超累的。」
李家臣撒謊了，上個月從野雞大學畢業之後，他面試了十三家公司都失敗，目前正待業中。
朋友一號，朋友四號，朋友二十七號們都過來了，將李家臣擠到身後，和佘啞熱聊起來。
他擠不進去，只能在旁邊旁聽，但李家臣發現，佘啞總會有意無意地看向他。
她在意我？
李家臣心裡有一隻小火爐，燉著五臟六腑，偶爾溢處一些開心的水花來。
幾分鐘後，又來了一波老同學，攀談的人更多了。佘啞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尷尬地看著李家臣。
「李家臣，你好像沒啥變化，和以前一樣......」
「嗯？」
李家臣想不到有什麼話題可接，為了不冷場，趕緊從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佘啞。
「你看，你以前對誰都特別好，別人不知道，我其實還挺了解的。」
心火繼續燒著。
「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啊。」
「哪有女孩會......喜歡我啊，我一直單身的。」
「是嘛，為啥我總覺得你挺受女孩子歡迎的呀。」
「佘啞，你想多了，哈哈哈。」
「對了，你是不是偶爾會在知乎上回答問題，超級厲害的，大作家。」
李家臣偶爾會貼一些故事在網站上，也有一小部分人會去看。只是，他沒想到佘啞會知道。
「瞎寫的。」
「我應該和大作家多聊聊天，沾沾光。對了，我同事之前給了我兩張話劇的門票，你要是有空的話，要不要......」
「有空有空！什麼時候？」
「噗。」
看著佘啞捂嘴在那邊笑，李家臣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今天不會有好事發生吧。那捂嘴的動作讓他想到了初中時光，放學後出一起出黑板報；一起補課；一起逃體育課，一起交流喜歡的書本......
難道，佘啞一直都喜歡我？
「想什麼呢？」
「沒事，佘啞......我在想，怎麼人還沒到齊。」
「有些可能不來了吧，對了李家臣你，能不能先轉頭。」
「嗯，怎麼了？」
「你先轉過去，然後走十五步。」
「......好。」
他不知道她的意圖，但看著佘啞臉紅了，自己也跟著紅了起來。
李家臣轉身，默念十五步。
一．
二．
三．
四．
......
「回頭！」
李家臣回頭的瞬間，『咔嚓』一聲，他的傻樣子定格在了佘啞的手機里。
「你......」
「哈哈哈哈，好可愛。」
「在幹嘛呢。」
「幹嘛，告我侵犯肖像權啊，還不能拍你了是吧。」
「可，可以。」
心裡的某個地方，開著花。
「地鐵來了，你們倆說什麼呢！快點上來啊。」徐陽大聲說道。
原來地鐵已經停靠進來了。
李家臣和佘啞相視而笑，同時跑向地鐵。
佘啞的笑容離自己那麼近，李家臣本能地想要伸出手，那是他想要守護的珍寶。
可是下一秒。
砰！
佘啞的頭爆開了。
雖然毫無真實感，但這一切確實在他眼前發生了。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
微笑時嘴角咧開的地方，一寸一寸細小的皮膚分解開來，由內而外，爆裂出來。
血漿和肉末在空氣中翻騰，停留許久，划過李家臣的眼膜。
李家臣和還在『行走』的佘啞剛過屏蔽門。佘啞就倒下了。
地鐵的屏蔽門一張一合，夾到了佘啞的屍體，關不上。
所有在場的人，多數還未反應過來。
「啊！！！」
第一個人發出了尖叫，這聲尖叫成了導火索，引燃了在場的其他人。
「啊啊啊啊啊！」
「操他媽！」
「血，好多血！」
「死人了！我看到死人了！」
......
尖叫，嘶吼，人群亂作一團。大多數乘客從其他的車門逃了出去。剩下的也遠離屍體。座位上，一位母親用手遮住了兒子的眼睛。
兩人都在發抖。
李家臣站在門邊，離屍體最近的位置，佘啞淡藍色的裙子還在顫動。他沒有叫，甚至覺得有點搞笑，喂，這是個真人秀吧。剛才還在和自己說話的女孩，怎麼突然就爆炸了。
他能感受到那些體溫，還留在那具沒有頭的身體上。
喂，起來啊，佘啞。別玩了，你知道我膽子小，你又在和我開玩笑吧。好啊，那你起來啊，你已經贏了。
眼淚流了下來。
那是他中意的女孩，他就是為了她才來的。
李家臣想摸摸佘啞，手還沒觸碰到，屍體就被一個人踹到了屏蔽門外。
門，終於閉合上了。
手指上好像還殘留著佘啞的香味。
李家臣失神地抬頭，踹開佘啞屍體的是一個年輕人。身體纖細，五官精緻，標準的巴掌臉，拍在鏡頭裡最好看的那種臉。
只看樣子，會讓人覺得是某本時尚雜誌上走下來的模特。
「你別這麼看著我，一個屍體弄得車門一開一合的，你也不覺得難受？」
李家臣沖向那張漂亮臉蛋。
「你為什麼碰她......你憑什麼碰她！」
李家臣雙眼含淚，說不出話來。他只是抓著帥哥的衣領，一遍一遍地質問，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女朋友？不對，這位女士的單肩斜挎包是KATE SPADE的，即便是海外代購，也要小三千，高跟鞋是菲拉格慕的。看你的穿著，你們兩個的經濟能力明顯不是很對等。而且剛才俯下身時，你先碰到她的手臂挺不自然，立馬換到了肩膀的位置，明顯沒有過親密接觸，應該不是......男女朋友吧。但是剛才的表情又......單戀？」
模特臉斜著頭喋喋不休，他的聲線很溫柔，聲音卻沒有一絲情感。
「閉嘴！」
綳不住了。
李家臣一拳接著一拳揮舞，發泄，但沒有打中一次。模特臉腳步乾淨，毫不拖泥帶水地躲了過去。當李家臣想再次發動攻擊，卻因為踩在血水上而滑倒了。
下一秒，照明燈和指示燈暗了。
車廂陷入黑暗。這又引發了一小次尖叫。時間大概維持了三秒。燈亮時，地面上的血污消失了。
李家臣摸了摸自己的臉。
乾淨的。
同一時間，所有人的手機都響了起來，有蘋果的，三星的，華為的，還有一些非默認的自設鈴聲。
李家臣左邊的褲子口袋有動靜，他伸手去摸，才發現是自己的IPhone SE在震動。
來了一條陌生的簡訊。
【歡迎各位參加闖關圖遊戲。請參與者們在五分鐘內，努力使用你們無神的眼睛找到二維碼，並且用手機進行掃描，掃描完成即可通過遊戲。請大家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失敗的同學了將會受到懲罰。而逃離遊戲區域也同樣會遭受懲罰哦。最後，希望大家好好享受這個過程，那麼遊戲開始。】
「這，這什麼東西啊！」
一個染黃髮的女人驚叫到，她的表情很難看，濃妝都擠在了一起，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李家臣看到車廂的玻璃上，同樣出現了簡訊上的內容，不停在滾動。
「這個怎麼做的，又不是LED電子屏，這是玻璃吧。」
「這是綜藝節目吧。是吧，是吧，是這樣的吧。對，一定是的。」
老同學們靠近了李家臣，幾個男生顯然都嚇壞了。
「開，開玩笑的吧......」徐陽的褲腳管濕了。
玻璃上的文字變成了倒計時。李家臣的手機上顯示著同樣的內容。
4:59 S
地鐵經過了煎熬的一分鐘後，終於到站了。門緩緩開啟。
「神經病！一群神經病！我要趕著回家！」黃髮女剛想踏出屏蔽門，就被擠進來的人給撞了回去。
「你他媽沒長......」
她還未來得及爆粗口，就被另一個聲音給蓋過去了。
BONG！
一個中年婦女的頭爆開了，從內部向外部爆炸，腦袋裡上千萬根血管，瞬間斷裂，如禮花盛開的瞬間。
隨之而來的是一系列的爆炸，好多人在同一時間血肉橫飛，化為細小的殘渣。車廂內部被紅色洗刷了。李家臣腦袋發熱，他受不了這荒誕的現實，歇斯底里地尖叫。他起身就想跑，卻被一隻手抓住了。
「不，不能離開......不能離開這裡。」
身邊站著一個筆挺的身體，一雙修長的腿，像是生根在地板上。這雙腿莫名給了他一點堅定的力量。
「好久不見......李家臣。」
眼前是一個近一米九的男人，扎著一小節馬尾，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酒......九？！」
「今天不是初中同學聚會么，我也到了。」
記憶中的酒九是一個很危險的人，打架，勒索同年級生，出生在混混和雜魚滋生的街道，還有一些更不好的謠言，說他在教室，把一個同學的手給廢了。
如果自己的人生是六十五分，那麼這個人顯然是不合格的。
「你......你好。」
「我是最早到的，看到你們在外面說話，就先進了地鐵。佘啞的事抱歉......我覺得這個地方已經不正常了。」
「佘啞她死了么？」
李家臣還不是很確定。
酒九點點頭。
他全身都松下來，癱軟在地鐵上。好像終於確定下來一個事實。
斷裂的大腸還在地上蠕動，鮮血凝固在地面，每踏出一步都黏連起一些血絲。耳鳴停下來了，李家臣看到那些破碎的內臟和軀體分布在屏蔽門邊緣。
「這！」
「就像是簡訊里說的，她們應該是被判定為逃離了遊戲區域。」
「遊戲區域？」
「我想，是指我們這節車廂吧。」
接過話的是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成熟男人，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很有些金融行業的精英派頭。
「大家不要走出這節車廂！」他踩在長椅上，喊道。
角落裡，一對情侶靠在一起，男生緊緊地把女生摟進懷裡。
「12,14，不，16......」
「阿良，你在數什麼？」
「剛才一共是18個人走出去。」
小情侶的對話，李家臣每一句都聽進去了，要不是酒九，自己已經成為了第十九具屍體。
李家臣掃視一圈發現，這節車廂一共有10扇自動門，8排左右對稱的藍色長座。而目前在車廂內的大約四十餘人。前後兩節車廂基本是空的，只有零星幾個朝這邊探望。
他突然想到什麼。低頭看手機屏幕
3:15S
「大家別愣神了！快找二維碼！」
西裝精英大叫。
似乎只是在一瞬間，所有人都開始瘋狂地尋找二維碼。
四五個戴耳釘的年輕人將碎屍拋至月台。
門關上，車子開動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坐著了，人與人不是埋頭苦尋，就是來回跑動，李家臣也跟著跑，車廂其實就只有這麼一點兒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只是覺得不做什麼，就呼吸不下去。
「大家注意血跡，很可能在地板上，仔細找！」
不知不覺中，西裝男已經成為眾人的核心，他脫下西裝，跪下來，抹著地板來稀釋血液。
於是，許多人也學著做。
「媽媽，地上怎麼這麼多血啊。」
「小鯉，這是叔叔阿姨們在做電視節目，你在這兒待著別動。」
那個年輕的母親給小兒子戴上了耳機，隨即她也脫下了外套，開始擦拭地板。
當然，也有人縮在角落裡面哭，完全失去了行動力。
這其中，黃髮女哭得最厲害。
「別碰我！」
一旦有人觸碰到她，就會像是被驚擾的麻雀，嘶聲裂肺地吼叫。大家都避之不及。
要不是剛才進來的人把她推回去，現在也是地上零碎的屍塊了。
李家臣和她都撿回了一條命。
黃髮女一抹臉，妝就化了一半，非常難看。一邊哭，一邊把沾上血的高跟鞋扔掉，赤著腳尋找二維碼。
酒九從剛為止都沒有動過，在他的印象中，地鐵內部是不存在二維碼的，除非是一些車貼廣告。但即便是有人貼了小廣告，第二天乘務也會清理乾淨。
難道就在剛才，有人貼了？
他環顧了一圈，看到角落裡有一款閱讀軟體的APP貼圖，上面確實有宣傳用的二維碼。
「在這裡！」
眾人圍了過去，推嚷著掃碼，但沒有出現任何狀況。手機上只出現了同款閱讀軟體的APP鏈接。
「這是......結束了？」
「地鐵本身是會出現二維碼的。」
李家臣強忍住悲傷的情緒，小聲念叨著，唯有強迫自己思考，才能不去想佘啞。
地鐵內部如果不在的話，那麼外部呢？
他看著滾滾飛馳的地鐵，玻璃外一片黑暗，只有在經過廣告牌時才會有光亮。
廣告牌？！
是的，為了防止站著的乘客無聊，會在站外隧道里貼上一些海報。
李家臣努力去看清那些海報，發現幾乎每一張的最下角都會有小小的二維碼，有了這個發現之後，他立刻拿手機出來掃。
但這並不容易，因為列車行進的速度太快了，手機畫面根本捕捉不到二維碼圖案。
還未對準小窗口，二維碼圖像就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李家臣的眼前出現了一張連續的大海報。以動畫的形式，給他留下了印象。
所謂連續海報，就是連續地擺放海報，在列車行徑的過程中，通過觀察海報中細小的變化，來產生動態的效果。
就像是語文課本角上的翻頁小人。
李家臣在其他站看過這幅海報，是目前最當紅的流量明星李海棠，和一個小姑娘在海洋公園遊玩的片段，最後結束在一隻海豚一躍而起的畫面。
如果沒猜錯的話，每一頁的底下都有二維碼。
李家臣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眼前的海報還在播放，他心跳如鼓點一般躁動，他倒數著數字，一邊看海報，一邊切換手機，剛把手機切換到掃描模式，眼前就出現了海豚。
像是嘲笑李家臣的努力。
速度太慢，他什麼都沒有掃描到。
雙手顫抖了，他沒有放棄，在等下一個連續性海報。這次李家臣直接將手機對準了那個位置。
「李家臣，你別放棄啊。」
是酒九在喊自己么？
他已經什麼都不顧了，旁邊的聲音漸漸低沉，眼前只有移動的黑暗，偶爾閃過一兩張海報。
一，
二，
三，
胃液翻騰著，直奔喉嚨。
四，
五，
出現了！
又是那副李海棠和小女孩的海報。
但是當他舉起手機的時候，旁邊一個人撞了他一下，手機掉在地上。
等到撿起來，再準備掃的時候，海報又過去了。
「操！」
李家臣想去看是誰撞得，但他眼前一黑，第一眼竟然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長相，高度緊張，竟然讓眼球暫時性的失明了。
他閉上眼，深呼吸，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也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大家快點找，沒時間了！」
西裝男的聲音下面略帶了一絲哭腔，讓人動容，李家臣一轉頭，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苦苦尋覓，像是握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他本想說，你們為什麼不站起來，到處看看呢，但其實自己也沒把握是對的。
自己何嘗又不是溺水者呢。
就在這個時刻，下一波連續海出現了！
猝不及防。
知覺告訴他，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經過前兩次，李家臣大致明白了二維碼出現的位置，已將手機提前擺好。
但因為地鐵本身的晃動，他一直對不上，眼看著掃描成功，又有慌亂的人擋在鏡頭面前。
雙手忍不住的顫抖，每一秒都像是一柄利劍，直插他的胸膛。
第四秒，李海棠抱住了小女孩。
第七秒，他們兩個去了海豚館。
第八秒，他們找地方坐下。
最後一秒，掃描框對上了，海豚躍出海面，隨後一切沉寂於黑暗。
李家臣趕緊看向自己的手機。
一條細細長長的進度條，在屏幕上艱難地爬動著。
掃描上了！
李家臣虛脫出一口氣，癱軟在地上，再站起不來。
他希望這條進度條不要消失，卻又不敢看手機。
是的，沒有消失，進度條到達了底端，畫面有了變化，切換出了一個像素小人在到處在撒花。
【恭喜你完成了試煉】
李家臣握著手機，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但三秒後，像素小人在屏幕上走路的時候，摔了一跤，屏幕瞬間血跡斑斑。
小人死了。
【假的，騙你的呀】
畫面上又再次出現這幾個字。
再看向倒計時，他手機上的倒計時根本沒有停止。
2:00 S
李家臣頹廢地坐在地上，冰涼的觸感欒蛇般纏繞他的身體，像是要被拖到海底。
「沒事吧。」
一隻大手把自己給揪了起來，這隻手來源於酒九。
「李家臣，你手機上有字。」
【發現彩蛋，要給你鼓勵，提示一下：解謎點在遊戲說明上哦】
屏幕上的句子變了，字句的上方是一顆小蛋，禮花從蛋里破殼而出。
「真有你的，怎麼做到的？」酒九問道。
「我也是......瞎貓碰上死老鼠。」
解謎點？
李家臣揉了揉眼睛，又重看一遍規則。
【歡迎各位新人參加闖關圖遊戲。請參與者們在五分鐘內，努力使用你們無神的眼睛找到二維碼，並且用手機進行掃描，掃描完成即可通過遊戲。請大家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失敗的同學了將會受到懲罰。而逃離遊戲區域也會受到懲罰哦。最後，希望大家好好享受遊戲的過程，那麼遊戲現在開始。】
他的視線迅速盯在幾個關鍵詞上。
二維碼
手機
無神的眼睛
總感覺有一股天然的變扭感。
遊戲只有5分鐘，先不論掃描過程還需要幾秒，單是四十多號人一個個地排隊，掃碼。時間上根本就來不及啊。
為了活下去，一定會哄搶，會爭執。
這就變成了只有前幾名才可以活下來的蠻力遊戲？
這是，設計者的本意么？
李家臣這次將規則讀了一遍，重點落在「無神的眼睛」這5個字，變扭感來源於這兒。
這個短語感覺很生硬，與句子的整體氛圍也不搭。
如果我是遊戲設計者，一定會設計一個能讓大家都能活下去的方法。
李家臣咬著手指，焦躁地思索。
如果不止有一個二維碼，而是每個人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二維碼呢？
就不用搶了......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無神的眼睛。
眼睛就是眼睛，為什麼會是無神的眼睛。
難道這是一個喻體，指我們的盲目么？
那本體又是什麼呢？
等等！難道說！
李家臣再次打開了微信，按下掃一掃，屏幕立刻切出了拍攝界面，中央有一根線正在上下浮動。
他舉著手機到處晃，旁邊的一對情侶正趴在地上找二維碼。
李家臣將手機對準男子的手腕。
什麼都沒有出現。
換一種方法呢？他搶過男子的手機，重新對準他上下掃描。
出現了！
剛好是在手腕上！
二維碼出現了！
而一旦移開，或是出現一點點偏差，它就會消失不見。
原來是這樣！
叮~
情侶男手機上的倒計時解除了，播了一段噴出彩帶的慶祝動畫之後，某個APP的安裝界面出現了。
這才是正版的通關界面。
男生愣了幾秒， 好像明白了什麼，立刻幫女友上下尋找。
「所謂的二維碼根本就不在這地鐵上！而是在我們各自的身上！但，咳咳......」李家臣太激動，嗆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但是眼睛是看不到的，規則裡面『無神的眼睛』指的不是我們的眼睛，而是手機！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二維碼，可能在不同的部位。用自己的手機來掃我們自己的身體！」
大概是喊得太大聲，他抓住了欄杆不停喘氣。
手錶上顯示著剩餘時間。
1：25 S
「真的，我的在掌心！」
叮~
「我也看到了，在關節處！」
「啊，我手上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我沒有，我找了哪裡都沒有，我是不是要死了......不對，有了有了！在腳上！」
「大家互相幫忙吧，如果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就兩人一組互相幫對方找。」
西裝男脫去了上衣，在胸膛上掃了一圈，再轉身，直到他的朋友點頭。
他的二維碼在自己的頸脖上。
李家臣緩過來後，敞開衣服，在自己身上掃了一圈，發現根本沒有。
脫掉鞋子，沒有。
脫掉襪子，也沒有。
他看向老同學們，剛好是複數，兩人一組正相互尋找。
沒有他的位置，就像是過去一樣，人群們都在歡笑，他也跟著一起笑，但是沒有人能夠看到自己。所有人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圈，沒有自己可以擠進去的縫隙。
絕望感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襲來。
「李家臣，我幫你找吧！」
酒九拿過了他的手機，把自己的遞給李家臣。
「謝謝......」
「快點搞定這局面，然後去參加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
還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么？
酒九在笑。
牙齒咬著下嘴唇，拚命想咧開嘴角。李家臣頭一次覺得，一個男人可以笑得這麼好看。
49 S
「只有不到一分鐘了，快！」
酒九利索地解開扣子，外衣，休閑褲，鞋子，襪子。將能脫的都脫了，李家臣紅著臉，不說話。
「你一個大男人愣著幹嘛，你看我的身體，我看你的啊。」
是啊，都生死環節了，還顧及什麼丟臉不丟臉的。
酒九利索地脫下衣服，露出修長的鎖骨和緊緻的肌肉，好像沒有一絲油脂。李家臣匆匆睹了一眼，每一塊線條都是雕刻大師捏出來的。
「找到了！」
「哪兒？」
「在後背上。」
叮~
酒九的手機上出現了撒花的動畫，和之前情侶男的一模一樣。
剛一結束，酒九就轉過身，幫李家臣把外衣脫了。
「你幹嘛！」
「磨蹭什麼。脫！」
衣褲一件一件地被脫去，丟到地上。每一次酒九手指和肌膚的接觸，都讓他感覺冰涼。
只剩下最後一條三角褲了。
45 S
「什麼情況......」
「怎麼了，酒九。」
「我找了一圈，包括你的腳底心，都......沒有。」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一直坐著的那對母子，母親手上拿著手機，遲遲沒有掃描。
孩子太小，兩人中只有一台手機。
母親一直在遲疑，流著淚，拿頭撞地板。孩子一個勁地哭，好像並不了解情況。
「媽媽，不要撞，疼。」
孩子摸了摸母親的腦袋。
母親渾身發顫，咬著自己的虎口，似有血水流下來。
最後，她大叫一聲，拿起手機，在孩子的脖子上掃了一下。
叮~
女人溫柔地把手機放在孩子的手心，擠出一個笑容，抱著受到驚嚇的孩子。
「以後，爸爸喝酒的時候，你要幫媽媽盯著一點知道嗎。」她笑著流出眼淚。
李家臣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他現在自顧不暇。
那母親抱完孩子後，雙手垂下，一動不動。
無與倫比的絕望，像藤蔓一樣爬上心臟。
突然間，女人站起身，抹抹眼淚，一個個詢問車廂里的人，有沒有另外的手機。
她沒有放棄。
每個人都自顧不暇，根本沒有理睬，剩下的只是搖頭。
「阿姨，我這裡有第二個手機哦。」
說話的是一個矮個子的高中生。
高中生手上拿著手機，他又從包里翻出了另一個。
年輕的母親眼睛閃爍了下。
「可，可以給我么？」
「可以哦。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現在，把衣服全部脫光。」
李家臣捏緊拳頭。
這句話是從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口中說出來的。
高中生和少婦對持著，誰都沒有說話。少婦將眼睛轉向別處，最後的閃爍黯淡了下來。
「我們去那邊角落裡。」
李家臣看到少婦和高中生站到車廂一角，衣服一件一件被被扒下來，漏出光潔的背。他不知道高中生在幹嘛，只能看見兩個身體疊在一起。
李家臣移步，擋在了孩子的前面。
「你是想死么？」
酒九一拳打在了李家臣的臉上。
「所有人都在為活下去而努力，你發什麼呆呢？」
劇痛，痛感從嘴角蔓延出去。
原來我還活著。
27 S
身體上的每個部位他都找過了，背後由酒九確認，確實是沒有。
我身上的二維碼會在哪兒？
「只剩下一個地方了！」
「不行！」
酒九盯著李家臣下身的那條三角褲。
他的雙手抓著李家臣的褲腳的邊緣。
「鬆手！沒時間了！」
「不可以！」
酒九用儘力氣，將李家臣的褲子扒了下來。腦袋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作出了反饋，李家臣立馬蹲了下來，由於動作太大，手機飛在了地上。
他低頭去撿手機，在黑色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瞳孔里剛好有參差不齊的條碼。
找到了！
二維碼竟然在自己的瞳孔里！
他撿起手機，換成自拍模式。鏡頭中的自己一臉蒼白，一張比同齡人略年輕的娃娃臉，鹿一般的眼睛印刻著淡淡的圖案。
叮~
7 S
掃描成功之後，李家臣雙腿發麻，徹底虛脫躺在地上。
高中生和年輕母親也從角落裡出來，男孩兒從包里掏出一個按鍵手機遞給母親。
她拚命按鍵。
6S
手機黑屏。
高中生噗嗤一聲笑出來：「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今早起來沒充過電。」
那位年輕母親眼中的火，熄滅了。
5 S
瞳孔瞪大，呼吸。
4 S
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微笑。
3 S
座椅的末端坐著一個老人，他一直未曾有過大動作，他帶上眼鏡，梳了一把自己的頭髮，把袖口繫上。
衣領擺擺整齊。
2 S
李家臣與老人的視線對視上了，他滿鬢花白，苦惱地笑笑。
哎。
1 S
遊戲結束。
老人的腦袋如天空中絢爛的禮花，膨脹，爆炸。
李家臣不知道死前他在想什麼，是否有所留戀，有所不舍。會有的吧。但總有那麼片刻，一絲，或者說是萬分之一的是解脫。也許是不用再為房貸苦惱了；也許是可以離開不爭氣的兒子；也許是不用再為幾十年的工作所束縛。
對視的一瞬間，出現了上面的這些想法，這是不曾被人關注的人才會明白的心照不宣。
老人手上的手機不是智能手機，不具備掃描二維碼的功能。
辛苦了，李家臣默念。
黑暗再次接管了一切。
地鐵的白燈又熄滅了，玻璃窗外，似是冰雹在擊打。黑暗中持續著炸裂的聲音。李家臣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亡，血液飛濺到他的臉上，流淌進嘴裡，沿著脖子和鎖骨鑽進衣服里。
好腥。
這個時候，有一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比他高出一個頭的酒九站在他的身後。
很溫暖。小時候過年，樓下放鞭炮，母親也是這樣做的。
白熾燈重新亮起來了，地鐵恢復了最初的模樣。沒有屍體，沒有血跡，一切就和五分鐘前一個樣。
唯一不同的是，之前四十多人的車廂，現在只剩下九個人。
老同學們一個都沒剩下來。
除了酒九。
找二維碼的遊戲，實際難度比李家臣預想的難太多了。死亡人數遠遠超過了存活的人數。
不止是時間上來不及，甚至有人在掃描過程中出現了手機沒電，手機掉出了月台等現象。而大部分則是來不及掃描。
太多的意外讓遊戲變成了殘忍的屠宰場。
只是，活下來的人卻根本不知道是誰在拿著屠刀。
目前存活下來的人：
1，李家臣：大學剛畢業的無業游民。
2，酒九：李家臣的初中同學，疑是不良生。
3，黃髮女：僥倖被進車廂的人所救，妝很厚，B罩杯，脾氣差。
4，大學生情侶，男，身材很好，反應快，體育生。
5，大學生情侶，女，相貌普通，大學男的女朋友。
6，西裝精英，實際年齡可能比看上去更大一些，具有組織能力。臨場反應強。
7，孩子，昵稱是小鯉，母親死前曾受辱，年齡最小，耳朵上一直戴著母親給的耳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8，高中生，充滿惡意之人，眼神渾濁，矮，用沒電的手機欺騙了年輕母親。
9，模特青年：有一張好看的臉，第一個將佘啞的屍體踢出了地鐵，以保證地鐵開動。唯一沒有和其他人合作的人，第一個完成二維碼遊戲。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從一開始，李家臣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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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1,首先和大家播報一聲，增補版的第一章節·腥紅列車比原版多了五千字，大概是一倍的量，相當於重寫了50%，之後的章節是不是還增加那麼多不一定，還要視故事本身，和我的狀態而定，因為這次寫的爽快了，就增加了很多內容，不知道是不是影響了閱讀節奏，不過暫時先不管了，放出來吧，《李家臣的闖關圖》本身就是一部漢堡包文學，特別快餐，應該不會讀不下去。
2，《李家臣的闖關圖》最初寫於2016年，在去年的12月斷更，差一點就滿一年了，但還有陸陸續續一些讀者，每天在我讀者群里待著，群里冷清至此，也沒有退群，（可能一發文就退了）誠惶誠恐，想著，人不能無恥到如此。每天在群里被冷嘲熱諷的我，也想著有朝一日能反擊一下，以精彩的篇章回饋一下這群人。以表示我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3，後記的部分，可能語句不通，反正不是小說正文，就想到哪兒寫到哪兒了，反正我不是那種語感很好的作者，很多時候都要改很多遍句子才能讀起來舒服一點，這裡可能完全就不修了。
4，《李家臣的闖關圖》最初只是服務於我自己的小說，因為想看類似的故事，而同類的大多是漫畫，小說的話，大多是穿到已有的影視，作品中，原創規則系較少，介於這種情況，我自己就開始寫了給自己看，所以李家臣是一部極為爽快的小說，但人設塑造較為薄弱，經過一年的時間，增補版，可能會在人物上增加一些功夫。
5，挑了很多配圖，但感覺都和李家臣的不搭，且會被侵權，就自己寫了一個配圖，這下不侵權了吧。
6，下次更新是下周，之後希望能穩定為周更。然後接上斷更的內容，一次性完結。這是今年的夙願。我可以的。不要奶我。
7，隨後謝謝喜歡這個故事的大家，我還在繼續哦，雖然斷的時間長了點，但我不會棄坑的，喜歡你們從頭開始，跟著我一起，喜歡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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